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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水/種甘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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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水/種甘蔗

“還好。”單從話裏也聽不出真好還是假好。

紀仲川只說,“哥,你有什麽難處就回村裏來。”

“……”

紀仲山手拄著鋤頭停下來,忍著才一句話都沒說,紀仲川這個只會說風涼話的,說得倒是挺好聽!

他能有什麽難處?他難到為了吃一頓飽飯得跑回村裏,他為了讓女兒不挨餓,得把她扔在村裏,他難到手裏一分錢沒有,在鎮上寸步難行!

但是讓他回村裏,他能回嗎?他回不了!

紀仲山低頭看著腳邊的野草,憤憤地擡起鋤頭。

新挖的水井和舊水井距離就一尺遠,除完草沒有休息,就開始開挖。

第一鋤的土,陳振興拿起一塊土,用手指撚了撚,土質還算松軟,這也證明他們挖對了。

陳振興帶著人在山上挖了一下午,結果往下深挖了百米,還是沒有水。

……

天邊出現晚霞的時候,楚怡在廚房正做著飯,就聽到紀仲川回來的動靜。

“挖得怎麽樣?”她給他遞了一碗水。

紀仲川喝了口水,搖頭,“土雖然不是幹的,但是挖了一百多米,沒見出水。”

“大隊長回來前和大家說,明天一半人去山上挖水井,一半人去犁地,明天種蘿蔔。”

楚怡說,“我姐說清平村今年沒有說要種甘蔗。”

晚飯吃得蒸蛋和炒地瓜,在飯桌上,楚怡和紀仲川提議了一下,“你和大隊長去提議一下,我們村和清平村以物易物,我們用地瓜換他們的甘蔗,這樣我覺得既有來往,或許也能免了不少麻煩。”

榆山村沒有種過甘蔗,往年種甘蔗的都是清平村,一個旱情,榆山村這邊突然種起了甘蔗,難免會讓清平村的人不滿或有別的心思。

再者說了,榆山村要種甘蔗,也不能因為她娘家有甘蔗,就讓她一個人回家借種子,這真借來了,種下了以後也是個麻煩。

還有一個原因是,楚怡也想幫幫楚芳,她家的地瓜也不能一直偷著吃。

楚怡是個做事謹慎的人,雖然麻煩了些,但是一切都從明面上來,怎麽吃都讓人安心。

紀仲川點頭,“明天我和隊長提一下。”

第二天,一隊人隨著陳振興上了山,一隊人隨著紀仲川去犁地了。

沒錯,陳振興讓紀仲川帶隊去犁地,然後澆水,下種。

楚怡也跟著去了,不過孩子不能帶過去,得找個人幫忙看著,楚怡去找了紀冬冬和紀仲海家的紀水水,讓兩姐妹幫忙看著。

大寶人雖小,但是只有肚子餓的時候會吵鬧,楚怡只需要隔一兩個小時回來一趟餵食就成。

村裏的孩子都是這麽養的,讓前面的哥哥姐姐幫忙照看,楚怡也不能免俗。

她拿出來前幾天去鎮上買的蜜棗,放到院子裏的桌子上,摸了摸兩個小姑娘的臉,冬冬的小臉明顯比水水的要瘦,更顯得眼睛大了,“冬冬,水水,你們幫嬸嬸照顧一下小弟弟,這裏有吃的,餓了也可以去廚房裏煮雞蛋吃,隨便你們吃什麽都成,別餓著了。”

“四嬸嬸,你讓我們吃蜜棗?還可以吃雞蛋?”紀冬冬受寵若驚,因為瘦整個人看著有些呆滯。

楚怡點頭,“為什麽不能吃?這些東西買來就是為了吃的。”

“可是……”小姑娘大大的眼睛裏含著淚水,“我娘說這都是很貴的東西,要很多錢的,我不能吃。”

楚怡不知道她怎麽突然就哭了,手忙腳亂地幫小姑娘擦眼淚,“怎麽還哭了?”

