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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號那天，陳渠川準時來接程念，他到的時候程念才上完課回來換衣服，幹脆把車停樓下上了樓。
門開的時候，程念迎到門口，挑了件小禮服裙子，設計簡單，只在束腰的設計上存了些小心機，顯得她比例又好了幾分。她今天妝感比平時要重一些，瞧見陳渠川來，忙問他怎麽樣。
陳渠川點頭，“挺好的。”
挺好？那就是不怎麽好。
程念眉心擰起，就要轉回去再換，陳渠川沒忍住嗤然笑了，拉住她，“行了行了，我是說你穿什麽都好看。”
程念有點臉紅，陳渠川聳聳肩，她這性子，他還真拿她沒辦法，剛動作完又怕她誤會，拉了她到鏡子前，替她整理了下頭發，她留及肩發，燙一個梨花卷，斜斜散散披在身後，露出光潔的脖頸。
陳渠川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禮盒，最後拎出來一條項鏈，程念從鏡子裏看到吊墜是很簡單的平安扣，但質地卻是市面上最好的玻璃種，她有些赧然，陳渠川笑笑，“我媽送也不送全套，還得兒子自掏腰包貼補，你說說我是不是該向她討點零花錢。”
他把頭埋在她後頸，靜靜貼著她，程念看了眼腕上的鐲子，其實她談不上有多喜歡，畢竟她事多，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還覺得礙事。可有些東西，一旦習慣了，也就爾爾。
陳渠川把頭擡起來，輕輕替她戴上，扶了扶她的肩膀，最後點了點頭，“你真的怎麽都很好看。”
程念有些無措地握了握吊墜，想拒絕卻又說不出口，以陳渠川的性子，她要是說一個不字，他怕是能當場把項鏈砸成渣，怪可惜的，還是戴著吧。
陳渠川帶她出門，等到上了車，她還是有些忐忑，說話也帶著不安，“小川哥，你帶我去，會給你丟臉嗎？”
他們那個圈子裏的，比車比錢比女人，她不是圈子裏的人，卻也深谙某些明爭暗鬥。
陳渠川失笑，“我要是說丟臉，你是不是得立馬掉頭回去？”
程念手果然撫上了車門，陳渠川無奈，“程念，你別這麽不自信，”他看向她，目光堅定卻也溫和，“你很好，不輸別人。在我這裏，更是獨一份。”
程念這顆心就被他一句話輕易攪得稀巴爛。
他今天開車很穩，一點也不急，時不時和她說些他以前的趣事，“我念高一的時候，我姐高三，她談了個混混男朋友，那個年紀混混招小女生喜歡，我姐又是念的特招班，課不多，每天都和他在外邊鬼混，也不搭理我。”
“委屈？”程念笑。
“是委屈。”陳渠川唇角向下壓了壓，卻沒忍住又揚了起來，“她高考完後又和那個混混出去野了兩個月，等我放暑假，我媽讓我去把人逮回來。”
“就你？”程念剛說完，就見陳渠川掃過來的眼刀，趕緊換了說法，“不是，賀琛和我說，小時候你姐和你哥都是幫你揍小朋友的。”
陳渠川自然知道賀琛會向程念提起哪件事，默默在心裏給和他的情分又補上了一刀，然後說：“就我。那會兒我高中了，不一樣了，我把那個混混揍得趴在地上叫我哥，說再也不敢騷擾我姐了。”
“啊？”程念吃驚，事態發展遠超乎她想象。
陳渠川笑，“誰讓我姐和他一出去浪，就連我生日都忘了。”
“原來還是小心眼。”程念失笑，“我還以為你怕她被帶壞呢，後來呢？”
“後來，”陳渠川沒忍住笑了，“後來混混就成了我姐夫，現在動不動就威脅我姐別太慣著我，不然他還是能穿著西裝在會議廳裏和我幹一架。”
程念：“……”
他現在笑起來的時候越發柔和起來，距離感沒了，冷清感沒了，動不動發怒的臭脾氣也沒了，他極輕地笑了一下，“他們認識是在我姐高二的時候，我姐不住學校，夜裏下了晚自習回家，遇上一幫小混混找她麻煩，我姐夫從天而降，打跑了混混，然後沖她吹了個口哨，‘妹妹跟我走嗎？’”
程念一陣唏噓。
