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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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4
也不知道陳渠川到底如何處理的，還是當真如他所說，賀琛其實只是單純和她開個玩笑，反正那天之後，賀琛確實沒再來找過她的麻煩。
紀念品的事情也是陳渠川臨時找了他哥幫忙，介紹了個靠譜的承接單位，對方單位資質不錯名聲也不錯，校慶工作小組一拍大腿決定通過，於是緊趕慢趕在校慶日前把新一批紀念品趕了出來，程念成功免於被校慶工作組推出去餵魚。
程念最後也沒在校慶戰略合作夥伴名單上找到賀琛那家單位的名字，卻發現機械學院的最大讚助商換成了那家。雖說是退而求其次選了她給的備用方案，但畢竟那家公司是做精密機械的，效果雖然打了折扣，但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程念感慨了下，也不知道賀琛使的什麽法子辦到的。不過她也無暇多想，等她忙完手頭亂七八糟的事情，第一件事是給陳渠川發了條消息：小川哥最近忙不忙？
陳渠川還是日常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有事說事。
程念：想請你吃飯，時間你定，地方我定。
陳渠川秒回：周六晚。
程念剛收了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她拿起來看了看，還是陳渠川的：不吃辣。
程念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回了句：遵命。
她挑了好幾天，最後很有誠意地選了家她剛發下來的獎學金範圍內能夠承受的最高檔次的餐館——一家以雞湯出名的小餐館，店面不大，但算半個網紅店，陳渠川這人自然是不願意排隊的，程念下午三點剛過，就開著她的mini跑去排隊了。
陳渠川下午五點給她打電話，電話那邊有水聲，應該還沒有出門，程念邀功，“小川哥，晚上請你喝雞湯。”
陳渠川嗆了一下，“你還真會選啊。”
程念忙解釋：“不是不是，此雞湯非彼雞湯，你來了就知道了，六點到就可以了。”
程念選的這家店離陳渠川住的那塊兒不遠，十來分鐘的車程，陳渠川懶得開車，是打車過來的，到的時候恰巧排到程念，程念滿心歡喜地點完菜往外一望就看到了他，忙沖他招手：“小川哥，這裏。”
她今天好像心情不錯，穿束腰吊帶小短裙，細腰長腿，惹得周圍時不時有人偷看兩眼，陳渠川說了一路“借過”擠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攬進懷裏。
程念背僵了一下，聽到他問：“怎麽來的？”
“開車來的。”程念不知所以，但還是老實答道。
陳渠川點點頭，那還好，少被很多人看了去。
這家店裝修風格偏中式，每一桌拿了隔簾圈出個隔間出來，雖然能聽到周遭細碎的聲音，但畢竟還保留有隱私。
他倆剛坐進去，陳渠川就把隔簾放了下來，程念攔他，“還沒上菜呢，上菜再放下來也不遲。”
陳渠川看她一眼，精致的鎖骨暴露在外，脖子上沒戴配飾，顯得有些空落落的，但也足夠吸睛。
程念還在喋喋不休：“小川哥，這次真的謝謝你啊，不然我真的得跪下給校慶工作組的老師謝罪了，前面忙著寫論文，一點事都沒管，哪裏知道後面這麽多簍子。”
陳渠川一本正經：“要跪可以，只能跪我。”
一代逼王再度橫空出世，程念沒忍住笑噴，“小川哥你不是吧，上次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我要真給你跪下，那我得叫你什麽，爸爸？”
榮升為爸爸的陳渠川瞪她一眼，程念瞬間八丈高的氣焰滅了七丈，然後乖乖幫他拆餐具。
“夏令營材料都交了？”陳渠川問。
程念點頭，挨個報了她交的幾所學校的名字，都是挺好的學校，排名很靠前，專業也不弱，但有幾所是外地的。
陳渠川擰了眉，“把外地的幾所去掉。”
程念疑惑地看他，“為什麽？這幾所都挺好的，我選了挺久，把握也要大些。”
陳渠川把不講理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沒有為什麽，開著我的車，花著我的錢請我吃飯，聽我的不行？”
程念不服，“我拿獎學金請的。”
陳渠川瞧著她一臉正經的樣子，沒忍住抿唇笑了笑，程念不自覺地有些看呆了，他今天笑的時候，周身都是柔和的。
陳渠川掀了掀眼皮，“再看請我十頓。”
程念“哦”了一聲說沒錢，又和他說起賀琛那事，陳渠川看她一眼，把她撐在桌上的手掰下來，“臟。都說了和你開個玩笑了，協辦名單一早就有公示，他哪能那麽傻？除非你真的傻到幫他遞什麽投標書。”
“那他一本正經的嚇我……再說了，我當時給他提過建議讓他去找機械學院，他那會兒不肯，怎麽最後還是去了？”
陳渠川輕描淡寫，“你白在迎大混那麽久了？”
“嗯？”
“機械學院院長是我小舅。”
程念：“……您家關系網鋪天蓋地，失敬。”
陳渠川狀似無意，“那也是你舅。”
程念一怔，先是想他這句話的深意，後來又開始想別的，最後問：“小川哥，你是不是騙我了？哪有什麽賀琛不敢說，是你找了舅舅幫忙然後封口的吧？”
陳渠川搖頭，“不是，他真不會打我的主意。”他低頭看了眼她垂眉順目的樣子，她不和他鬥嘴置氣的時候其實還挺可愛挺溫順，“我順手幫個忙而已，也順便給他提了個條件。”