小姑娘抽抽噎噎地說,“我娘…我娘說,說我不能吃雞蛋,吃雞蛋就是浪費錢,說我,說我要吃雞蛋要回奶奶家吃,因為……因為,奶奶疼我,只要我,我待在奶奶家,奶奶就會給我吃雞蛋,還能吃地瓜,吃包子!”

桂香鳳還跟孩子說這些話?楚怡皺著眉,看著小姑娘的臉問她,這麽瘦,“你娘為什麽跟你說這些話?平時不讓你吃飯嗎?”

看小姑娘的樣子,楚怡就有了幾分猜測。

等紀冬冬一開口,果然明了。

六歲的小姑娘語言組織能力已經非常棒了,她說,“娘讓我吃飯的,二伯拿給娘的地瓜吃完了之後,娘天天讓我喝水,爹和娘帶我去供銷社的時候,我餓了,我想吃雞蛋,就和爹娘說了,但是娘打了我,說我不能吃,說吃雞蛋浪費錢!”

小姑娘還非常疑惑,殊不知自己告了一把親娘的狀,“可是娘買衣服也浪費錢,為什麽爹不罵她?”

“娘還不要我,讓我回家找奶奶,可是奶奶是住在大伯家的,平時吃飯我都搶不過大哥二哥,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特別餓特別餓,一直睡不著,我哭了爺爺奶奶也不知道。”

楚怡聽著小姑娘的控訴,心疼地難受,“沒事了,沒事了,你娘讓你回奶奶家,是想讓你跟著奶奶吃飯的,以後餓了要跟奶奶說,或者跟四叔四嬸嬸說,小孩子不能餓著的。”

“別哭了,眼睛都哭腫了。”楚怡幫她把臉上的淚擦幹凈,叫停她,再哭下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呢,小孩子哭久了也很容易嗆到。

紀水水也安慰姐姐,“冬冬姐,你來我姐和我一起住,我娘不會不給我吃飯的,我把吃的分冬冬姐一半!”

紀冬冬搖頭,“我才不要,你娘肯定不喜歡我住在你家!”

“我娘才不會!”紀水水反駁。

“會!”

眨眼間兩個小姑娘反而鬥起嘴來了,楚怡哭笑不得,不過總算不哭了,她叫停兩個孩子的鬥嘴。

“別鬥嘴了。”

她叮囑兩人,“我在外面關上門,你們在裏面也關上門,有人敲門不是我和四叔都不可以開,懂了嗎?”

紀冬冬看了一眼桌上的蜜棗,和紀水水一起點頭。

“今天太陽太大,不要在院子裏待太久了。”

楚怡笑了笑。

今天的太陽確實很大,透藍的藍天,連風都攜卷著一股燥熱,正所謂那句諺語說的,“天上魚鱗斑,曬谷不用翻”,這要是放在豐收之年,那村民們可都是要笑不攏嘴,只不過現在,熱得人昏昏沈沈的,這楚怡戴了一頂草帽,裝了一大茶壺的水。

村裏規劃種蘿蔔的田地離家裏也不遠,在沅水河邊。

楚怡到的時候,紀仲川他們正坐在樹蔭下休息,他並不讚同楚怡來,“怎麽過來了?”

天氣炎熱,熱得人心浮躁,紀仲川淌著一臉汗,再看到她戴著草帽也曬紅了的臉,語氣並不良好。

“天氣熱,給你送水,你以為我想來啊。”楚怡撇了撇嘴,扔了一塊幹毛巾給他。

他脖子上掛著的那塊毛巾,早就已經濕透了。

毛巾落在紀仲川的臉上,在楚怡的註視下,他默默地拿毛巾把臉上的汗擦幹,再默默地揉了揉眼角。

剛才毛巾打到他的眼角了,但他知道他現在不能多說什麽,否則楚怡會更惱他。

他也沒想說她什麽,揉眼角時,嘴角都是帶笑的。

陳平安看得受不了,四哥這簡直是受虐啊,他剛才可是看見了,毛巾打到了他的眼角,四哥還呲了牙,估計是疼得,結果私下一副面孔,對著嫂子又一副面孔。

舔了舔幹幹的嘴唇,陳平安眼饞楚怡手上的茶壺很久了。

他湊過去叫了聲楚怡,“嫂子,帶著水呢,口渴了,能不能借口水?”

