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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監獄，關押著高等級的罪犯和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防護等級極高，想要從那裏面出來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他表情認真地重覆了一遍：“很難。”
“你哪天做好準備，想從他們那邊搶一些東西的話，可以叫上我，或許我還可以幫幫你。”
他又笑著加上一句：“——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的話。”
方舟回覆道：“那我會盡量在你活著的時候找到這個合適的時機。”
“那就太好了，看來這一天應該不會太遠。”
“至於你想知道的那位塔裏的……”望潮停頓了一下，“她並不能算作是我們的成員，不過她會幫助你的。”
“那人知道我是誰？”方舟疑惑道。
據她所知，夜至的臥底都是相互不知道身份信息的，望潮的說法也很暧昧，算不上是夜至的成員是什麽意思？
“她不知道，但是你如果在進入塔之後，去了她所在的樓層，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便會知道了。”
望潮剛說完，腰間不受控地冒出幾根透藍色的觸手來，把這微妙的氛圍破壞地一幹二凈，同樣阻止了方舟繼續往下問。
見狀，他尷尬地輕咳兩聲：“我得回去了，抱歉。”
“需要我幫忙嗎？”方舟抓住一根想要往她身上纏的觸手，看著這玩意兒在她的手上像瀕死的魚一樣瘋狂扭來扭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見她抓住自己異形的足肢，望潮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碰到這種無法自控的情況，他總是會顯得沒那麽穩定。
“好的。”方舟松開抓住的這根觸手，對望潮揚起一個客套的笑容，“那我們下次再見。”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後，方舟離開得毫不留念，想著對方估計也不想讓自己看到失控的模樣，她快步從他的房間內退出來。
門口的金蠍還未離去，一副今天見不到望老板死都不離開的架勢。
見方舟從裏面出來，他雙眼的視線停在她的身上，方舟能感覺到他的警惕、忌憚，他甚至不知道方舟到底是怎麽冒出來的，突然就躍到了這個位置。
“聊完了？準備走了嗎？”雷切問道。
“嗯，我先回去了。”
說完，方舟看了一眼金蠍，看似對著雷切說，實際上是在告訴金蠍：“望老板去休息了。”
雷切很配合地對著金蠍攤了攤手，臉上揚起一個惡劣的笑：“你要等就等著吧，我回去睡覺了。”
金蠍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見到望老板了，確實沒有繼續等下去的必要。
沒等他做出多餘的反應，他的通訊設備來了新的通訊，金蠍走到一邊接起，不到半分鐘，他掛斷了電話，深深地看了雷切與方舟二人一眼，急匆匆地從這裏離開了。
第 98 章
看著金蠍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方舟與雷切對視了一眼，官方那邊開始行動了，要不了兩天時間，金蠍就會發現一切突然變得無力扭轉。
“你在工廠留下痕跡了嗎？”方舟問道。
“嗯……留下了，不留下怎麽幫助你？”雷切擡起手用手指比了很小的一段空間：“一點點痕跡，潛江市沒有中樞系統幫忙輔助，從監控錄像裏發現得花點時間，現在應該是註意到了吧，他們的動作比我想象得快。”
方舟既然讓他將一號帶過去，那肯定是要留一些痕跡的，不然她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操控著異形生物演完全程，根本不需要雷切的輔助。
她沒有將其中的彎彎繞繞具體地告訴雷切，是因為她知道雷切能夠想到這些，畢竟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能通過一些細枝末節把她的處境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怎麽樣，我做得不錯吧？”說完後，雷切似乎覺得自己能夠參透她的意思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洋洋得意的像只邀功的大型犬。
“做得很好。”方舟瞥了他一眼，沒什麽感情地敷衍道，她繼續道：“不需要找人看著金蠍嗎，被逼急了或許會魚死網破。”
金蠍遲早都會知道是雷切從中作梗，倒時他不會明白方舟在這其中的位置，只會將雷切的行為歸於望潮的指使。
方舟不了解金蠍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目前她只能根據他們的關系判斷夜至的局勢，做出了她認為可以給她帶來利益的行為。
“他不會的。”雷切斬釘截鐵地說道：“他雖然傲慢、自大又忘恩負義，但他知道能夠實現他自我價值的地方只有夜至，他不會將這唯一的去處毀掉，最多就是會氣急敗壞地在暗地裏對我們的人下手。”
“那你們可得小心了。”方舟回道。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拖你和望老板的後腿，放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就好。”方舟說道：“我先回去了，有什麽是可以通過母面魔傳達給我。”
“沒問題。”
從夜至離開後，方舟回道名港市的住所，按照正常人的作息進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她來到聯防局。
她沒有看見烏元柏的身影，塔那邊也沒有人傳喚她。
直到這一天結束，依舊平靜無波，無大事發生，除了中午的時候她的腦袋突然間毫無征兆地刺痛了一番後，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如方舟所想，他們並沒有著急地在她追蹤同一人的能力冷卻結束後，就讓她立刻繼續尋找一號的位置。
在了解到一號大概率會和“方舟”在一起後，中央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他們已經在她身上跌到過一次，變得不再那般傲慢。
想要推演出來可以使用的方案都需要不少時間，等到中央那邊再想出手，那必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所以留給方舟的時間其實並不多，她最多最多只能再拖延一次，那邊或許就會懷疑到“印水”這個身份上。
方舟沒有著急，她安靜地等待著新的一天到來。
直至第三日上午，雷切通過母面魔傳來消息，告知她金蠍已經藏了起來，躲避官方的傳喚問話。
按照方舟前兩天通過尋找一號的事件來看，潛江市那位特殊支隊的隊長應該是個很低調的角色，不會魯莽行駛，調查起萊特企業肯定不會使用強硬的手段，就算是要抓金蠍問話，手段多半也是溫和的。
方舟不知道金蠍在這兩天裏有多麽煎熬，他最後能看清局勢選擇放棄萊特提前藏匿起來確實如雷切所說，他對危險的敏銳度很高。
“下雨了。”耿意的聲音傳來，她往窗邊看了看，伸了個懶腰：“好久沒下雨了。”
樂園內的天氣系統同樣模擬了舊世界的規律，會根據季節進行調整，現在是八月份，正值酷暑，方舟還沒見過晴天以外的天氣。
今天久違地遇上降雨的日子，高掛了半個多月的“太陽”從模擬系統中退場，被烏雲掩蓋，空氣中淅淅瀝瀝地落下雨來。
同一時間，烏元柏將方舟叫了出來。
她看著方舟說道：“今天上面讓你去一趟塔進行測試，沒什麽問題的話現在就走吧。”
方舟裝模作樣地做驚奇狀：“烏隊，是那個中央高塔嗎？”
烏元柏：“這裏還有別的塔嗎？”
方舟正式加入聯防局不過幾天時間，現在就已經能夠進入塔了，如果這件事做得好，或許之後就可以直接為塔工作，這是烏元柏在招安方舟時沒想到的。
她的能力出現得太過及時，烏元柏不得不為這個運氣感到驚奇。
這邊的方舟雙手合十，口中碎碎念：“各位宕港的父老鄉親，我真是出息了，有生之年竟然可以去那座塔裏看看。”
聽她這麽說，烏元柏的神情有些微妙，她打斷道：“差不多得了，走吧。”
烏元柏開著車帶方舟前往中央高塔，在這種陰雨天中，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破入雲霄的壓迫感變得更加的強烈。
方舟透過窗戶擡頭看了看，空中到處都是飛行的眼，在雨水中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到了高塔之下，烏元柏通過入口處的身份認證，驅車開進車輛特殊通道內，最後停在盡頭的一扇玻璃門前，旁邊有兩位守衛的檢查人員，方舟能夠透過玻璃門看到一層的大廳。
她上次來這裏是被方循江帶來註射抗原，進入的是全封閉的通道，只能從電梯單方面直達，根本沒辦法看到其他樓層的情況。
“到了，你去吧。”烏元柏說道，在方舟下車後，她又叫住方舟，叮囑了一句：“在裏面別做多餘的事情。”
方舟有些驚訝烏元柏會特地與她說這個，看起來真的將她當做了自己的隊員，方舟朝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方舟剛靠近門口，前面的門便自動打開了，入口位置設置著全身掃描與虹膜掃描後，她一踏入，藍色的光從上至下地將她掃了一遍，身上攜帶的所有東西都照了出來，又緊接著通過一層虹膜掃描。
她身上攜帶著兩把槍，一部通訊器，守衛的那兩人看了一眼她的虹膜信息，檢查了一下她的武器和通訊設備後重新還給了她，竟然沒有將這些東西收走。
看起來像是自信塔內的防護，並不覺得她能夠在這裏面靠這些小東西掀起什麽波瀾，又或者說，攜帶這些東西在這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驗證完身份，其中一個人員道：“大廳右側的電梯口，會有人從上面下來接你。”
“好的，謝謝。”方舟回答道，進入了塔的第一層。
她觀察了一下這一層的情況，第一層看上去只是普通的辦事大廳，忙碌的工作人員連擡頭的動作都沒有，她往右邊走了一會，找到那人所說的右側電梯口，總共兩架電梯，可以看見其中一輛的數字在不斷變換，從七十層快速地下降。
方舟摁了摁另一輛停在一層的電梯，在它打開後往裏面探了探腦袋，她看起來就像是個第一次來到塔內，對塔感到好奇的人。
這輛電梯只有前五十層的按鈕，說明一層的工作人員最多有前往這五十層的權限。
當然，理所當然地沒有地下按鈕。
“叮——”另一邊的電梯傳來抵達的聲音，方舟看向那扇緩緩打開的電梯門。
看清裏面的人，方舟的視線不禁頓了一下，那身影她很熟悉。
他白色的長發高高束起，腳下踩著長靴，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臉上綁著黑色的眼罩，遮住了缺失的那只眼，另一只裸露在外的眼睛泛著紅色的流光，在電梯金屬制的反光下顯得極度冷漠。
方舟沒有覺得驚訝，早在前天進入論壇時她就知道緋星沒死的信息了。
實驗有失敗的可能，而一號身上只有他的一只眼睛，必然是做了兩全的準備，失敗了便留下他，成功便殺了他再摘下他另外一只。
一號實驗結果未出就被她劫走，那自然只能算作失敗。
只是她沒想到會是緋星來接“印水”，這讓方舟覺得有些牙酸，他們既然讓緋星下來接她，她也能猜到那些人準備怎麽利用她的能力對付“方舟”了。
緋星的視線停在方舟的臉上，出聲詢問：“印水？”
“是我。”方舟笑瞇瞇地說道。
“進來吧，跟我上去。”
方舟擡腳進入電梯內，這輛電梯與隔壁那輛沒有區別，依舊是只有五十層的按鈕，沒等緋星做出選擇樓層的動作，它便自動地開始往上升去。
整個空間顯得有些沈悶，方舟朝緋星搭話道：“長官怎麽稱呼呢？”
“緋星。”他回答道，眼睛一直看著不斷上升的樓層，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波動，就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從剛才看到緋星的第一眼起，她便感覺到了他身上的違和感，緋星的情緒十分外顯，說白了就是有點蠢，讓他裝也很難裝出這幅模樣。
方舟聯想到那位很可能是精神系能力的執政官，之前她在一號腦袋裏發現精神標記就猜測過中央有S級的精神系超越者，再結合論壇信息，這二者的信息便融合在了一起。
她還沒有和這位執政官有過碰面，但通過這麽多次的交鋒與游戲論壇當中對他的描述，手底下的人做出違抗命令的背叛行為，又留著他有用，他會使用精神控制的手段讓對方的忠誠刻進腦袋裏是很正常的事情。
電梯的層數在不斷上升，最後停在了168層。
第 99 章
方舟回想了一下這一層的信息，這層是超越者能力研究相關，管理者叫做利瓦依。
她來這裏前有過預想，他們既然召她來中央高塔，那便是允許她參與事件當中。
為“塔”工作和進入“塔”工作有本質區別，她進入聯防局不過幾天時間，就可以接觸到較為核心的信息，這速度可以稱得上是坐火箭，他們進一步地測試她的身份、身體，又或者是進行超越力量的測試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一來就是進行超越力量的測試，方舟心下有些寒意。
她的能力運轉與超越者的能力運轉有著本質的區別，如果進行精密測試的話絕對會被發現，未知的場地環境、人員，她能否有機會使用精神控制都是個問題。
電梯門緩緩打開，方舟的呼吸漸漸放緩。
緋星走出電梯，他轉身停在電梯口，略微側了一下腦袋，等待她出來一起同行。