“我姐的性子帶點乖戾，沒人攔得住她。換作是我哥，這事也就……”陳渠川感慨了一陣，然後嗓間發出一聲極低的輕笑，“所以，妹妹跟我走嗎？”
程念低頭，小聲答：“我在你車上呢。”
陳渠川沒忍住笑笑，卻聽她問：“所以你和大嫂怎麽回事？”
陳渠川頭大，耐著性子解釋，“她年紀和我差不多，我們一塊兒長大的，但聯姻……你懂的吧。他們這兩年準備要小孩了，你別多想。”
程念撅撅嘴，決定放過他。
到地方，是個蘇式園林，時間還早，陳渠川把車停在門口停車場，陪了她往裏走。一路亭臺樓閣看得程念眼花繚亂，程念興致蠻高，鬧騰了一陣，突然問他：“小心眼，你是不是也記恨著我去年沒給你過生日呢？”
陳渠川生日在八月底，去年暑假他倆剛好處於冰封期，誰也不想看見對方，整個暑假程念都沒回去也沒聯系過他，自然也沒陪他過生日。
陳渠川點頭，“所以要怎麽補償我？”
“小心眼。”程念笑，“今年送你份大禮啊。”
陳渠川看她眉眼彎彎，不自覺地也隨她笑了笑，“你能送得起我什麽大禮？”
程念撇撇嘴，“我再想想，肯定是我能送得起的最大的禮就是了。”
陳渠川點頭，“行啊，我等著。”
七拐八繞，陳渠川帶她穿進一處游廊，往裏走了不遠，聽見人聲喧嘩，他倆剛到門口，迎出來一個人，陳渠川松開牽了她的手，和他抱了抱。
周向迪從裏邊殺出來，“嘿嘿嘿，我說你倆，倆大男人這麽親熱也不害臊？”
周向迪的目光止於程念，程念今天還是沒聽陳渠川的話穿了高跟，但鞋跟不高，站在那裏，安安靜靜的也不出聲，笑著看他倆，完全沒舍得分點目光給周向迪。
等他倆消停了，周向迪卷著大舌頭問：“陳渠川你個王八蛋，你這不聲不響地帶誰來了？”
陳渠川不像他們隨便帶女伴出來，賀琛偶爾嘲諷他活得像個苦行僧，這下既然帶人來了，自然不會簡單。
陳渠川嘴角噙著笑意，重新牽起她的手，“程念，合法夫妻。”
周向迪舌頭半天捋不直，陳渠川沒耐心，向程念介紹：“周向迪，大舌頭一個。”
程念笑笑，微微彎了腰，“向迪哥。”
聲音蘇蘇甜甜的，周向迪一哆嗦，半天擠出個：“弟妹好。”
陳渠川懶得理他，看向餘信，又轉頭看程念，“餘信，真兄弟。”
周向迪在旁邊，“餵餵餵，我就不是了？”
“你是撿的。”陳渠川白他一眼。
程念一陣心累，叫信哥怪怪的，叫餘信哥也不大好，她憋了半天，臉都漲紅了，最後擠出來一個，“餘哥好。”
“噗”，周向迪沒忍住，轉頭往裏邊跑，“來來來，都來看看，咱們小川少爺今天帶了個很有趣的妹子過來給你們開眼界。”
餘信也不在意，“隨意，弟妹怎麽方便怎麽來。”
他們仨轉頭往裏走，和裏邊的人一一介紹，最後剩下一個賀琛，程念禮貌沖他笑笑，不開口。
既然陳渠川後來和她說開了，那說明陳渠川一早心裏有她，賀琛大概也早看出來了，所以當時那事她總算是梳理通了：如果賀琛直接讓陳渠川幫他忙去說服他舅的話，塑料兄弟陳渠川和他舅關系沒那麽好，未必會幫他。所以賀琛來找了她，如果她真被唬住幫他交了投標書，那校慶工作組能找到背鍋的，他就去疏通工作組那邊的關系，順利成為整個校慶活動的戰略合作夥伴。如果她沒被嚇唬到，把事情告訴了陳渠川，依陳渠川的脾氣自然會去找他算賬，賀琛不會不知道陳渠川的醋勁有多大，這會兒只需要答應一個小條件——離她遠遠的，就足夠逼得陳渠川上刀山下火海去求他舅幫他走機械學院那條路了。
確實是穩賺不賠的生意，程念心裏為陳渠川不平，並不想搭理賀琛，臉色都不好看了幾分。
周向迪在旁邊看了一路熱鬧，這會兒終於繃不住了，“賀琛你說一一天到晚老繃著張臉，你看咱弟妹都對你有意見了。”
賀琛今兒帶的女伴是個二線小花旦，長相美得有些攻擊性，這會兒頗有些討好賀琛替他出氣的意味，走過來沖程念笑笑，“邢謠。”
她自我介紹得簡單，程念沖她伸手握了握，“程念。”
邢謠面子掛不住，補了一句，“以前沒見過我？”
她連參加了幾部綜藝刷足了存在感，最近又有部片子在熱映，她不信在座居然有不認識她的人。程念沖她看了很久，久到都有些不禮貌了，微微蹙了眉，求助似的看向陳渠川，陳渠川笑笑也不給她提示，她最後漲紅了臉說：“不好意思啊，忙著學習，沒註意別的。”