楚怡這才把目光從紀仲川身上轉到陳平安身上,“你有裝水的水壺嗎?”

“有的。”話落,陳平安從褲兜裏掏出一個碗,“我有碗可以裝水。”

“……”

楚怡給他倒了一碗水,然後看向紀仲川,學著他的語氣,“你的水杯呢?”

紀仲川默默地拿出一個搪瓷杯子,杯壁上是一個“囍”字,這是當初結婚的杯子。

楚怡看了一眼,給他倒水。

給他倒完水,她看了看地裏的情況,已經翻好土了,下一步是澆水,但是看這大太陽,估計鬧得慌。

“……仲川媳婦,能不能借口水喝?”楚怡正看著遠處,就聽到有人在叫她。

說實話,一開始聽見別人叫她“仲川媳婦”,她是不適應的,但是別人叫得多聽得多了之後,她現在是一聽到就條件反射地回應人。

她扭頭看到是個頭發灰白的大娘,背微微佝僂著,楚怡隱晦地看了眼左右周圍,發現很多人都看著她這邊,他們手上都是擦汗的毛巾或者扇風用的扇子,帶水的寥寥無幾。

這是接濟一人連帶著接濟全部?

只給一個也不好,全都分了,也不好,所以是做好人難,做壞人也難。

楚怡心底裏嘆氣,雖然她心理活動多,但是現實裏她只遲疑了兩三秒,就同意了大娘。

她的良心也不會允許她不答應的。

“你帶了水壺沒?”

看他兩手空空,楚怡問了一句。

別是沒有帶,來這裏勞動一天,都不打算喝口水?

但,大娘真就如她想的一樣,沖她搖了搖頭,“沒帶。”

大娘有些期待地看向一處,楚怡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大娘看的是紀仲川腳邊的搪瓷杯子。

“……?”楚怡心頭無語,犀利的目光突然看向紀仲川,看他怎麽選。

他要是敢借,那就…那就…

和男人仿佛被水浸過的黑眸對視上,楚怡腦子有點宕機,他要是敢借,那就怎麽來著?

楚怡餘光看到大娘殷切地目光,心裏一凜,要是敢說錯話,那他紀仲川就換個媳婦好了!

心念之間,楚怡腰桿一下子挺直了。

“仲川,你能借個水杯給大娘喝口水嗎?”

村裏人沒那麽多可避諱的,一個是年輕人,還是一個看著長大的年輕小夥,大娘問得絲毫沒有心理負擔。

楚怡的神色紀仲川都看在眼裏,看她一會兒瞪眼一會兒撅嘴,她心裏想的臉上都表露出來了。

紀仲川心裏好笑,一邊開口拒絕了大娘,就是楚怡同意他也不同意的,“這杯子是我和楚怡結婚時候買來用的,不能借給大娘,”他和氣地解釋了理由,這才看向陳平安,都給大娘找好了下家,“平安,你的碗借大娘喝口水。”

陳平安看著手裏的破碗,“……”

大娘看了看搪瓷杯子,看到上面的“囍”字,恍然大悟。

確實不該借。

陳平安在大娘期待的目光下,把手裏的碗遞給她。

有一就有二,事實證明,紀仲川的決定是對的,後面還有人再問水,都是用的陳平安的破碗喝的。

這些人還是懂分寸的,有水喝就不錯了,這水還是楚怡帶過來的,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哪裏還會挑剔。

陪著他們休息了一陣,楚怡只感覺太陽越來越熱,整個人像坐在烤爐裏。

雖然很熱,但是也不能走啊,大家戴上草帽,接力挑水。

紀仲川也要去挑水了,他戴上草帽,再把一塊濕毛巾搭在草帽頂上,勸楚怡回家去。

“快回去吧,大寶餓了就該哭了。”

楚怡看了眼天,聽他的話回去了,走前還叮囑他,“你也別太拼了,當心中暑,該休息就休息。”

“好。”