方舟擡腳跟出，這一層都是銀白色的金屬墻壁，被上方的燈光照耀得反射出白色的折光，讓人容易沒由來的感覺到心慌。
緋星帶著她穿過走廊，方舟四處張望，路過每一個位置都裝作新奇得很，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層的布局全部記在心裏。
她一邊做著這些，一邊笑嘻嘻地問道：“緋星長官，我們這是準備去做什麽？”
緋星認真地回答道：“做檢查。”
方舟繼續挑起其他的話題：“我剛剛看電梯裏都沒有五十層以上的按鈕，我們這是怎麽上來的？”
“防止沒有權限的人到他們不該到的樓層。”
“哦，那緋星長官你是擁有來去自如的權限嗎？”
“……”
他現在回答一板一眼的，被壓抑了原本的天性，話變少了許多，遇到不能回答的問題就選擇直接沈默。
這讓方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下微沈。
S級的精神系實在可怕，竟然能夠這樣強力地抹除一個人的自我。
她最多也就是控制一下他人的行為，修改記憶，遇到等級比藤蟲高的超越者進行跨級控制還很容易遭到反噬。
緋星的再次出現更讓她意識到了S級精神系的可怕之處，她必須得想辦法為以後面對執政官做準備。
穿過森冷的走廊，緋星的腳步停下，帶著方舟停在一扇門前，上方的掃描儀器驗證了他的身份，等待了一會後，前門“哧”地打開。
二人前後走進，到了新的環境，方舟下意識地先將整個環境布局收入眼底。
裏面擺放著測試用的精密儀器，再往前是用防爆門隔開的另一個空間，上方安裝了可以觀察裏面情況的玻璃窗，應該是是用來觀察一些能力效果的。
檢查室裏總共有四個人，其中三個是身著白色衣服的研究人員，方舟的註意力被一個背對著她，站在儀器前的少女吸引過去。
她正將軍裝的外套套在身上，擡著下巴將紐扣一顆一顆地扣至最高。
做完這些，她對著面前的女人道：“結果怎麽樣，利瓦依博士。”
在她身前的是一位有著淺棕色長卷發的成熟女性，她的五官深邃，身材高挑，是明顯的白人面孔，通過這人的話，方舟知道她就是這層的管理者——利瓦依。
利瓦依揉了揉她的的腦袋：“你保持得很好，都沒什麽問題。”
她微微低著頭，很乖順地任由利瓦依的動作，等她揉夠了才繼續道：“好，那我先告辭了。”
“拜拜，小宓樂~”
“拜拜。”
說完，宓樂轉過身朝門口走去，等她轉過身後，方舟看清了她的臉，正是是她之前來註射抗原見過的那名少女。
原來她就是宓樂？
依照方舟根據論壇信息得出的猜測，宓樂大概率就是那個成功的實驗體。
與緋星如出一轍的黑色軍裝在她身上更顯板正，一頭短發齊耳，修剪處是平直的，整個人像一把出鞘的劍，散發著鋒利的寒氣。
幾個月的時間，她生長的速度快得驚人，身長相比當初拔高了許多，和方舟這個擬態的身高可以做到平視狀態，模樣比她最初見她時也更顯得成熟一些，如今看上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成長速度。
她的視線在緋星和方舟身上停留了一瞬，
走到他們兩人旁邊時，宓樂停了下來，斜睨著緋星：“希望你這回不會做一些荒唐舉動，不過想來你現在也不會有多餘的心思了。”
緋星垂著眼眸一言不發。
看他對這些嘲諷話都沒什麽反應，宓樂撇了撇嘴，覺得現在的他是在是無趣極了，生不出什麽挑釁的心思，擡腳離開。
等宓樂離開後，利瓦依看向門口的二人。
“利瓦依博士，人我帶到了。”
“好，我知道了。”利瓦依正在核對剛才宓樂的檢查結果，漫不經心地應道。
而緋星在打了聲招呼後自覺地退出了檢查室，這裏面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碌，方舟無所事事地到處看看，被其中一個研究人員攔了下來：“別亂走，到那邊坐著等。”
“哦，好吧。”方舟無所謂地應道。
過了好一會利瓦依的註意力才放到她的身上。
“你是……”利瓦依指著方舟做回憶狀。
“印水，名港市聯防局的。”方舟提醒道。
“哦對，讓我看看你的資料……”利瓦依一邊嘟囔著，一邊翻找出方舟的資料，她一目十行地看完，“嘖”了一聲道：“怎麽還是時效性的能力，測試起來最麻煩了。”
“去裏面拿一支血液樣本過來。”利瓦依對一邊的助手說道，又對方舟招招手：“過來。”
方舟剛走上前，利瓦依便用手擡起她的下巴直接道：“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方舟：“……”
夜燕的能力需要通過吸收血液進行，方舟的使用辦法則是通過舔舐血液達到吸收的效果，那麽按照雷切之前說過的力量載體的運轉邏輯，身為“超越者”的她，舌頭就該是她的力量載體。
心裏怎麽想是另一回事，方舟面不改色地伸出舌頭，利瓦依左右看了看，評價道：“看起來挺健康的。”
利瓦依的評價語氣仿佛不是在說她這個人健康，而是將舌頭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評價它的健康。
方舟覺得有些微妙，眼前這人有種要把她舌頭割了的錯覺。
這時，助手也將血液樣本拿了過來，上面寫著“0728”字樣的編號，像是日期。
利瓦依接過血液樣本，將它遞給了方舟，她弄了一點在手上進行舔舐。
吸收過後，血液主人的位置清晰地出現在了方舟的腦海裏，她的神情微微變化，這是……
“到這邊來。”另一位研究人員把前方的一個豎立的半透明測試艙的艙門打開，朝方舟說道。
方舟楞了一下，配合地走進封閉的測試艙內，她位置的正前方有一個顯示屏，外面的聲音從這裏傳出。
利瓦依問道：“位置。”
方舟回答：“和我們所處同一位置，在樓層之下。”
沒錯，他們隨便給的這只血液樣本的主人……就在這座塔的樓層之下，按照按照望潮所說，中央高塔的監獄就在地下，那這就是被關押在監獄裏的人員之一。
她說的位置是正確的，利瓦依道：“嗯，能力確實沒出錯，能具體到什麽程度？”
方舟細細感受了一下：“大概在一層下十米的位置。”
算起來差不多是在地下一層或者二層，要看他們建設的地下層高有多少。
“也沒錯。”利瓦依說著，走到了前方的數據臺前。
封閉的檢查艙開始運轉，方舟在裏面聽見它啟動的細微聲音，透過前面的透明鏡，她能夠看見站在數據臺前的利瓦依。
方舟仔細地註意著利瓦依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隨著時間的推移，利瓦依的眼神逐漸凝重起來，她極小幅度地側了下腦袋——這是人在疑惑時會做出的微小動作。
糟糕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利瓦依發現她力量來源的不同之處了，果然避免不了使用精神控制這一步。
方舟看了一下外面人的分布，現場除了她和利瓦依，還有另外兩位研究人員，他們二人距離數據臺有一段的距離，按照人的肉眼情況，那個位置是看不見屏幕的。
利瓦依作為這層的管理者，只要控制住她就可以解決掉大部分的問題，剛才她檢查方舟的舌頭時也達到了“觸碰”這一點的前置條件。
但在這裏使用藤蟲的精神控制有著極大的風險。
這是塔之中，距離執政官所在的樓層不過三十層而已，利瓦依又是一層的管理者，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執政官發現她被人精神控制過。
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方舟在心中嘆了口氣，只希望這個被發現的時間足夠她完成所有的計劃。
正當方舟準備實施控制手段時，利瓦依突然擡眸。與方舟的視線撞在一起，她神情一頓，原本準備使用的精神控制在這時停了下來。
女人的視線中有幾分了然，那是一種走在路上突然認出“熟人”的了然感，讓方舟硬生生停下。
利瓦依收回視線，擡手在數據臺上操作了一番，旁邊的助手想過來幫忙，她面不改色：“這裏不需要你幫忙，去再核對一下宓樂的數據，回頭寫一份報告書交給我。”
“啊？好的。”助手顯得有些懵逼，聽話地沒有再上前。
方舟看到她支開助手，望潮之前對她說的話突然回響在她的腦海裏。
——“你如果去了她所在的樓層，出現在她面前，她便會知道你是誰”。
方舟在這時回過神來，利瓦依就是望潮所說的那個人，那個在中央內部的算不上是夜至“成員”的傳話人。
確實如望潮所說，利瓦依所在的這層樓只要方舟來了，檢測過能力，她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這就說得通夜至為什麽會知道一號的存在了，這一層是進行著所有關於超越者的研究，與一號同類型的實驗體宓樂看起來便是這裏的常客。
只是方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坐在這麽高的位置，竟然會是一層的管理者……聽望潮的話，利瓦依並非是他們插入中央高塔之中的臥底，方舟不太確定她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什麽。
這些人還需要測試她的時效性，在裏面硬是耗費了三個小時，艙門才被控制著打開。
“時效無誤，再舔舐一次血液。”
方舟聽話地配合，再次進入檢測艙。
“位置？”利瓦依神色不變，雙手操控著數據臺，深邃的眼眸微微垂下。
“無法顯示，我的能力對同一個人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無誤。”她再次說道，旁邊整理完宓樂數據的助手幫忙負責紙面記錄。
艙門打開，方舟高高掛起的心臟在這時緩慢放下，她知道她陰差陽錯間她躲過了一劫。
利瓦依打了個哈欠，“走吧，沒你什麽事了。”
他們真正在意的只有“印水”的能力，對中央來說她的價值也只有這點。
“好的好的。”方舟裝作如釋重負道，她與利瓦依擦身，這一場對接悄無聲息，二人都沒有露出一點馬腳。
方舟走出檢查室，緋星雙手握拳背在身後，站的挺直待在在門口等方舟。
等待久了，他那只紅色的眼眸看向前方，視線透過鑲嵌在金屬墻壁上的窗口落在窗外，那裏是一只停在空中“鳥”，是來自中樞系統的眼，方舟覺得他就和那只機械鳥一樣，身上沒有任何生的氣息。
方舟忍不住想，這還真不如他以前那副聒噪煩人的模樣。
“緋星長官，我這邊已經好了。”方舟出聲道
“好，跟我來。”
緋星帶著她往回走，又進入了電梯之中，它開始往上升去。
這座塔的防護要比方舟想象中得還來得麻煩，想要自如行動前往樓層根本不可能，好在她這次進來的目的也是以探查為主，不準備這次就直接出手。
方舟朝緋星問道：“緋星長官，為什麽是你來帶路啊，上面是有什麽安排嗎？”
這個問題看起來是沒有隱瞞的必要，緋星回答了她：“接下來，我應該會是你這次任務的搭檔。”
聽到這個預料之內的回答，方舟微微挑了一下眉。
上面果然還是想要利用緋星抓住她，接下來他應該會和她一起離開塔去抓捕“方舟”。
方舟心裏冒出了一個想法，她看向旁邊的緋星，他正無知無覺看著電梯上升。
——或許緋星會是她進入其他樓層的突破口。
第 100 章
電梯升到188層停了下來，這一層是中央高塔的情報庫，涵蓋了情報分析和情報整理儲放。
方舟猜測讓她來這一層應該是剛才給她的檢測過關，現在來了解關於她自己的資料信息。
她隨著緋星走出這一層，他們在電梯入口處的門口停下，根本沒有機會讓她往裏面走探查環境。
進入這間房間，裏面的布局是很普通的會議室，負責調取資料並對方舟進行講解的人並非是這一層的管理者，而是一個叫劉真的情報員。
和利瓦依不同，情報層的管理者基本就是行走的情報庫，掌握許多核心情報，自然是不會輕易出現在她這種小嘍啰面前。
方舟進去的時候，情報員正將桌面上的紙質資料收起來，其中資料上一閃而過的大頭照讓方舟感覺有些熟悉，可惜對方收得太快，她沒來得及再仔細看一眼。
緋星這回沒有退出去，而是站在她旁邊。
“你好，我是劉真。”這位情報員耷拉個死魚眼半死不活地說道：“這次主要是來將某個人的信息告知與你。”
“請你謹記，接下來你所聽到的信息不可洩露給除了這次參與者外的任何人，不然後果自負。”
對方如此認真，方舟做出誠惶誠恐的模樣：“好，我明白了。”
得到她的回答後，劉真開始將方舟的信息一一說來，對方沒有講述地太過詳細，只是大概地對方舟整理了一下關於她的能力信息，只有“坐地為牢”這個能力對她進行了充分的講解。
“據烏元柏隊長所言，你可以在空間中定位敵人。”
“是可以沒錯，但……”方舟根據對方的表述做出恰到好處的驚訝：“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人？”
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從別人口中聽關於她自己的資料，方舟還得根據情況調整自己的表情。
說真的，有點裝累了。
讓方舟感到奇怪的是，她本以為他們會和她介紹一下一號，畢竟他才是她即將追蹤的目標，可在說完她之後，方舟等待了一會，確定劉真沒有了後續。
方舟遲疑道：“你們難度太高了，這我怎麽幫？不會真的想讓我賣命吧？早知道混個飯吃要面對這麽危險的敵人我還真不如蹲大牢蹲到死。”
聽到她如此沒出息的回答，劉真臉上閃過一絲輕蔑，仿佛是覺得她這個從宕港來的家夥真是愚不可昧，不管她願不願意賣命，來到這裏、知道了這些信息後，擺在她面前的就只能是單選題。
心中怎麽想是一回事，劉真明白方舟在這裏面擔任的角色很重要，他沒有威逼，選擇拋出直接利益：“這次行動要是成功了，你會是頭等的功臣，你可以到塔裏來工作，錢和權都會像流水一樣奔向你，這是你身為宕港公民能夠到的最高點。”
“哦？”方舟做出心動的模樣：“照你這麽說我可就想要拼一拼了，沒有人不愛這兩樣東西。”
“我會協助你。”緋星突然說道：“你只需要把我帶到她面前就足夠了。”
方舟看了他一眼，誇張道：“哎呀！那緋星長官你可要保護好我啊，你能在這裏面工作一定很厲害吧？我除了會追蹤人什麽都不會，我只想好好活著。”
“我……”緋星被噎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是這小半天來方舟頭回看到他還算有些人氣的表情。