“噗嗤”，看戲的周向迪沒忍住噴了。
程念有些惶恐地轉頭看向陳渠川，用眼神問他是不是說錯話了，陳渠川沒忍住沖她一笑，然後沖邢謠解釋：“還在念書，不大關心娛樂圈，邢小姐大人有大量，別和小孩子一般計較。”
連陳渠川都發話了，賀陳二家在迎城平分秋色，不過領域不同而已，這幾年陳渠川他大哥接手下來，倒有幾分隱隱勝過賀家的趨勢，邢謠不敢造次，只好擺擺手裝大度說沒事。
周向迪憋著笑拉了魏丹丹也落了座，一路憋個不停，到飯桌前坐下還是沒忍住，魏丹丹瞪他一眼，“收著點，在外邊呢。”
一個小插曲過去，賀琛全程沒插話，也沒有護女伴的意思，邢謠面色訕訕卻也不敢發作，只好佯裝大度。程念卻是根本沒放在心上，全程忙著拒絕陳渠川給她夾過來的菜，落在旁人眼裏倒成了打情罵俏，無意間撒了一桌人一碗金牌狗糧。
吃過飯，他們換到院子裏乘涼，旁邊有條人工河，但勝在護養得不錯，水流潺潺，偶有幾聲蟬鳴卻也不覺聒噪。
周向迪玩心起說要玩牌，他們也沒什麽日常消遣，賀琛笑了笑，“累。都帶了女伴，讓她們玩吧。”
餘信不服，“什麽叫都帶了女伴，賀琛你眼瞎看不見我？”
賀琛撥了個電話，“給你叫一個。”
賀琛撥完電話沒一會兒，出來一個打扮素雅的女人，是餘信的口味，他們尋常開玩笑開慣了，倒也玩得開，餘信也不在意，推了她們到石桌前。
程念一開始以為他們不過是開玩笑而已，這會兒見來真的，腳步都到了桌前了卻又沒了膽量，周向迪在那邊笑，“咱們玩大點唄，一把下來，最大贏家給最大輸家一個任務唄，盡情發揮你們的腦洞就行。”
周向迪說完不懷好意地笑笑，魏丹丹牌技不差，他不怕。程念卻沒這個膽子，習慣性地拽了拽陳渠川袖子，“我不會。”
邢謠沒忍住笑了，“程念妹子不會連玩個牌的膽量都沒有吧？又不輸錢。”
陳渠川看她一眼，推了程念過去坐著，話卻是對著邢謠說的，“當然不會。”
他附在程念耳邊，“出來玩就放輕松點，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喲呵，咱們小川今天有點霸道總裁的風範啊。”周向迪日常起哄好手，倒是不動聲色地幫邢謠挽回了點面子，讓她不至於太難堪。
可惜程念是真的不會玩他們這種路數，四個男人在桌前立著看她們玩牌，時不時閑聊幾句生意場上的事，惹得她心煩意亂，第一局就果不其然地輸了，贏家自然是魏丹丹。她和周向迪對視一眼，玩心大起，“kiss一個就行，在場隨便誰。”
陳渠川向她遞過去一柄飛刀，魏丹丹捂胸口作中刀狀。
程念有些赧然，但還是站起身來，踮了踮腳往陳渠川臉上親了一個。
魏丹丹知她害羞，也不為難她，繼續發牌，陳渠川在後邊看著程念手忙腳亂地拿牌看牌，有些忍俊不禁。
沒玩一會兒，倒是餘信那邊輸了，魏丹丹這次沒留情，放了個大招，拿了四張紙牌代表在場的四大人渣，讓她抽一張，抽到誰晚上和誰過夜。人也沒推辭，含了笑抽了張，結果抽到周向迪，大家忍俊不禁，周向迪忙舉雙手投降，“老婆這是你自己搞的鬼啊，真的不怪我。”
魏丹丹笑笑，“讓你去你就去，哪這麽多廢話？”
大家笑作一團。
下一輪輸家又轉回了程念，邢謠是贏家，存了心找她難堪，眼睛滴溜溜地在在場中人中轉了一圈，最後笑瞇瞇地把方才魏丹丹剩下的三張牌往中間一推，“我就比較笨了，不如丹丹姐聰明，就借借丹丹姐的花獻佛唄。”
程念往身後看一眼，陳渠川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些玩味，程念轉回頭去，大家都玩得這麽開，她放不開倒是丟他的臉了，她隨意撚了一張，攤開來——是賀琛。
賀琛一直垂著眼看手機，得知邢謠贏了也沒反應，這會兒倒是眼皮擡了擡，看了程念一眼，又和她身後的陳渠川對視一眼，隨後點點頭算應下。
大家起哄了一陣，邢謠洗了牌玩下一輪。
陳渠川趁著這空當往她身旁一坐，石凳小，陳渠川坐下來沒坐到一半，程念忙起身把凳子讓給他，隨著她起身，六道目光掃過來，陳渠川又掐了他的腰讓她坐在了他腿上。
