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也不知道小陸是如何處理的，反正程念預想中的保安大叔飛車來追的酷炫場景並沒有出現。

陳渠川步子大，她被他拉得踉踉蹌蹌，一不小心沒註意腳下，踩上一顆碎石，腳下不穩，跌跌撞撞地往前撲了幾步，剛好撞在他背上。

脊柱硬，程念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額頭，陳渠川轉頭看了眼這朵經不起撞的嬌花，又掃了一眼她的手，一臉嫌棄地問：“校醫院在哪兒？”

程念剛要回答，手機鈴聲就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她剛剛怕在混亂中把手機給弄丟了，就塞進了書包，這會兒手忙腳亂地翻了半天才找著，一不小心開了免提，電話那頭慌慌張張的，好似要哭出來，“程念姐，你回學校沒啊？”

“剛到。”程念看了眼旁邊的陳渠川一眼，想著關掉免提，卻又這樣太過刻意且不禮貌，只好作罷，接著問，“現在怎麽樣了？”

“程念姐你能不能趕緊來趟學活啊？”女聲徹底哭出來了。

陳渠川一個頭兩個大，徹底沒了脾氣，突然覺得程念這種軟硬不吃的性格可能也比電話那頭動不動就哭的嬌美人要好些。

程念“嗯”了聲，也沒具體問就答應了，看樣子是提前知道情況了。

見程念掛了電話，陳渠川開口了：“喲，你還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呢？”

程念白他一眼，一句“你管不著”還沒來得及出口，電話鈴……再次響了起來。

電話剛剛接通，那邊又是一陣哭聲。

陳渠川：“……”

程念這次沒開免提，但那邊動靜實在是有點大，陳渠川皺了皺眉，自個兒掏出手機看地圖找校醫院。

程念聲音壓得蠻低，“你別下來，讓他發瘋就是了。”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程念也沒了好脾氣，“反正人在保衛處呢，毆打在校學生，你要怎麽把人領出去？沒事兒別來搗亂。”

那頭又哆哆嗦嗦地說了幾句什麽，陳渠川沒聽清也懶得聽，扯過程念就往北邊走。

程念掛完電話，想把手收回來，又覺得尷尬，就在她內心兩大派別混戰不休的時候，陳渠川已經極不耐煩地扔開了她的手。

程念：“……”

哦。

陳渠川不說話，程念也不出聲，走了一兩分鐘，程念突然想起來剛剛才答應了人小妹妹要趕去救美，於是轉頭就跑，邊跑還沒忘了跟陳渠川打聲招呼：“小川哥我先走了啊，還有點事要忙。”

陳渠川一轉頭，程念已經往東邊去了，步子邁得很開，書包在她肩上一躍一躍的。

陳渠川聳了聳肩，幼稚。

周六上午的校醫院向來是最擠的，大概是這些好學生們平時沈迷學習連來趟校醫院的功夫都沒有，使得周末第一天早上的校醫院竟然還排起了S型長隊，各個科室忙裏忙外，有好學生在候診室看書，也有男生踩著滑板過來，在門口一躍而上耍一個漂亮的漂移惹得女生們竊竊私語，甚至還有不知道哪個學院的男生抱了個發動機蹲在隊伍最末尾拆，整個校醫院活像個被安裝了消音設備的農貿市場。

陳大佛不自覺地皺了皺眉，用緊鎖的眉頭表示了對這些學霸們的不解和不滿。然而不滿歸不滿，小霸王先生實在也沒臉在學校裏大搖大擺地擺出霸王架勢，只好把霸王尾巴一縮，乖乖地排在發動機拆卸好手的男生身後，然後往微信群裏轟炸消息以示不滿。

