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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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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瞧得裏屋有人陸續搬著箱子進去,賀玉姝撇眉問:“這是做甚?”

突如其來的,明才幾日,裴雲祁已習慣伸手去撫她面頰,笑而解釋道,“給屋子裏添了些東西。”

執了她手,柔弱無骨,攥在掌心。又說:“時辰還早,我才從宮裏回來,未來得及去給祖母請安,老人家此時應在禮佛了,明日我們再一起去拜見祖母。”

臉上觸感溫熱,賀玉姝點頭應著,隨即躲閃著。

左右看了看,賀玉姝只覺很難說出口,心頭被牢牢抓住。

那夜,他說過讓自己慢慢等,兄長一定會回來的。可是又如何怎該去等。一聽到哥哥消息,她就慌了。

“怎了,手這般涼。”裴雲祁斂眉,溫語輕輕。合上掌給她暖暖,吩咐旁邊丫鬟,“去給夫人那件披風出來。”

“兄長……”喃喃啟口,賀玉姝擡首,而後慌慌張張低頭,視線左右飄忽不定,語聲小小:“裴雲祁,我知道兄長之事說不得外人,戰事也不是我個小女子該問的,可我若是不問你,心頭便像放在炭爐上灼燒,我這就……上下難受的緊。”

紅玉立在夫人後面,覷了一眼國公爺,臉色不是很好看,眸色沈沈淬了寒冰。

知主人們的話她們聽不得,隨後忙帶著後面幾個丫鬟退下進屋裏幫著去收拾物什。留二人在此。院裏丫鬟仆從來去匆匆,各自有素忙著手裏的活。

“莫哭。”裴雲祁彎腰雙手捧著她的臉,溫潤聲帶著安撫:“你這是聽了誰亂嚼舌頭,姝兒莫聽外人亂言語。”

“可是,”急急抓上他的衣袖,“我方才聽到大嫂說,西疆如今又起了戰事,可是真的?那哥哥潛伏在地方,可有性命之危?”

見他沈默,賀玉姝霎時冷了眼,心跳如雷。仍是仰首等待他的話。

許是及官高位,眼前人面容冷硬,與過去那個芝蘭玉樹的男子相對不上,很是陌生。

丫鬟捧著披風來,裴雲祁接過動作溫柔給面前人系好,牽著人往外走,“大嫂一介宅院婦人,這些話不過是街巷小販亂說的。姝兒難道還不信我嗎,兄長一有消息,我定當告知你,決不食言,若是欺了你,定叫我被天雷劈了。”

慣會說賭咒發誓的話,漆黑眼瞳定定看著他,她不會猜人,如她清澈眼眸一般,單純如清澈見底的溪水,一顆石子落地,便能濺起漣漪,最能受到傷害。

“誒!”賀玉姝驚得噎住,欲言又止,而後只得一句,“都多大的人還發這麽狠毒的咒,仔細折壽。”

終還是信他。

“姝兒最是心軟。”裴雲祁眼角笑意更得逞,薄唇微微揚起,反手捂住軟玉,“今日我帶你瞧個好地方去。”

庭院深深,據悉國公府歷兩百載,經幾世修葺。

輾轉回廊水渠樓閣,一片爬滿綠皮虎草的石墻,蔭濃出推去,竟是一扇被遮掩的門。

入目前面被一片樹林遮掩,個個高大粗枝大幹。

額頭漸起薄汗,聽得身邊人說著,“當年祖父勝定突厥,先帝賜了此處宅院。後頭有一大片荒置田園,本是皇家別苑,父親倒有顆隱士之心,去不得深山老林,便將其買了下來,派人種了樹木在裏頭安了一座竹屋過過癮。”

“小心些。”裴雲祁扶著人略過小泥坑,囑咐著。

走進裏面,沒有人引路,就倒是入了一片沒有章法的迷陣。

忽而樹林裏走出小童子,穿著合身道袍,瞧著聰明伶俐:“國公爺,小人引您們進去。”

竹屋四周用籬笆圍了起來,推門進去,藥香撲鼻而來。諾大的院子裏,有四五個大大的架子,每層上面都擺放了藥材,裏頭跑出兩個小孩。

賀玉姝倒認了出來,是裴婈和她的小未婚夫,兩人撒腿撲手急慌慌跑出來。

“四叔,嬸嬸,你們可來了,凇王殿下正在配藥,方才正要拿我面兩個小孩試藥,嬸嬸救我!”