和宓樂那些人比起來，他才是真的除了抓人什麽都不會，戰鬥要靠一堆輔助裝備才能自保，宓樂天天讓他別拖後腿，怎麽還有人需要他保護？
劉真：“……”
劉真閉了閉眼：“總之就是這樣，你能明白嗎？具體的流程聽聯防局那邊吩咐，他們會和你配合。你只要記住，帶著緋星找到她就是你的主要任務。”
他只是過來幫方舟走個流程，了解完這些後
緋星帶著她重新回到電梯內，它終於不再上升，而是一步步地開始下降，最終降到了一層，方舟這次“塔之旅”算是結束了。
緋星將她送下一層後並沒有離開，方舟奇怪道：“你怎麽還跟著我？”
他楞了一下回答：“任務已經開始了，我們現在需要去潛江市。”
方舟：“……”
就在這時，烏元柏的通訊就打了過來，方舟接起，那邊傳來烏元柏的平穩的聲音：“你現在和緋星直接去潛江市的聯防局，會有人出來接你。”
真夠著急的，看來他們這是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了，她是這局棋的最後一步，當她沒有問題後，整個棋局就布置好了，只剩下實行。
“收到，烏隊。”方舟回覆道。
這場虛擬的降雨在這會已經停下，天空放晴，高高掛著有些做作的彩虹。
緋星驅車帶她直接前往潛江市，這兩座城市緊挨，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抵達了潛江市的聯防局內。
出來接應他們的人是方舟之前在尋找一號位置時見過的那名紅發隊長。
她還是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模樣，說話也半死不活的：“你們兩個來得可真快。”
“我是潛江市聯防局的特殊支隊隊長，芮盼。”
“芮隊你好你好，我是印水。”
“跟我進來吧。”
方舟與緋星跟隨芮盼進入聯防局。
潛江市和名港市的聯防局的布局都差不多，但整體裝修對比起來，位處中心地段的名港市更勝一籌。
奇怪的是這一路上她沒見到多少其他的警員，是潛江市聯防局人太少了還是他們被調派了任務？
方舟一邊觀察著，一邊跟芮盼進入了特殊支隊的辦公室內。
“我需要做什麽？”方舟開門見山地問。
“具體的想必塔中的人已經向你說明過了，我便不多贅述。”芮盼朝著旁邊另一位隊員道：“向萌，你帶她去武器庫挑選幾樣趁手的武器。”
“好的，芮隊。”向萌轉頭看向方舟：“你跟我來吧。”
方舟跟上向萌，緋星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看來除了搭檔以外，他同樣有監視她的任務。
離開辦公室後，向萌先是瞄了瞄他們身後的緋星，然後實在忍不住朝她問道：“聽說你是宕港來的？前幾天才加入名港市的聯防局？今天又去了中央高塔？”
方舟從她身上隱約看到了一點耿意的影子，她回答道：“這你知道啊？是這樣沒錯。”
向萌立刻朝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真心誇讚道：“厲害。”
比起名港市人對於宕港的歧視，潛江市這邊就要好上不少。
“你們知道這次任務內容是什麽嗎？”方舟問向萌。
向萌搖搖頭：“不知道，上面沒有和我們說，只讓我們聽從安排。”
方舟眼眸微深，她的能力在這個世界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掀起波瀾，想必目前也沒有多少人接觸到。
她隨著向萌通過層層身份驗證進入聯防局的武器庫，裏面各種武器看得她眼花繚亂，這裏要比當初在001庇護所看到的武器庫種類豐富太多。
可惜方舟現在心思不在這裏，她挑選了幾樣保命的輔助裝備和一只輕便的槍。
“就這些了。”
從武器庫出來後，路過衛生間時，方舟的腳步停下，對向萌道：“我去一躺衛生間。”
“好，我在外面等你。”
緋星還想繼續跟上來，方舟微笑道：“我去衛生間你還要繼續跟著？”
緋星：“……”
方舟帶著這些武器進入衛生間，將槍支放在腰間的武裝帶裏，她看了看這裏面的設施，檢查了一下裏面的是否安裝設備，確認無誤後，方舟拿出順來的血液樣本儲藏管。
她擡起手對準它的開口，線蟒從她的手心裏冒出，它們呈現水滴狀，包裹著中間的東西，在方舟對準管口後，線蟒張開包裹口，一滴血液從上方墜落至儲藏管內。
這是她剛才在利瓦依那裏測試能力時舔舐的血液樣本，被她利用線蟒將部分血液樣本儲藏進身體裏帶離。
0728這個數字讓她太在意了，這如果是日期的話，正好是她離開白鯨區的那天，也是方循江被抓走的那一天。
不管是巧合還是什麽，方舟都先下手將其血液帶了出來。
做完這些後，她控制線蟒將儲藏管包裹住帶在身上，從休息間走出，見她出來，緋星立刻跟了上來，與她一同回到特殊支隊的辦公室裏。
此時的芮盼已經將血液樣本帶了過來，她將儲藏箱打開，把裏面的血液儲藏管遞給了方舟。
“事先說明，同一人我在一天之內只能追蹤一次，時效三小時。”方舟再次強調道。
“這點我們已經提前知道。”
方舟將血液舔舐進去，她閉上眼感受腦內的目標位置，隨著位置逐漸定型，方舟險些沒控制住自己表情，她指尖微顫，強力將它壓下，蜷起手指將手放下。
——這根本不是一號的血液樣本，而是她的血液樣本！
到底是什麽時候？
他們這兩天調查的其實是關於她本人的真實身份嗎？他們又是怎麽得出當初把白鯨區攪得天翻地覆的是她這個沒用的舊人類？
怪不得在塔裏劉真根本沒有給她一號的資料，原來這次血液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方舟知道會有這一天，但這天來得太快了，敵人的逼近催促她要加快腳步。
過於突然的真實身份暴露讓她必須得先弄清楚是為什麽。
方舟睜開眼，一邊看著潛江市的地圖，一邊大腦飛速運轉，努力回想她或許留下身份破綻的地方與他們有可能入手的地方。
電光火石間，她的腦袋裏突然出現了當時嘗試幫助一號清洗印記時，那個嘗試追蹤撕咬她的精神印記，以及她昨日中午毫無征兆的腦袋刺痛。
在此前，方舟給別人下的精神印記與暗示沒有被清洗過，所以她並不確定觸碰到印記是否會反饋給主人。
直至現在她才反應過來，她的那陣毫無征兆的刺痛正是因為她的暗示印記被清洗掉了。
是誰的精神印記被清洗掉了？
被她使用過精神控制的角色總共沒幾個，不可能是雷切亦或者是聯防局為她做檢查的檢查員。
而能夠通過清洗精神印記得出她是方舟的人，必須得是她使用過能力又見過她真容的。
她在白鯨區時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當時對孟希恩使用前都是毀壞了直升機內的監控，所以這一項能力一直沒有進入他們的視線。
但她在進入004庇護所之前的兩個例外。
一個是001庇護所的凱撒，她曾對他使用過精神控制，但通過之前的種種跡象可以看出，凱撒並沒有將她的信息上報給中央。
而她之前通過論壇信息可以了解到，中央那邊甚至都不知道路妃嵐在離開004庇護所後曾經加入過001庇護所，他記錄在001庇護所內的資料在方循江的幫助下都是假的。
另一個則是……在收服母面魔的B-021小型庇護所之中，她使用過藤蟲的精神控制模糊那些隊員的記憶。
那時候她能夠使用的手段很少，不得已留下了這種較為明顯的隱患，但她沒有在那裏留下影像，那些守夜人們連她的擬態形象都記不清晰。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們查不到什麽後便不會將精力過多放到B-021這個小型庇護所身上。
樂園不會過度插手樂園外的事情，就算知道他們或許被精神系影響過，執政官位居高位，這些說不上名字的小事更不可能驅動一個高位者特地去插手，早早將資料壓在箱底忘得一幹二凈。
既然藤蟲的A級能力都會獲得反饋，更別提對方的S級了。
執政官能夠察覺到這些，在當時便會知道了劫走一號的陣營中有一個精神系，之後她的自導自演又與一號牽扯上關系，將她與精神能力聯想在一起是很符合邏輯的事情。
在擁有了這個前提下，情報分析的那些人會把這幾個月所有疑是精神控制的上報信息全部翻出來。
包括在B-021那時候留下的隱患。
方舟想起她當時在188層看到的那個有些熟悉的資料是誰的了，正是B-021帶領她進去的那位守夜人姜琦。
她應該見過執政官了，能夠抹消記憶，抹去人的自我，那麽說不定連讀取記憶都可以做到。
方舟在那晚來回切換過藤蟲的擬態與精神控制，在詳細的記憶面前，再快的切換速度都不算什麽。
整理清楚是因為什麽暴露身份後，她心中的石頭放下，只是從以前的信息中得來的話，那這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信息暴露。
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以後，他們手中有她的血液樣本在方舟預料之中，她之前來往過中央那麽多回配合舊人類研究實驗，留下血液樣本再正常不過。
“位置在哪裏？”方舟沈默的時間有些長了，芮盼主動問道。
“這裏，地下室。”方舟指著地圖上的位置，那裏正好是萊特的總部公司。
金蠍要是在現場，多半要對著她罵上她一天，簡直就是把他利用榨幹到極致，實在無恥！
看到方舟指出的位置，芮盼覺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他們雖然對萊特進行了詳細的調查與搜查，但他們是覺得對方不會再回到上次發現的位置，沒想到竟然還在眼皮子底下？
“你們兩個先過去，要是能夠悄無聲息地將目標直接帶走，不讓其釋放能力是最好的。”芮盼輕咳一聲：“當然，我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很小。”
她自己都覺得說這樣的可能是不是太過小看Eris了。
“那你們呢？”方舟問。
“我們有我們的行動任務。”
他們還是不信任她，沒有將具體的方案說出，只讓她負責該負責的領域，這一點，她與向萌這些人差不多。
向萌遞給方舟一個通訊耳麥，她說道：“這是中樞系統輔助，帶上這個你可以和它以及同伴聯系。”
他們這次準備的很充足，連夜將中樞系統進行了升級，中樞系統可以進行半天的潛江市管理。
方舟倒是要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她點點頭，接過耳麥戴上，裏面傳來僵硬的機械音：“警員印水你好，中樞系統雅各為您服務。”
方舟心裏有些不適，她對芮盼道：“那我和緋星長官先出發了。”
分工明確後，方舟與緋星開著普通的車輛，朝著萊特有限公司出發。
他們聽從芮盼的吩咐，沒有開聯防局的車輛，以防打草驚蛇，隨著方舟和緋星接近她所說的位置，通訊設備裏傳來芮盼的聲音：“不要從正門進，想辦法從別的位置進入。”
“以東方位50米處有一個可進入的側門。”雅各也在這個時候提醒到。
方舟：“……”
他們沒有報過位置，那邊就能知道她這裏的具體行動，看來這就是中樞系統的作用。
“好，我知道了，芮隊。”
萊特公司因為這兩天官方的施壓已經進行了停工，整個大廈裏面都沒有什麽人，方舟帶著緋星往這裏的地下室走去。
“情況怎麽……”芮盼的聲音中斷。
通訊設備突然斷開，緋星疑惑道：“餵……呃！”
突然間，他猛地往後仰去，喉嚨被禁錮住傳來窒息感。
是方舟。
她利用速度加強快速地接近緋星，用手扣住他的脖頸利用線蟒施力，與此同時，線蟒快速地從她的手部衍生出來，第一時間將緋星僅剩的一只眼睛遮蓋。
緋星對她沒有設防，她的動作突然又快速，他在這個時間裏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但他身上擁有眾多輔助裝備，特別是兩只手覆蓋滿了，在意識到自己被襲擊之後，他雙臂的輔助設備立刻開始運轉，要想對方舟發起攻擊。
方舟了解緋星，自然不會忽略這一點，在蓋住他的眼睛後，數不清地線蟒從她的身上冒出形成強有力的繩索，將他的雙手反扣固定。
方舟用她的雙手握住了他的兩只手腕上的輔助裝備，對他雙臂的輔助裝備使用了路妃嵐的物質構建。
由她觸碰到了緋星的手部裝備構造清晰地進入她的腦袋，她利落地對其重要零件進行了破壞。
滋啦的幾聲電流聲響起，兩個護臂從緋星的袖子裏掉落。
他身上的裝備有很多都有防護性，方舟沒辦法用線蟒或者其他武器對他的雙手進行攻擊。
只好使用了物質構建，路妃嵐這個能力可以直接破壞他的雙手，這樣更斷了他反抗的可能性，但她接下來的行動還需要緋星，只好退而求其次只破壞了他的裝備。
失去手部最主要的反抗裝備，方舟用控制著線蟒組成的手將他渾身上下摸了一遍，把他身上其餘的較為顯眼的輔助裝備一一沒收，最後再將部分線蟒分離，組成堅硬的繩索將他五花大綁，這才松開限制他喉嚨的力道，
除了身體自由被限制，緋星僅剩的眼眸也被遮蓋住，看不見任何東西，他咳了幾聲，微微喘著氣。
緩了一會後，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朝著方舟問道：“你到底……是誰？”
方舟沒有回答他，她將耳朵裏的通訊設備扯下，開始與錮獸溝通，感受它傳達過來的位置信息。
整個潛江市的聯防局都出動了，又或許不止是潛江市的聯防局，他們圍繞在她所展開的坐地為牢的範圍外。
意識到這一點後，方舟命令錮獸再次進行擴大，領域的範圍更變後，又有新的人員在新的範圍外進行包圍。
空中、陸地，他們一圈一圈地分散開，源源不斷地對她所在的位置展開包圍，這麽多人，肯定不僅僅只有潛江市的聯防局。
方舟明白了他們的用意，如果“印水”和緋星沒有將“方舟”捕獲，他們這回是準備與她死磕到底，勢必要將她本人逼出來才肯罷休。
看來她也得提前行動了。
第 101 章
方舟將現在的情況通過母面魔告知於雷切，讓他那邊做好準備。
至於外面那些人……
方舟有足夠的時間與他們消耗，錮獸使用能力和她大不相同，她想要使用坐地為牢，範圍開得廣了，時間長了就很容易將她耗盡，但錮獸不同。
它作為雙S的異形生物，生活在廣闊的海水中，能夠將那些龐大的輪船困在一片海域之中幾天幾夜，它在這裏因為水域過小，無法將本體徹底展開，能力有所消減，但對於進行“消耗”來說足夠了。
