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望理所當然地拿下了元旦晚會的最佳表演獎。

李格非沒有猜錯。南望因為在迎新晚會上的鋼琴表演, 人氣大漲, 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上了這個突降南高的轉學生。

然而南望本人對此毫不知情, 礙於李格非的關系，極少有人敢走到南望面前來。除了每天得到的關註度更多了之外，對她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桐城的冬天冷到了骨子裏, 教室裏大門緊閉著, 暖氣開得很足。

李格非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最近反覆在做著同樣的夢。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見到南望時的場景，不是在南禪寺外, 而是在更久遠的以前。

十一二歲的李格非皮得很, 打架什麽的都是家常便飯, 和家裏人也鬧得不怎麽愉快。後來因為摔了左腿, 被逼著在醫院裏住了幾天。

那時候南望經常來探望他隔壁床的一個小女孩。

市醫院的床位有些緊張，李格非也不願意走關系, 就正常住了進來。

她皮膚白凈, 烏黑的長發在腦後綁成了一個丸子頭，身上穿著簡單的純色白t，下擺利落地塞進黑色熱褲裏，稚嫩的臉上滿是天真。

活潑開朗的樣子，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他不知道她的名字, 只對她喋喋不休的說笑聲煩不勝煩。她站在那裏笑著的模樣太礙眼了, 礙眼到他都沒有辦法忽視她。

長得好看的女孩子為什麽也這麽聒噪？

第二天李格非才知道, 隔壁床的小女孩被判定為腦死亡，不久前才從ICU搬出來。

有次李格非路過花園的時候，看到南望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哭。

午後的醫院花園裏人不多, 她就安安靜靜地在那裏坐著，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但肩膀一顫一顫的樣子，看得他有些於心不忍。

這人怎麽人前人後差距這麽大？

李格非最討厭嬌滴滴的女生了，哭起來沒完沒了的，但她似乎不是這樣。

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但不知怎地，還是耐著性子去買了一包手帕紙，走到南望面前遞給她。

“謝謝。”南望擡起頭看了他一眼，接過紙巾之後情緒稍顯緩和了下來。

畫面到這裏就結束了。

你不能指望一個目中無人的男孩去自找麻煩，何況李格非也沒有安慰人的本領，那包紙巾是他最大的溫柔了。

李格非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追悔莫及。

如果那時他走近她，她是不是就能記得有他這麽個人？

李格非驟然清醒了過來。

期末考試將近，作業只多不少。為了過個好年，每個班級的備考氣氛都變得濃郁了起來。這個時候，就連一貫吊車尾的杜宇騰都開始沈迷學習了起來。

只除了戀愛腦的李格非之外。

他轉過頭的時候，南望忙著給楊婧潔和杜宇騰講題。

這兩個人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說三句話有兩句都在拌嘴。不過有他們在，氣氛倒是緩和了許多。

南望抽出空隙出教室的時候，李格非也跟了出去，走之前還不忘鞭笞杜宇騰：“上課就不能長點心？”

“非哥這是起床氣嗎？”杜宇騰呆楞地看著李格非的背影，不解地撓了撓頭。

“只是嫌棄你腦子笨而已。而且，你問題這麽多，怎麽不去問方哲？”楊婧潔大概知道李格非抱怨的原因，她看了杜宇騰一眼，絲毫沒有自己也在叨擾南望的自覺。

顯然杜宇騰也沒有發現，他反問道：“你確定方哲會？”

杜宇騰話音剛落，腦袋就被方哲的書砸了個正著，“真以為我聽不到？”

“……”杜宇騰頓時覺得有點委屈。

南望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發現李格非靠在不遠處的欄桿上等她。

李格非是側對著她的。

他身上穿著單薄的米色短外套，寬袖的設計很別致，袖口的扣子扣起來會變成燈籠袖。素雅的米色搭配水洗牛仔褲，休閑的同時，恰好地軟和了他身上的氣質。

他微擡著頭看向天空，但他面對著的所有光景，似乎都不及他本人來得耀眼。

幹凈溫和，掃走了冬日早晨的倦意。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還是初秋，準眼就已經到了深冬。

