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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離別意非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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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離別意非輕

“既沒有膽量,何必還逗弄為兄。”停下笑聲,嘴角上揚。

宋時景學著燭峫,撫摸下頜,他做起來卻不風流,一身文雅正氣。

燭峫不服氣地嘟囔。

他才不是沒有膽量,彌足珍貴之物,自然不敢輕易觸碰。

“近來景兄十分膽大,早就不是初見時那般唯諾的樣子。”

“初見時也不唯諾。”宋時景替自己解釋:“實在是你上來就扒為兄的衣襟,嚇住我罷了。”

燭峫被酒嗆得咳嗽,神情難掩狼狽:“你還記得這種小事。”那時只不過想查探龍鱗位置,沒有半點不純。

如今心念不正,回想起來,處處叫他難堪。

“小事?”宋時景好笑:“又有幾人能被粗魯地扒著衣服?”

“便忘了吧!”燭峫臉頰羞紅,抱拳舉起:“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就饒了我這無禮之人。”

手指慢慢放下,眼睛睜大,卻又垂下眼睫遮住瞳孔,宋時景佯裝隨意擺手,本就醉酒,臉頰自然看不出更紅了些。

“那便……饒了你。”

“就知景兄大度。”燭峫覆而得意,拍著宋時景肩膀,殷勤給他倒酒。

滿杯的酒液被推到面前:“小弟親自餵你酒喝!”

托著酒杯,半強迫逼著宋時景喝下。

手臂撐住方桌,宋時景眼前模糊:“你灌醉我做甚?”

“怕我離別後,叫景兄傷心。”咬著酒杯,燭峫笑得肆意。

夜幕為背景,群星做點綴,唯有他的笑明媚猖狂,此間最閃耀。

扶住額角,宋時景垂眸輕笑:“你總是有理由胡鬧。”

“罷了,醉便醉,給為兄倒酒!”

酒杯一次次加滿,酒香醇厚,隨風飄遠,也不知會不會醉了哪只小鳥。

誰又能知這雲端之上,擺滿了一壺又一壺空蕩蕩歪倒的酒壺。

鬥轉星移,白駒過隙。

深藍色逐漸從天空抽離,層層變淺,一抹白色從天邊湧現,不久之後,耀眼的赤黃露出一撇。

星辰隱沒,太陰只餘朦朧光圈,太陽露出半個身子。

光束猶如彩帶,迫不及待地從它身上離開,四散著驅散黑暗,懶洋洋地掛在雲層。

天光大亮。

朝霞火紅,如烈火洶洶之勢,點燃所有的雲朵。

此處一隅,嬉笑怒罵,高談闊論,交談聲,碰杯聲,朗朗笑聲。

到最後只有默默杯壁相撞之音。

霞沾衣帶,朝陽以升。

“為兄第一次離得這般近看日出。”此刻宋時景也是滿身酒氣,趴在方桌旁,勉強支撐身體。

燭峫更不濟,下巴抵著方桌,暈乎乎地自言自語,聽見宋時景的話,有了反應。

“等以後你來找我,我帶你日日去海上看日出。”燭峫迷糊地拍著桌面:“雲上日出比不得海上日出。”

“我帶你捕魚。”

“帶你去看水母。”

“帶你去看龍宮的寶藏。”

“還有……”

所以你一定要來找我!

宋時景就笑著,看他一件件地說,哪怕眼前模糊,看不清人,但他認得赤色的紅發。

太陽完全躍出,身上暖得讓人困倦,身旁雲輕,平白的想讓人大睡一場。

燭峫卻驅散酒氣,眼睛恢覆清明,趁著宋時景還昏沈,仔細端詳他的模樣。

又擡眼看向日頭,笑了笑,燭峫嘆道:“酒雖好,卻也有醒時。”

“景兄,該醒一醒了。”

宋時景驅散酒氣,衣服還帶著難聞的味道,他揉著額頭抱怨:“你灌得太多了。”

“誰叫你,總是抿一口來糊弄我。”

望著太陽,燭峫吸氣,鼓動力量讓自己把話說出。

“此次一別,三年!”

宋時景定住。

“三年時間,你去好好看看這人間吧!”

“是結交好友也罷,是風流紅塵也罷,獨行也好,有人陪伴也好。”

“隨你快活,走一遭紅塵,才能明心見性。”

“而我也會回龍宮,不僅是等你,我也想走走大荒。”燭峫微笑。

“待到三年後。”

“那時……”

“你若是……,便來找我,我在無盡海域等你。”

“景兄,你若來,到時是與不是,我權當是。”

同樣,我若等在那裏,是與不是又何須分辨。

“好!”宋時景與燭峫擊掌:“你我三年之約。”

燭峫站起身,收回酒壺和方桌,宋時景還坐在原地:“不再坐一會了嗎?”

“不了。”燭峫伸著懶腰,打哈欠:“坐得久,可就難走了。”

“誰叫景兄叫人留戀。”燭峫睨著眼睛,語氣平靜地打趣。

“走吧,我送你回去。”

宋時景也慢慢站起身:“不變作龍身嗎?”

“你還騎上癮了!”燭峫瞪眼睛。

雲霞散去,已經能看見下方露出的地下山峰,翠綠山脈。

燭峫突然張開雙臂。

“走都要走了,不抱一下?”

