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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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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黎暮沒吃幾口就撂了筷子,百無聊賴的給黑龍餵著吃食,基本上菜都下的段離情的肚子。

她單手撐著下顎,輕飄飄朝段離情投去目光:“那人看起來活不長了。”

段離情放下筷子,她擦幹凈嘴,身體端正:“師尊說的是,渾身沾滿了陰氣,並沒有看見小鬼之類的,應該是從家人身上帶下來的。方才不是提到了送子娘娘,問題或許出在這裏。”

黎暮應了聲,她笑吟吟的問過去:“你當真覺得方才走過去的送葬隊沒問題?”

修行之人對陰氣都比較敏感,更別提段離情本身就是個鬼,就是說話不大老實。

段離情對上黎暮有幾分沈下來的目光,輕輕揚了下唇角,她絲毫不畏懼的迎過去:“是啊師尊,我道行太淺,要不是近距離看,我怕是還蒙在鼓裏。”

黎暮舌尖抵了下腮幫,她好笑的發出一聲氣音,又幹咳了兩聲,嘟囔了一句:“老鬼。”

她身體坐的不算端正,回想起方才看見的,那大肚子的女人身體裏縈繞著很重的陰氣,面相也呈現出灰敗之色,而那副棺材——裏面的怨氣更是濃厚。

黎暮指尖勾著茶碗,往前推了推,看起來這次的問題還是有些東西的。

她抿了口茶,沒註意到段離情不動聲色打量過來的目光。

晚上的氣溫降的很快,遠遠要比青雲峰上落的更厲害,地上的紙幣被風卷席的垂落的到處都是,冷色的月光被分散到各處,街道上沒什麽人,緊閉的門中也只微微透著光亮。細微的呢喃聲都變成了黑夜中的死寂。

傍晚的時候送葬隊伍傳來哭天喊地的動靜,店小二尷尬的把門關上,這才隔絕的聲音。但是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議論,大多都是說最近死人的事情。

“屍首不全”“半夜啼哭”“井中喪命”都是頻繁出現的話語。

黎暮倚靠在窗邊,她半低斂著眼,指尖在隨意的滑動了兩下,一個結界迅速籠罩著整個房間。

她瞬間放松的伸出耳朵,舒服的抖了兩下,柔軟的絨毛也隨之搖晃。她手腕上盤著黑龍,龍一點點爬向她的手心之中,晃眼之間變成了一個全身通黑,身體極小的人形,眼睛幾乎看不見,它的手很小,動作卻很靈活,直接坐到黎暮掌心裏。

黎暮好笑的看著它,指尖推開窗戶,露出一點縫隙,風隨著飄了進來,她目光微微渙散,定了一處,問:“你看的出來段離情死了有多少年了嗎?”

小黑歪著頭,哼唧了一聲

“連你都不知道?”黎暮挑了挑眉,腰間的紋路隱隱發燙,若不是她身上纏有怨氣,怕是也感受不到段離情身上根本不顯露的陰氣。

她靠著窗,動了動發酸的肩膀,眼中浮現出極強烈的求知欲:“這可就有意思了,也不知道我收的這小徒弟有什麽本事。”

黎暮指尖燃氣火苗,輕輕落在燭光上,又吹散去,她眼底染上抖動的火焰,那深不見底的瞳孔中掩蓋去一抹悲哀。

深夜,黎暮疼的睡不著,她將黑龍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小小打了個哈欠,眼皮半耷著,她剛要關窗,就聽見不遠處傳來馬蹄的聲音,談話聲不斷拉進。她猛的掀起眼,隨眼探過去。

車輪在路上滾動著,粗糙又沈重的木籠緊緊關著幾個人,看起來年紀都不大,男女都有,渾身都沾滿了灰塵,臟兮兮的已經看不清面容,他們瘦小,蜷縮在一起。

“這幾個不值錢,帶回去隨便找個地方安置算了,反正買回來也沒花幾個錢。”

“百福村賣了幾個?”

“……我想想,應該是兩個吧。”

“我回頭記錄著,畢竟離這裏近,快走吧,聽說這兩天不太平。”

“……”

兩個人男人說話的聲音壓的極低,幾乎在這個時間鬧不出什麽動靜。黎暮的獸耳動了動,全部聽了個清楚,她敏感看向那群孩子,半瞇起眼。

正當這群人要離去的時候,黎暮掀眼看去,不偏不倚對上一個孩子投過來的目光,那是一個女孩,泥土和灰塵讓她在夜色找中完美的沈沒,只有那雙眼睛。

很亮,也很敏銳,看向黎暮的那一刻帶著不解和迷茫,她很冷靜,瞳孔深處略過不輕易見的藍色。

黎暮站直了身體,看著他們離去,她饒有興趣的挑了眉,結界外不露人、露聲,不顯蹤跡——這個女孩看得見她。

“送子廟……”黎暮低語一句,她稍擡下顎,把肩膀上的黑龍放在窗邊,化成人形的黑龍頭上還有兩個很小犄角,渾身都是肉嘟嘟的,它看了眼黎暮,立刻就領會到了意思,蹭的一下跳出窗外,靈活的扒在馬車下面。

黎暮關了窗,她抽下掛在一旁的軟綢,白色的衣袍襯的她膚色愈發白,她臉上浮現出魔紋,極快就藏匿了下去,她視線稍冷,往後退了兩步,沒什麽表情的轉身跳了窗。

衣訣隨著動作起伏,她腳尖落在地上,像是貓一樣,隨手撫去了灰塵,她揚了揚眉梢,剛要轉身就猛的頓住腳步,她微瞇起眼,側目看了過去。

段離情倚靠在窗邊,不知道盯了多久,懷裏抱著劍,她還未更衣,燭光映在她半邊臉上,顯得極為有沖擊力,莫名多了幾分高嶺之花的意味。她的目光像是把刀一般,似乎帶著審視的意味在內,眸色暗沈,在打量著什麽,給人無形中帶來壓力。

黎暮毫不畏懼迎了上去,她眼神中帶著倨傲,歪側著頭擡眼看她,無端起的風讓的發絲困住了視線一瞬,她勾唇笑了笑,明明一副力不從心的模樣,卻將那股子邪性張揚了出來。

她聲音不重,剛剛好能讓段離情聽見:“小徒弟還沒睡呢?”