“嗯？”
陳渠川滿不在意，“讓他滾蛋再也別找你。”
程念先是楞了下，然後說：“……那他還不如直接讓你幫他忙呢。”
“直接讓我幫？”陳渠川笑，“親兄弟還明算賬呢，直接幫，憑什麽？”
程念徹底懵圈，想不明白他們雲裏霧裏的關系，最後只好問：“所以呢？你們這是兄弟呢還是宮心計呢？”
“宮心計？”陳渠川似乎覺著這個詞很有趣，反覆念了幾遍，最後相當潮流地化用了一下網絡流行語，“差不多吧，塑料兄弟，有時候能真信，有時候暗地捅你一刀倒是不至於，但絆你一腳再正常不過。”
程念：“……貴圈真亂。”
門簾微動，上完菜，陳渠川極自然地替她拿了碗盛雞湯，程念搶過來，盛滿一碗遞給他，“別別別，今天我請客，您只管飯來張口就行。”
陳渠川接過來，低頭嘗了一口，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不錯。”
程念心花怒放，卻還忍住了只笑瞇瞇，“我選了很久的，主要是我沒錢，只請得起這樣的。”
陳渠川一口雞湯差點沒忍住噴出來，好半天才咽了下去，沒落個一世英名毀於雞湯的慘烈結局，“程念你最近有點蕩漾啊？”
“蕩漾可不是什麽好詞。”程念給他夾了塊雞肉，“不過我最近確實是很蕩漾，煩心事都解決完了，就等著期末考試然後四處參加夏令營了。”
陳渠川點點頭，“行，好好準備，等你好消息。”
程念作吃驚狀，“果然是吃人嘴短，小川哥你今天居然沒冷嘲熱諷誒，反而祝我有好消息？”
陳渠川給她夾了塊香菇，“吃吧你，話怎麽這麽多今天？戲精上身還是話嘮附體？”
“還能有您一代逼王的話多嗎？”
陳渠川把筷子慢慢放下，擡眼看程念，程念笑嘻嘻不敢看他，“我什麽也沒說過，小川哥您聽錯了，我下次請您吃個補聽力的。”
程念飛快地又給他夾了塊雞肉，都是沒有骨頭的小塊，陳渠川被撫平了即將爆炸的心情，一頓飯吃得還算愉悅。
吃完飯，程念說送他回去，陳渠川卻說想走走，兩人沿街往南走，走出去百來米，程念挪不動腳步了——一條步行街，街邊小攤販各式美食正散發著香味。
程念沖他眨了眨眼，陳渠川突然有點後悔剛為什麽說要走走，把剛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程念伸出食指勾了勾他袖子，陳渠川服軟，“走吧。”
兩人轉進去，程念樂不可支，她已經太久沒有逛過街了，每天忙到沒見過太陽，這會兒買了串糖葫蘆嚼了兩口覺著不好吃一轉頭扔進了垃圾桶，又去買了個糖人舔了兩口，新鮮勁過了轉頭扔給陳渠川，又一溜煙地買亂七八糟的蜜餞去了。
陳渠川無奈跟在她身後，最後見她腳步停在一家龍蝦館前的時候，瞬間站不住了，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程念不依，過來把他拉進了店裏，陳渠川拒絕，“你還有錢？獎學金都吃完了。”
程念笑瞇瞇，“還有您發的實習工資呢。”
陳渠川：“……那不拿工資請我？”
程念拉著他進去，“那不還是拿你的錢請你，那可不行，不過拿你的錢請自己吃麻小我心安理得。”
陳渠川鐵青著臉看她點了三斤麻小，店裏活動還買三送一，陳渠川目瞪口呆，“你一個人能吃這麽多？”
程念看他一眼，“你真不吃啊？”
陳渠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程念搖搖頭，“那算了，我一個人也可以。”
陳渠川：“……”
程念說是這麽說著，卻還是替他剝了蝦，將蝦肉遞到他碗裏，陳渠川不肯吃，程念又起身拿了蝦肉往他嘴裏送，“小川哥給個面子嘛。”
陳渠川閉了眼，和赴死似的張開了嘴，程念把蝦肉送進他嘴裏，他嘗了嘗，竟然莫名覺得還挺美味，面子有些掛不住。
程念笑彎了眼，“以前一次都沒吃過嗎？”
陳渠川點頭，“打小我媽就不讓吃，覺得不健康。”
“確實不健康。”程念點點頭，“不過嘛，人生苦短，偶爾放縱一次怎麽了？”
程念遞給他一雙塑料手套，陳渠川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接下了，程念這下徹底心花怒放，喚了老板上了兩瓶Viognier，陳渠川攔她，“你今天可開了車。”
程念滿不在乎，極自然地脫口而出：“沒關系啊，反正你都會送我回去。”
陳渠川啞口無言，好像他確實沒讓她自己一個人回去過，不過這人竟然也就心安理得，他越想越來氣，給自己倒了杯酒，灌了滿滿一大杯，然後開始低頭吃蝦。
程念看他一眼，突然笑得不懷好意，“誰吃得少誰開車。”
明明兩人剛剛才碰了杯，都喝過酒，程念這話沒安好心，陳渠川白她一眼。他今天休息，穿得休閑，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這會兒不像平時西裝革履人模狗樣，他往隔壁桌帶大鏈子的仨混混看了眼，覺著不管怎麽樣他還是比他們好很多，於是毫無壓力地扔下架子開始低頭剝蝦。程念也暗暗加快了速度，但陳渠川到底從前沒吃過這玩意兒，比不得程念身經百戰，最後果然還是輸了，嘴唇都辣得有些腫。
程念不知什麽時候把手套扔進了垃圾桶，這會兒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對嘛，就是這樣才好，別老端著。”
陳渠川看向她，她繼續說：“小川哥，我們都是普通人啊，有什麽必要壓著自己啊。”
陳渠川沒說話，只是向她舉起酒杯，程念和他碰了杯，“祝我們小川哥能活出普通人的樣子。”