周向迪起哄，“嘖嘖，小川少爺這麽輸不起，要上手幫人玩了？”
陳渠川盯他一眼，“站累了。”
周向迪啞口無言，陳渠川又看了眼程念的牌，不算好，嘴角含了笑意，半開玩笑道：“我說，你們不能老這麽欺負我們家姑娘啊，凈玩她不會的。”
邢謠目光掃過來，陳渠川摟著程念的腰，程念大概是聽到這句“我們家姑娘”有些難安，耳根透著紅，於是也開玩笑似的回了一句：“小川少爺不能這麽護短吧？我們也都是菜鳥而已。”
程念轉頭看陳渠川，拿手指碰了碰他唇示意他噤聲，“都玩三局了，我會了。”
陳渠川頷首，程念聰明，玩個牌難不倒她，接下來桌上果然局面天翻地覆，程念知道怎麽玩了，記牌算牌速度很快，幾乎沒再輸過，倒是時常贏了不知道該怎麽辦，陳渠川偶爾說兩句渾話惹得她又一陣害臊，大家又笑作一團。
晚間十一點半，大家各自玩累了回房，程念跟著陳渠川走，邢謠回頭看她，“程念妹子可別走錯房間了啊，牌是玩完了，但規矩還在哦。”
程念腳步一頓，餘信也剛好在後邊叫陳渠川說有話要私下說。
陳渠川低頭在她額上落了個吻，重新回到院子裏找餘信。
賀琛拿了房卡在過道裏等她，程念咬咬唇，跟了過去。
進了門，賀琛回頭看她一眼，程念一哆嗦，“難道還要收手機？”
賀琛沒忍住笑出聲，“程念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可愛？難怪小川拿你當個寶。”
賀琛去洗了把臉出來，侍應生已經把他們的行李送進來了，程念坐在凳子上玩手機，也不敢看他，賀琛失笑，“上次那事是我不對，但我是商人，我不會道歉。”
程念“嗯”了聲，賀琛又繼續道：“小川沒和我翻臉，但不是不在乎你。”
程念心底那根弦被戳了一下，說不在意是假的，雖然陳渠川說賀琛是在開玩笑，可那天的陣勢確實那麽嚇人，心裏沒有芥蒂實在是不容易。
賀琛繼續，“他和他舅不大對付，特意去求了他舅，只給我開了個條件，離你遠點。”
程念擡頭看他，賀琛笑了笑，拎起他的行李，“所以，我就先滾了。”
賀琛帶上門出去，程念把門鎖上，這才去沖了個澡，回來剛準備睡下，聽到敲門聲，她走過去，聽到他的聲音，“是我。”
陳渠川臉上有倦色，她問：“有不開心的事？”
陳渠川點頭，“和餘信聊了會兒他弟的事情。”
餘信還有個弟弟，程念低了頭，不過他不想說她也不會問，她笑著推他去洗澡，“有點晚了。”
陳渠川沖完澡出來，程念正窩在床上發呆，有點悶悶不樂。
陳渠川躺她旁邊，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怎麽了？我們家姑娘又犯相思病了？”
程念撇撇嘴，“小川哥，我是不是太放不開了，感覺和你的朋友們……有點格格不入。”
陳渠川嗤笑，“你就是你，你和他們比什麽比，你也想當人渣？”
“不是。”
我就是不想因為我，讓你和他們有了距離。
後半截話程念沒說出口，但陳渠川聽懂了，“你怎樣都很好，”他在她臉頰上落下個吻，“人渣們也有分寸，你看他們敢開邢謠玩笑，敢開魏丹丹玩笑嗎？別在意。”
程念好似聽進去了，但臉上還是有愁容，陳渠川玩笑心起，存了心逗她，手從她裙擺下方探進去，程念身子頓時僵硬了，陳渠川見她這樣，玩心大起，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身下，手撫上她胸前柔軟。
程念怔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拒絕，只是眼神躲躲閃閃的，想看他又害羞，只好拿了手指往他小腹上戳化解尷尬，這下輪到陳渠川過了會兒電，好一會兒才把她手指屈了握在掌心，低頭吻她，他嗓音很低，聲線柔和，“別怕，我們家姑娘，怎樣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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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號那天，陳渠川準時來接程念，他到的時候程念才上完課回來換衣服，幹脆把車停樓下上了樓。