宋時景忍著笑,走過去抱他,擡高手揉著他的腦袋:“回去後,莫躲在水下哭鼻子。”

“小看我!”手上用力,燭峫摟得很緊,卻快速松開。

而後拉著宋時景手腕,並不刻意放慢速度,將宋時景送回雲中閣。

此時,宋陽榮早已安撫好了天玄宗弟子,也與長老們簡單談了雲中閣有龍的事。

此刻,宋陽榮等在院中,其他長老也不曾見過龍,紛紛站在一旁翹首以盼。

燭峫帶著宋時景落在竹林,他註意到前院有人,但不想別人打攪他與宋時景分別。

溫泉旁,燭峫挺直脊背,整理衣服,頭發尚且盤著,一身周正。

他擡手抱拳:“景兄,再見。”

宋時景回禮:“再見。”

燭峫想笑一笑,嘴唇僵硬得厲害。此次一別,他也難以確定,三年之後能否再見。

不過,說不得三年後,還是他忘了宋時景。

“少年離別意非輕,景兄,珍重!”

燭峫垂眉,露出悵然若失的神情,努力仰起唇角,轉身離去。

他速度極快,不假思索,便直接飛出雲中閣,一路向著大荒飛去,半步不敢停歇。

宋時景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不語,直到聽見腳步聲,才緩緩回神。

原來是宋陽榮驅散長老們,趕了過來。

“父親。”

宋陽榮憋著笑:“那小子走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借著捋胡子,宋陽榮低下頭發笑。

走得好,走得好!

宋時景無奈:“父親,何以致笑得這般開懷。”

“咳,亂說,不論如何他也是為父恩人,為父豈會恩將仇報!”宋陽榮眼神閃爍,問道:“他就這麽走了?”

“不然呢?”

“父親以為燭峫小弟會如何?大鬧一場。”

“咳。”宋陽榮訕訕:“莫怪為父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他哪裏像是會善罷甘休的樣子。”

“他沒有為難你吧?”

宋時景搖頭。

宋陽榮松了口氣,安撫地拍著胸口。

他本來都做好,如果燭峫強行把宋時景帶走,他就苦口婆心,做可憐巴巴的老父親姿態,想辦法把人留下。

沒承想,那條龍竟然甘願自己離去!

宋陽榮得意,想來還是他的兒子道高一丈!

宋陽榮的出現,打斷宋時景的思緒。他不再深想:“父親先自己玩一會,孩兒等會來找你。”

宋時景與他擦肩而過,向前院走去。

宋陽榮自然點頭,反正威脅走了,他當然不再管著宋時景。

宋時景來到屋前,望著曾經嬌艷的庭前花束,目光移向依舊清澈蕩漾的湖面。

一切還是之前的樣子。

卻有哪裏再也不一樣了。

他進去屋中,床鋪混亂,墻上還留著一個大洞。

宋時景低笑,這洞只能等父親修補了。

他將之前整理好的衣服,收到儲物戒之中。又去了燭峫居住的屋子。

燭峫本就沒在這屋中住過幾日,他又勤加整理,因此倒也幹凈。

他坐在床邊,只是安靜地坐著,視線分散,忽得宋時景註意到一角。

撥開床簾,床頭木頭上不知被誰刻下圖畫。

一個小人趾高氣揚地踩著一個嘴角下沈,看上去可憐求饒的小人。

突兀大笑,宋時景抱著肚子聳肩,笑個不停。

“你這……幼稚小兒。”

笑聲停下,宋時景喃喃自語:“雲中閣似乎太安靜了些。”

比起以前還要安靜,靜得寂寞。

宋時景撫摸那處圖案:“為兄也該走了。”

走出屋子,他到花束那裏,折下一束花收好,他還記得燭峫曾想拔他的花。

轉身看向湖面,想起燭峫踢了他滿身水,惹得他追打。

這麽一看,一月時間,到處都是某人不安分的身影。

庭花依舊,舊人卻不在。

小舟還在湖面飄蕩,琴弦琴身已經被宋陽榮修覆好。宋時景註意到,笑意柔和。

步伐輕緩,他該去和父親告別。

宋陽榮漫步在竹林邊,雙手背後,哼著曲,面色紅潤。

誰瞧見都知他此刻歡樂。

聽見宋時景遠遠走來,宋陽榮趕緊恢覆嚴肅的表情。

“景兒,有何事?”

“父親,可否給孩兒講講,與母親相遇的事?”

宋陽榮怔住,一時陷入回憶中,表情慢慢黯淡。

“你母親……”

宋陽榮滿臉溫柔:“她可是最好的女子,當年天玄宗初見,為父便對她一見鐘情!”

“那時,為父貴為少宗,你母親只是天賦尚可的內門弟子,卻對為父不假辭色。”

“為父也臉皮薄,不敢糾纏。你母親美艷,雖看著溫柔性子卻剛強。那時候喜歡你母親的弟子不少。”

宋陽榮訕笑:“說來慚愧,為父怕有人惹到你母親註意,只敢蒙面去找那些人打架,誰湊到你母親面前,為父就揍誰!”

“後來再也沒有人敢到你母親身前。在之後,你母親就偶爾願意和我說上幾句話。”

“外出歷練時,我一直跟在你母親身旁,幾次冒險,也許是看出為父誠意,婉兒就接受了我。”

“我們二人成婚,也是一件美談,當時少宗中,他們還是一個個的光棍,誰不艷羨?”宋陽榮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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