陳渠川拿杯的手頓住了，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話，他有個在商界成為奇跡的大哥，有個在樂壇一早展露鋒芒的姐姐，還有母親那邊一大家子的學術精英，家庭氛圍如此，他從一開始對自己的定位就是精英，成績不能落下，行事上不能落了下乘，為人處世上也得有個世家大族的樣子。
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他嘴唇動了動，最後將千言萬語都咽回了肚裏，輕聲說：“普通人祝程念前程似錦。”
他最後又叫了幾瓶酒，吃麻小不能喝啤的，他叫的都是白葡萄酒，喝的時候沒什麽感覺，等喝到地上七零八落地躺滿了空瓶的時候才覺得勁道大，他往程念那邊看去，程念臉紅得像被麻小染了色，估摸著她也沒好到哪兒去。
陳渠川起身說去洗手間，其實是準備去洗個臉，畢竟說醉了有點傷面子，程念笑嘻嘻不揭穿，隨他去，自個兒又拿起杯子接著喝。
她和陳渠川，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麽親密過了。
哪怕是那次他突然化身瘋狗往她身上撲，但還是無端地給人一種距離感，可今晚的他，終於像是踏上了實地，像個活生生的人，不再像從前那樣有距離感。
程念眼睛彎成一條縫，沖他那邊舉了杯，知他不在，才敢放心說：“我好像是真的有點喜歡你啊，陳渠川。”
那邊隔空遞過來一個杯子和她碰了杯，程念醉醺醺地喝完了才覺得不對，站起來想去找陳渠川，卻頭輕腳重站不穩，她今天的鞋跟不算低，酒又喝多了，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旁邊一只肥手伸過來扶住了她。
手臂上有紋身，大片大片的，泛著油膩感，程念酒突然醒了幾分，指甲照著肥手毫不留情地掐了下去。
肥手疼得一縮，但另外一只手伸過來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攬過她就往外走，旁邊有人還拿了她錢包去前臺結了賬，老板見兩桌人都走完了也沒留意。
程念開口罵人，但醉醺醺的一句“混蛋”倒顯得是像在調情，有人禁不起誘惑在她腿上捏了一把。她被人架著往外走，嘴裏也顧不得罵了，只能憑著僅剩的意識叫一聲“小川哥”。
陳渠川洗了個冷水臉出來恰巧就看到這一幕，死胖子忙著在她腰上揩油，程念回頭，水光盈盈地看向他，沒什麽力氣，軟綿綿地叫一聲“小川哥”。
陳渠川幾乎是想也沒想，抄起他倆剛喝空的酒瓶就上了前，老板一個盹兒打下來，一睜眼就看著陳渠川拎著個酒瓶怒氣沖沖地往門口走，門口……門口還有一個死胖子摟著個女人，女人似乎是剛和拎酒瓶的小夥子一桌的。
老板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開了十來年店早就混成了人精，立馬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大喝一聲：“小夥子你冷靜點！”
胖子聽這一聲喝，一轉頭就見陳渠川的酒瓶當頭砸下，連忙一躲，陳渠川被這一聲喝被迫提前動了手，胖子也因為這一聲喝有了躲避的機會，沒砸著腦袋，但見了血，一出慘劇就這麽堪堪被避過。
陳渠川眼裏有紅血絲，剛洗過臉，水珠零零散散地附在臉上，莫名有幾分戾氣與狠勁。
胖子不自覺地松了手，程念偏偏倒倒地往旁邊一栽，陳渠川單手扶過她，聽她在頸側輕聲叫一聲“小川哥”，手又從旁邊桌上拎了個酒瓶。
一對三，陳渠川其實沒什麽勝算。
但陳渠川這會兒發了狠，看上去像是一頭發了狠的被困在籠子的獅子，但凡有人敢激他一下，他便能破籠而出，將挑釁者撕個遍體鱗傷死無全屍。再不濟，也能像條瘋狗，一旦惹了他，起碼能追著你咬十條街。
幾個街頭小混混躍躍欲試，胖子悄悄握起了拳，陳渠川也蓄勢待發，怕店被砸了的人精老板瞅準時機，對著並沒有撥號的手機聲嘶力竭：“警察同志，我店裏有人鬧事打群架，地址是北苑路115號。”
見兩方人馬還沒有要罷休的意思，老板停頓了一會兒，裝作等那邊發問，然後加大了音量回答：“哦好的，執勤點直接派人出警是吧，五分鐘內到是嗎？謝謝您嘞，您可趕緊啊，小店沒監控，不然一會兒人跑了說我報假警。”
真真人精，最後一句“沒監控”拐著彎地勸了陳渠川這方，警察要是來了你沒有他們動手動腳的證據，同時又勸了胖子那一方，現在跑了也沒事，警察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計較，再加上之前一句故意提的“五分鐘到”，你要是再不走，警察來了可就說不清了。
胖子沈吟了一會兒，揮了揮手，“撤。”
跟班裏有罵罵咧咧的，“真是倒黴，今天這個盤亮條順的，可惜了。”
陳渠川聽不得這話，拎了瓶子就要跟出去，程念卻突然醉醺醺地拽了拽他衣袖，“小川哥，我想回家。”
她說想回家。
陳渠川拿她沒辦法，扔了幾張大鈔給老板作擾客賠償，撿起程念的錢包，扶了她往外走，那群混混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了。
他突然有點懊惱為什麽要聽她的來這裏，也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點那麽多酒，明明他們倆因為經常應酬的關系酒量都不算差，卻兩個人都差點醉得東倒西歪。