裴婈跑過去撲在嬸嬸腿上,圓溜溜眼睛下掛著淚珠,可憐兮兮控訴著:“嬸嬸,太嚇人了。”

小丫頭哼哭抱著腿,賀玉姝往後退了一步已成了習慣,耳邊掠過微弱的風。裴雲祁長臂一伸,掌心撫在她腰後,正著臉色對裴婈說著,“婈兒,不可冒冒失失的。”

聲音沈沈威嚴,裴婈眨著水靈眼睛,“四叔,我就抱一抱嬸嬸,又不搶你的,你急著做甚。”

裴雲祁不禁挑眉,悠然說著:“倒是不急,只是庶吉齋的酥糖有人急了。”

一聽酥糖,裴菱心頭較量兩下,最後不舍松開嬸嬸,乖乖站在一邊。顧巡清跟在裴婈後面死死低頭,想到那日便不敢去看國公爺的眼睛。

只得尋機會悄悄告知小婈兒下次不要冒冒失失去抱國公夫人,如果想抱的話,那就抱自己好了~

走進屋子,窗外一片竹林,襯托屋裏更是陰涼,地上散落竹葉,裏頭桌椅散亂,草藥味更濃。

一個眉清目秀的蓄發小童子見到來人,不慌不忙行禮,拱手道,“國公爺稍後,我家主人去後院取藥材了。”

隨後麻利地將桌椅扶好,請客入座。將爐子上剛燒好的水提來,為二位斟茶。

執杯,賀玉姝頷首,一股子熱騰清香,碎碎茶葉慢慢蜷縮舒展,浮沈於晴天色杯底,有二三小條俏皮浮在面上。

她正看得入神,熱茶甘甜,小霧氤氳面上,又些舒適。

她倒沒有註意到身邊人掌心托著茶杯正含笑看著自己。

裴婈撲在窗邊往裏看,與身下的人說:“顧巡清,你看四叔竟笑了。他就是想一個人霸占著嬸嬸。”

顧巡清很想撫額,小聲說,“婈丫頭,看夠了就快下來,不然待會神醫又要拿我們做藥引了!今日我將夫子留得功課做完了,我帶你去買庶吉齋的酥糖。”

“嗐,稀客啊,國公爺竟有空來寒舍,真是讓本王這腌臜地蓬蓽生輝啊。”

聽這酸刻語氣,賀玉姝還沒來得急喝一口,便放下手中茶杯,擡眸去看後屋進來人。

聽其聲音像是對裴雲祁很是不滿的。賀玉姝倒是好奇,端正著身子,帶著耳邊的點翠南珠耳墜小幅度搖晃。

他懷中抱著一堆發黃的枯草,頭上一只木簪子,身上的衣袍略大,進來目光直瞪著裴雲祁,沒註意腳下,踉蹌兩步,還好一旁的小童子扶著他,“主人,慢些。”

這是許是經常發生,男子罵了一句衣裳繁瑣,而後彎腰自己理著衣衫,下頭一雙草鞋冒然露出。

“在那領了好處,這會子是來我這炫耀……”理好衣衫邊數著便擡頭,屋裏竟還有一女子。男子停頓一瞬,目光往前,看著四五步的女子,毫無防備的楞住了。

隨即換了臉色,“你帶夫人來也不說一聲,讓人家怪不好意思的。”

賀玉姝忍不住輕笑,忙低頭掩唇。

裴雲祁漠著臉色,回他最前的話,漫不經心說著,“凇王殿下在此住了三年,可是一個銅錢也沒給啊。”

凇王鼓著眼睛,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好個促狹鬼,我幫你看了五年的病,你可吃了我多少靈丹妙藥,給外面那些平民看病,可知本王的診金很貴的!”

原來裴雲祁也是個不饒人的主,微微點頭,“如今凇王殿下閉關煉藥,未幫上我什麽芒。所以今日得閑,便帶上家中夫人來收租子了。”

凇王後盤腿坐在不遠處榻上的蒲團上,一揮手,“本王倒是看錯了,要錢沒有,你管我皇兄要去。他若是不給,你把本王命拿去就是。”

賀玉姝著實忍笑得厲害,貝齒咬住下唇起了痕跡,低頭掩唇知瞧得她纖細臂肩微微抖動。

前些日子這凇王殿下贈與自己的新婚玉如意禮,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怎得今日見其,倒像是個市井潑皮無賴。

裴雲祁坦然,衣袖一揮,悠哉悠哉:“不要錢也行,那還請凇王殿下為我夫人診脈。”

“國公爺這不是有求與我嘛。”凇王冷笑,立馬變了臉色,“你給你一百兩,我就給你夫人診脈。”