門開的時候，程念迎到門口，挑了件小禮服裙子，設計簡單，只在束腰的設計上存了些小心機，顯得她比例又好了幾分。她今天妝感比平時要重一些，瞧見陳渠川來，忙問他怎麽樣。
陳渠川點頭，“挺好的。”
挺好？那就是不怎麽好。
程念眉心擰起，就要轉回去再換，陳渠川沒忍住嗤然笑了，拉住她，“行了行了，我是說你穿什麽都好看。”
程念有點臉紅，陳渠川聳聳肩，她這性子，他還真拿她沒辦法，剛動作完又怕她誤會，拉了她到鏡子前，替她整理了下頭發，她留及肩發，燙一個梨花卷，斜斜散散披在身後，露出光潔的脖頸。
陳渠川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禮盒，最後拎出來一條項鏈，程念從鏡子裏看到吊墜是很簡單的平安扣，但質地卻是市面上最好的玻璃種，她有些赧然，陳渠川笑笑，“我媽送也不送全套，還得兒子自掏腰包貼補，你說說我是不是該向她討點零花錢。”
他把頭埋在她後頸，靜靜貼著她，程念看了眼腕上的鐲子，其實她談不上有多喜歡，畢竟她事多，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還覺得礙事。可有些東西，一旦習慣了，也就爾爾。
陳渠川把頭擡起來，輕輕替她戴上，扶了扶她的肩膀，最後點了點頭，“你真的怎麽都很好看。”
程念有些無措地握了握吊墜，想拒絕卻又說不出口，以陳渠川的性子，她要是說一個不字，他怕是能當場把項鏈砸成渣，怪可惜的，還是戴著吧。
陳渠川帶她出門，等到上了車，她還是有些忐忑，說話也帶著不安，“小川哥，你帶我去，會給你丟臉嗎？”
他們那個圈子裏的，比車比錢比女人，她不是圈子裏的人，卻也深谙某些明爭暗鬥。
陳渠川失笑，“我要是說丟臉，你是不是得立馬掉頭回去？”
程念手果然撫上了車門，陳渠川無奈，“程念，你別這麽不自信，”他看向她，目光堅定卻也溫和，“你很好，不輸別人。在我這裏，更是獨一份。”
程念這顆心就被他一句話輕易攪得稀巴爛。
他今天開車很穩，一點也不急，時不時和她說些他以前的趣事，“我念高一的時候，我姐高三，她談了個混混男朋友，那個年紀混混招小女生喜歡，我姐又是念的特招班，課不多，每天都和他在外邊鬼混，也不搭理我。”
“委屈？”程念笑。
“是委屈。”陳渠川唇角向下壓了壓，卻沒忍住又揚了起來，“她高考完後又和那個混混出去野了兩個月，等我放暑假，我媽讓我去把人逮回來。”
“就你？”程念剛說完，就見陳渠川掃過來的眼刀，趕緊換了說法，“不是，賀琛和我說，小時候你姐和你哥都是幫你揍小朋友的。”
陳渠川自然知道賀琛會向程念提起哪件事，默默在心裏給和他的情分又補上了一刀，然後說：“就我。那會兒我高中了，不一樣了，我把那個混混揍得趴在地上叫我哥，說再也不敢騷擾我姐了。”
“啊？”程念吃驚，事態發展遠超乎她想象。
陳渠川笑，“誰讓我姐和他一出去浪，就連我生日都忘了。”
“原來還是小心眼。”程念失笑，“我還以為你怕她被帶壞呢，後來呢？”
“後來，”陳渠川沒忍住笑了，“後來混混就成了我姐夫，現在動不動就威脅我姐別太慣著我，不然他還是能穿著西裝在會議廳裏和我幹一架。”
程念：“……”
他現在笑起來的時候越發柔和起來，距離感沒了，冷清感沒了，動不動發怒的臭脾氣也沒了，他極輕地笑了一下，“他們認識是在我姐高二的時候，我姐不住學校，夜裏下了晚自習回家，遇上一幫小混混找她麻煩，我姐夫從天而降，打跑了混混，然後沖她吹了個口哨，‘妹妹跟我走嗎？’”
程念一陣唏噓。