再一次被剝奪了美麗周六夜晚的小陸來得還算及時，不過看著陳渠川扶著醉成一灘爛泥的程念上車，準備了一路的數落陳大爺的話就瞬間爛在了咽喉裏，破天荒地把車開到了限速上限。
陳渠川住得近，車自然是往他家開的。下車後陳渠川沒多叮囑小陸，他嘴上把門的功夫還不錯，無需他擔心。他從程念錢包裏拿出車鑰匙，交代小陸去把車開回來，就扶著程念進了電梯。
他扶著她站在電梯裏，目光落在電梯側面的gg上，看了一會兒覺著無趣，又往程念這邊看了眼。程念今天妝容畫得很精致，雖然一頓麻小下來口紅掉得七七八八，但他能看到她鼻翼間細微的陰影，她眼睛很大，這會兒微微閉著眼，睫毛時不時撲閃兩下。裙子很短，又是吊帶裙，大半截身子裸露在外邊，他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目光最後還是落在她鎖骨上，她鎖骨美得讓人舍不得挪開眼。
電梯門開，陳渠川看了眼她的高跟鞋，剛準備抱她出去，程念已經一把推開了他，“我自己會走。”
陳渠川怕他摔著，只好走近了兩步，攬住了她，程念再推他，“都說了我自己會走了。”
就你會走。
陳渠川讓開，由她自己折騰，卻還是走在她身旁以防萬一。
程念迷迷糊糊地倒是沒找錯門，在門口停下，空手往鎖孔裏戳，陳渠川也不急，看她發酒瘋……順帶，玩笑心起，掏出手機錄了個視頻。
等程念鬧夠了把地方讓開，他才開了門把人弄進去，他在玄關處給她找鞋，他這裏自然沒有她能穿的東西，他正犯難，程念已經反客為主蹬掉了鞋光著腳進去了。
陳渠川：……他能怎麽辦？還能和個酒鬼講道理嗎？
程念大概是在車上睡著不舒服，這會兒一見著沙發就樂開了花，直接蹦上沙發躺了個四仰八叉，實在是不雅觀到不能入眼，陳渠川過去準備抱她去床上，她掙紮了兩下賴著不想走。
陳渠川無奈，把她放下，沒忍住笑了笑，把茶幾上的pad支起來對準了她，準備等她起來給她看看。照程念那種動不動害羞耳根紅的性子，要是看到這段視頻怕是要臊得當場找地縫。
他剛直起身來，程念那邊飛來一個抱枕正中他腦袋，他剛勾起來的嘴角瞬間垮了下去。他無奈地把枕頭撿起來，又去拿了濕巾替她擦臉，他以前蹲在他姐梳妝臺看過她卸妝，但也就是看看，反正他這兒什麽都沒有，只能拿了濕巾替她擦擦，但他下手的時候很是溫和。程念似乎是覺得沙發實在是比車上座椅舒服多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呼吸均勻，呼出的氣息輕輕打在他手上，有點溫熱。
陳渠川替她擦完臉，把她雙腳擡起來放上沙發，把亂七八糟的抱枕都收到一邊，又把她往裏抱了抱，然後去臥室給她找了床棉被替她蓋上。他替她掖被子的時候，目光無意中落在了她胸前，她穿吊帶裙，並沒有穿文胸，但胸型仍然很好看。
程念突然從他手裏拉過被子把頭一蒙，陳渠川突然回過神來，如遭雷劈，他默念了句“食色性也”就去洗澡了，他沙發夠大，並不擔心她會滾下來。
但他洗澡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想起今天的她來，她今天穿吊帶小黑裙，化了精致的妝容來看他，腿長且白，腰肢盈盈一握，胸……他又默念了聲“罪惡”，把水調成冷水兜頭沖下，但卻還是忍不住想，不大形狀卻很好看……
陳渠川沒忍住，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啞的聲響，煩躁地搓了搓頭發，隨意吹了吹，頂著個鳥窩從浴室裏出來了。
程念睡得正酣，時不時地翻個身，還是一樣的不安分，陳渠川嘆了口氣，想著雖然明天還有點事，但畢竟不上班，也就由著她折騰，自己窩在旁邊單人沙發上看她，她大概是做了個美夢，睡夢裏也淌著笑意。
她不帶刺的時候，看得人心裏沒來由地一軟。
pad上有新郵件提示，他手機放在臥室充電，也就把相機關了處理起了郵件，等回覆完郵件，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把剛剛那段視頻打開來看了看，前面沒什麽，只是程念時不時踢幾腳又去撈被子的模樣莫名有些可愛，他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滑了幾下快進，程念剛好坐起來，看樣子是他剛進去洗澡的時候，程念茫然地看了下四周，然後跌靠在靠背上，有些委屈地問：“小川哥，你又不理我了嗎？”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她突然抹了抹眼角，“你老是對我這麽兇，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陳渠川突然按了暫停鍵，做賊似的看了眼程念，程念還睡著，他這才放了心，悄悄把視頻存了雲盤，刪掉了本地視頻。
行雲流水地偷雞摸狗完，他突然陷入了沈默。
從他去校醫院給她買藥開始，從他得知她和賀琛有合作開始，從他克制不住地在她鎖骨上印下屬於他的印記開始，或者再早些，從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領回那個小紅本開始，他便留意到他對她，始終有些東西是不一樣了。
他有種無端的恐慌，他不能容忍他的人生失控，也不能接受和他大哥一樣被囿於一樁包辦婚姻，他刻意找她難堪，恨不得她走得越遠越好。可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也覺得有她在也挺好的，會不自覺地去關心她教她一些她並不懂的人情世故，甚至，她和別的男人走近了他也會覺得生氣？