四個月前，南望絕對想不到自己會和李格非走到今天。但現在回想起來，又覺得應該是這樣的。

李格非認真起來的樣子，很少有人能夠抗拒得了。

南望正楞神著，就見有一個男孩上前叫住了他。

她記不太清楚臉，但看身高和體型，似乎是那天在籃球場上見過的人。

“非哥。一中的人約我們打球，你要不要一起來？”程城笑著搭上了李格非的肩膀。

“什麽時候？”李格非轉頭問了他一句，和南望相背。

“就這周末。”程城說道。

看到李格非點頭，程城又跟他說了幾句才走。他轉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南望，還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非哥，小嫂子來了。”

“……”南望對這個稱呼還有些接受不能。

她沖他禮貌地笑了笑，才走到李格非身邊來。

李格非微垂著眼睛，一只手自然地握住了南望的手。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後，他拿起一旁早已沖泡好的奶茶杯放到她手裏，“暖暖手。”

他就連跟她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要軟上許多。

南望體質偏寒，一年四季都手腳冰涼。這一點，他也是最近才發現的。

“是不是困了？”見南望耷拉著腦袋沒說話，李格非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

熱乎乎的奶茶杯將南望的意識拉攏了回來。她搖了搖頭，想到李格非的話後，冷不防問了一句：“南驍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麽？”

李格非這一個月來的舉動太明顯了。每天前前後後地照顧她不說，還總是不忘關心她的睡眠情況。

南望不是很想提起自己的病，她每次都欲言又止，但又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知道了她的病。

“嗯。你不希望我知道？”李格非還握著南望的手，他看著她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都是小心翼翼的。

看來是知道了。

“沒有多嚴重，我怕你多想。”南望看著李格非濕漉漉的眼睛，內心一下就變得柔軟了下來。

“傻。”李格非伸手揉了揉南望的頭發。她冬天不愛綁頭發，披散著一頭柔軟的巧克力色長發，模樣看起來有點乖乖的。

南望伸手抓住了李格非作亂的手，兩個人嬉鬧了一會兒，趕在上課鈴聲想起之前，手挽手回了教室。

“臥槽，大魔王在南望面前是這樣的啊？這TM也太溫柔了。”

“非哥又帥又專一，我要淪陷了。”

“這狗糧把我給吃撐了，我可能要對不起食堂的阿姨了。”

趴在窗戶後面偷看他們的別班同學，即便聽不到聲音，也完全被李格非柔軟的眼神所征服，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般配，除了般配還是般配。

放學的時候，楊婧潔神神秘秘地湊到南望了南望身邊，“南望南望，晚上要不要去新開的清吧Monster？”

南望看了一眼正等著他的李格非，用眼神示意楊婧潔。

“咳。”楊婧潔以手抵唇掩飾了一波，厚著臉皮對李格非說道：“非哥，花間路那邊新開了一家清吧，要不要一起去？”

“去哪去哪，我也要去。”杜宇騰背著包走了過來，完全掩飾不住一臉的期待。

李格非靠在課桌上，正面對著南望，挑眉問她，“想去？”

楊婧潔：我只是問你們要去不去玩，你們為什麽要餵我吃狗糧。

最後南望、李格非、方哲、楊婧潔、杜宇騰五個人一起去了花間路的酒吧一條街。

清吧的名字叫做Monster，意為怪物。

Monster位於在最角落的位置，木頭做的招牌，塗鴉的字體既隨性又好看。入口只有一個小門，進店要走下一段樓梯。

他們來得早，還不是清吧最熱鬧的時候，正中央的小舞臺上都還是空的。

店裏開著暖黃色的燈光，光線不算太亮，但卻暧昧地恰到好處。裝修是北歐和日式相結合的風格，所有的桌椅也都是木頭做的，簡潔大氣。

據說Monster開業不到三天，就成功躋身桐城的網紅清吧之列。

“聽說Monster晚上來駐唱的嚴嘉先小哥哥超帥的，不知道今天能不能看到他。”楊婧潔趁李格非不備，笑嘻嘻地和南望咬起了耳朵來。

他們就坐在舞臺附近的圓桌上，李格非和楊婧潔分坐在南望兩側。

“嚴嘉先？”南望有點驚訝，重覆了一遍楊婧潔說的名字。

“嗯嗯。說是酒吧老板的好朋友，在附近開了一家書屋來著，不過他大概只唱這幾天吧。”楊婧潔怕她沒聽清，不由得加大了音量。

李格非斷斷續續地聽了一耳朵。他喝了一口特調的雞尾酒。酒吧錯落的燈光照在他身上，本就俊逸的面容更顯得英氣逼人了起來。

書屋老板？不就是南驍口中的嘉先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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