接著，她才將註意力放回緋星身上，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萊特公司的地下通道內，說話帶著回音，裏面一點聲音都會被放到最大。
緋星在最初問了她是誰之後，現在跟死了一樣靠在墻邊，一點掙紮的跡象都沒有，整個空間無比安靜。
方舟將身體的涅柔斯分離出來，半人高的透白色水母用觸須立在地面上左右搖擺著，跟著她一起移動到緋星身邊。
“現在整理清楚我是誰了嗎？”方舟蹲在他身前，問道。
“……世界。”他頓了一下回答方舟，聲音顯得冷靜許多。
他稱呼方舟還是用以往他自己去的昵稱，看來執政官並沒有抹除他的記憶，和一號的處理方式是不同的。
“見到我的話你準備怎麽辦？”
“抓住你，交給執政官，這是我的任務。”或許是知道騙不過方舟，他沒有撒謊。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你好像做不到這一點，當初為什麽要放過我轉而抓循江？”
“因為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認為上交方循江可以達到相同效果。”
“為什麽會做下這個判斷，冒險違抗命令，執政官讓你抓的人應該是我吧？在當時那種情況抓了我不是更好交差？”
“我……”緋星頓住了，他顯得有些茫然，沈默了半晌，他說：“我……不知道。”
“不過這並不重要。”緋星繼續道：“我不會做第二次錯誤的判斷。”
現在的緋星，方舟但凡將線蟒從他眼睛處撤離，他就會第一時間對她發動絕對牢籠。
“你的權限可以去塔的多少層？塔的電梯運轉原理是什麽？”
“你要做什麽？”緋星警惕道。
方舟的手捏住他的脖頸，“這個問題好好回答，有關到你性命的去留，我不會花費時間去查證你話中的真假。”
“155層以下都可以。”
“電梯運轉原理呢？”
“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電梯運轉原理。”這違背了他對塔的忠誠。
方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在意過多，她繼續問：“地下牢房可以去嗎？”
“你怎麽會知道——”
“回答我。”方舟的指尖扣進他的脖頸肉裏。
“……可以。”緋星說道，他的聲音裏沒什麽情緒：“你問這些有什麽用，我不可能帶你去。”
緋星本就是直屬於執政官的武裝軍隊的成員，他的能力定點位置基本都設置在中央高塔下的地下牢房，自然擁有前往的權利。
方舟就是想到有這個可能性。
方舟將手虛搭在緋星的脖頸上，他視野裏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觸感。
坐地為牢的空間作用中包含了“與世隔絕”，進入領域後裏面與外界的任何聯系都會被切斷，其中應該包括精神鏈接，她在這裏面嘗試接觸緋星的精神印記大概率不會被執政官察覺到。
方舟閉上眼睛，嘗試使用能力進入緋星的腦內。
察覺到熟悉的侵入感，緋星頓時渾身僵硬，身體開始顫抖，抗拒地說道：“不……不要……”
方舟沒有理會他，她的精神力一進入他的大腦就察覺到了那股霸道的力量，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剛接觸到邊緣那種難以忍耐的刺痛感重擊她的腦袋。
方舟沒有立刻退出，她強忍著這種痛感嘗試對其位置發起攻擊嘗試進行抹除，這個過程根本忍耐不到多久，方舟便滿身冷汗，將能力收回。
印記沒有松動的跡象。
比起一號腦袋裏那個還會轉頭追她的精神印記，緋星腦袋裏這個相較來說要溫和許多，方舟猜測是因為切斷了與其主人的連接的緣故，它在方舟撤離時不具備反攻追咬的跡象。
緋星作為承受方，他的狀態與她相比顯得更差，臉上都是疼痛導致的汗珠，但他沒有像一號那樣直接暈過去，在方舟收回能力後，他脫力地往旁邊一倒。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緋星艱難地說道。
方舟沒有回答她，她冷靜了一下，等狀態稍微緩和後將身體裏的藤蟲分離出來。
綠色的小蟲子從她的身體裏出來後耷拉著足肢，一點也沒有之前出來的時候那麽高興，它看看方舟又看看緋星，有些膽顫地往她身邊靠，不想接近緋星。
“去。”方舟給了它一個眼神。
藤蟲猶豫了一會，方舟的命令壓過了它的恐懼，這小蟲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情不願的意味，慢慢悠悠地走到緋星旁邊，雙手扒拉住了緋星停住不動了。
它在對緋星使用精神能力，它在方舟身體裏能夠感受到她是如何調遣使用它的力量，這讓它脫離方舟後也學會了怎麽更多樣地使用這股能力。
沒兩秒，藤蟲就撐不住地收回能力，它渾身抖得像篩子一樣，看著可憐極了，方舟立刻伸手將藤蟲重新融合進身體裏。
異形生物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進入她的身體裏會重新修覆好，她在嘗試用這種多次試探集中力量的辦法去撬動執政官對緋星所下達的精神暗示。
就像一個A級超越者無法對抗一個S級的超越者，但多個A級去抵禦就不一定了。
過了一會，她又將藤蟲放了出來，小東西扒著她的衣服說什麽也不去了。
“最後一次。”
在她這麽說完後，藤蟲視死如歸地再次靠近了緋星。
幾秒鐘後，方舟將藤蟲收容進身體裏，她知道不能再讓它進行嘗試了，再來一次，藤蟲會廢掉，就連融合進她身體裏也無法恢覆。
她看了一眼緋星的狀態。
三次下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沒有了，脖頸處青筋暴出，疼得身體的肌肉在反射性地抽動，這簡直就像是一場酷刑。
“……你、殺了我吧。”
“你真的想死？”方舟問道。
緋星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方舟認真地等待了一會，他的聲音細弱蚊蠅：“……我不想死。”
他不怕死，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不想死。
“那你也出點力反抗一下吧。”方舟說道。
“……反抗？”反抗什麽？有什麽是需要他反抗的？
方舟沒有給他多想的時間，她將手放在緋星的腦袋上，再次入侵了他的腦袋，經過她和藤蟲三次的攻擊接觸，執政官的印記有了一點點松動的跡象。
那點松動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方舟卻覺得它是突破口，她接近印記，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這小小的松動口上。
劇烈的刺痛感侵襲而來，方舟感覺有針在穿透自己的神經，密密麻麻地把她包裹住。
她這次沒有立刻退出去，忍耐著這股非人的反噬，松動口越來越大，除了方舟的施壓以外，還有一股自我反抗的意識將狠狠紮根的印記與她一起連根拔起。
最後它像塵土一樣從緋星的腦袋裏消散，方舟立刻退了出來。
她渾身都是冷汗，耳朵裏是反噬後的嗡鳴聲，血液順著她鼻子和耳朵流下來，她哇地吐出一口血，鐵銹味從她的喉腔一個勁地上湧。
短短的十幾秒，她覺得自己像是度過了最漫長的一段時間。
只是一個S級精神系留下的印記而已，竟然需要她做到這一步才能抹除。
“咳咳咳……過來。”方舟捂住嘴，朝涅柔斯招了招手，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跌倒，頭疼欲裂，這只水母早就在她旁邊急得擺來擺去，收到她的指令後立刻移動到她的旁邊接住她。
方舟鑲嵌進它柔軟的身體裏，撫摸著它的傘狀體，它身上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開始對方舟運轉起物質重構的組成部分，將精神反噬導致的身體傷害一一重組修補。
方舟剛剛算是在拿緋星做一個小小的實驗，利用他作為接觸S級精神系的橋梁，精神系的超越者和異形生物過於稀少，想要短時間內找出一個可以抵抗執政官的精神類異形生物幾乎不可能，她在試探是否能夠通過別的手段找出突破口。
不過這種實驗，有一號的存在，方舟不用緋星也可以做，只是現在這個時機他正好適合。
她會這樣想辦法去抹除緋星的精神印記的理由有很多。
以他剛才的情況，她根本不可能利用他帶自己進入塔的其他樓層，但抹掉印記後的他就不一定了。
方舟想到之前在游戲論壇看到的“中央線缺少一個反抗者”，緋星在違抗執政官命令，將她放離時就有了反抗的意識，他心中的這顆名為反抗的種子在沒有執政官的幹預下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這是方舟在一號身上意識到緋星能力的具體發動條件後願意給他的一個機會，也是緋星當初特意放走她時為自己獲取到的機會。
希望緋星不會讓她失望。
身體的反噬損傷在涅柔斯的修覆下逐漸恢覆，方舟稍微感覺好受了一些，可精神上的損傷還沒有這麽快消散。
她蹭了下臉上的血液，現在距離錮獸展開坐地為牢不過五分鐘。
“嗚……”
這時，非常小的啜泣聲從一邊發出，在這樣的空間下放大了很多倍。
方舟朝緋星看過去，他咬著唇，哭泣著，眼淚從眼罩和線蟒的覆蓋下不斷湧出，控制不住地哭著。
方舟將藤蟲分離出來，警惕地讓它貼著緋星，但凡她被他使用能力，藤蟲就會在第一時間控制他。
做好這些準備，方舟這才將緋星眼睛上的線蟒撤離，他那只紅色眼睛裏全部都是淚水，看到方舟這張陌生到只在資料上看到過的面容，他楞了一下後哭得更大聲了。
“世界！！！”
第 102 章
緋星有記憶起就在塔裏了，他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幾歲來到塔裏的，他沒有多少在塔之外的記憶，似乎他的人生都是從中間那一段開始的。
或許是因為他的能力擁有很強的潛力與特殊性，所以很小就被送到了塔裏，宓樂經常會說他運氣好，不用吃太多苦就擁有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待遇。
確實如此，緋星從來不缺點數，在塔中擁有很高的自由權限。
按道理說，只要他好好地為塔賣命，以他的這個能力基本上不會將自己處於危險之中，只要中央高塔屹立不倒，他的人生都該是順風順水的。
可是塔裏的人都很無趣，大家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軍隊的同伴們更是冷冰冰地宛如只會執行任務的機器人。
他們之中有很多都是緋星抓回來的罪犯，讓執政官改造成了同伴。
緋星看著他們，腦袋裏偶爾會閃過起他們原本掙紮逃亡的模樣，這會他感到一股如蛆附骨般的寒意。
緋星始終無法在塔裏找到屬於他的棲息地。
只有宓樂不一樣，她與他一樣沒有家人，自小在生長在塔裏，她會嘲笑他、諷刺他、挖苦他，雖然很討厭，但她與自己一樣是鮮活的。
緋星曾經偷偷地將宓樂當做唯一的朋友、知己，覺得她是能夠理解自己的。
他後來又發現，宓樂與他是不同的。
她將研究實驗的利瓦依當做“母親”，將下達指令的執政官當做“父親”，將與她一樣相同的實驗體一號當做“哥哥”。
她有自己一套自成體系的邏輯，讓她在塔之中尋找歸屬感，只要這個邏輯沒有崩盤，她會為此至死效忠於塔。
這讓緋星感到寂寞，又覺得羨慕。
他偶爾會想，要是有一天，這座永遠不會倒下的塔塌了會怎麽樣。
可是沒有人敢對抗塔，只有在塔的統治下四處逃竄的罪犯，他們也生不起對抗塔的意志，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他十八年的人生裏，能夠在他的世界裏活動、留下痕跡的人很少，所有人總是來去匆匆，做著一般無二的事情。
直到遇見方舟，她會保護他，會與他做朋友，不會因為他缺乏常識露出不耐的表情。
宓樂總是說他蠢，緋星卻不這麽覺得。
緋星知道方舟救他只是為了點數，想和他做朋友的話只是敷衍，他並不在乎這些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他會因此感到開心，這就足夠了。
執政官讓他接近方舟時，他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期待”。
但方舟很特殊性，緋星很早開始就知道執政官會想盡辦法得到她。
他想，世界會成為自己的同伴嗎？
緋星期待著，同樣害怕著。
他期待塔裏有一個與他一樣的存在，又害怕方舟成為那些如出一轍失去自我的同伴。
緋星覺得她那麽強，只要她歸順於執政官，投靠於塔，中央肯定願意為她留一個位置的。
在白鯨區的那場戰鬥中，緋星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或許更早就知道了，方舟有著比那些罪犯們還要尖韌的意志，她永遠都不可能投靠塔，想要她進入塔之中，那註定只能是後者。
緋星覺得很無趣，他不想看見那樣的光景。
所以他反抗了，他中斷了抓走方舟的能力，將她放走，這並非是因為他多在意方舟，更多的是為了滿足他自己。
緋星不知道自己反抗的是誰，是塔？是執政官？還是……他自己？
可惜的是他是個膽小鬼，連反抗都做得那麽拖泥帶水，甚至轉而抓走方循江想要在執政官面前為自己留下一線生機。
這當然行不通，不是方循江沒有價值，而是他違抗了執政官的命令，背叛了塔。
被摘走眼球的時候緋星想，太好了，他只是會死，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少他不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沒想到最後迎接他的並不是死亡，是他最恐懼的，來自執政官的召喚。
執政官的精神侵入不會給人疼痛感，緋星只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地被黑暗所吞噬，他逐漸地感知不到任何情緒，刻在他腦袋裏的只剩下了忠誠與無法違抗的命令。
他成為了執政官軍隊中如出一轍的棋子，真正的緋星待在深淵之中，永無天日。