可他一直這麽對她，他以為她對他早已從那麽一丁點可憐的依賴轉向討厭了，畢竟他倆針鋒相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程念如今也是有底氣和他硬碰硬的人了。
他思緒飛得很遠，卻堪堪被程念一聲睡夢中的“小川哥”又拉回來，他無奈地去替她把被子撿了回來重新蓋上，見她皺眉的樣子，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想，變了就變了吧，現在這樣也挺好，反正她也說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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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陳渠川到底如何處理的，還是當真如他所說，賀琛其實只是單純和她開個玩笑，反正那天之後，賀琛確實沒再來找過她的麻煩。
紀念品的事情也是陳渠川臨時找了他哥幫忙，介紹了個靠譜的承接單位，對方單位資質不錯名聲也不錯，校慶工作小組一拍大腿決定通過，於是緊趕慢趕在校慶日前把新一批紀念品趕了出來，程念成功免於被校慶工作組推出去餵魚。
程念最後也沒在校慶戰略合作夥伴名單上找到賀琛那家單位的名字，卻發現機械學院的最大讚助商換成了那家。雖說是退而求其次選了她給的備用方案，但畢竟那家公司是做精密機械的，效果雖然打了折扣，但也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程念感慨了下，也不知道賀琛使的什麽法子辦到的。不過她也無暇多想，等她忙完手頭亂七八糟的事情，第一件事是給陳渠川發了條消息：小川哥最近忙不忙？
陳渠川還是日常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有事說事。
程念：想請你吃飯，時間你定，地方我定。
陳渠川秒回：周六晚。
程念剛收了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她拿起來看了看，還是陳渠川的：不吃辣。
程念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回了句：遵命。
她挑了好幾天，最後很有誠意地選了家她剛發下來的獎學金範圍內能夠承受的最高檔次的餐館——一家以雞湯出名的小餐館，店面不大，但算半個網紅店，陳渠川這人自然是不願意排隊的，程念下午三點剛過，就開著她的mini跑去排隊了。
陳渠川下午五點給她打電話，電話那邊有水聲，應該還沒有出門，程念邀功，“小川哥，晚上請你喝雞湯。”
陳渠川嗆了一下，“你還真會選啊。”
程念忙解釋：“不是不是，此雞湯非彼雞湯，你來了就知道了，六點到就可以了。”
程念選的這家店離陳渠川住的那塊兒不遠，十來分鐘的車程，陳渠川懶得開車，是打車過來的，到的時候恰巧排到程念，程念滿心歡喜地點完菜往外一望就看到了他，忙沖他招手：“小川哥，這裏。”
她今天好像心情不錯，穿束腰吊帶小短裙，細腰長腿，惹得周圍時不時有人偷看兩眼，陳渠川說了一路“借過”擠到她面前，伸手把她攬進懷裏。
程念背僵了一下，聽到他問：“怎麽來的？”
“開車來的。”程念不知所以，但還是老實答道。
陳渠川點點頭，那還好，少被很多人看了去。
這家店裝修風格偏中式，每一桌拿了隔簾圈出個隔間出來，雖然能聽到周遭細碎的聲音，但畢竟還保留有隱私。
他倆剛坐進去，陳渠川就把隔簾放了下來，程念攔他，“還沒上菜呢，上菜再放下來也不遲。”
陳渠川看她一眼，精致的鎖骨暴露在外，脖子上沒戴配飾，顯得有些空落落的，但也足夠吸睛。
程念還在喋喋不休：“小川哥，這次真的謝謝你啊，不然我真的得跪下給校慶工作組的老師謝罪了，前面忙著寫論文，一點事都沒管，哪裏知道後面這麽多簍子。”
陳渠川一本正經：“要跪可以，只能跪我。”
一代逼王再度橫空出世，程念沒忍住笑噴，“小川哥你不是吧，上次開個玩笑你還當真了，我要真給你跪下，那我得叫你什麽，爸爸？”
榮升為爸爸的陳渠川瞪她一眼，程念瞬間八丈高的氣焰滅了七丈，然後乖乖幫他拆餐具。
“夏令營材料都交了？”陳渠川問。
程念點頭，挨個報了她交的幾所學校的名字，都是挺好的學校，排名很靠前，專業也不弱，但有幾所是外地的。
陳渠川擰了眉，“把外地的幾所去掉。”
程念疑惑地看他，“為什麽？這幾所都挺好的，我選了挺久，把握也要大些。”
陳渠川把不講理的精髓發揮到了極致，“沒有為什麽，開著我的車，花著我的錢請我吃飯，聽我的不行？”
程念不服，“我拿獎學金請的。”
陳渠川瞧著她一臉正經的樣子，沒忍住抿唇笑了笑，程念不自覺地有些看呆了，他今天笑的時候，周身都是柔和的。
陳渠川掀了掀眼皮，“再看請我十頓。”
程念“哦”了一聲說沒錢，又和他說起賀琛那事，陳渠川看她一眼，把她撐在桌上的手掰下來，“臟。都說了和你開個玩笑了，協辦名單一早就有公示，他哪能那麽傻？除非你真的傻到幫他遞什麽投標書。”
“那他一本正經的嚇我……再說了，我當時給他提過建議讓他去找機械學院，他那會兒不肯，怎麽最後還是去了？”
陳渠川輕描淡寫，“你白在迎大混那麽久了？”
“嗯？”
“機械學院院長是我小舅。”
程念：“……您家關系網鋪天蓋地，失敬。”
陳渠川狀似無意，“那也是你舅。”