段離情沒動,她垂下眼:“是啊,等師尊跳窗呢。”

黎暮哼笑一聲,她緩緩擡起手,帶著挑釁和張狂,她勾勾手指:“下來。”

“跟我走,帶你幹壞事。”

段離情擡眼註視著她,幾秒後她也直接跳窗落地,快步走到黎暮身邊:“為何不走正門?”

黎暮轉身就走,她輕飄飄甩了一句:“這多不好,吵到別人了怎麽辦,何況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時候,可不能讓太多人知道的。”

她回頭沖著段離情揚了揚下顎,抿唇笑了下。

段離情跟在她身後沒說話,慢條斯理的滑過她腰後帶著符文的地方。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黎暮就停住了腳步,她微頓了片刻,突然換了一條路走,直到走到一堵高墻上停下,她能感覺到黑龍的氣息。

段離情猶豫的一下:“到了?”

黎暮確定的點頭:“對啊。”

她笑起來:“我們翻墻過去。”

段離情:“……”

黎暮不理會她的訝異,仰頭估摸了一下墻的高度,倏然轉過身,她苦惱的開口:“我輕功不大好,我見你功夫倒是不錯,幫我上去?”

這話說的一聽就假,她武功不低,段離情心知肚明,但她此刻並未拆穿,而是鎖定了眼前逗她為樂的人,突然闊步上前,在黎暮還沒有反應的時候直接彎腰。

黎暮看著她一步步朝著自己靠近,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整個身體都緊繃著,她下意識摟住段離情的脖頸,擠出一聲氣音:“你……”

騰空感讓她無端的害怕起來,還帶著無法忽視的羞恥感,她除了自己兩個母親曾經抱起成年後的她外,不曾有人敢如此大膽。

——簡直大逆不道。

段離情這個舉動完全讓黎暮無措起來,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掙紮,對方就已經抱著她一躍而起,落在了圍墻上。

段離情身上帶有很陰冷的氣息,黎暮並不排斥,她反而很喜歡,這讓她身上的符文帶來的疼痛減輕不少。她剛要說話,就被人放了下來。

“段離情,你——”黎暮退了幾步,離她稍遠,罕見的說不出什麽話,她耳垂泛紅,滾燙的觸感讓她吞咽了下,偏過頭暗暗扭過身體。

“誰讓你抱我了?”

段離情看向她,掠過黎暮的耳垂,輕輕勾笑,她回答:“因為我不知道如何帶師尊上來,這是最快的方法。何況我什麽都沒做,師尊你不舒服嗎?”

黎暮氣笑了,她看向段離情,虛點了兩下,最終只說:“沒事,我好得很。”

她直接跳下墻,大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她端著神情,手指微微蜷縮著。

段離情身上的陰氣讓她很迷戀,會很舒服,遠遠要比寒潭的作用好的多。

包括對方的心跳聲,這讓她很安心。

黎暮咬了下唇,低下眼,藏匿去不該用的情緒,大步走向這戶人家馬棚。

而她要找的人就在這裏。

臟亂的馬廄角落,蜷縮著一個幼小的身軀,她警惕的看向黎暮,害怕的縮了縮身體。

帝奴是被家裏人賣出去的,她本想著死在這裏,剛要動手就瞥見有人闖了進來。

她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只見一襲白衣,夾雜著風雪之意,步步劃破苦難,來到她的身邊,神聖而不可侵犯,月光渡在那個人身上,虛化了對方的面容。

黎暮蹲下身,輕輕撩開她的發絲,手腕一眨眼的功夫就被黑龍盤旋著,她似乎是沒什麽氣力,說話很溫和:“你是從百福村裏出來的嗎?”

帝奴不敢看她,小心點了點頭,下一刻她的臉就被手帕輕柔的觸碰,黎暮在給她擦拭著灰塵。

“我要去哪裏,你知不知道——”

黎暮話還沒有說完,帝奴就一把攥住她的手,緊張的搖起頭,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張開的嘴裏是被人割掉半截的舌頭,她示意自己無法說話,但意思表示的很明確。

下一刻帝奴就反應過來,害怕的收回手,緊張的看著被自己握臟的手腕,她嚇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但黎暮卻並不在意這些,她滿意的笑起來,果然知道些什麽。她低聲問:“我就是要調查這件事情,如果你能幫我,我會帶你出去,並且能讓你開口說話,好不好?”

段離情扭頭看過去,看向帝奴的眼睛,不動聲色摩挲了下指腹。

帝奴和黎暮都沒有覺察到,帝奴呆呆的看向黎暮,她牙關都在抖,她不過才六歲,根本無法自保,到頭來只有死路一條,賭也無非是這條賤命,可眼前人只有只言片語,她真的可以相信嗎?

黎暮不著急,她指尖微涼,沖著帝奴溫和的笑起來,她抵在帝奴的咽喉處,小聲說:“叫什麽名字?出聲。”

“我——”帝奴意外發現自己可以說話,她瞪大了眼睛看向黎暮,眼淚瞬間滑落下來,她呆呆的眨了下眼下意識脫口:“你是神仙嗎?”

黎暮卻搖頭,她挑了挑眉:“不是哦,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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