賀玉姝扭過頭看裴雲祁,怎得扯到自己身上了。裴雲祁不答偏了偏身子,正好對上她眼眸,安撫著,“姝兒莫怕,我們只是請藥聖來把個平安脈。”

賀玉姝遙遙看來,上次隔著距離,此時看凇王,他眉心竟有一點紅,看著頗為俊逸。

凇王略為傲嬌,“那是自然,以前在谷中,本王小藥聖的名號可不是空穴來風的。”

半個時辰後,小童將二位送出林中。裴雲祁手中領著一大包草藥,一手牽著自己夫人走出樹林。

賀玉姝眼神再次落在他那側,也不知裏頭什麽藥。慢慢道,“我覺得自己無病,為何凇王殿下還要給我抓這麽多藥材,這過於鋪張浪費了吧。”

她從小不喜喝藥,裴雲祁道,“只有這包小的是你的,莫怕。”

“你為何要吃藥?”

賀玉姝自小身子不好,漸大後,不知為何有了暈癥,心頭若是一急便頭暈眼花。且這厭煩癥狀一到春夏便發作的頻繁。這事兒自然瞞不過沈國公裴雲祁。

他眼中帶著調侃笑意,道:“沒病就不能吃藥嗎?”

賀玉姝一時楞住,如發呆的鶯兒,將他這話想了又想。忽而被逗笑了,雙手捂著嘴巴,“裴雲祁,你怕是吃藥吃傻了吧。藥可不能亂吃!”

如此失了儀態,裴雲祁含笑任由她去,衣袖一揮,將人輕而易舉攬在懷中,比不想著模樣讓外人看見。

她再起時,手堪堪撐著他胸膛,臉側緋紅,“那小的鬥膽問一問國公爺,您是有病還是沒病?”

他笑,慢慢說著,“是凇王殿下給我開的補藥方子。”

原來如此,賀玉姝開始糾結自己,她不喜吃藥。以前在賀家,二嬸巴不得她不吃。她自己倒樂得輕松。如今又要過上飯不離藥苦難日子,她可不要。“裴雲祁,你自己吃藥便是,何必拉著我。”

裴雲祁一手提著藥細繩,一手牽著賀玉姝,二人閑閑漫步回院。

隔日,紅玉將一碗熬得烏黑的湯汁遞在賀玉姝面前,她也苦著臉:“夫人,國公爺說,要婢子親自看著您喝下去。”

賀玉姝只覺得藥還沒喝,頭便開始暈了。“現在太燙了,你先放在那裏,等涼了一會兒我再喝。”

彼時,竹林內,凇王聽得童子話語,揚了揚下巴,一副‘我早就猜到這結果了’的樣子。

隨後賭氣將手裏蟬殼放入腰間小簍,“關系越好,越不將本神醫放在眼裏。沒向你們要診金還浪費本王的藥材,真是可惡!可恨!”

晚些,裴雲祁自外歸來,問其伺候賀玉姝的丫鬟夫人可曾喝藥。

紅玉低頭,正要答,夫人從裏面出來,搶先道,底氣頗足,“喝了啊。”

他探過來的目光,賀玉姝眼神飄忽,最後落在東側位的八寶架上。

好在他也沒問,裴雲祁走進來,嘴角噙著笑意,揉了揉她腦袋,“姝兒真乖。”

隨後進了裏間換家中常服,再出來時在燭火下看書。

紅玉拎著個乖巧小丫頭站在身側,“夫人,國公爺的藥婢子已派人熬好了。國公爺看書不喜人打擾,可這藥涼了就失了藥性,夫人您與國公爺端進去吧。”

藥碗已不燙,紅玉不由分說趁著夫人不註意將碗放在其懷中。

賀玉姝手中臨危受命端著藥,悄悄擡頭看著旁側,而後努了努嘴,提步過去。到他面前不過四五步,鼻息苦澀,苦著一張臉小心翼翼地端過來。

正要張口……

“小心些。”裴雲祁穩穩握住細腕,端過她手中湯藥,身影將她小小身子攏住,含笑道謝:“辛苦夫人了。”

手裏東西挪走,賀玉姝蹙著眉頭,“別耍嘴皮子了,快喝吧,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碗底褐色一團,他的藥與自己的不是一起,可是藥效聞著比自己的還苦。

看他眉頭都沒皺一口氣喝光了。

瞳子不自覺映著他身影,賀玉姝好奇地湊在他面前,歪著脖子:“裴雲祁,你不怕苦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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