程念一怔，先是想他這句話的深意，後來又開始想別的，最後問：“小川哥，你是不是騙我了？哪有什麽賀琛不敢說，是你找了舅舅幫忙然後封口的吧？”
陳渠川搖頭，“不是，他真不會打我的主意。”他低頭看了眼她垂眉順目的樣子，她不和他鬥嘴置氣的時候其實還挺可愛挺溫順，“我順手幫個忙而已，也順便給他提了個條件。”
“嗯？”
陳渠川滿不在意，“讓他滾蛋再也別找你。”
程念先是楞了下，然後說：“……那他還不如直接讓你幫他忙呢。”
“直接讓我幫？”陳渠川笑，“親兄弟還明算賬呢，直接幫，憑什麽？”
程念徹底懵圈，想不明白他們雲裏霧裏的關系，最後只好問：“所以呢？你們這是兄弟呢還是宮心計呢？”
“宮心計？”陳渠川似乎覺著這個詞很有趣，反覆念了幾遍，最後相當潮流地化用了一下網絡流行語，“差不多吧，塑料兄弟，有時候能真信，有時候暗地捅你一刀倒是不至於，但絆你一腳再正常不過。”
程念：“……貴圈真亂。”
門簾微動，上完菜，陳渠川極自然地替她拿了碗盛雞湯，程念搶過來，盛滿一碗遞給他，“別別別，今天我請客，您只管飯來張口就行。”
陳渠川接過來，低頭嘗了一口，很給面子地點了點頭，“不錯。”
程念心花怒放，卻還忍住了只笑瞇瞇，“我選了很久的，主要是我沒錢，只請得起這樣的。”
陳渠川一口雞湯差點沒忍住噴出來，好半天才咽了下去，沒落個一世英名毀於雞湯的慘烈結局，“程念你最近有點蕩漾啊？”
“蕩漾可不是什麽好詞。”程念給他夾了塊雞肉，“不過我最近確實是很蕩漾，煩心事都解決完了，就等著期末考試然後四處參加夏令營了。”
陳渠川點點頭，“行，好好準備，等你好消息。”
程念作吃驚狀，“果然是吃人嘴短，小川哥你今天居然沒冷嘲熱諷誒，反而祝我有好消息？”
陳渠川給她夾了塊香菇，“吃吧你，話怎麽這麽多今天？戲精上身還是話嘮附體？”
“還能有您一代逼王的話多嗎？”
陳渠川把筷子慢慢放下，擡眼看程念，程念笑嘻嘻不敢看他，“我什麽也沒說過，小川哥您聽錯了，我下次請您吃個補聽力的。”
程念飛快地又給他夾了塊雞肉，都是沒有骨頭的小塊，陳渠川被撫平了即將爆炸的心情，一頓飯吃得還算愉悅。
吃完飯，程念說送他回去，陳渠川卻說想走走，兩人沿街往南走，走出去百來米，程念挪不動腳步了——一條步行街，街邊小攤販各式美食正散發著香味。
程念沖他眨了眨眼，陳渠川突然有點後悔剛為什麽說要走走，把剛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程念伸出食指勾了勾他袖子，陳渠川服軟，“走吧。”
兩人轉進去，程念樂不可支，她已經太久沒有逛過街了，每天忙到沒見過太陽，這會兒買了串糖葫蘆嚼了兩口覺著不好吃一轉頭扔進了垃圾桶，又去買了個糖人舔了兩口，新鮮勁過了轉頭扔給陳渠川，又一溜煙地買亂七八糟的蜜餞去了。
陳渠川無奈跟在她身後，最後見她腳步停在一家龍蝦館前的時候，瞬間站不住了，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程念不依，過來把他拉進了店裏，陳渠川拒絕，“你還有錢？獎學金都吃完了。”
程念笑瞇瞇，“還有您發的實習工資呢。”
陳渠川：“……那不拿工資請我？”
程念拉著他進去，“那不還是拿你的錢請你，那可不行，不過拿你的錢請自己吃麻小我心安理得。”
陳渠川鐵青著臉看她點了三斤麻小，店裏活動還買三送一，陳渠川目瞪口呆，“你一個人能吃這麽多？”
程念看他一眼，“你真不吃啊？”
陳渠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程念搖搖頭，“那算了，我一個人也可以。”
陳渠川：“……”
程念說是這麽說著，卻還是替他剝了蝦，將蝦肉遞到他碗裏，陳渠川不肯吃，程念又起身拿了蝦肉往他嘴裏送，“小川哥給個面子嘛。”
陳渠川閉了眼，和赴死似的張開了嘴，程念把蝦肉送進他嘴裏，他嘗了嘗，竟然莫名覺得還挺美味，面子有些掛不住。
程念笑彎了眼，“以前一次都沒吃過嗎？”
陳渠川點頭，“打小我媽就不讓吃，覺得不健康。”
“確實不健康。”程念點點頭，“不過嘛，人生苦短，偶爾放縱一次怎麽了？”
程念遞給他一雙塑料手套，陳渠川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接下了，程念這下徹底心花怒放，喚了老板上了兩瓶Viognier，陳渠川攔她，“你今天可開了車。”
程念滿不在乎，極自然地脫口而出：“沒關系啊，反正你都會送我回去。”
陳渠川啞口無言，好像他確實沒讓她自己一個人回去過，不過這人竟然也就心安理得，他越想越來氣，給自己倒了杯酒，灌了滿滿一大杯，然後開始低頭吃蝦。
程念看他一眼，突然笑得不懷好意，“誰吃得少誰開車。”
明明兩人剛剛才碰了杯，都喝過酒，程念這話沒安好心，陳渠川白她一眼。他今天休息，穿得休閑，一件簡單的黑色t恤，這會兒不像平時西裝革履人模狗樣，他往隔壁桌帶大鏈子的仨混混看了眼，覺著不管怎麽樣他還是比他們好很多，於是毫無壓力地扔下架子開始低頭剝蝦。程念也暗暗加快了速度，但陳渠川到底從前沒吃過這玩意兒，比不得程念身經百戰，最後果然還是輸了，嘴唇都辣得有些腫。
程念不知什麽時候把手套扔進了垃圾桶，這會兒托著腮，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對嘛，就是這樣才好，別老端著。”
陳渠川看向她，她繼續說：“小川哥，我們都是普通人啊，有什麽必要壓著自己啊。”