她只覺得是一句正常的叮囑,不過在紀仲川看來,卻是不一樣,他心裏開心,聽著嘮叨心裏也覺得甜,媳婦知道關心他了。

楚怡看著他突如其來的笑和好心情,只覺得莫名其妙,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只不過她回家後沒多久,紀仲川也回來了。

“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山上的水井枯了,沒水了,我就讓大家都回來了,沒水潤一潤土,把種子種下,也會被大太陽曬死。”紀仲川嘆氣。

盡管知道這是必然的,但是楚怡聽著也難過,繼續下去,過了十月,只會又冷又幹,書裏的60年是最難過的。

她抱緊懷裏的大寶,這回大寶一定會健健康康的長大的。

“那大隊長他們應該快回來了吧。”

楚怡說的沒錯,去山上挖水井的村民很快都回來了,獨獨不見大隊長。

是何興懷來通知的他們,“大隊長讓村裏人每家都派出一個人,帶上水桶和扁擔,上山挑水。”

楚怡問他,“這是為什麽?”

“新挖的水井,挖了很久,終於出水了,不多也很渾濁,大隊長怕最近天氣熱,新水井的水也幹掉,讓各家把水挑回家。”

楚怡懂了,大隊長的擔憂也正常,已經有一口井枯了,人心惶惶,新水井井水不多,還不如挑回家。

通知完,何興懷沒有多待,他還要去通知其他人。

何興懷走後,紀仲川有些沈默,他的一言不發,讓兩個正在吃東西的孩子有些害怕,紛紛放下了手裏的勺子,怯怯地看著他。

楚怡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怎麽了?嚇到兩個孩子了!”

紀仲川回神,看著兩個惶恐的侄女,出言安慰,“沒事,你們繼續吃,我去挑水。”最後一句話,他是對楚怡說的。

紀仲川眉宇間帶著憂心,楚怡問他,“你怎麽了?”

“想著以後,沒水了,不知道怎麽辦。”紀仲川說這話的時候,伸手摸了摸兒子的臉蛋,要收手時,被大寶一把抓住了。

楚怡楞住了,他很少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

紀仲川說這話不假,他是真的對現在的情況無能為力,不知道怎麽辦,眼睜睜地看著情況一天天變惡劣。

一天天產生的無形的壓力,讓紀仲川產生了一股迷茫,更深處的還有害怕。

“沒事的,還有我呢。”抱著孩子不方便,不然楚怡還真想抱抱他,安慰他。

她伸手幫他把被兒子握住的手給拿出來,反手握了握,柔聲勸他,“快去挑水吧,我在家做飯,挑完了早點吃晚飯。”

細細柔柔的嗓音,有股神奇的安撫人心的作用,慢慢撫平了紀仲川心裏的仿徨,他低頭親了親楚怡懷裏的兒子,拿上水桶和扁擔出門了。

楚怡看著他出門走遠後,把門關上,正打算轉身把孩子放下,她去做晚飯,結果一轉身就看到兩個女娃瞪著一雙大眼睛在看著她。

大眼睛天真無邪,楚怡莫名地老臉一紅,兩個孩子還在呢,她剛才在做什麽!她走過去把大寶放在嬰兒床上。

這床是楚怡仿造現代的嬰兒床,畫了圖紙出來,讓紀仲川去找人做的床,平時白天搬出來放在院子裏,讓大寶躺在床上曬太陽。

他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的,有人逗他他就笑,沒人逗他,他就安靜地躺著,乖順得不得了,楚怡恨不得每天都抱在手上親。

她兒子怎麽就那麽可愛!

“你們和弟弟玩一下,嬸嬸去做飯,今晚你們在嬸嬸家吃飯好嗎?”