小霸王：哥今天看到了一個神奇的場景。

兩分鐘後，沒人理。

小霸王往群裏砸了一個紅包。

十秒鐘後，顯示紅包已被周向迪領取。

周向迪：陳渠川你今天找死？二毛五打發你爺爺呢？

賀琛：可能是想打發他孫子。

周向迪：……

陳渠川：剩下二毛五是餘信的，賀琛你別搶啊，等他站完崗領。

陳渠川往群裏發了張照片，是前面那位仁兄拆發動機的照片，小霸王先生平素八條腿走路慣了，多半沒幹過偷拍這等難登大雅之堂的事情，手有些抖，照片順利糊成了A|V畫質。

順帶配了行字：瞧瞧，讓你們見見什麽是真正的學霸。

對學霸並不感興趣的周向迪往群裏回了張照片，點開還是這位仁兄，不過用紅線把仁兄蹲著時不小心漏出的內褲邊緣圈了出來。

周向迪：嘖嘖，瞧瞧咱們小川少爺有多麽饑渴，都開始打男同胞的主意了。

陳渠川剛想懟這個狗嘴裏吐不出狗牙的玩意兒，就顯示有新消息進來，他點進去，是賀琛私聊發來的消息，還是這位仁兄的照片，還是紅線圈出來一小塊，但賀琛圈出來的是迎大校醫院的標志，小小的一塊，貼在仁兄背後的玻璃門上，很不顯眼。

賀琛：去看程念了？

小霸王突然橫不起來了，跟蔫了似的，已經上蹚的子彈突然不知道往哪兒掃，最後敗下陣來，回了一句：沒，回了趟家，順路送她過來。

賀琛：送到醫院去了？

陳渠川楞了一會兒，沒回，賀琛又發來一條消息：小川，說真的，人姑娘挺好的，你別把氣撒人頭上，這事兒怎麽說都跟人家沒關系，慪氣慪這麽久了還沒消停？

陳渠川：怎麽就沒關系了？她不答應能有這些破事？

賀琛：那你不也答應了？

小霸王煩躁地把手機一收，蹲下去和仁兄並排，“兄弟，借個螺絲刀？”

仁兄：“……”

那邊程念剛跑到學生活動中心外邊，遠遠地就看見周瑤在門口轉圈，邊轉邊跺腳，時不時地拿手背擦下眼淚。

程念頓住了腳步，從她的哆啦A夢的口袋——書包側兜裏掏出了一袋濕巾，擦了擦臉上的汗，這會兒才得了空閑清理一下手上的傷口，混凝土地面臟，傷口不是很明顯，但擦出來黑黑的一塊，濕巾剛沾上去，程念就疼得一哆嗦，只好咬著牙把傷口周圍的地方都清理了一遍。

她剛把濕巾扔進垃圾桶裏，周瑤終於轉完了一百八十度朝向了這邊，一眼看見大救星過來，連忙跑過來，高跟鞋跑得跌跌撞撞的，到程念跟前時沒剎住車，猛地屈了下膝，活像是要給程念跪下。

受不起折壽風險的程念忙不疊地伸手扶住她，電光火石間也就忘了手心的傷口，但一碰到周瑤的衣服，隨之而來的痛感就讓她瞬間閃電般地彈開了，高跟鞋仙女周瑤就這麽華麗麗地跪下了。

周瑤臉上還掛著兩行淚，“程念姐。”

程念忙去扶她，半道上想起來自己的傷，又收回了手，幹脆地往旁邊跨了一大步，“可別，我受不起。”

周瑤：“……”

周瑤自個兒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絮絮叨叨地開始說：“程念姐，不是故意要打擾你周末休息的，但實在是，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周瑤說著又要哭，程念這會兒恨不得她能是陳渠川那個八條腿橫著走的家夥，能幹脆地推開這鼻涕眼淚一大把的煩人小仙女，但卻不得不屈服於現實，回了周瑤一個微笑，“沒事，反正我下午還有課，總得回來。”

這個微笑有點過於標準，周瑤心頭一哆嗦，也來不及管膝蓋的疼了，忙撇清責任，“程念姐，我前幾天不是有個市級高校聯誼活動在手上嘛，涉及到的學校太多了，我就重點負責這個活動去了，學校這邊的校友大會反正每年都有，大家流程都熟悉了，我就交給副部去做了，我也沒想這都做了一年多了，他竟然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面對這麽個捅了婁子還只顧著撇清責任的仙女，程念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打住，我都知道了，你就說說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吧？”

“我知道我也不找你幫忙了啊，程念姐你幫幫我。”周瑤自來熟地拉過程念的手搖了搖，還想撒嬌，卻突然感受到不一樣的觸感，忙彈開了，又覺得不妥，又去扒程念的手心看。

程念怕她又碰著傷口，幹脆大大方方地給她看，周瑤頓時吸了口涼氣，忘了哭也忘了撒嬌。

程念一陣頭疼，也怪她心不死，拼死拼活地爭了個學生會副主席來當，可能是大家覺得她好欺負，最後主席團一致用屁股決定，把慣例事兒最多的捅婁子好手宣傳部和外聯部分給她分管了。