所以那時候的緋星會回答方舟：我不想死。
撬開的微小的印記，就像是他伸出泥潭中的一只手。
他在求救。
我不想以這幅姿態死去，我不想……連我是什麽樣的都不知道，就這樣死去。
方舟牽住了緋星伸出的手，將他拉了出來，他呼吸到了空氣，嗅到了氣味，看到了——
世界。
這讓他控制不住地落淚，他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真的墜入深淵之中了。
緋星的反應在方舟的預料之外，他哭得可憐兮兮的，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這讓方舟覺得有些頭疼，不過看他這個架勢，想必是不會對她使用能力了。
方舟將綁住他的線蟒全部撤離收回身體裏，用腳踢了踢他，很煞風景地說道：“哭什麽？我將你的精神印記抹除不是為了在這裏看你哭鼻子的。”
緋星這才停止了哭泣，他站起身看著面前的方舟，那是她原本的模樣。
緋星後知後覺地感到丟臉，他不在發出聲音，可是眼淚沒那麽快就能完全止住，還在往下流，他幹脆擡手把自己的臉擋住了：“我忍不住嘛。”
方舟：“……”
算了，只要不影響交流就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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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監獄，關押著高等級的罪犯和一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防護等級極高，想要從那裏面出來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他表情認真地重覆了一遍：“很難。”
“你哪天做好準備，想從他們那邊搶一些東西的話，可以叫上我，或許我還可以幫幫你。”
他又笑著加上一句：“——如果那時候我還活著的話。”
方舟回覆道：“那我會盡量在你活著的時候找到這個合適的時機。”
“那就太好了，看來這一天應該不會太遠。”
“至於你想知道的那位塔裏的……”望潮停頓了一下，“她並不能算作是我們的成員，不過她會幫助你的。”
“那人知道我是誰？”方舟疑惑道。
據她所知，夜至的臥底都是相互不知道身份信息的，望潮的說法也很暧昧，算不上是夜至的成員是什麽意思？
“她不知道，但是你如果在進入塔之後，去了她所在的樓層，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便會知道了。”
望潮剛說完，腰間不受控地冒出幾根透藍色的觸手來，把這微妙的氛圍破壞地一幹二凈，同樣阻止了方舟繼續往下問。
見狀，他尷尬地輕咳兩聲：“我得回去了，抱歉。”
“需要我幫忙嗎？”方舟抓住一根想要往她身上纏的觸手，看著這玩意兒在她的手上像瀕死的魚一樣瘋狂扭來扭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見她抓住自己異形的足肢，望潮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碰到這種無法自控的情況，他總是會顯得沒那麽穩定。
“好的。”方舟松開抓住的這根觸手，對望潮揚起一個客套的笑容，“那我們下次再見。”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後，方舟離開得毫不留念，想著對方估計也不想讓自己看到失控的模樣，她快步從他的房間內退出來。
門口的金蠍還未離去，一副今天見不到望老板死都不離開的架勢。
見方舟從裏面出來，他雙眼的視線停在她的身上，方舟能感覺到他的警惕、忌憚，他甚至不知道方舟到底是怎麽冒出來的，突然就躍到了這個位置。
“聊完了？準備走了嗎？”雷切問道。
“嗯，我先回去了。”
說完，方舟看了一眼金蠍，看似對著雷切說，實際上是在告訴金蠍：“望老板去休息了。”
雷切很配合地對著金蠍攤了攤手，臉上揚起一個惡劣的笑：“你要等就等著吧，我回去睡覺了。”
金蠍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起來，他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見到望老板了，確實沒有繼續等下去的必要。
沒等他做出多餘的反應，他的通訊設備來了新的通訊，金蠍走到一邊接起，不到半分鐘，他掛斷了電話，深深地看了雷切與方舟二人一眼，急匆匆地從這裏離開了。
第 98 章
看著金蠍急匆匆離開的背影，方舟與雷切對視了一眼，官方那邊開始行動了，要不了兩天時間，金蠍就會發現一切突然變得無力扭轉。
“你在工廠留下痕跡了嗎？”方舟問道。
“嗯……留下了，不留下怎麽幫助你？”雷切擡起手用手指比了很小的一段空間：“一點點痕跡，潛江市沒有中樞系統幫忙輔助，從監控錄像裏發現得花點時間，現在應該是註意到了吧，他們的動作比我想象得快。”
方舟既然讓他將一號帶過去，那肯定是要留一些痕跡的，不然她自己一個人就可以操控著異形生物演完全程，根本不需要雷切的輔助。
她沒有將其中的彎彎繞繞具體地告訴雷切，是因為她知道雷切能夠想到這些，畢竟在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能通過一些細枝末節把她的處境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怎麽樣，我做得不錯吧？”說完後，雷切似乎覺得自己能夠參透她的意思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洋洋得意的像只邀功的大型犬。
“做得很好。”方舟瞥了他一眼，沒什麽感情地敷衍道，她繼續道：“不需要找人看著金蠍嗎，被逼急了或許會魚死網破。”
金蠍遲早都會知道是雷切從中作梗，倒時他不會明白方舟在這其中的位置，只會將雷切的行為歸於望潮的指使。
方舟不了解金蠍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目前她只能根據他們的關系判斷夜至的局勢，做出了她認為可以給她帶來利益的行為。
“他不會的。”雷切斬釘截鐵地說道：“他雖然傲慢、自大又忘恩負義，但他知道能夠實現他自我價值的地方只有夜至，他不會將這唯一的去處毀掉，最多就是會氣急敗壞地在暗地裏對我們的人下手。”
“那你們可得小心了。”方舟回道。
“不用擔心，我們不會拖你和望老板的後腿，放心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那就好。”方舟說道：“我先回去了，有什麽是可以通過母面魔傳達給我。”
“沒問題。”
從夜至離開後，方舟回道名港市的住所，按照正常人的作息進入睡眠。
第二天一早，她來到聯防局。
她沒有看見烏元柏的身影，塔那邊也沒有人傳喚她。
直到這一天結束，依舊平靜無波，無大事發生，除了中午的時候她的腦袋突然間毫無征兆地刺痛了一番後，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如方舟所想，他們並沒有著急地在她追蹤同一人的能力冷卻結束後，就讓她立刻繼續尋找一號的位置。
在了解到一號大概率會和“方舟”在一起後，中央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他們已經在她身上跌到過一次，變得不再那般傲慢。
想要推演出來可以使用的方案都需要不少時間，等到中央那邊再想出手，那必然是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所以留給方舟的時間其實並不多，她最多最多只能再拖延一次，那邊或許就會懷疑到“印水”這個身份上。
方舟沒有著急，她安靜地等待著新的一天到來。
直至第三日上午，雷切通過母面魔傳來消息，告知她金蠍已經藏了起來，躲避官方的傳喚問話。
按照方舟前兩天通過尋找一號的事件來看，潛江市那位特殊支隊的隊長應該是個很低調的角色，不會魯莽行駛，調查起萊特企業肯定不會使用強硬的手段，就算是要抓金蠍問話，手段多半也是溫和的。
方舟不知道金蠍在這兩天裏有多麽煎熬，他最後能看清局勢選擇放棄萊特提前藏匿起來確實如雷切所說，他對危險的敏銳度很高。
“下雨了。”耿意的聲音傳來，她往窗邊看了看，伸了個懶腰：“好久沒下雨了。”
樂園內的天氣系統同樣模擬了舊世界的規律，會根據季節進行調整，現在是八月份，正值酷暑，方舟還沒見過晴天以外的天氣。
今天久違地遇上降雨的日子，高掛了半個多月的“太陽”從模擬系統中退場，被烏雲掩蓋，空氣中淅淅瀝瀝地落下雨來。
同一時間，烏元柏將方舟叫了出來。
她看著方舟說道：“今天上面讓你去一趟塔進行測試，沒什麽問題的話現在就走吧。”
方舟裝模作樣地做驚奇狀：“烏隊，是那個中央高塔嗎？”
烏元柏：“這裏還有別的塔嗎？”
方舟正式加入聯防局不過幾天時間，現在就已經能夠進入塔了，如果這件事做得好，或許之後就可以直接為塔工作，這是烏元柏在招安方舟時沒想到的。
她的能力出現得太過及時，烏元柏不得不為這個運氣感到驚奇。
這邊的方舟雙手合十，口中碎碎念：“各位宕港的父老鄉親，我真是出息了，有生之年竟然可以去那座塔裏看看。”
聽她這麽說，烏元柏的神情有些微妙，她打斷道：“差不多得了，走吧。”
烏元柏開著車帶方舟前往中央高塔，在這種陰雨天中，隨著距離越來越近，破入雲霄的壓迫感變得更加的強烈。
方舟透過窗戶擡頭看了看，空中到處都是飛行的眼，在雨水中也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到了高塔之下，烏元柏通過入口處的身份認證，驅車開進車輛特殊通道內，最後停在盡頭的一扇玻璃門前，旁邊有兩位守衛的檢查人員，方舟能夠透過玻璃門看到一層的大廳。
她上次來這裏是被方循江帶來註射抗原，進入的是全封閉的通道，只能從電梯單方面直達，根本沒辦法看到其他樓層的情況。
“到了，你去吧。”烏元柏說道，在方舟下車後，她又叫住方舟，叮囑了一句：“在裏面別做多餘的事情。”
方舟有些驚訝烏元柏會特地與她說這個，看起來真的將她當做了自己的隊員，方舟朝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進去了，然後轉身朝門口走去。
方舟剛靠近門口，前面的門便自動打開了，入口位置設置著全身掃描與虹膜掃描後，她一踏入，藍色的光從上至下地將她掃了一遍，身上攜帶的所有東西都照了出來，又緊接著通過一層虹膜掃描。
她身上攜帶著兩把槍，一部通訊器，守衛的那兩人看了一眼她的虹膜信息，檢查了一下她的武器和通訊設備後重新還給了她，竟然沒有將這些東西收走。
看起來像是自信塔內的防護，並不覺得她能夠在這裏面靠這些小東西掀起什麽波瀾，又或者說，攜帶這些東西在這裏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驗證完身份，其中一個人員道：“大廳右側的電梯口，會有人從上面下來接你。”
“好的，謝謝。”方舟回答道，進入了塔的第一層。
她觀察了一下這一層的情況，第一層看上去只是普通的辦事大廳，忙碌的工作人員連擡頭的動作都沒有，她往右邊走了一會，找到那人所說的右側電梯口，總共兩架電梯，可以看見其中一輛的數字在不斷變換，從七十層快速地下降。
方舟摁了摁另一輛停在一層的電梯，在它打開後往裏面探了探腦袋，她看起來就像是個第一次來到塔內，對塔感到好奇的人。
這輛電梯只有前五十層的按鈕，說明一層的工作人員最多有前往這五十層的權限。
當然，理所當然地沒有地下按鈕。
“叮——”另一邊的電梯傳來抵達的聲音，方舟看向那扇緩緩打開的電梯門。
看清裏面的人，方舟的視線不禁頓了一下，那身影她很熟悉。
他白色的長發高高束起，腳下踩著長靴，穿著一身筆挺的黑色軍裝，臉上綁著黑色的眼罩，遮住了缺失的那只眼，另一只裸露在外的眼睛泛著紅色的流光，在電梯金屬制的反光下顯得極度冷漠。
方舟沒有覺得驚訝，早在前天進入論壇時她就知道緋星沒死的信息了。
實驗有失敗的可能，而一號身上只有他的一只眼睛，必然是做了兩全的準備，失敗了便留下他，成功便殺了他再摘下他另外一只。
一號實驗結果未出就被她劫走，那自然只能算作失敗。
只是她沒想到會是緋星來接“印水”，這讓方舟覺得有些牙酸，他們既然讓緋星下來接她，她也能猜到那些人準備怎麽利用她的能力對付“方舟”了。
緋星的視線停在方舟的臉上，出聲詢問：“印水？”
“是我。”方舟笑瞇瞇地說道。
“進來吧，跟我上去。”
方舟擡腳進入電梯內，這輛電梯與隔壁那輛沒有區別，依舊是只有五十層的按鈕，沒等緋星做出選擇樓層的動作，它便自動地開始往上升去。
整個空間顯得有些沈悶，方舟朝緋星搭話道：“長官怎麽稱呼呢？”
“緋星。”他回答道，眼睛一直看著不斷上升的樓層，語氣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波動，就像一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從剛才看到緋星的第一眼起，她便感覺到了他身上的違和感，緋星的情緒十分外顯，說白了就是有點蠢，讓他裝也很難裝出這幅模樣。
方舟聯想到那位很可能是精神系能力的執政官，之前她在一號腦袋裏發現精神標記就猜測過中央有S級的精神系超越者，再結合論壇信息，這二者的信息便融合在了一起。
她還沒有和這位執政官有過碰面，但通過這麽多次的交鋒與游戲論壇當中對他的描述，手底下的人做出違抗命令的背叛行為，又留著他有用，他會使用精神控制的手段讓對方的忠誠刻進腦袋裏是很正常的事情。
電梯的層數在不斷上升，最後停在了168層。
第 99 章
方舟回想了一下這一層的信息，這層是超越者能力研究相關，管理者叫做利瓦依。