這話一出,楚怡就看到兩個女娃瞪大了雙眼,眼睛裏滿滿的驚訝。

她有些好笑,也有些理解,這時候很多人自己家孩子都吃不飽,怎麽可能還會留別家的孩子吃飯,就是親戚家的都少見。

“不樂意嗎?”楚怡又問了一遍。

紀冬冬和紀水水搖頭,女娃的聲音脆脆的,“願意的,四嬸嬸。”

楚怡聽得一顆心像泡在水裏一樣,脹脹的,尤其是看到紀冬冬瘦得脫相的樣子。

她笑著說了好,進了廚房準備吃的,其實她留兩個女娃下來吃飯除了因為兩個女娃幫她照看大寶,還因為她看著兩個孩子餓得脫相,看著難受。

如果不是做了媽,還真體會不到做母親的看到孩子受苦的那種心疼的感覺。

她不明白為什麽桂香鳳能這麽狠心,讓孩子這麽小寄人籬下,真要是把孩子餓出什麽來,那真是後悔莫及,如果沒錢了,那大不了一家人搬回村裏,何必在鎮上茍活著。

等楚怡做好飯沒等多久,紀仲川也回來了,楚怡過去看,原本以為情況會好一點,沒想到竟然只挑了半桶水回來,水質還是渾濁的黃色。

紀仲川解釋,“村裏人多,平均下來每家並沒多少。”

“先吃飯吧。”楚怡看他忙著把水過濾幹凈,招呼他先吃飯。

晚飯做得很豐盛,因為雞蛋太多,楚怡每天換著方法煮雞蛋,她做了一個馬齒莧雞蛋湯,對於兩個女娃在自己家吃飯,紀仲川也沒表現出什麽不樂意。

紀冬冬吃得很高興,吃著吃著眼珠子就往下掉,楚怡並沒發現她哭了,還是紀仲川發現的,發現冬冬一直低著頭,把臉埋在碗裏,他就問了一句情況。

“冬冬,怎麽了?”

結果,他就聽到了她的抽噎聲。

“哇!”女孩子肯定都是越哄越委屈的,楚怡被這一聲“哇”嚇一跳,原來是小姑娘又哭了,剛放下筷子正想開口說些什麽,懷裏就沖進了一顆小炮彈,差點沒把她撞地上。

“四叔,四嬸嬸,我想做你們的女兒。”

楚怡突然被埋腰,她擡眼看向紀仲川,一臉無措,但是她對上同樣疑惑不解的紀仲川,她還是能組織語言解釋清楚的。

“今天早上我出門讓她們幫我照看一下大寶,我告訴她們餓了可以自己煮雞蛋吃,然後冬冬就哭了,跟我說三嫂不讓她吃雞蛋,三嫂寧願把錢都花在買衣服上,也不給餓著肚子的冬冬吃飽。”

“三哥三嫂可能是真的沒辦法了,沒錢也沒糧食了,所以把冬冬送回來讓娘照看著,他們大人餓肚子沒事,小孩子不能餓著,但是冬冬平時也搶不過大哥家兩個孩子,所以一直都是吃不飽的。”

紀仲川每聽一句臉上的臉色就黑一分,他對家裏的侄子侄女都很疼愛,尤其是冬冬。

他把冬冬從楚怡懷裏拉起來,“冬冬,這都是真的嗎?”

小姑娘紅著眼睛和他說,“四叔,我想做你和四嬸嬸的女兒,我想吃雞蛋,我想吃蜜棗,我不想被娘罵,我不想晚上餓醒了。”

小姑娘說完緊張地攥著叔叔的衣擺,一雙大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四叔,我也想做你和四嬸嬸的女兒!”旁邊插進來紀水水的聲音。

紀仲川哭笑不得,“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們都是你們爹娘的孩子,怎麽能做四叔的孩子。”

紀水水人小說話卻一針見血,“因為四叔家有好吃的,能讓我吃飽飯,四叔太棒了,冬冬姐想做四叔的女兒,我也想做四叔的女兒。”

說這話的時候,嘴裏的炒地瓜還沒咽下呢。

紀仲川笑了笑,摸了摸紀冬冬的頭,“以後肚子餓了,可以來找四叔。”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還小心地看了看旁邊的楚怡,他怕她因為他的話而不高興。