“我姐的性子帶點乖戾，沒人攔得住她。換作是我哥，這事也就……”陳渠川感慨了一陣，然後嗓間發出一聲極低的輕笑，“所以，妹妹跟我走嗎？”
程念低頭，小聲答：“我在你車上呢。”
陳渠川沒忍住笑笑，卻聽她問：“所以你和大嫂怎麽回事？”
陳渠川頭大，耐著性子解釋，“她年紀和我差不多，我們一塊兒長大的，但聯姻……你懂的吧。他們這兩年準備要小孩了，你別多想。”
程念撅撅嘴，決定放過他。
到地方，是個蘇式園林，時間還早，陳渠川把車停在門口停車場，陪了她往裏走。一路亭臺樓閣看得程念眼花繚亂，程念興致蠻高，鬧騰了一陣，突然問他：“小心眼，你是不是也記恨著我去年沒給你過生日呢？”
陳渠川生日在八月底，去年暑假他倆剛好處於冰封期，誰也不想看見對方，整個暑假程念都沒回去也沒聯系過他，自然也沒陪他過生日。
陳渠川點頭，“所以要怎麽補償我？”
“小心眼。”程念笑，“今年送你份大禮啊。”
陳渠川看她眉眼彎彎，不自覺地也隨她笑了笑，“你能送得起我什麽大禮？”
程念撇撇嘴，“我再想想，肯定是我能送得起的最大的禮就是了。”
陳渠川點頭，“行啊，我等著。”
七拐八繞，陳渠川帶她穿進一處游廊，往裏走了不遠，聽見人聲喧嘩，他倆剛到門口，迎出來一個人，陳渠川松開牽了她的手，和他抱了抱。
周向迪從裏邊殺出來，“嘿嘿嘿，我說你倆，倆大男人這麽親熱也不害臊？”
周向迪的目光止於程念，程念今天還是沒聽陳渠川的話穿了高跟，但鞋跟不高，站在那裏，安安靜靜的也不出聲，笑著看他倆，完全沒舍得分點目光給周向迪。
等他倆消停了，周向迪卷著大舌頭問：“陳渠川你個王八蛋，你這不聲不響地帶誰來了？”
陳渠川不像他們隨便帶女伴出來，賀琛偶爾嘲諷他活得像個苦行僧，這下既然帶人來了，自然不會簡單。
陳渠川嘴角噙著笑意，重新牽起她的手，“程念，合法夫妻。”
周向迪舌頭半天捋不直，陳渠川沒耐心，向程念介紹：“周向迪，大舌頭一個。”
程念笑笑，微微彎了腰，“向迪哥。”
聲音蘇蘇甜甜的，周向迪一哆嗦，半天擠出個：“弟妹好。”
陳渠川懶得理他，看向餘信，又轉頭看程念，“餘信，真兄弟。”
周向迪在旁邊，“餵餵餵，我就不是了？”
“你是撿的。”陳渠川白他一眼。
程念一陣心累，叫信哥怪怪的，叫餘信哥也不大好，她憋了半天，臉都漲紅了，最後擠出來一個，“餘哥好。”
“噗”，周向迪沒忍住，轉頭往裏邊跑，“來來來，都來看看，咱們小川少爺今天帶了個很有趣的妹子過來給你們開眼界。”
餘信也不在意，“隨意，弟妹怎麽方便怎麽來。”
他們仨轉頭往裏走，和裏邊的人一一介紹，最後剩下一個賀琛，程念禮貌沖他笑笑，不開口。
既然陳渠川後來和她說開了，那說明陳渠川一早心裏有她，賀琛大概也早看出來了，所以當時那事她總算是梳理通了：如果賀琛直接讓陳渠川幫他忙去說服他舅的話，塑料兄弟陳渠川和他舅關系沒那麽好，未必會幫他。所以賀琛來找了她，如果她真被唬住幫他交了投標書，那校慶工作組能找到背鍋的，他就去疏通工作組那邊的關系，順利成為整個校慶活動的戰略合作夥伴。如果她沒被嚇唬到，把事情告訴了陳渠川，依陳渠川的脾氣自然會去找他算賬，賀琛不會不知道陳渠川的醋勁有多大，這會兒只需要答應一個小條件——離她遠遠的，就足夠逼得陳渠川上刀山下火海去求他舅幫他走機械學院那條路了。
確實是穩賺不賠的生意，程念心裏為陳渠川不平，並不想搭理賀琛，臉色都不好看了幾分。
周向迪在旁邊看了一路熱鬧，這會兒終於繃不住了，“賀琛你說一一天到晚老繃著張臉，你看咱弟妹都對你有意見了。”
賀琛今兒帶的女伴是個二線小花旦，長相美得有些攻擊性，這會兒頗有些討好賀琛替他出氣的意味，走過來沖程念笑笑，“邢謠。”
她自我介紹得簡單，程念沖她伸手握了握，“程念。”
邢謠面子掛不住，補了一句，“以前沒見過我？”
她連參加了幾部綜藝刷足了存在感，最近又有部片子在熱映，她不信在座居然有不認識她的人。程念沖她看了很久，久到都有些不禮貌了，微微蹙了眉，求助似的看向陳渠川，陳渠川笑笑也不給她提示，她最後漲紅了臉說：“不好意思啊，忙著學習，沒註意別的。”
