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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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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2

永安巷像是被人遺忘的角落,無人問津,也無人踏足。

巷內一片荒涼,巷外卻是喧鬧不止。

嘈嘈雜雜的人語聲像是一鍋煮沸的粥,與淒清的小巷形成強烈的對比。

永安巷外不遠處有一家茶攤,許是地理位置原因,客人寥寥。

開店的是個老婦人,客少倒也自得其樂的慢慢騰騰的燒水煮茶。

姜依依和姬懷生走上前去要了兩碗茶。

婦人招呼他們坐下,笑容慈和的起身沖茶,拎著壺過來,放了兩個碗在他們面前。

茶攤雖小,但被婦人拾掇得很幹凈。

茶壺茶碗都擦得程亮,舊桌椅上也是一塵不染。

清透的茶水呼嚕嚕註入碗中,激起白色的泡沫,隨著蕩漾的水波在碗內轉圈圈。

碗內七八分滿後,婦人擡起水壺,動作嫻熟的用白凈的手帕擦去壺嘴上殘存的水漬,笑道:“二位慢用。”

“大娘。”見婦人後退一步就要離去,姜依依喊住她,擡手指著斜前方問:“往那邊可是永安巷?”

婦人未答反問:“你們要去永安巷做什麽?”

姜依依彎下狐貍眼:“尋人。”

婦人似松了一口氣,挺起背繼續往竈臺走:“那便不用去了,裏面已經無人居住了,二位還是上別處再打聽打聽吧。”

“為什麽?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婦人放下茶壺,在竈前的矮凳上坐下:“這事說來,話就有些長了。”

姜依依追著她的身影扭過身去:“剛好我們走累了想歇歇,您就說給我們聽聽吧。”

“行,那我這老婦人就跟你們嘮叨嘮叨。”

婦人笑著往竈臺內添了一根柴,轉過頭來悠悠道:“這事啊,還要從多年前說起。”

“聽說啊,有一富庶人家的小姐,自小養尊處優,養得是天真爛漫,不知人間疾苦,更不識人心險惡,被一男人的甜言蜜語哄騙了也不自知。”

“那男子啊,也不知用的什麽法子,哄得小姐與他私奔,背地裏卻又以小姐做要挾,向富商索要錢財。”

“富商愛女心切,一面用錢財穩住男子,一面暗中派人解救女兒,誰承想,那小姐卻不願歸家,鐵了心要跟著男子。”

婦人說到這都險些咬碎牙,帶著為人父母對子女的失望與氣憤。

“富商一氣之下,索性也不管了。”婦人擺擺手,感同身受著富商的無可奈何:“那男子後來要不到錢了就開始鬧,鬧得人盡皆知。”

“為著家族臉面,富商便傳出話來,要與女兒斷絕關系。”

“小姐沒了利用價值,男子的險惡嘴臉也就漏了出來,他若自此棄了小姐便也罷了,可這喪心病狂的......”婦人再次咬緊了牙,這次是同為女子的憤慨:“竟將小姐賣進了花樓。”

“小姐幾經輾轉,自毀容貌,好不容易從花樓裏逃出來,跑回了家。”

“終是身上掉下來的肉,富商也不忍其再被拖進花樓,便出錢替她贖了身。”

婦人輕嘆了一聲,又帶著對女子的疼惜道:“可進過那地方的女子,一輩子都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何況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如何能容得下這樣一個女兒在家裏,是以,他們給了小姐一筆錢財,將她趕出了家門。”

“小姐無處可去,心灰意冷,最後於城外桃花樹下投繩自盡。”

姜依依和姬懷生全神貫註的聽著,為小姐急轉直下的後半生唏噓不已。

姜依依問:“那後來呢?”

爐竈內的火勢小了,婦人又往裏丟進去一根柴火,沒有了剛剛的感同身受情緒起伏,平淡道:

“據說小姐投繩之日,正值桃花樹百年花期化靈之際,機緣巧合之下,小姐的魂魄被花靈裹挾,故以此成妖重活一世,自此她性情大變,殺盡天下負心之人。”

“兩年前,池州城內陸陸續續出現兇案,城內男子日夜提心吊膽,故合請玄門除妖。”

“這事當時鬧了好一陣。”

“如今這世道啊,對女子越發苛刻,浪子回頭金不換,女子卻鮮有回頭之路,所以對我們女子而言,有這麽一個人能替我們出口惡氣......”婦人發自內心的表態:“也挺好的。”

“當時桃妖被四方追殺,經常會得女子相助。”婦人隱隱透著惋惜:“只是最終,仍是難逃一死。”

“桃妖死後,她之前住過的宅子裏便時常發出貓叫,叫聲詭異,讓人生寒。”

“有人說,那是桃妖再次借著貓靈重生了,不過倒也未再出現命案,只有的人在夜間偶爾被貓抓傷。”

“那些貓趕不走也趕不盡,久而久之,人們都覺晦氣,住在永安巷內的人也都陸續搬走了。”

“永安巷也就成了空巷。”

姜依依和姬懷生看向彼此。

顯然,他們都聯想到了那只貓妖,也都做了同一個決定。

探宅。

兩人將茶水飲盡,起身告辭:“多謝大娘與我們費這麽多口舌,我們還要尋人,便告辭了。”

婦人擡頭望著他們,關切問:“你們還要去永安巷?”