但楚怡只是笑看著眼前這一幕,並沒有打擾他們叔侄交流感情,自小養成的感情,她不會去幹涉,她也不會反對。

要說紀仲川剛才那句“有找叔叔”那句話,她也並沒有反感,反而樂見其成,而且,看紀仲川小心地神色,估計也是怕她不高興。

知道考慮到她的感受,就行了。

兩個小姑娘以後是大寶的姐姐,處得好當然好,以後和和樂樂的,兄弟姐妹間有個照應。

“不能做四叔的女兒嗎?”紀冬冬小姑娘有些失落。

“說什麽傻話呢。”

吃完了飯,紀仲川把兩個小姑娘送回了家,過了一個小時他人才回來,整個人還情緒低落的。

楚怡已經大概猜到了,但還是裝作不知道,“怎麽了?感覺你情緒不是很高。”

“…剛才我送冬冬回去的時候,大哥和三哥在吵架,”紀仲川話帶疲倦,“冬冬一聽到吵架的聲音就抱著我的腿,不願意進去。”

“那後來呢?”說難聽點,楚怡對紀冬冬的感情並沒有紀仲川這個叔叔對侄女的感情這麽深,她對她的感情也並不是對子侄的喜歡,而是出於一種心疼和憐惜。

“後來是娘出來把冬冬帶進去的,但是進去的時候,冬冬一直在哭。”

“大哥和三哥他們在鬧什麽?”

“三哥問娘要錢,被爹罵了,然後全家都知道了。”

“要多少?娘給錢了嗎?”

被罵肯定是有原因的,這麽多年的兄弟了,還能吵起來,肯定也是因為一些齷齪事。

所以楚怡問得毫不驚訝。

紀仲川擡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看嬰兒床上的大寶,從回來後他就坐在大寶床前,和大寶大眼瞪小眼。

“三哥問娘要五塊錢,娘給了他一塊錢。”

“然後大哥知道了,就鬧起來了。”

楚怡聽得心裏呵呵,嘴上語氣淡淡地哦了一聲。

這些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只能說紀冬冬這個小姑娘可憐,有這樣不思進取的父母,讓她小小年紀就寄人籬下。

不過這也不是她該關心的事。

“你去看看你挑回來的水吧,剛才你送冬冬和水水回去的時候,我做了下沈澱過濾。”

也就是把水裏的泥塊石頭沙子過濾掉,然後又放了幾塊瓦片在水裏,起沈澱水雜質作用。

紀仲川低落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楚怡這一打岔,更是顧不上想紀家的破事。

他起身去外面院子看了一眼,並沒什麽問題。

他怔怔地看著水桶裏的水,楚怡突然就聽他說。

“其實這水可能也不是自用的,大隊長說,這水可能要用來澆蘿蔔坑,蘿蔔必須要種。”

楚怡看向他,夜風悶熱,她發現紀仲川今天格外憂愁多慮。

“澆了這水,以後估計也沒水可澆了,蘿蔔得隔一段時間澆一次水,也不知道蘿蔔能不能發芽。”

新水井紀仲川也去挖過,第一天一滴水沒見,土質越來越幹白,根本留不住水,今天下午他上山的時候,本以為能裝滿一個水桶,但是他去到了,就只看到一個黃澄澄的水坑,他們裝水還得有人站在幾百米下的水井裏幫忙裝。

“這救命的水到底是用來澆蘿蔔坑,還是只留著救命?”他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但是沒有答案。

現在他問了楚怡。

“你真想聽我的意見嗎?”

紀仲川點頭,眼裏竟然流露出幾分急切。

原來未來事業有成的大佬,也會有這麽迷茫的時候。

這樣的反差萌,讓楚怡有點愛。

她坐在臺階上,望著黑色夜空中的月亮,聽著耳邊的蟬鳴,她說,“我支持用這水澆蘿蔔坑。”

“為什麽?”

“你忘了,之前我們種下的地瓜?”

