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吃過飯，程念把班長送回寢室，還特地往對面女寢樓下看了眼，確定人渣已經走了，然後才向教室跑去。

下午一點的課，這麽一耽誤下來，程念沖到教室的時候，前排已經沒有位置了，她隨意找了個後排的位置坐下，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老師已經進教室了，上課鈴隨之打響。

程念從書包裏拿出那本《經濟法》，可能是因為心情不大美麗，莫名覺得竟然比常微分方程什麽的都要礙眼，於是把書反過來蓋桌上，自欺欺人。

她喘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地翻開書開始聽課，這老師上課雖然比老李頭都無趣，但冷靜下來後還是覺得再怎麽樣法學也比數學順眼多了，她聽得還挺認真。

課間休息的時候，她看了眼周瑤發給她的郵件，所有環節的負責人都是她最信任的一批人。

這事就很難辦了。

其實這事本來就可大可小，畢竟最後也沒鬧出什麽大事來，學校不會和他們計較，回校的校友們畢業幾十年了，返校一次自然也不會在意這些小插曲，最有可能在乎這事的，其實還是團委那群閑出個鳥來的老師們。她中午給那個張老師發了條短信，那人沒回她，她之前也很少和這個老師打交道，又是周末沒法上辦公室堵人，這事就這麽陷入了僵局。

她還在發愁怎麽辦，是要等著周瑤聯系到人道完歉再說還是先發制人，又進來了條短信，陳渠川的——有事需要幫忙的話就說。

看來他也清楚上午那事雖然中二歸中二，他不過當場鬧劇看了，但站在學校的立場看，顯然不會以一個中二病就這麽簡單地蓋過去了。

只是對於這位大爺的突然好心，程念也沒打算指望，就憑他那德性，等他真想起來幫忙了，可能她已經畢業了。

昏昏沈沈地聽完一下午的課，程念去小餐廳打包了兩份外賣回去，再次失戀的地主家的傻女兒可能還在眼巴巴地等投餵。

果然，程念剛一腳踏進寢室門，紀蕓就眉飛色舞，“念念，我聞到了食物的芳香。”

程念看她神情，猛地覺得不對，“你又跟人好了？”

紀蕓支支吾吾半天沒說話。

靠。

程念把外賣盒往桌上一扔，回她自己座位上抱起電腦就走，一句話也沒說。

紀蕓追過來拉住她，“念念，對不起。”

程念沒理她，“我晚上趕個論文，不回來了，你自己吃吧。”

程念出門的時候頭一次摔了門，又想起來可能會吵到隔壁寢室的同學，默念了聲“罪過”走了。

其實也沒什麽地方可去，程念找了個小餐廳隨意吃了點東西，抱上電腦去了圖書館，這段時間她的事情很多，從快開學時籌備迎新開始學生會那邊就沒消停過，兩個學位的專業課也密密麻麻地差不多擠滿了課表，連周末也不放過。

程念這麽想著，一臉沈重地打開word，開始寫今天的事情陳述說明。輔導員雖然沒有交代，但這大概是她唯一能左右得了的一件事了。

程念平時事情多，打字速度也被迫練得很快，但今天她手受了傷，心情也不好，一篇說明寫了近五個小時，寫完時已經臨近圖書館閉館時間。她習慣性地抱著電腦下樓往寢室走，快到寢室樓下了才想起來還在和紀蕓慪氣，於是又轉頭去了東區，東區有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廳，期末夜夜滿客，學霸和學渣都比比皆是。

咖啡廳旁邊就是家打印店，程念去和老板交接了很久，將陳述說明打印了整整二十份，加封面裝裱，拿到手時紙張尚且還燙手，程念默默合十許了個願，然後進了咖啡廳，點了杯美式，找了個角落開始找文獻看，畢竟今天課上留了篇小論文，最近事太多了，她沒底氣往後拖。

十二點的時候，紀蕓給她發了條消息：念念，別生氣了好不好，對不起。

程念一腔火氣沒地兒撒，怕自己生吞活剝了這傻子，忍著沒回，繼續看文獻，隔了二十多分鐘，突然有人站在她旁邊，輕聲叫她：“念念。”

她一擡頭，見是紀蕓，也沒什麽好臉色，半冷不熱地問：“你怎麽來了？”

“你一般趕東西就在這兒，我來碰碰運氣。”紀蕓討好似的搖了搖程念的小臂，程念擡頭看她一眼，又環視了一眼周圍，有人在認真學習，於是先一步出了門。

紀蕓跟在她身後出來，怯怯地不敢出聲，好半天才開口：“念念，你知道我的，我就是離不開他……”

程念徹底沒了耐心，打斷了她：“紀蕓，說實話我對你倆這點事沒什麽興趣，各人自掃門前雪。但是，我覺得做人吧，不給別人添亂是最基本的對不對？”

紀蕓好一會兒沒出聲，最後才說：“念念，對不起，我會去找老師說清楚情況的，你別怪我了好不好？”

程念想說什麽，一見著紀蕓的眼淚，頓時也說不出什麽來，最後只能說一句：“愛情是很美，但也不能輕賤自己對不對？”

