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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小人難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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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小人難防

一場鬧劇以高氏“過於操勞致使突然昏厥”草草收場,姜氏回到房中一把掃掉了桌上的茶盞——高氏柳氏這對兒沒用的東西!在溫大少手上走不到一回合便慘敗至此!她們究竟還有沒有能拿得出來的手段?!難道非得逼她親自動手才成麽?!……不,不可。就今日所見,那白梅院裏除了溫大少之外還有個丫頭畫意,這兩人心機都不是一般地深,絕不可輕舉妄動。還是照原計劃罷,待高氏同他們鬥得兩敗俱傷時,自己再出來收拾殘局。

姜氏高氏柳氏在各自房裏氣得發狂時,溫大少正坐在白梅院堂屋的椅子上笑得前仰後合——這麽個整人法兒實在是痛快得很,這麽痛快的整人法兒也只有詩情這樣的家夥能想得出來。不過——這一次還真是太危險了,幸好畫意沒有留下柳氏送她的香粉兒,否則他只怕就真的會失去畫意了……

話說回來,畫意也不是貪心的人兒,柳氏想用這招對付畫意,她還真是選錯了法子。畫意這個丫頭雖然看上去嬌弱,實則麽……她好像還真沒什麽可以攻破的弱點呢。

至於那個勺兒,溫大少當然知道她是姜氏安排過來的眼線,之所以沒有“處理”掉她,一是因為處理了這一個,姜氏還會想法子再安排另一個,她是不會死心的;二是留著這個勺兒,偶爾還可以靠她給姜氏傳遞個假情報什麽的,也不是沒有她的用處。

很快,眾人便將今早的那場風波極其自然地抹了過去——這是大府內宅,什麽事你若都揪著不放,不但會令自己過得很辛苦,也不可能得到一個你想要的正義的結果,它只會令你的處境更危險。

所以,每個人都心照不宣地像平時那樣做事、生活,姜氏依舊坐在上房的耳室裏處理整個內宅的事務,溫大少仍在為祭祖事宜跑前跑後,高氏更是比這兩人忙出了三分去,明兒就是秦氏的生辰,明的安排暗的計劃,她都要讓自己做到萬無一失才行。

由於府中同時進行著祭祖和生辰宴兩項準備事宜,這下人們的人手便有些捉襟見肘起來,沒奈何,高氏跑到姜氏那裏去討幫手,姜氏卻也為難:自己屋裏的人向來都一個蘿蔔一個坑,身為當家主母的奴仆,那還能有閑人閑功夫麽?三姨娘呂氏身體一向不好,房裏離不開人,自然也不能調用她的丫鬟。四姨娘秦氏是明日的壽星,這會子手下丫頭只怕正忙著給她打掃房間、伺候著做新衣什麽的。而高氏自己的丫頭就更不用說了,早早都派去準備生辰宴的各項事宜,連同溫二少和柳氏的丫頭也都一並去了。還有溫家的兩個小姐,因都還年小,身邊離不得伺候的人,所以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大少爺、三少爺和四少爺的丫頭還能抽出幾個過來幫忙。

於是姜氏便允了高氏的請求——許她從那三位少爺的院子裏各調幾名丫頭前去幫忙準備。高氏這一回多了個心眼兒,先打聽得溫大少此刻不在白梅院中,這才使了個小丫頭去,直接點了畫意的名,連同琴語和棋聲,讓三個人立刻往高氏所居的芙蓉院聽令去。偏巧詩情又早一步被柳氏叫去了秦氏的院子幫忙——天曉得是要幫的什麽忙,總之畫意最終也只得叫過一個信得過的小丫頭,囑她好生看顧院子,尤其要盯好勺兒,一旦發覺有什麽不對,就立即去找大少爺。

高氏帶著從各處抽調來的一幹丫頭由芙蓉院出來,徑往後花園的臨波水榭行去。秦氏生辰宴的地點就設在臨波水榭,整套屋舍都臨水而建,造型倒是新奇得很——一左一右相隔兩三丈的距離並立著兩座二層高的樓,之間只有第二層樓用一道懸空走廊相互連接起來,遠遠看去就像個“冂”字形。樓上設有極寬敞的觀景臺,屆時大家就都在這臺上子用宴。

高氏帶著人上得二樓,指派四少爺的丫頭去搬花,三少爺的丫頭擦桌椅,大少爺的丫頭麽,負責往角檐下吊燈籠。原本每個角檐下都吊有一長串紅燈籠的,只是高氏說這燈籠用得時間太長了,正好趁著這一次把它們都換掉,重新掛上新的。

於是畫意、琴語和棋聲三個便將新燈籠搬過來,又去要了長長的竹竿,竿頭縛上鐵鉤,然後伸到角檐下去摘那舊燈籠。由於角檐距地面高得很,竹竿又不夠長,三個丫頭只得又去搬了把椅子過來放在靠近觀景臺圍欄的地方,琴語踩在上面,棋聲和畫意一個扶椅子一個扶著琴語的腰,費盡力氣地繼續去摘那舊燈籠。

三個人這廂正忙著,便見高氏在那裏提聲叫道:“再過來兩個人!去太太那裏領對牌,而後到庫房裏找幾幅字畫兒來!看這墻上掛的這幾幅,紙都發黃了!那誰——琴語棋聲!你們兩個先別弄那個了!趕緊去找去!”