陳渠川沒說話，只是向她舉起酒杯，程念和他碰了杯，“祝我們小川哥能活出普通人的樣子。”
陳渠川拿杯的手頓住了，從來沒有人對他說過這話，他有個在商界成為奇跡的大哥，有個在樂壇一早展露鋒芒的姐姐，還有母親那邊一大家子的學術精英，家庭氛圍如此，他從一開始對自己的定位就是精英，成績不能落下，行事上不能落了下乘，為人處世上也得有個世家大族的樣子。
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也不過是個普通人。
他嘴唇動了動，最後將千言萬語都咽回了肚裏，輕聲說：“普通人祝程念前程似錦。”
他最後又叫了幾瓶酒，吃麻小不能喝啤的，他叫的都是白葡萄酒，喝的時候沒什麽感覺，等喝到地上七零八落地躺滿了空瓶的時候才覺得勁道大，他往程念那邊看去，程念臉紅得像被麻小染了色，估摸著她也沒好到哪兒去。
陳渠川起身說去洗手間，其實是準備去洗個臉，畢竟說醉了有點傷面子，程念笑嘻嘻不揭穿，隨他去，自個兒又拿起杯子接著喝。
她和陳渠川，似乎很久很久沒有這麽親密過了。
哪怕是那次他突然化身瘋狗往她身上撲，但還是無端地給人一種距離感，可今晚的他，終於像是踏上了實地，像個活生生的人，不再像從前那樣有距離感。
程念眼睛彎成一條縫，沖他那邊舉了杯，知他不在，才敢放心說：“我好像是真的有點喜歡你啊，陳渠川。”
那邊隔空遞過來一個杯子和她碰了杯，程念醉醺醺地喝完了才覺得不對，站起來想去找陳渠川，卻頭輕腳重站不穩，她今天的鞋跟不算低，酒又喝多了，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旁邊一只肥手伸過來扶住了她。
手臂上有紋身，大片大片的，泛著油膩感，程念酒突然醒了幾分，指甲照著肥手毫不留情地掐了下去。
肥手疼得一縮，但另外一只手伸過來在她腰上摸了一把，攬過她就往外走，旁邊有人還拿了她錢包去前臺結了賬，老板見兩桌人都走完了也沒留意。
程念開口罵人，但醉醺醺的一句“混蛋”倒顯得是像在調情，有人禁不起誘惑在她腿上捏了一把。她被人架著往外走，嘴裏也顧不得罵了，只能憑著僅剩的意識叫一聲“小川哥”。
陳渠川洗了個冷水臉出來恰巧就看到這一幕，死胖子忙著在她腰上揩油，程念回頭，水光盈盈地看向他，沒什麽力氣，軟綿綿地叫一聲“小川哥”。
陳渠川幾乎是想也沒想，抄起他倆剛喝空的酒瓶就上了前，老板一個盹兒打下來，一睜眼就看著陳渠川拎著個酒瓶怒氣沖沖地往門口走，門口……門口還有一個死胖子摟著個女人，女人似乎是剛和拎酒瓶的小夥子一桌的。
老板在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開了十來年店早就混成了人精，立馬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大喝一聲：“小夥子你冷靜點！”
胖子聽這一聲喝，一轉頭就見陳渠川的酒瓶當頭砸下，連忙一躲，陳渠川被這一聲喝被迫提前動了手，胖子也因為這一聲喝有了躲避的機會，沒砸著腦袋，但見了血，一出慘劇就這麽堪堪被避過。
陳渠川眼裏有紅血絲，剛洗過臉，水珠零零散散地附在臉上，莫名有幾分戾氣與狠勁。
胖子不自覺地松了手，程念偏偏倒倒地往旁邊一栽，陳渠川單手扶過她，聽她在頸側輕聲叫一聲“小川哥”，手又從旁邊桌上拎了個酒瓶。
一對三，陳渠川其實沒什麽勝算。
但陳渠川這會兒發了狠，看上去像是一頭發了狠的被困在籠子的獅子，但凡有人敢激他一下，他便能破籠而出，將挑釁者撕個遍體鱗傷死無全屍。再不濟，也能像條瘋狗，一旦惹了他，起碼能追著你咬十條街。
幾個街頭小混混躍躍欲試，胖子悄悄握起了拳，陳渠川也蓄勢待發，怕店被砸了的人精老板瞅準時機，對著並沒有撥號的手機聲嘶力竭：“警察同志，我店裏有人鬧事打群架，地址是北苑路115號。”
見兩方人馬還沒有要罷休的意思，老板停頓了一會兒，裝作等那邊發問，然後加大了音量回答：“哦好的，執勤點直接派人出警是吧，五分鐘內到是嗎？謝謝您嘞，您可趕緊啊，小店沒監控，不然一會兒人跑了說我報假警。”
真真人精，最後一句“沒監控”拐著彎地勸了陳渠川這方，警察要是來了你沒有他們動手動腳的證據，同時又勸了胖子那一方，現在跑了也沒事，警察不知道你是誰，我也不計較，再加上之前一句故意提的“五分鐘到”，你要是再不走，警察來了可就說不清了。
胖子沈吟了一會兒，揮了揮手，“撤。”
跟班裏有罵罵咧咧的，“真是倒黴，今天這個盤亮條順的，可惜了。”
陳渠川聽不得這話，拎了瓶子就要跟出去，程念卻突然醉醺醺地拽了拽他衣袖，“小川哥，我想回家。”
她說想回家。
陳渠川拿她沒辦法，扔了幾張大鈔給老板作擾客賠償，撿起程念的錢包，扶了她往外走，那群混混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了。
他突然有點懊惱為什麽要聽她的來這裏，也有點後悔自己為什麽要點那麽多酒，明明他們倆因為經常應酬的關系酒量都不算差，卻兩個人都差點醉得東倒西歪。
再一次被剝奪了美麗周六夜晚的小陸來得還算及時，不過看著陳渠川扶著醉成一灘爛泥的程念上車，準備了一路的數落陳大爺的話就瞬間爛在了咽喉裏，破天荒地把車開到了限速上限。
陳渠川住得近，車自然是往他家開的。下車後陳渠川沒多叮囑小陸，他嘴上把門的功夫還不錯，無需他擔心。他從程念錢包裏拿出車鑰匙，交代小陸去把車開回來，就扶著程念進了電梯。