“噗嗤”，看戲的周向迪沒忍住噴了。
程念有些惶恐地轉頭看向陳渠川，用眼神問他是不是說錯話了，陳渠川沒忍住沖她一笑，然後沖邢謠解釋：“還在念書，不大關心娛樂圈，邢小姐大人有大量，別和小孩子一般計較。”
連陳渠川都發話了，賀陳二家在迎城平分秋色，不過領域不同而已，這幾年陳渠川他大哥接手下來，倒有幾分隱隱勝過賀家的趨勢，邢謠不敢造次，只好擺擺手裝大度說沒事。
周向迪憋著笑拉了魏丹丹也落了座，一路憋個不停，到飯桌前坐下還是沒忍住，魏丹丹瞪他一眼，“收著點，在外邊呢。”
一個小插曲過去，賀琛全程沒插話，也沒有護女伴的意思，邢謠面色訕訕卻也不敢發作，只好佯裝大度。程念卻是根本沒放在心上，全程忙著拒絕陳渠川給她夾過來的菜，落在旁人眼裏倒成了打情罵俏，無意間撒了一桌人一碗金牌狗糧。
吃過飯，他們換到院子裏乘涼，旁邊有條人工河，但勝在護養得不錯，水流潺潺，偶有幾聲蟬鳴卻也不覺聒噪。
周向迪玩心起說要玩牌，他們也沒什麽日常消遣，賀琛笑了笑，“累。都帶了女伴，讓她們玩吧。”
餘信不服，“什麽叫都帶了女伴，賀琛你眼瞎看不見我？”
賀琛撥了個電話，“給你叫一個。”
賀琛撥完電話沒一會兒，出來一個打扮素雅的女人，是餘信的口味，他們尋常開玩笑開慣了，倒也玩得開，餘信也不在意，推了她們到石桌前。
程念一開始以為他們不過是開玩笑而已，這會兒見來真的，腳步都到了桌前了卻又沒了膽量，周向迪在那邊笑，“咱們玩大點唄，一把下來，最大贏家給最大輸家一個任務唄，盡情發揮你們的腦洞就行。”
周向迪說完不懷好意地笑笑，魏丹丹牌技不差，他不怕。程念卻沒這個膽子，習慣性地拽了拽陳渠川袖子，“我不會。”
邢謠沒忍住笑了，“程念妹子不會連玩個牌的膽量都沒有吧？又不輸錢。”
陳渠川看她一眼，推了程念過去坐著，話卻是對著邢謠說的，“當然不會。”
他附在程念耳邊，“出來玩就放輕松點，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喲呵，咱們小川今天有點霸道總裁的風範啊。”周向迪日常起哄好手，倒是不動聲色地幫邢謠挽回了點面子，讓她不至於太難堪。
可惜程念是真的不會玩他們這種路數，四個男人在桌前立著看她們玩牌，時不時閑聊幾句生意場上的事，惹得她心煩意亂，第一局就果不其然地輸了，贏家自然是魏丹丹。她和周向迪對視一眼，玩心大起，“kiss一個就行，在場隨便誰。”
陳渠川向她遞過去一柄飛刀，魏丹丹捂胸口作中刀狀。
程念有些赧然，但還是站起身來，踮了踮腳往陳渠川臉上親了一個。
魏丹丹知她害羞，也不為難她，繼續發牌，陳渠川在後邊看著程念手忙腳亂地拿牌看牌，有些忍俊不禁。
沒玩一會兒，倒是餘信那邊輸了，魏丹丹這次沒留情，放了個大招，拿了四張紙牌代表在場的四大人渣，讓她抽一張，抽到誰晚上和誰過夜。人也沒推辭，含了笑抽了張，結果抽到周向迪，大家忍俊不禁，周向迪忙舉雙手投降，“老婆這是你自己搞的鬼啊，真的不怪我。”
魏丹丹笑笑，“讓你去你就去，哪這麽多廢話？”
大家笑作一團。
下一輪輸家又轉回了程念，邢謠是贏家，存了心找她難堪，眼睛滴溜溜地在在場中人中轉了一圈，最後笑瞇瞇地把方才魏丹丹剩下的三張牌往中間一推，“我就比較笨了，不如丹丹姐聰明，就借借丹丹姐的花獻佛唄。”
程念往身後看一眼，陳渠川嘴角勾起一抹笑，有些玩味，程念轉回頭去，大家都玩得這麽開，她放不開倒是丟他的臉了，她隨意撚了一張，攤開來——是賀琛。
賀琛一直垂著眼看手機，得知邢謠贏了也沒反應，這會兒倒是眼皮擡了擡，看了程念一眼，又和她身後的陳渠川對視一眼，隨後點點頭算應下。
大家起哄了一陣，邢謠洗了牌玩下一輪。
陳渠川趁著這空當往她身旁一坐，石凳小，陳渠川坐下來沒坐到一半，程念忙起身把凳子讓給他，隨著她起身，六道目光掃過來，陳渠川又掐了他的腰讓她坐在了他腿上。