姜依依笑著回:“我們兄妹倆出來尋親,既說人在永安巷,總要進去找一遍心裏才踏實。”

婦人點點頭,覆又叮囑:“那你們最好白天去,晚上被貓傷的人多。”

“好,多謝大娘提醒。”

姜依依客套完轉身欲走,卻見姬懷生神色別扭的盯著自己,她不解的蹙了一下眉:“走啊。”

姬懷生沖她翻了個白眼,不悅轉身。

......?

這是......生氣了?

姜依依莫名其妙的跟上去,靠近他身旁時,聽見他陰陽怪氣道:“你兄長叫姜萬丘,我不叫姜萬丘。”

姜依依了然的挑了一下眉,一時玩心大起,故意強調道:“以後你也是我的親兄長。”

姬懷生頓如點燃的炮仗,氣呼呼站住:“姜依依你故意的是吧?”

姜依依對上他的慍怒的眸,彎著眼睛笑:“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小心眼?”

姬懷生冷哼一聲,氣性起來了,轉身闊步往熱鬧的人群走去,與冷情的永安巷背道而馳。

“你要去哪兒?”

姬懷生悶頭往前走,不答。

姜依依追上去拉住他:“不去永安巷了?”

“不去。”

“你別鬧......”

姜依依也有些生氣了,不耐的呵斥一句,擡眸卻發現他的眼神飄向她的身後方。

她察覺到不對,松了眉頭正欲往後看,卻聽姬懷生低聲提醒:“別回頭。”

姜依依心領神會,止住下意識的動作,再次擰起眉繼續配合:“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這麽兒戲?我們是出來辦事的,不是出來玩的。”

“我說不去就不去。”

姬懷生看著她,怒聲無理的丟下這一句,再次轉身大步離開。

姜依依小跑著跟在身後追。

兩人一前一後的離永安巷越來越遠。

*

雅致的房間內,擺設簡單,卻不寒磣。

鏤空的雕花木門和隔窗此時都緊閉著,細碎的陽光從門窗上的格子透進來,斑斑點點的落在黑灰的地面上。

門口的圓桌上擺放著熱茶瓜果和點心,極盡待客之道。

陸崢卻無心享用,頹唐的靠著床榻癱坐在地上。

從被關進這裏,他就一直在喊,一直在解釋,說了幾個時辰了都沒人理他。

如今他嗓子啞了,也沒力氣了。

“吱呀”

緊閉的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風從門口灌進來,攪動著綁在梁柱上飛沙色的紗簾如波濤起伏,輕柔的吹在臉頰上帶來自由的空氣。

陸崢擡頭看向來人。

來的是個中年男子,身體微微發福,臉上蓄著短須,著一身草綠色的錦衣,頭戴鎏金發冠,大拇指上帶著綠玉扳指,威嚴華貴,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

陸崢對他有些印象,從他的眼中也看到了對自己的熟悉感。

他是池州郭家的家主。

陸崢像看見水的魚一樣看見了希望,連忙撐著床榻起身。

他理了理衣裳,並攏雙腿,恭恭敬敬的躬身作揖:“晚輩華鎣陸家陸崢,拜見郭家主。”

郭家主眼尾上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世侄快起。”他喜笑顏開的上前兩步,托起陸崢的胳膊:“原說看你第一眼就覺眼熟。”

陸崢此時可沒有寒暄的心思,起身一股腦的解釋:“郭家主,這真的是一場誤會,我就是路過,不知是貴府在招親。”

郭家主不緊不慢的轉身指向房門口的圓桌,語氣平靜:“我們坐下說。”

陸崢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疼不癢的,也不好再鬧,跟著他挪步。

兩人坐下後,郭家主又指使跟在身後的人給陸崢倒了一杯茶,才開口徐徐問:“你方才說只是路過,不是來參加選親的?”

陸崢連連點頭,雙眼真誠的望著他:“對,我當時就是誤入,不知道是在招親。”

“那這繡球最後可是你接的?”

“我......我當時。”陸崢努著嘴好半天才說出來:“小姐朝我扔過來我就下意識接住了,我不知道那是招親的繡球。”

郭家主了然的點了一下頭,語調始終緩緩的:“那就是說,繡球確實是你接的。”

“......”陸崢撓了撓後腦勺,自覺理虧又尷尬的扯了扯唇:“可以這麽說。”

“你既接了繡球,卻不承認。”陸家主帶上兩分威嚴又問:“如此,將小女置於何地啊?”

“......我,我願當面致歉。”

“致歉又如何堵得住悠悠眾口啊?那麽多人都親眼看著你接了繡球,你如今卻反悔,他們該如何議論小女?”

“......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呢?”

“什麽辦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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