“地瓜畝產多,就算按工分分到各家各戶,大家都能分到不少地瓜,地瓜生吃或者做熟食,都可以。”

“既能解渴,又能抗餓。”

“省著吃能吃到12月底,這中間,蘿蔔也早就在10月左右,就可以挖了。”

“而且,在蘿蔔地裏,還可以種甘蔗,只不過這甘蔗,得大隊長去我娘家那邊自己問我們村裏的大隊長,要是遠叔知道我拿村裏的甘蔗是給一村人種的,對我姐不太好。”

她口中的遠叔是清平村的大隊長,是個什麽樣的人,她也是從印象裏和楚芳的口中得知的。

紀仲川聽著楚怡的話,腦子裏原本混亂的思緒越來越清晰,這讓他看到了希望,但是他還有疑惑。

“那水怎麽辦?我有預感,接下來幾個月,連山上挖水井都沒有水出來了,人可以靠吃地瓜解渴,但是種下的蘿蔔呢,它需要過個十天半個月就要澆一次水。”

楚怡突然起身,進了一趟廚房,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把馬齒莧和一只碗。

紀仲川認得,今晚剛吃過馬齒莧雞蛋湯,楚怡的手藝,紀仲川是非常喜歡的,他還有些遺憾,以前沒有吃到楚怡做的飯菜,大旱來了分家了,反而吃到楚怡做的飯菜了,讓他恨不得把舌頭咬掉。

楚怡把碗放在院子裏的桌子上,馬齒莧橫放在碗面上,回頭看著還在疑惑中的紀仲川說,“明天早上早點起床,現在先去睡覺吧。”

一股子神神秘秘的勁,不過紀仲川沒頭腦的喜歡,他看著馬齒莧想著楚怡剛才的話,露出一個傻笑,默默後腦勺跟在她身後進了房。

進了房,他就開始脫衣服,這是楚怡要求的,每天穿得臟衣服不能上床,上床必須把衣服換一身新的。

不過紀仲川不會換新的,一般都是留下貼身穿著的,外面的都脫了。

他在楚怡之後上了床,靈活地滾到楚怡躺著的半邊床上,伸手攬住她的腰。

非常迅速地咬上女人嫩白的後頸,啞聲呼喚,像一只撒嬌的巨犬,“媳婦~”

腰上禁錮感十足,楚怡動了動,完全動不了,她縮著脖子,顫聲道,“紀仲川,你先停下!”

這軟綿綿的話,沒什麽用處,不能阻止大犬的動作,大犬反而像是受到鼓勵一樣,動作和力道都讓她招架不住。

紀仲川只感覺身下的人軟綿綿的,手感好到他心顫,著急地想要得到更多,直到他感受到痛的時候,才清醒過來。

身下的人喘著氣瞪他,紀仲川腦子裏閃過四個字,風情萬種,“孩子還在這呢,你別胡來!”

紀仲川一雙胭紅的眼看向床邊的嬰兒床,大寶這時候睡得正香。

他想法比動作快,“我把他抱去隔壁房間。”

他坐起身。

楚怡擡腳踢了他一腳,“有你這麽當爹的嗎?!”

紀仲川一個不留意,被她踢倒在床上,可能因為這一番動靜,本來還睡得好好的大寶,突然醒了,平時都不會哭的,這會兒還大哭起來了。

紀仲川:“……”

他這會兒真得認命地起來哄孩子了,應該是被夢魘了,一雙小手緊緊地攥著爹,哭得撕心裂肺。

紀仲川楚怡兩人哄了大半宿,才把人哄睡。

等到再躺下床,紀仲川已經沒有其他心思了,這會只想睡覺。

楚怡抓著衣領松了一口氣,剛才她差點沒把持住自己,這種事情以後肯定還會發生,楚怡心裏也對這事不抵抗,所以再有下次……

第二天天蒙蒙亮,紀仲川就被搖醒了,是楚怡。

“快起床,帶你看一樣東西。”

紀仲川睡眼惺忪地被楚怡帶著來到院子裏桌子前。

楚怡拿起馬齒莧,看向碗裏,聚了一汪水窪了。

她讓紀仲川看,“看這是什麽。”

紀仲川擦了擦眼睛,看到了碗裏的水,他還用手碰了碰,“這是水?”

“這怎麽來的?”昨天晚上,他看著她把碗放在桌子上的,上面還放了馬齒莧。

他目光徘徊在碗和馬齒莧上。

楚怡點點頭,“這算是晨露吧。”

“這是晨露,它們依附在植物根葉上,會形成水珠,在下面放一只碗,水珠就會滴到碗裏,我原本以為天氣幹燥,晨露會沒有,沒想到還有。”

“山裏那麽多樹,那麽多植物,會沒有水嗎?”