紀蕓一直低著頭，聽到這句話，擡頭看了眼程念，哆哆嗦嗦半天，最後還是只憋出來一句：“對不起。”

程念催她趕緊回去，“你趕緊回去吧，一會兒吵著宿管阿姨休息了。”

程念說完就進店了，回到座位上也沒忍住嘆了口氣，紀蕓人其實挺好的，剛進校的時候除了室友誰也不認識，那會兒她性格還內向到不行，是紀蕓拉著她參加各種活動，認識了不少人。

只是她想不明白，不知道這人到底為什麽這麽傻，非要這麽執迷於一個人渣。

程念發了會兒呆，強打起精神繼續看文獻。熬到三四點，才總算是關了機在桌上趴了會兒，不到六點，又趕緊回寢室洗了個澡換了書上課去了。

晚上沒休息好，一天課上下來，她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晚上懶癌晚期的紀同學可能知道最近化身炸|藥包的程念應該是不會給她帶飯了，自己出去覓食了，程念一躺上床就昏昏沈沈地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輔導員通知了她時間，早上十點開會，她把消息轉發給了紀蕓，然後決定先去找團委張老師把那事先解決了，不過到團委辦公室瞎溜達了幾圈，也沒見著人，問了下相熟的老師，都說那個老師去別的學校開會去了，這周應該不回來了。

程念嘆了口氣，想起來她的寶貝座駕已經被她遺忘在逸夫樓前好幾天了，也顧不得手上的傷，又趕緊跑去找她的自行車。等她騎著她的小破車到行政樓下的時候，大廳裏的掛鐘已經指向九點四十。

她坐電梯到五樓，輔導員在電梯門口等她，“程念，你說話要謹慎啊，我得全程回避，就看你們自己爭取了。”

程念鄭重地點了點頭。

班長列席，見她進來，沖她笑了笑，被老師一盯，無奈地聳了聳肩。

程念回他一個笑，然後鞠了個躬，給長桌旁的老師各自發了一份陳述聲明。

老師們在看她的陳述，她在掐表看時間。

時針指向十點，會議開始，紀蕓沒來。

程念不死心地望了眼闔上的會議室大門，好在隨之響起了敲門聲，會議主持人應了句“進來”，紀蕓推開門，鞠了個躬，問她是否能夠參會。

主持人與與會老師對視了眼，隨後點了點頭，會議就此開始。

紀蕓還算是良心，抽抽噎噎地把事情交待了個七七八八，有老師問了程念幾句，程念也老老實實答了。

開完會，班長留下來等會議討論結果，她和紀蕓先走。

下樓的時候，程念突然很是感慨，看似如此平和的一場會議，竟然能夠如此輕易地決定一個人以後的走向。

*

下午課上到一半的時候，她餘光瞟到有新消息進來。

輔導員——處理決定出來了。

程念憋著一股氣小心翼翼地往下看——記過處分。

很簡單的四個字，輔導員沒用任何修飾詞，甚至標點符號也是如此普通而尋常的句號，一個表達心情的詞語都沒有。

程念突然喪失了表情能力，怔怔地看著屏幕上那四個字，久到手機自動熄屏。

快下課的時候，她終於回過神來，不死心地去學生工作處的主頁上又看了一遍，最新一條通告赫然就是班長的處分公示。

她拿著手機發了很久的呆，下課鈴打響，同學陸陸續續地走完了，她才去找下午終於來上課了的班長道了個歉，“對不起。”

她說不出其他話來，只有這三個簡單的字。

“別想太多了，我這麽聰明的人，哪條路還不能走了？”班長笑了笑，“程念你也別太放在心上了，換了是誰，這事我也照做不誤。不過再有下次的話，我可能會學聰明點，比如直接通知保衛處？”

程念也硬擠出了個笑，最後什麽也沒說。

她剛神思恍惚地回到宿舍，就收到了來自學生會主席團的短信：經團委老師一致決定，建議宣傳部部長與兩位副部長主動離職，給予主席團成員程念內部警告，替補人員名單另行通知。

程念沒什麽過激的反應，給周瑤和副部分別發了條短信，約他們明晚聚個餐算是道別。

罪魁禍首到底是誰，她突然就沒什麽心情去追究了。

她最近連軸轉到時刻感覺血糖不足，隨時都能就地暈倒，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她剛躺上床，拿出手機準備設個鬧鐘，就看到一條微信提示彈出來。

她點進去，是陳渠川的：這周五回？大哥他們國慶也回。

程念還沒來得及回，那邊又發了條過來：國慶加中秋，你不回不合適。

程念打了兩行字想拒絕，想了想又刪了，反反覆覆地，最後一個字也沒回。

那頭小霸王看著那行“對方正在輸入”看了半天，結果最後那個傻不拉幾的對方屁也沒回一個，活像一只殼上被人畫了“膽小鬼”仨字的縮頭烏龜。

小霸王在屋裏來回轉悠了幾圈，那頭還是連一個字都沒回，氣得抓了抓他可以紮個小辮的頭發，怒氣沖沖地發過去幾個字——周五下午五點，宿舍樓下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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