琴語和棋聲無奈,只得放下手頭上的事,忙忙地下樓去了。畫意正在琢磨怎麽才能夠著那角檐下掛的燈籠,便見一個小丫頭跑了過來,笑道:“姐姐一個人可摘不下來那燈籠,還是小妹來幫把手罷!這燈籠妹妹以前見人摘過,站在這椅子上是夠不著的,需得踩在這圍欄上才能夠得著呢!”

畫意偏頭去看這說話的小丫頭,只覺臉兒生得很,不由笑問:“妹妹是哪個院子裏的?怎麽以前沒見過?”

小丫頭爽快地笑著:“小妹是三姨奶奶院子裏的,叫彩橋。三姨奶奶知道這邊正缺人手,便叫小妹過來幫忙的。”

三姨奶奶就是那位悶葫蘆似的呂氏,呂氏向來沈默寡言,從不摻和爭寵奪權這檔子事,因此畫意便多少對這個彩橋放下了些戒心,笑道:“這欄桿這麽窄,萬一踩個不好再摔下去,這險可不能冒,我們還是再想想別的法子罷。”

“別的法子只怕沒有,就是把家丁們叫來也一樣得用這個法子,”彩橋笑道,“可惜家丁們也都正缺人手,只怕一時半刻叫不來人,我看就咱們自己來罷!我以前見過他們摘燈籠,知道怎麽弄,我來踩著這欄桿上去,姐姐幫忙拽著我的衣服就是了。”

畫意看了看這圍欄,又朝圍欄外看了看,見這圍欄高度只到腰部靠下,平時就是立在圍欄旁還有些危險,欄外的下方就是清波湖,一個不小心只怕就要從這二樓上摔下湖去。因而搖頭道:“不可,我們比不得男人家,他們身子靈活,反應也快,這活兒還是叫家丁來幹罷,我去同二姨奶奶說……”

這廂畫意的話音還未落,那廂彩橋已經扶著柱子踩到了圍欄上去,沖著畫意笑道:“不妨事的!三姨奶奶院子登高爬低的活兒都是我來幹,這點子小活兒不成問題!姐姐過來扶我一把罷。”

畫意沒奈何,這世上有許多人是認準了自己的理兒就不管不顧一意孤行的,勸說解釋,一點用都沒有。於是只好過去抱住那彩橋的腿以防她失足——話說回來,就算她當真失足,畫意也未見得能抱得住她。

卻見彩橋一手抱住柱子一手拿了竹竿去挑那角檐下的燈籠,不一時竟當真被她摘了下來,不由得沖著下面的畫意做了個俏皮的鬼臉,畫意好笑著連忙接過那舊燈籠,將新燈籠遞上去。

彩橋將新燈籠掛好,一邊彎下腰來欲從圍欄上下來一邊沖著畫意笑:“別說,方才我還真是有點嚇得腿軟呢,要不是姐姐在下面抱著我,只怕我就——哎呀!”便見彩橋一聲驚叫,腳下不知怎麽就是一滑,整個人的重心便向後仰去,畫意抱著她雙腿的胳膊本就還沒來得及松,一下子便被她帶得向圍欄外栽去。

想救人必須要先自保,畫意反應很快地將胳膊松開,一手想要去扒住那圍欄,卻誰料那彩橋竟出於求生本能地一把扯住了她的前襟,下墜的力量將兩個人一並帶到了圍欄外,直直地便向身下的清波湖裏摔去。

緊急關頭,畫意用雙手緊緊抱住了自己的後腦,身體盡量蜷在一起——這是自小在野外生活時練就的本能反應,饒是如此,仍然在接觸湖面的一剎那感覺到了令人眩暈的來自水的重擊。一陣冰寒之意四面八方兜身襲來,便得畫意憋在胸中的一口氣險些渙散掉。待身體停止下沈,她這才勉強劃動被水拍疼的手腳慢慢往上游。眼看頂上便是湖面,才要踩水冒出頭去,卻忽地發覺雙腿被什麽東西纏了住,整個人倏地向下沈去——

是彩橋!

畫意驀然間明白了過來——又是個圈套!目標就是自己——這府裏某些人想要除掉自己,以便掃清擋在溫大少身前的障礙!

只是,為什麽會是呂氏呢?為什麽會是她的下人?……不,也許是陷害,如果當真是呂氏想要動手,那彩橋方才就沒必要主動告知。且看這彩橋水性極好,必然是特別找來執行這一毒計的!

畫意扭動身體想要從彩橋的鉗制中掙脫,奈何雙腿被她箍得緊緊,且她胸中憋的那口氣也即將用完,眼看……眼看就要堅持不住了。

畫意停止了掙紮,用手去摸頸子上掛的那枚銀哨子,放到唇邊才要鼓起氣來吹它,卻發覺自己已經氣竭,根本沒有一絲兒氣再能送入哨子。

畫意苦笑:自己從小和明月夜在野外長大,什麽山崩雪崩洪水冰雹沒有經歷過?什麽虎豹豺狼蛇蟻蟲蠍沒有遇到過?這樣的災劫這樣的困苦都挺過來了,如今卻要死在小人之手了麽?不值,真是不值啊……

自己和明月夜,每一天每一天的這麽生活,究竟是為了什麽呢?是為了好好兒的活下去?可現在過得好麽?明月夜應該有個家的,應該有妻有兒,過著簡單幸福的日子,而不是為了自己就不能像個正常人那樣去愛去生活。自己從小就是他的累贅,長大了還要成為他的負擔,如今這麽一死倒也未見得是件壞事,明月夜背負得太多了,他終於可以輕松地活回他自己了。嗯……是的……就這樣罷。

畫意停止掙紮的身子被彩橋拖向了湖底,陷入了無盡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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