周向迪起哄，“嘖嘖，小川少爺這麽輸不起，要上手幫人玩了？”
陳渠川盯他一眼，“站累了。”
周向迪啞口無言，陳渠川又看了眼程念的牌，不算好，嘴角含了笑意，半開玩笑道：“我說，你們不能老這麽欺負我們家姑娘啊，凈玩她不會的。”
邢謠目光掃過來，陳渠川摟著程念的腰，程念大概是聽到這句“我們家姑娘”有些難安，耳根透著紅，於是也開玩笑似的回了一句：“小川少爺不能這麽護短吧？我們也都是菜鳥而已。”
程念轉頭看陳渠川，拿手指碰了碰他唇示意他噤聲，“都玩三局了，我會了。”
陳渠川頷首，程念聰明，玩個牌難不倒她，接下來桌上果然局面天翻地覆，程念知道怎麽玩了，記牌算牌速度很快，幾乎沒再輸過，倒是時常贏了不知道該怎麽辦，陳渠川偶爾說兩句渾話惹得她又一陣害臊，大家又笑作一團。
晚間十一點半，大家各自玩累了回房，程念跟著陳渠川走，邢謠回頭看她，“程念妹子可別走錯房間了啊，牌是玩完了，但規矩還在哦。”
程念腳步一頓，餘信也剛好在後邊叫陳渠川說有話要私下說。
陳渠川低頭在她額上落了個吻，重新回到院子裏找餘信。
賀琛拿了房卡在過道裏等她，程念咬咬唇，跟了過去。
進了門，賀琛回頭看她一眼，程念一哆嗦，“難道還要收手機？”
賀琛沒忍住笑出聲，“程念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可愛？難怪小川拿你當個寶。”
賀琛去洗了把臉出來，侍應生已經把他們的行李送進來了，程念坐在凳子上玩手機，也不敢看他，賀琛失笑，“上次那事是我不對，但我是商人，我不會道歉。”
程念“嗯”了聲，賀琛又繼續道：“小川沒和我翻臉，但不是不在乎你。”
程念心底那根弦被戳了一下，說不在意是假的，雖然陳渠川說賀琛是在開玩笑，可那天的陣勢確實那麽嚇人，心裏沒有芥蒂實在是不容易。
賀琛繼續，“他和他舅不大對付，特意去求了他舅，只給我開了個條件，離你遠點。”
程念擡頭看他，賀琛笑了笑，拎起他的行李，“所以，我就先滾了。”
賀琛帶上門出去，程念把門鎖上，這才去沖了個澡，回來剛準備睡下，聽到敲門聲，她走過去，聽到他的聲音，“是我。”
陳渠川臉上有倦色，她問：“有不開心的事？”
陳渠川點頭，“和餘信聊了會兒他弟的事情。”
餘信還有個弟弟，程念低了頭，不過他不想說她也不會問，她笑著推他去洗澡，“有點晚了。”
陳渠川沖完澡出來，程念正窩在床上發呆，有點悶悶不樂。
陳渠川躺她旁邊，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怎麽了？我們家姑娘又犯相思病了？”
程念撇撇嘴，“小川哥，我是不是太放不開了，感覺和你的朋友們……有點格格不入。”
陳渠川嗤笑，“你就是你，你和他們比什麽比，你也想當人渣？”
“不是。”
我就是不想因為我，讓你和他們有了距離。
後半截話程念沒說出口，但陳渠川聽懂了，“你怎樣都很好，”他在她臉頰上落下個吻，“人渣們也有分寸，你看他們敢開邢謠玩笑，敢開魏丹丹玩笑嗎？別在意。”
程念好似聽進去了，但臉上還是有愁容，陳渠川玩笑心起，存了心逗她，手從她裙擺下方探進去，程念身子頓時僵硬了，陳渠川見她這樣，玩心大起，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身下，手撫上她胸前柔軟。
程念怔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拒絕，只是眼神躲躲閃閃的，想看他又害羞，只好拿了手指往他小腹上戳化解尷尬，這下輪到陳渠川過了會兒電，好一會兒才把她手指屈了握在掌心，低頭吻她，他嗓音很低，聲線柔和，“別怕，我們家姑娘，怎樣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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