她來這裏前有過預想，他們既然召她來中央高塔，那便是允許她參與事件當中。
為“塔”工作和進入“塔”工作有本質區別，她進入聯防局不過幾天時間，就可以接觸到較為核心的信息，這速度可以稱得上是坐火箭，他們進一步地測試她的身份、身體，又或者是進行超越力量的測試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一來就是進行超越力量的測試，方舟心下有些寒意。
她的能力運轉與超越者的能力運轉有著本質的區別，如果進行精密測試的話絕對會被發現，未知的場地環境、人員，她能否有機會使用精神控制都是個問題。
電梯門緩緩打開，方舟的呼吸漸漸放緩。
緋星走出電梯，他轉身停在電梯口，略微側了一下腦袋，等待她出來一起同行。
方舟擡腳跟出，這一層都是銀白色的金屬墻壁，被上方的燈光照耀得反射出白色的折光，讓人容易沒由來的感覺到心慌。
緋星帶著她穿過走廊，方舟四處張望，路過每一個位置都裝作新奇得很，不動聲色地將這一層的布局全部記在心裏。
她一邊做著這些，一邊笑嘻嘻地問道：“緋星長官，我們這是準備去做什麽？”
緋星認真地回答道：“做檢查。”
方舟繼續挑起其他的話題：“我剛剛看電梯裏都沒有五十層以上的按鈕，我們這是怎麽上來的？”
“防止沒有權限的人到他們不該到的樓層。”
“哦，那緋星長官你是擁有來去自如的權限嗎？”
“……”
他現在回答一板一眼的，被壓抑了原本的天性，話變少了許多，遇到不能回答的問題就選擇直接沈默。
這讓方舟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下微沈。
S級的精神系實在可怕，竟然能夠這樣強力地抹除一個人的自我。
她最多也就是控制一下他人的行為，修改記憶，遇到等級比藤蟲高的超越者進行跨級控制還很容易遭到反噬。
緋星的再次出現更讓她意識到了S級精神系的可怕之處，她必須得想辦法為以後面對執政官做準備。
穿過森冷的走廊，緋星的腳步停下，帶著方舟停在一扇門前，上方的掃描儀器驗證了他的身份，等待了一會後，前門“哧”地打開。
二人前後走進，到了新的環境，方舟下意識地先將整個環境布局收入眼底。
裏面擺放著測試用的精密儀器，再往前是用防爆門隔開的另一個空間，上方安裝了可以觀察裏面情況的玻璃窗，應該是是用來觀察一些能力效果的。
檢查室裏總共有四個人，其中三個是身著白色衣服的研究人員，方舟的註意力被一個背對著她，站在儀器前的少女吸引過去。
她正將軍裝的外套套在身上，擡著下巴將紐扣一顆一顆地扣至最高。
做完這些，她對著面前的女人道：“結果怎麽樣，利瓦依博士。”
在她身前的是一位有著淺棕色長卷發的成熟女性，她的五官深邃，身材高挑，是明顯的白人面孔，通過這人的話，方舟知道她就是這層的管理者——利瓦依。
利瓦依揉了揉她的的腦袋：“你保持得很好，都沒什麽問題。”
她微微低著頭，很乖順地任由利瓦依的動作，等她揉夠了才繼續道：“好，那我先告辭了。”
“拜拜，小宓樂~”
“拜拜。”
說完，宓樂轉過身朝門口走去，等她轉過身後，方舟看清了她的臉，正是是她之前來註射抗原見過的那名少女。
原來她就是宓樂？
依照方舟根據論壇信息得出的猜測，宓樂大概率就是那個成功的實驗體。
與緋星如出一轍的黑色軍裝在她身上更顯板正，一頭短發齊耳，修剪處是平直的，整個人像一把出鞘的劍，散發著鋒利的寒氣。
幾個月的時間，她生長的速度快得驚人，身長相比當初拔高了許多，和方舟這個擬態的身高可以做到平視狀態，模樣比她最初見她時也更顯得成熟一些，如今看上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根本不像是正常人的成長速度。
她的視線在緋星和方舟身上停留了一瞬，
走到他們兩人旁邊時，宓樂停了下來，斜睨著緋星：“希望你這回不會做一些荒唐舉動，不過想來你現在也不會有多餘的心思了。”
緋星垂著眼眸一言不發。
看他對這些嘲諷話都沒什麽反應，宓樂撇了撇嘴，覺得現在的他是在是無趣極了，生不出什麽挑釁的心思，擡腳離開。
等宓樂離開後，利瓦依看向門口的二人。
“利瓦依博士，人我帶到了。”
“好，我知道了。”利瓦依正在核對剛才宓樂的檢查結果，漫不經心地應道。
而緋星在打了聲招呼後自覺地退出了檢查室，這裏面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在忙碌，方舟無所事事地到處看看，被其中一個研究人員攔了下來：“別亂走，到那邊坐著等。”
“哦，好吧。”方舟無所謂地應道。
過了好一會利瓦依的註意力才放到她的身上。
“你是……”利瓦依指著方舟做回憶狀。
“印水，名港市聯防局的。”方舟提醒道。
“哦對，讓我看看你的資料……”利瓦依一邊嘟囔著，一邊翻找出方舟的資料，她一目十行地看完，“嘖”了一聲道：“怎麽還是時效性的能力，測試起來最麻煩了。”
“去裏面拿一支血液樣本過來。”利瓦依對一邊的助手說道，又對方舟招招手：“過來。”
方舟剛走上前，利瓦依便用手擡起她的下巴直接道：“舌頭伸出來我看看。”
方舟：“……”
夜燕的能力需要通過吸收血液進行，方舟的使用辦法則是通過舔舐血液達到吸收的效果，那麽按照雷切之前說過的力量載體的運轉邏輯，身為“超越者”的她，舌頭就該是她的力量載體。
心裏怎麽想是另一回事，方舟面不改色地伸出舌頭，利瓦依左右看了看，評價道：“看起來挺健康的。”
利瓦依的評價語氣仿佛不是在說她這個人健康，而是將舌頭作為一個獨立的個體評價它的健康。
方舟覺得有些微妙，眼前這人有種要把她舌頭割了的錯覺。
這時，助手也將血液樣本拿了過來，上面寫著“0728”字樣的編號，像是日期。
利瓦依接過血液樣本，將它遞給了方舟，她弄了一點在手上進行舔舐。
吸收過後，血液主人的位置清晰地出現在了方舟的腦海裏，她的神情微微變化，這是……
“到這邊來。”另一位研究人員把前方的一個豎立的半透明測試艙的艙門打開，朝方舟說道。
方舟楞了一下，配合地走進封閉的測試艙內，她位置的正前方有一個顯示屏，外面的聲音從這裏傳出。
利瓦依問道：“位置。”
方舟回答：“和我們所處同一位置，在樓層之下。”
沒錯，他們隨便給的這只血液樣本的主人……就在這座塔的樓層之下，按照按照望潮所說，中央高塔的監獄就在地下，那這就是被關押在監獄裏的人員之一。
她說的位置是正確的，利瓦依道：“嗯，能力確實沒出錯，能具體到什麽程度？”
方舟細細感受了一下：“大概在一層下十米的位置。”
算起來差不多是在地下一層或者二層，要看他們建設的地下層高有多少。
“也沒錯。”利瓦依說著，走到了前方的數據臺前。
封閉的檢查艙開始運轉，方舟在裏面聽見它啟動的細微聲音，透過前面的透明鏡，她能夠看見站在數據臺前的利瓦依。
方舟仔細地註意著利瓦依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隨著時間的推移，利瓦依的眼神逐漸凝重起來，她極小幅度地側了下腦袋——這是人在疑惑時會做出的微小動作。
糟糕的情況還是出現了。
——利瓦依發現她力量來源的不同之處了，果然避免不了使用精神控制這一步。
方舟看了一下外面人的分布，現場除了她和利瓦依，還有另外兩位研究人員，他們二人距離數據臺有一段的距離，按照人的肉眼情況，那個位置是看不見屏幕的。
利瓦依作為這層的管理者，只要控制住她就可以解決掉大部分的問題，剛才她檢查方舟的舌頭時也達到了“觸碰”這一點的前置條件。
但在這裏使用藤蟲的精神控制有著極大的風險。
這是塔之中，距離執政官所在的樓層不過三十層而已，利瓦依又是一層的管理者，要不了多久就會被執政官發現她被人精神控制過。
可現在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方舟在心中嘆了口氣，只希望這個被發現的時間足夠她完成所有的計劃。
正當方舟準備實施控制手段時，利瓦依突然擡眸。與方舟的視線撞在一起，她神情一頓，原本準備使用的精神控制在這時停了下來。
女人的視線中有幾分了然，那是一種走在路上突然認出“熟人”的了然感，讓方舟硬生生停下。
利瓦依收回視線，擡手在數據臺上操作了一番，旁邊的助手想過來幫忙，她面不改色：“這裏不需要你幫忙，去再核對一下宓樂的數據，回頭寫一份報告書交給我。”
“啊？好的。”助手顯得有些懵逼，聽話地沒有再上前。
方舟看到她支開助手，望潮之前對她說的話突然回響在她的腦海裏。
——“你如果去了她所在的樓層，出現在她面前，她便會知道你是誰”。
方舟在這時回過神來，利瓦依就是望潮所說的那個人，那個在中央內部的算不上是夜至“成員”的傳話人。
確實如望潮所說，利瓦依所在的這層樓只要方舟來了，檢測過能力，她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這就說得通夜至為什麽會知道一號的存在了，這一層是進行著所有關於超越者的研究，與一號同類型的實驗體宓樂看起來便是這裏的常客。
只是方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坐在這麽高的位置，竟然會是一層的管理者……聽望潮的話，利瓦依並非是他們插入中央高塔之中的臥底，方舟不太確定她扮演的角色到底是什麽。
這些人還需要測試她的時效性，在裏面硬是耗費了三個小時，艙門才被控制著打開。
“時效無誤，再舔舐一次血液。”
方舟聽話地配合，再次進入檢測艙。
“位置？”利瓦依神色不變，雙手操控著數據臺，深邃的眼眸微微垂下。
“無法顯示，我的能力對同一個人一天只能使用一次。”
“無誤。”她再次說道，旁邊整理完宓樂數據的助手幫忙負責紙面記錄。
艙門打開，方舟高高掛起的心臟在這時緩慢放下，她知道她陰差陽錯間她躲過了一劫。
利瓦依打了個哈欠，“走吧，沒你什麽事了。”
他們真正在意的只有“印水”的能力，對中央來說她的價值也只有這點。
“好的好的。”方舟裝作如釋重負道，她與利瓦依擦身，這一場對接悄無聲息，二人都沒有露出一點馬腳。
方舟走出檢查室，緋星雙手握拳背在身後，站的挺直待在在門口等方舟。
等待久了，他那只紅色的眼眸看向前方，視線透過鑲嵌在金屬墻壁上的窗口落在窗外，那裏是一只停在空中“鳥”，是來自中樞系統的眼，方舟覺得他就和那只機械鳥一樣，身上沒有任何生的氣息。
方舟忍不住想，這還真不如他以前那副聒噪煩人的模樣。
“緋星長官，我這邊已經好了。”方舟出聲道
“好，跟我來。”
緋星帶著她往回走，又進入了電梯之中，它開始往上升去。
這座塔的防護要比方舟想象中得還來得麻煩，想要自如行動前往樓層根本不可能，好在她這次進來的目的也是以探查為主，不準備這次就直接出手。
方舟朝緋星問道：“緋星長官，為什麽是你來帶路啊，上面是有什麽安排嗎？”
這個問題看起來是沒有隱瞞的必要，緋星回答了她：“接下來，我應該會是你這次任務的搭檔。”
聽到這個預料之內的回答，方舟微微挑了一下眉。
上面果然還是想要利用緋星抓住她，接下來他應該會和她一起離開塔去抓捕“方舟”。
方舟心裏冒出了一個想法，她看向旁邊的緋星，他正無知無覺看著電梯上升。
——或許緋星會是她進入其他樓層的突破口。
第 100 章
電梯升到188層停了下來，這一層是中央高塔的情報庫，涵蓋了情報分析和情報整理儲放。
方舟猜測讓她來這一層應該是剛才給她的檢測過關，現在來了解關於她自己的資料信息。
她隨著緋星走出這一層，他們在電梯入口處的門口停下，根本沒有機會讓她往裏面走探查環境。
進入這間房間，裏面的布局是很普通的會議室，負責調取資料並對方舟進行講解的人並非是這一層的管理者，而是一個叫劉真的情報員。
和利瓦依不同，情報層的管理者基本就是行走的情報庫，掌握許多核心情報，自然是不會輕易出現在她這種小嘍啰面前。
方舟進去的時候，情報員正將桌面上的紙質資料收起來，其中資料上一閃而過的大頭照讓方舟感覺有些熟悉，可惜對方收得太快，她沒來得及再仔細看一眼。
緋星這回沒有退出去，而是站在她旁邊。
“你好，我是劉真。”這位情報員耷拉個死魚眼半死不活地說道：“這次主要是來將某個人的信息告知與你。”
“請你謹記，接下來你所聽到的信息不可洩露給除了這次參與者外的任何人，不然後果自負。”
對方如此認真，方舟做出誠惶誠恐的模樣：“好，我明白了。”
得到她的回答後，劉真開始將方舟的信息一一說來，對方沒有講述地太過詳細，只是大概地對方舟整理了一下關於她的能力信息，只有“坐地為牢”這個能力對她進行了充分的講解。
“據烏元柏隊長所言，你可以在空間中定位敵人。”
“是可以沒錯，但……”方舟根據對方的表述做出恰到好處的驚訝：“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人？”
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從別人口中聽關於她自己的資料，方舟還得根據情況調整自己的表情。
說真的，有點裝累了。
讓方舟感到奇怪的是，她本以為他們會和她介紹一下一號，畢竟他才是她即將追蹤的目標，可在說完她之後，方舟等待了一會，確定劉真沒有了後續。
方舟遲疑道：“你們難度太高了，這我怎麽幫？不會真的想讓我賣命吧？早知道混個飯吃要面對這麽危險的敵人我還真不如蹲大牢蹲到死。”
聽到她如此沒出息的回答，劉真臉上閃過一絲輕蔑，仿佛是覺得她這個從宕港來的家夥真是愚不可昧，不管她願不願意賣命，來到這裏、知道了這些信息後，擺在她面前的就只能是單選題。
心中怎麽想是一回事，劉真明白方舟在這裏面擔任的角色很重要，他沒有威逼，選擇拋出直接利益：“這次行動要是成功了，你會是頭等的功臣，你可以到塔裏來工作，錢和權都會像流水一樣奔向你，這是你身為宕港公民能夠到的最高點。”
“哦？”方舟做出心動的模樣：“照你這麽說我可就想要拼一拼了，沒有人不愛這兩樣東西。”
“我會協助你。”緋星突然說道：“你只需要把我帶到她面前就足夠了。”
方舟看了他一眼，誇張道：“哎呀！那緋星長官你可要保護好我啊，你能在這裏面工作一定很厲害吧？我除了會追蹤人什麽都不會，我只想好好活著。”
“我……”緋星被噎了一下，他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是這小半天來方舟頭回看到他還算有些人氣的表情。