他扶著她站在電梯裏，目光落在電梯側面的gg上，看了一會兒覺著無趣，又往程念這邊看了眼。程念今天妝容畫得很精致，雖然一頓麻小下來口紅掉得七七八八，但他能看到她鼻翼間細微的陰影，她眼睛很大，這會兒微微閉著眼，睫毛時不時撲閃兩下。裙子很短，又是吊帶裙，大半截身子裸露在外邊，他不自覺地多看了幾眼，目光最後還是落在她鎖骨上，她鎖骨美得讓人舍不得挪開眼。
電梯門開，陳渠川看了眼她的高跟鞋，剛準備抱她出去，程念已經一把推開了他，“我自己會走。”
陳渠川怕他摔著，只好走近了兩步，攬住了她，程念再推他，“都說了我自己會走了。”
就你會走。
陳渠川讓開，由她自己折騰，卻還是走在她身旁以防萬一。
程念迷迷糊糊地倒是沒找錯門，在門口停下，空手往鎖孔裏戳，陳渠川也不急，看她發酒瘋……順帶，玩笑心起，掏出手機錄了個視頻。
等程念鬧夠了把地方讓開，他才開了門把人弄進去，他在玄關處給她找鞋，他這裏自然沒有她能穿的東西，他正犯難，程念已經反客為主蹬掉了鞋光著腳進去了。
陳渠川：……他能怎麽辦？還能和個酒鬼講道理嗎？
程念大概是在車上睡著不舒服，這會兒一見著沙發就樂開了花，直接蹦上沙發躺了個四仰八叉，實在是不雅觀到不能入眼，陳渠川過去準備抱她去床上，她掙紮了兩下賴著不想走。
陳渠川無奈，把她放下，沒忍住笑了笑，把茶幾上的pad支起來對準了她，準備等她起來給她看看。照程念那種動不動害羞耳根紅的性子，要是看到這段視頻怕是要臊得當場找地縫。
他剛直起身來，程念那邊飛來一個抱枕正中他腦袋，他剛勾起來的嘴角瞬間垮了下去。他無奈地把枕頭撿起來，又去拿了濕巾替她擦臉，他以前蹲在他姐梳妝臺看過她卸妝，但也就是看看，反正他這兒什麽都沒有，只能拿了濕巾替她擦擦，但他下手的時候很是溫和。程念似乎是覺得沙發實在是比車上座椅舒服多了，沒一會兒就睡著了，呼吸均勻，呼出的氣息輕輕打在他手上，有點溫熱。
陳渠川替她擦完臉，把她雙腳擡起來放上沙發，把亂七八糟的抱枕都收到一邊，又把她往裏抱了抱，然後去臥室給她找了床棉被替她蓋上。他替她掖被子的時候，目光無意中落在了她胸前，她穿吊帶裙，並沒有穿文胸，但胸型仍然很好看。
程念突然從他手裏拉過被子把頭一蒙，陳渠川突然回過神來，如遭雷劈，他默念了句“食色性也”就去洗澡了，他沙發夠大，並不擔心她會滾下來。
但他洗澡的時候，他總是忍不住想起今天的她來，她今天穿吊帶小黑裙，化了精致的妝容來看他，腿長且白，腰肢盈盈一握，胸……他又默念了聲“罪惡”，把水調成冷水兜頭沖下，但卻還是忍不住想，不大形狀卻很好看……
陳渠川沒忍住，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啞的聲響，煩躁地搓了搓頭發，隨意吹了吹，頂著個鳥窩從浴室裏出來了。
程念睡得正酣，時不時地翻個身，還是一樣的不安分，陳渠川嘆了口氣，想著雖然明天還有點事，但畢竟不上班，也就由著她折騰，自己窩在旁邊單人沙發上看她，她大概是做了個美夢，睡夢裏也淌著笑意。
她不帶刺的時候，看得人心裏沒來由地一軟。
pad上有新郵件提示，他手機放在臥室充電，也就把相機關了處理起了郵件，等回覆完郵件，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把剛剛那段視頻打開來看了看，前面沒什麽，只是程念時不時踢幾腳又去撈被子的模樣莫名有些可愛，他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滑了幾下快進，程念剛好坐起來，看樣子是他剛進去洗澡的時候，程念茫然地看了下四周，然後跌靠在靠背上，有些委屈地問：“小川哥，你又不理我了嗎？”
等了半天沒等到回應，她突然抹了抹眼角，“你老是對我這麽兇，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啊。”
陳渠川突然按了暫停鍵，做賊似的看了眼程念，程念還睡著，他這才放了心，悄悄把視頻存了雲盤，刪掉了本地視頻。
行雲流水地偷雞摸狗完，他突然陷入了沈默。
從他去校醫院給她買藥開始，從他得知她和賀琛有合作開始，從他克制不住地在她鎖骨上印下屬於他的印記開始，或者再早些，從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領回那個小紅本開始，他便留意到他對她，始終有些東西是不一樣了。
他有種無端的恐慌，他不能容忍他的人生失控，也不能接受和他大哥一樣被囿於一樁包辦婚姻，他刻意找她難堪，恨不得她走得越遠越好。可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他竟然也覺得有她在也挺好的，會不自覺地去關心她教她一些她並不懂的人情世故，甚至，她和別的男人走近了他也會覺得生氣？
可他一直這麽對她，他以為她對他早已從那麽一丁點可憐的依賴轉向討厭了，畢竟他倆針鋒相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程念如今也是有底氣和他硬碰硬的人了。
他思緒飛得很遠，卻堪堪被程念一聲睡夢中的“小川哥”又拉回來，他無奈地去替她把被子撿了回來重新蓋上，見她皺眉的樣子，沒忍住勾了勾嘴角。
他想，變了就變了吧，現在這樣也挺好，反正她也說了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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