“想喝水還是可以喝到的,所以我覺得蘿蔔必須種,你覺得呢?”

楚怡接二連三的問題把紀仲川問懵了,他看著碗裏的水,擡頭一飲而盡,冰涼涼的,順著喉嚨而下,是真的水。

“我知道了。”他突然鄭重地的對楚怡說,說完就急急忙忙地出門了。

“哎?你去哪?”

紀仲川沒有回答,他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

他回來告訴了楚怡兩個消息,一是,大隊長通知了明天上午去挖地瓜,二是,明天下午種蘿蔔。

“那今天幹什麽?”

“今天待在家裏,大隊長去找清平村大隊長了。”

……

第二天,早上挖地瓜的時候,楚怡也去了,照舊讓紀冬冬和紀水水兩姐妹幫忙照看大寶。

她在瓜地裏看到了楚遠國,也就是她之前提到的清平村村長,遠叔。

陳振興正在和他說話,“遠國啊,你們村沒打算找個辦法解決一下口糧問題嗎?”

楚遠國搖頭嘆息,“這可是天災!哪裏是你說解決就解決的?”

陳振興笑道:“人定勝天,盡天命,做人事,有機會還是要掙紮一下的。”

楚遠國搖頭,“我就不做那無用功了,”他看向瓜地,“你們這是提早就把地瓜挖出來了?”

發現勸不了楚遠國,陳振興也不白費力氣,身為村裏的大隊長,竟然沒點為人民服務的覺悟,他心裏搖頭,點頭道,“是啊,村裏斷水了,斷糧,所以提前挖地瓜出來充饑。”

他這話猶在耳邊,接著楚遠國就看見有人挖出了地瓜,“快看哪!快看哪!這地瓜好大!”

楚遠國看著那人手上的地瓜微微震驚,這瓜身足足有一個成年男人的拳頭一般大。

“哇!我挖出來的地瓜也有這麽大!”

“好多,有吃的了!有吃的了!有吃的了!”

“品相看著很好!”

楚怡用鋤頭翻了一塊土,看著土裏半隱半現的地瓜,輕輕一笑,個頭確實夠大,這可是用靈泉水澆過的地瓜啊。

在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陳振興出聲把楚遠國從震驚中拉回神,“遠國啊,你看我們拿二十斤地瓜換你五斤竹蔗,怎麽樣?”

昨天陳振興已經和他談過了,但是楚遠國並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提出要過來看看,所以陳振興今天就讓他過來看看了。

再多拖一天,就得多挨餓一天,多渴一天。

二十斤?!楚遠國心裏震驚,這陳振興真有決心下得了血本,他是眼饞著二十斤地瓜的,不就五斤竹蔗嗎,他們村裏可是多得很。

一村一方水土,也不知道這榆山村能種活嗎,楚遠國心裏嗤笑,面上還是和善的笑,他點了點頭,同意了。

陳振興也高興,突然從懷裏拿出一個本子和筆,“那我們立個字據吧。”

楚遠國臉上的笑有些僵硬,陳振興這是防著他。

他臉上的笑淡了幾分,應了聲“好。”

“那立好字據,我就派人去你村裏砍竹蔗。”

陳振興火急火燎地和楚遠國立好字據,就叫來紀仲川,“仲川,你去撿二十斤的地瓜給楚大隊長,然後叫上幾個人,和我一起去清平村,砍竹蔗。”

最後楚遠國拿著二十斤的地瓜回村,紀仲川和人拿著五斤竹蔗回村種。

楚遠國最後聽說這天榆山村收了上千斤地瓜,而他手上只拿了二十斤地瓜,氣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飽,還要應付接二連三上門問罪的村裏人。

他兒媳看他這樣,給他出了一個主意。

抓了一下蟲。2020.3.19

本章針對甘蔗為什麽只有清平村有而榆山村沒有,就當我有私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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