和宓樂那些人比起來，他才是真的除了抓人什麽都不會，戰鬥要靠一堆輔助裝備才能自保，宓樂天天讓他別拖後腿，怎麽還有人需要他保護？
劉真：“……”
劉真閉了閉眼：“總之就是這樣，你能明白嗎？具體的流程聽聯防局那邊吩咐，他們會和你配合。你只要記住，帶著緋星找到她就是你的主要任務。”
他只是過來幫方舟走個流程，了解完這些後
緋星帶著她重新回到電梯內，它終於不再上升，而是一步步地開始下降，最終降到了一層，方舟這次“塔之旅”算是結束了。
緋星將她送下一層後並沒有離開，方舟奇怪道：“你怎麽還跟著我？”
他楞了一下回答：“任務已經開始了，我們現在需要去潛江市。”
方舟：“……”
就在這時，烏元柏的通訊就打了過來，方舟接起，那邊傳來烏元柏的平穩的聲音：“你現在和緋星直接去潛江市的聯防局，會有人出來接你。”
真夠著急的，看來他們這是已經做好所有準備了，她是這局棋的最後一步，當她沒有問題後，整個棋局就布置好了，只剩下實行。
“收到，烏隊。”方舟回覆道。
這場虛擬的降雨在這會已經停下，天空放晴，高高掛著有些做作的彩虹。
緋星驅車帶她直接前往潛江市，這兩座城市緊挨，不到一個小時，他們就抵達了潛江市的聯防局內。
出來接應他們的人是方舟之前在尋找一號位置時見過的那名紅發隊長。
她還是一副沒什麽精神的模樣，說話也半死不活的：“你們兩個來得可真快。”
“我是潛江市聯防局的特殊支隊隊長，芮盼。”
“芮隊你好你好，我是印水。”
“跟我進來吧。”
方舟與緋星跟隨芮盼進入聯防局。
潛江市和名港市的聯防局的布局都差不多，但整體裝修對比起來，位處中心地段的名港市更勝一籌。
奇怪的是這一路上她沒見到多少其他的警員，是潛江市聯防局人太少了還是他們被調派了任務？
方舟一邊觀察著，一邊跟芮盼進入了特殊支隊的辦公室內。
“我需要做什麽？”方舟開門見山地問。
“具體的想必塔中的人已經向你說明過了，我便不多贅述。”芮盼朝著旁邊另一位隊員道：“向萌，你帶她去武器庫挑選幾樣趁手的武器。”
“好的，芮隊。”向萌轉頭看向方舟：“你跟我來吧。”
方舟跟上向萌，緋星也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後，看來除了搭檔以外，他同樣有監視她的任務。
離開辦公室後，向萌先是瞄了瞄他們身後的緋星，然後實在忍不住朝她問道：“聽說你是宕港來的？前幾天才加入名港市的聯防局？今天又去了中央高塔？”
方舟從她身上隱約看到了一點耿意的影子，她回答道：“這你知道啊？是這樣沒錯。”
向萌立刻朝她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真心誇讚道：“厲害。”
比起名港市人對於宕港的歧視，潛江市這邊就要好上不少。
“你們知道這次任務內容是什麽嗎？”方舟問向萌。
向萌搖搖頭：“不知道，上面沒有和我們說，只讓我們聽從安排。”
方舟眼眸微深，她的能力在這個世界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掀起波瀾，想必目前也沒有多少人接觸到。
她隨著向萌通過層層身份驗證進入聯防局的武器庫，裏面各種武器看得她眼花繚亂，這裏要比當初在001庇護所看到的武器庫種類豐富太多。
可惜方舟現在心思不在這裏，她挑選了幾樣保命的輔助裝備和一只輕便的槍。
“就這些了。”
從武器庫出來後，路過衛生間時，方舟的腳步停下，對向萌道：“我去一躺衛生間。”
“好，我在外面等你。”
緋星還想繼續跟上來，方舟微笑道：“我去衛生間你還要繼續跟著？”
緋星：“……”
方舟帶著這些武器進入衛生間，將槍支放在腰間的武裝帶裏，她看了看這裏面的設施，檢查了一下裏面的是否安裝設備，確認無誤後，方舟拿出順來的血液樣本儲藏管。
她擡起手對準它的開口，線蟒從她的手心裏冒出，它們呈現水滴狀，包裹著中間的東西，在方舟對準管口後，線蟒張開包裹口，一滴血液從上方墜落至儲藏管內。
這是她剛才在利瓦依那裏測試能力時舔舐的血液樣本，被她利用線蟒將部分血液樣本儲藏進身體裏帶離。
0728這個數字讓她太在意了，這如果是日期的話，正好是她離開白鯨區的那天，也是方循江被抓走的那一天。
不管是巧合還是什麽，方舟都先下手將其血液帶了出來。
做完這些後，她控制線蟒將儲藏管包裹住帶在身上，從休息間走出，見她出來，緋星立刻跟了上來，與她一同回到特殊支隊的辦公室裏。
此時的芮盼已經將血液樣本帶了過來，她將儲藏箱打開，把裏面的血液儲藏管遞給了方舟。
“事先說明，同一人我在一天之內只能追蹤一次，時效三小時。”方舟再次強調道。
“這點我們已經提前知道。”
方舟將血液舔舐進去，她閉上眼感受腦內的目標位置，隨著位置逐漸定型，方舟險些沒控制住自己表情，她指尖微顫，強力將它壓下，蜷起手指將手放下。
——這根本不是一號的血液樣本，而是她的血液樣本！
到底是什麽時候？
他們這兩天調查的其實是關於她本人的真實身份嗎？他們又是怎麽得出當初把白鯨區攪得天翻地覆的是她這個沒用的舊人類？
怪不得在塔裏劉真根本沒有給她一號的資料，原來這次血液的目標根本不是他！
方舟知道會有這一天，但這天來得太快了，敵人的逼近催促她要加快腳步。
過於突然的真實身份暴露讓她必須得先弄清楚是為什麽。
方舟睜開眼，一邊看著潛江市的地圖，一邊大腦飛速運轉，努力回想她或許留下身份破綻的地方與他們有可能入手的地方。
電光火石間，她的腦袋裏突然出現了當時嘗試幫助一號清洗印記時，那個嘗試追蹤撕咬她的精神印記，以及她昨日中午毫無征兆的腦袋刺痛。
在此前，方舟給別人下的精神印記與暗示沒有被清洗過，所以她並不確定觸碰到印記是否會反饋給主人。
直至現在她才反應過來，她的那陣毫無征兆的刺痛正是因為她的暗示印記被清洗掉了。
是誰的精神印記被清洗掉了？
被她使用過精神控制的角色總共沒幾個，不可能是雷切亦或者是聯防局為她做檢查的檢查員。
而能夠通過清洗精神印記得出她是方舟的人，必須得是她使用過能力又見過她真容的。
她在白鯨區時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當時對孟希恩使用前都是毀壞了直升機內的監控，所以這一項能力一直沒有進入他們的視線。
但她在進入004庇護所之前的兩個例外。
一個是001庇護所的凱撒，她曾對他使用過精神控制，但通過之前的種種跡象可以看出，凱撒並沒有將她的信息上報給中央。
而她之前通過論壇信息可以了解到，中央那邊甚至都不知道路妃嵐在離開004庇護所後曾經加入過001庇護所，他記錄在001庇護所內的資料在方循江的幫助下都是假的。
另一個則是……在收服母面魔的B-021小型庇護所之中，她使用過藤蟲的精神控制模糊那些隊員的記憶。
那時候她能夠使用的手段很少，不得已留下了這種較為明顯的隱患，但她沒有在那裏留下影像，那些守夜人們連她的擬態形象都記不清晰。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他們查不到什麽後便不會將精力過多放到B-021這個小型庇護所身上。
樂園不會過度插手樂園外的事情，就算知道他們或許被精神系影響過，執政官位居高位，這些說不上名字的小事更不可能驅動一個高位者特地去插手，早早將資料壓在箱底忘得一幹二凈。
既然藤蟲的A級能力都會獲得反饋，更別提對方的S級了。
執政官能夠察覺到這些，在當時便會知道了劫走一號的陣營中有一個精神系，之後她的自導自演又與一號牽扯上關系，將她與精神能力聯想在一起是很符合邏輯的事情。
在擁有了這個前提下，情報分析的那些人會把這幾個月所有疑是精神控制的上報信息全部翻出來。
包括在B-021那時候留下的隱患。
方舟想起她當時在188層看到的那個有些熟悉的資料是誰的了，正是B-021帶領她進去的那位守夜人姜琦。
她應該見過執政官了，能夠抹消記憶，抹去人的自我，那麽說不定連讀取記憶都可以做到。
方舟在那晚來回切換過藤蟲的擬態與精神控制，在詳細的記憶面前，再快的切換速度都不算什麽。
整理清楚是因為什麽暴露身份後，她心中的石頭放下，只是從以前的信息中得來的話，那這不算是意料之外的信息暴露。
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以後，他們手中有她的血液樣本在方舟預料之中，她之前來往過中央那麽多回配合舊人類研究實驗，留下血液樣本再正常不過。
“位置在哪裏？”方舟沈默的時間有些長了，芮盼主動問道。
“這裏，地下室。”方舟指著地圖上的位置，那裏正好是萊特的總部公司。
金蠍要是在現場，多半要對著她罵上她一天，簡直就是把他利用榨幹到極致，實在無恥！
看到方舟指出的位置，芮盼覺得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他們雖然對萊特進行了詳細的調查與搜查，但他們是覺得對方不會再回到上次發現的位置，沒想到竟然還在眼皮子底下？
“你們兩個先過去，要是能夠悄無聲息地將目標直接帶走，不讓其釋放能力是最好的。”芮盼輕咳一聲：“當然，我知道這樣的可能性很小。”
她自己都覺得說這樣的可能是不是太過小看Eris了。
“那你們呢？”方舟問。
“我們有我們的行動任務。”
他們還是不信任她，沒有將具體的方案說出，只讓她負責該負責的領域，這一點，她與向萌這些人差不多。
向萌遞給方舟一個通訊耳麥，她說道：“這是中樞系統輔助，帶上這個你可以和它以及同伴聯系。”
他們這次準備的很充足，連夜將中樞系統進行了升級，中樞系統可以進行半天的潛江市管理。
方舟倒是要看看他們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她點點頭，接過耳麥戴上，裏面傳來僵硬的機械音：“警員印水你好，中樞系統雅各為您服務。”
方舟心裏有些不適，她對芮盼道：“那我和緋星長官先出發了。”
分工明確後，方舟與緋星開著普通的車輛，朝著萊特有限公司出發。
他們聽從芮盼的吩咐，沒有開聯防局的車輛，以防打草驚蛇，隨著方舟和緋星接近她所說的位置，通訊設備裏傳來芮盼的聲音：“不要從正門進，想辦法從別的位置進入。”
“以東方位50米處有一個可進入的側門。”雅各也在這個時候提醒到。
方舟：“……”
他們沒有報過位置，那邊就能知道她這裏的具體行動，看來這就是中樞系統的作用。
“好，我知道了，芮隊。”
萊特公司因為這兩天官方的施壓已經進行了停工，整個大廈裏面都沒有什麽人，方舟帶著緋星往這裏的地下室走去。
“情況怎麽……”芮盼的聲音中斷。
通訊設備突然斷開，緋星疑惑道：“餵……呃！”
突然間，他猛地往後仰去，喉嚨被禁錮住傳來窒息感。
是方舟。
她利用速度加強快速地接近緋星，用手扣住他的脖頸利用線蟒施力，與此同時，線蟒快速地從她的手部衍生出來，第一時間將緋星僅剩的一只眼睛遮蓋。
緋星對她沒有設防，她的動作突然又快速，他在這個時間裏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但他身上擁有眾多輔助裝備，特別是兩只手覆蓋滿了，在意識到自己被襲擊之後，他雙臂的輔助設備立刻開始運轉，要想對方舟發起攻擊。
方舟了解緋星，自然不會忽略這一點，在蓋住他的眼睛後，數不清地線蟒從她的身上冒出形成強有力的繩索，將他的雙手反扣固定。
方舟用她的雙手握住了他的兩只手腕上的輔助裝備，對他雙臂的輔助裝備使用了路妃嵐的物質構建。
由她觸碰到了緋星的手部裝備構造清晰地進入她的腦袋，她利落地對其重要零件進行了破壞。
滋啦的幾聲電流聲響起，兩個護臂從緋星的袖子裏掉落。
他身上的裝備有很多都有防護性，方舟沒辦法用線蟒或者其他武器對他的雙手進行攻擊。
只好使用了物質構建，路妃嵐這個能力可以直接破壞他的雙手，這樣更斷了他反抗的可能性，但她接下來的行動還需要緋星，只好退而求其次只破壞了他的裝備。
失去手部最主要的反抗裝備，方舟用控制著線蟒組成的手將他渾身上下摸了一遍，把他身上其餘的較為顯眼的輔助裝備一一沒收，最後再將部分線蟒分離，組成堅硬的繩索將他五花大綁，這才松開限制他喉嚨的力道，
除了身體自由被限制，緋星僅剩的眼眸也被遮蓋住，看不見任何東西，他咳了幾聲，微微喘著氣。
緩了一會後，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顫抖，朝著方舟問道：“你到底……是誰？”
方舟沒有回答他，她將耳朵裏的通訊設備扯下，開始與錮獸溝通，感受它傳達過來的位置信息。
整個潛江市的聯防局都出動了，又或許不止是潛江市的聯防局，他們圍繞在她所展開的坐地為牢的範圍外。
意識到這一點後，方舟命令錮獸再次進行擴大，領域的範圍更變後，又有新的人員在新的範圍外進行包圍。
空中、陸地，他們一圈一圈地分散開，源源不斷地對她所在的位置展開包圍，這麽多人，肯定不僅僅只有潛江市的聯防局。
方舟明白了他們的用意，如果“印水”和緋星沒有將“方舟”捕獲，他們這回是準備與她死磕到底，勢必要將她本人逼出來才肯罷休。
看來她也得提前行動了。
第 101 章
方舟將現在的情況通過母面魔告知於雷切，讓他那邊做好準備。
至於外面那些人……
方舟有足夠的時間與他們消耗，錮獸使用能力和她大不相同，她想要使用坐地為牢，範圍開得廣了，時間長了就很容易將她耗盡，但錮獸不同。
它作為雙S的異形生物，生活在廣闊的海水中，能夠將那些龐大的輪船困在一片海域之中幾天幾夜，它在這裏因為水域過小，無法將本體徹底展開，能力有所消減，但對於進行“消耗”來說足夠了。
接著，她才將註意力放回緋星身上，他們所在的位置是萊特公司的地下通道內，說話帶著回音，裏面一點聲音都會被放到最大。
緋星在最初問了她是誰之後，現在跟死了一樣靠在墻邊，一點掙紮的跡象都沒有，整個空間無比安靜。
方舟將身體的涅柔斯分離出來，半人高的透白色水母用觸須立在地面上左右搖擺著，跟著她一起移動到緋星身邊。
“現在整理清楚我是誰了嗎？”方舟蹲在他身前，問道。
“……世界。”他頓了一下回答方舟，聲音顯得冷靜許多。
他稱呼方舟還是用以往他自己去的昵稱，看來執政官並沒有抹除他的記憶，和一號的處理方式是不同的。
“見到我的話你準備怎麽辦？”
“抓住你，交給執政官，這是我的任務。”或許是知道騙不過方舟，他沒有撒謊。
“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你好像做不到這一點，當初為什麽要放過我轉而抓循江？”
“因為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認為上交方循江可以達到相同效果。”
“為什麽會做下這個判斷，冒險違抗命令，執政官讓你抓的人應該是我吧？在當時那種情況抓了我不是更好交差？”
“我……”緋星頓住了，他顯得有些茫然，沈默了半晌，他說：“我……不知道。”
“不過這並不重要。”緋星繼續道：“我不會做第二次錯誤的判斷。”
現在的緋星，方舟但凡將線蟒從他眼睛處撤離，他就會第一時間對她發動絕對牢籠。
“你的權限可以去塔的多少層？塔的電梯運轉原理是什麽？”
“你要做什麽？”緋星警惕道。
方舟的手捏住他的脖頸，“這個問題好好回答，有關到你性命的去留，我不會花費時間去查證你話中的真假。”
“155層以下都可以。”
“電梯運轉原理呢？”
“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告訴你電梯運轉原理。”這違背了他對塔的忠誠。
方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在意過多，她繼續問：“地下牢房可以去嗎？”
“你怎麽會知道——”
“回答我。”方舟的指尖扣進他的脖頸肉裏。
“……可以。”緋星說道，他的聲音裏沒什麽情緒：“你問這些有什麽用，我不可能帶你去。”
緋星本就是直屬於執政官的武裝軍隊的成員，他的能力定點位置基本都設置在中央高塔下的地下牢房，自然擁有前往的權利。
方舟就是想到有這個可能性。
方舟將手虛搭在緋星的脖頸上，他視野裏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觸感。
坐地為牢的空間作用中包含了“與世隔絕”，進入領域後裏面與外界的任何聯系都會被切斷，其中應該包括精神鏈接，她在這裏面嘗試接觸緋星的精神印記大概率不會被執政官察覺到。
方舟閉上眼睛，嘗試使用能力進入緋星的腦內。
察覺到熟悉的侵入感，緋星頓時渾身僵硬，身體開始顫抖，抗拒地說道：“不……不要……”
方舟沒有理會他，她的精神力一進入他的大腦就察覺到了那股霸道的力量，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剛接觸到邊緣那種難以忍耐的刺痛感重擊她的腦袋。
方舟沒有立刻退出，她強忍著這種痛感嘗試對其位置發起攻擊嘗試進行抹除，這個過程根本忍耐不到多久，方舟便滿身冷汗，將能力收回。
印記沒有松動的跡象。
比起一號腦袋裏那個還會轉頭追她的精神印記，緋星腦袋裏這個相較來說要溫和許多，方舟猜測是因為切斷了與其主人的連接的緣故，它在方舟撤離時不具備反攻追咬的跡象。
緋星作為承受方，他的狀態與她相比顯得更差，臉上都是疼痛導致的汗珠，但他沒有像一號那樣直接暈過去，在方舟收回能力後，他脫力地往旁邊一倒。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緋星艱難地說道。
方舟沒有回答她，她冷靜了一下，等狀態稍微緩和後將身體裏的藤蟲分離出來。
綠色的小蟲子從她的身體裏出來後耷拉著足肢，一點也沒有之前出來的時候那麽高興，它看看方舟又看看緋星，有些膽顫地往她身邊靠，不想接近緋星。
“去。”方舟給了它一個眼神。
藤蟲猶豫了一會，方舟的命令壓過了它的恐懼，這小蟲子渾身上下散發著不情不願的意味，慢慢悠悠地走到緋星旁邊，雙手扒拉住了緋星停住不動了。
它在對緋星使用精神能力，它在方舟身體裏能夠感受到她是如何調遣使用它的力量，這讓它脫離方舟後也學會了怎麽更多樣地使用這股能力。
沒兩秒，藤蟲就撐不住地收回能力，它渾身抖得像篩子一樣，看著可憐極了，方舟立刻伸手將藤蟲重新融合進身體裏。
異形生物不管受了多重的傷。進入她的身體裏會重新修覆好，她在嘗試用這種多次試探集中力量的辦法去撬動執政官對緋星所下達的精神暗示。
就像一個A級超越者無法對抗一個S級的超越者，但多個A級去抵禦就不一定了。
過了一會，她又將藤蟲放了出來，小東西扒著她的衣服說什麽也不去了。
“最後一次。”
在她這麽說完後，藤蟲視死如歸地再次靠近了緋星。
幾秒鐘後，方舟將藤蟲收容進身體裏，她知道不能再讓它進行嘗試了，再來一次，藤蟲會廢掉，就連融合進她身體裏也無法恢覆。
她看了一眼緋星的狀態。
三次下來，他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沒有了，脖頸處青筋暴出，疼得身體的肌肉在反射性地抽動，這簡直就像是一場酷刑。
“……你、殺了我吧。”
“你真的想死？”方舟問道。
緋星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方舟認真地等待了一會，他的聲音細弱蚊蠅：“……我不想死。”
他不怕死，但不知道為什麽，他還不想死。
“那你也出點力反抗一下吧。”方舟說道。
“……反抗？”反抗什麽？有什麽是需要他反抗的？
方舟沒有給他多想的時間，她將手放在緋星的腦袋上，再次入侵了他的腦袋，經過她和藤蟲三次的攻擊接觸，執政官的印記有了一點點松動的跡象。
那點松動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方舟卻覺得它是突破口，她接近印記，將所有的力量集中在這小小的松動口上。
劇烈的刺痛感侵襲而來，方舟感覺有針在穿透自己的神經，密密麻麻地把她包裹住。
她這次沒有立刻退出去，忍耐著這股非人的反噬，松動口越來越大，除了方舟的施壓以外，還有一股自我反抗的意識將狠狠紮根的印記與她一起連根拔起。
最後它像塵土一樣從緋星的腦袋裏消散，方舟立刻退了出來。
她渾身都是冷汗，耳朵裏是反噬後的嗡鳴聲，血液順著她鼻子和耳朵流下來，她哇地吐出一口血，鐵銹味從她的喉腔一個勁地上湧。
短短的十幾秒，她覺得自己像是度過了最漫長的一段時間。
只是一個S級精神系留下的印記而已，竟然需要她做到這一步才能抹除。
“咳咳咳……過來。”方舟捂住嘴，朝涅柔斯招了招手，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跌倒，頭疼欲裂，這只水母早就在她旁邊急得擺來擺去，收到她的指令後立刻移動到她的旁邊接住她。
方舟鑲嵌進它柔軟的身體裏，撫摸著它的傘狀體，它身上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開始對方舟運轉起物質重構的組成部分，將精神反噬導致的身體傷害一一重組修補。
方舟剛剛算是在拿緋星做一個小小的實驗，利用他作為接觸S級精神系的橋梁，精神系的超越者和異形生物過於稀少，想要短時間內找出一個可以抵抗執政官的精神類異形生物幾乎不可能，她在試探是否能夠通過別的手段找出突破口。
不過這種實驗，有一號的存在，方舟不用緋星也可以做，只是現在這個時機他正好適合。
她會這樣想辦法去抹除緋星的精神印記的理由有很多。
以他剛才的情況，她根本不可能利用他帶自己進入塔的其他樓層，但抹掉印記後的他就不一定了。
方舟想到之前在游戲論壇看到的“中央線缺少一個反抗者”，緋星在違抗執政官命令，將她放離時就有了反抗的意識，他心中的這顆名為反抗的種子在沒有執政官的幹預下會成長為參天大樹。
這是方舟在一號身上意識到緋星能力的具體發動條件後願意給他的一個機會，也是緋星當初特意放走她時為自己獲取到的機會。
希望緋星不會讓她失望。
身體的反噬損傷在涅柔斯的修覆下逐漸恢覆，方舟稍微感覺好受了一些，可精神上的損傷還沒有這麽快消散。
她蹭了下臉上的血液，現在距離錮獸展開坐地為牢不過五分鐘。
“嗚……”
這時，非常小的啜泣聲從一邊發出，在這樣的空間下放大了很多倍。
方舟朝緋星看過去，他咬著唇，哭泣著，眼淚從眼罩和線蟒的覆蓋下不斷湧出，控制不住地哭著。
方舟將藤蟲分離出來，警惕地讓它貼著緋星，但凡她被他使用能力，藤蟲就會在第一時間控制他。
做好這些準備，方舟這才將緋星眼睛上的線蟒撤離，他那只紅色眼睛裏全部都是淚水，看到方舟這張陌生到只在資料上看到過的面容，他楞了一下後哭得更大聲了。
“世界！！！”
第 102 章
緋星有記憶起就在塔裏了，他不記得自己到底是幾歲來到塔裏的，他沒有多少在塔之外的記憶，似乎他的人生都是從中間那一段開始的。
或許是因為他的能力擁有很強的潛力與特殊性，所以很小就被送到了塔裏，宓樂經常會說他運氣好，不用吃太多苦就擁有了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待遇。
確實如此，緋星從來不缺點數，在塔中擁有很高的自由權限。
按道理說，只要他好好地為塔賣命，以他的這個能力基本上不會將自己處於危險之中，只要中央高塔屹立不倒，他的人生都該是順風順水的。
可是塔裏的人都很無趣，大家都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軍隊的同伴們更是冷冰冰地宛如只會執行任務的機器人。
他們之中有很多都是緋星抓回來的罪犯，讓執政官改造成了同伴。
緋星看著他們，腦袋裏偶爾會閃過起他們原本掙紮逃亡的模樣，這會他感到一股如蛆附骨般的寒意。
緋星始終無法在塔裏找到屬於他的棲息地。
只有宓樂不一樣，她與他一樣沒有家人，自小在生長在塔裏，她會嘲笑他、諷刺他、挖苦他，雖然很討厭，但她與自己一樣是鮮活的。
緋星曾經偷偷地將宓樂當做唯一的朋友、知己，覺得她是能夠理解自己的。
他後來又發現，宓樂與他是不同的。
她將研究實驗的利瓦依當做“母親”，將下達指令的執政官當做“父親”，將與她一樣相同的實驗體一號當做“哥哥”。
她有自己一套自成體系的邏輯，讓她在塔之中尋找歸屬感，只要這個邏輯沒有崩盤，她會為此至死效忠於塔。
這讓緋星感到寂寞，又覺得羨慕。
他偶爾會想，要是有一天，這座永遠不會倒下的塔塌了會怎麽樣。
可是沒有人敢對抗塔，只有在塔的統治下四處逃竄的罪犯，他們也生不起對抗塔的意志，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他十八年的人生裏，能夠在他的世界裏活動、留下痕跡的人很少，所有人總是來去匆匆，做著一般無二的事情。
直到遇見方舟，她會保護他，會與他做朋友，不會因為他缺乏常識露出不耐的表情。
宓樂總是說他蠢，緋星卻不這麽覺得。
緋星知道方舟救他只是為了點數，想和他做朋友的話只是敷衍，他並不在乎這些到底是不是真心的，他會因此感到開心，這就足夠了。
執政官讓他接近方舟時，他頭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做“期待”。
但方舟很特殊性，緋星很早開始就知道執政官會想盡辦法得到她。
他想，世界會成為自己的同伴嗎？
緋星期待著，同樣害怕著。
他期待塔裏有一個與他一樣的存在，又害怕方舟成為那些如出一轍失去自我的同伴。
緋星覺得她那麽強，只要她歸順於執政官，投靠於塔，中央肯定願意為她留一個位置的。
在白鯨區的那場戰鬥中，緋星就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或許更早就知道了，方舟有著比那些罪犯們還要尖韌的意志，她永遠都不可能投靠塔，想要她進入塔之中，那註定只能是後者。
緋星覺得很無趣，他不想看見那樣的光景。
所以他反抗了，他中斷了抓走方舟的能力，將她放走，這並非是因為他多在意方舟，更多的是為了滿足他自己。
緋星不知道自己反抗的是誰，是塔？是執政官？還是……他自己？
可惜的是他是個膽小鬼，連反抗都做得那麽拖泥帶水，甚至轉而抓走方循江想要在執政官面前為自己留下一線生機。
這當然行不通，不是方循江沒有價值，而是他違抗了執政官的命令，背叛了塔。
被摘走眼球的時候緋星想，太好了，他只是會死，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至少他不會變成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沒想到最後迎接他的並不是死亡，是他最恐懼的，來自執政官的召喚。
執政官的精神侵入不會給人疼痛感，緋星只覺得自己正在一點點地被黑暗所吞噬，他逐漸地感知不到任何情緒，刻在他腦袋裏的只剩下了忠誠與無法違抗的命令。
他成為了執政官軍隊中如出一轍的棋子，真正的緋星待在深淵之中，永無天日。
所以那時候的緋星會回答方舟：我不想死。
撬開的微小的印記，就像是他伸出泥潭中的一只手。
他在求救。
我不想以這幅姿態死去，我不想……連我是什麽樣的都不知道，就這樣死去。
方舟牽住了緋星伸出的手，將他拉了出來，他呼吸到了空氣，嗅到了氣味，看到了——
世界。
這讓他控制不住地落淚，他差一點、差一點，就要真的墜入深淵之中了。
緋星的反應在方舟的預料之外，他哭得可憐兮兮的，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這讓方舟覺得有些頭疼，不過看他這個架勢，想必是不會對她使用能力了。
方舟將綁住他的線蟒全部撤離收回身體裏，用腳踢了踢他，很煞風景地說道：“哭什麽？我將你的精神印記抹除不是為了在這裏看你哭鼻子的。”
緋星這才停止了哭泣，他站起身看著面前的方舟，那是她原本的模樣。
緋星後知後覺地感到丟臉，他不在發出聲音，可是眼淚沒那麽快就能完全止住，還在往下流，他幹脆擡手把自己的臉擋住了：“我忍不住嘛。”
方舟：“……”
算了，只要不影響交流就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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