周瑤是宣傳部部長，早年還是個跑腿的小幹事的時候在程念帶的部門帶過，做事挺靠譜的，這次校友返校的活動就全權交給周瑤去辦了。

照規矩程念今天上午應該去活動現場盯個梢的，但昨天半路殺出來陳渠川這麽個礙事的玩意兒，加上今天又起晚了，事情就變得這麽一發不可收拾沒有挽救餘地了。

程念是在陳渠川車上收到消息的，現場活動安排順序出了紕漏，最後秩序混亂，雖然及時止損，但反正團委那邊老師怒氣不小。

周瑤在旁邊咬牙切齒，“程念姐，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能犯這麽低級的錯誤的，都大二了。”

程念懶得搭理這馬後炮，看了眼新進來的手機短信，然後問她：“團委張老師還在禮堂現場嗎？”

周瑤點點頭又搖搖頭，“我馬上問問現場那邊。”

“現在立刻馬上，先去找張老師認錯，態度誠懇點，如果要撤職也認了。”

周瑤一哆嗦，擡頭淚眼婆娑地看著程念，好半天才“嗯”了聲。程念說得沒錯，在這麽大場合犯了錯，撤職那算輕的，可到底在這個破地方付出了這麽多的心血，莫名其妙地就被這麽點事兒抹去了一切，說不難過那是自欺欺人。

程念又看了她一眼，“然後把所有負責人的名單和具體負責事項報給我，彩排的所有資料也一帶發給我。順帶，把眼淚擦幹凈，天塌下來也是從我這兒開始，你哭什麽哭？”

周瑤突然有點懵，程念平時其實很能和她們玩得到一起，幾乎沒有架子，幾乎從來沒有這麽訓過人，周瑤第一次見這樣的她，下意識地停了本來就沒剩什麽淚意的啜泣。

程念突然覺得有點累，搖了搖頭，“先照我說的去做，我先回去了，還有點事兒要處理，一會兒還有課。”

程念說走就走，周瑤忙叫住她，見她回頭，卻又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問：“程念姐，道歉……你，你不去嗎？”

“你別管。”程念說完往宿舍方向走。

走出去很遠，她才突然覺得有些冷，盡管陽光刺眼，但她卻覺得周身都在出冷汗，保衛處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學生會這邊又能捅出來一個這麽大的智商稅簍子，說不怕是假的，這次負責的那個張老師她並不熟，但也聽聞是出了名的吹毛求疵，沒問題也能找出問題來，更何況還真出了這樣蹊蹺的事。

程念想了想，決定周一去會會這個張老師，只是不知道處理決定會不會等到周一才下來。

她把書包帶子收緊了些，書包緊緊貼在背上，背上已經浸出了一層汗，但她好像沒什麽知覺似的，茫然地拖著步子往前走。

七竅跑了八竅的程念同學就這麽徑直走過了倚在車門邊上臭美的金獎得主陳先生，陳渠川拎著一袋子藥，瞬間臉拉成了馬臉，“程念。”

程念嚇得一哆嗦，六竅歸位，不過大概嚇傻了的狀態還保持著，竟然乖乖地叫了聲“小川哥”。

這三年多來，其實程念對他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甚至規矩到有些明顯懼怕的地步。他還挺好奇程念昨天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膽子和他硬碰硬，但硬碰硬後的這聲很規矩的“小川哥”就不那麽讓他受用了，他甚至懷疑程念剛才可能是腦袋先著地的。

程念見他沒說話，只好問了句：“還有事嗎小川哥？”

“你沒事吧？”陳渠川有點蒙圈。

程念沒出聲。

陳渠川自討沒趣，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給。”

程念看過去——一把螺絲刀。

感覺到程念的一言難盡，陳渠川也低頭看了看，瞬間只想一頭撞死在他騷包的大G上，都怪那位神奇的兄弟，為了感謝他在排校醫院那列可繞迎城一圈的長隊時幫他拆完了整個發動機的壯舉，非要把這把螺絲刀送給他當禮物。

程念：“你車壞了？”

陳渠川惱羞成怒，又不敢亂扔酒精瓶，只好一把拉過程念的手，把袋子給她掛手腕上，然後趾高氣揚地轉身走了。

程念眼看著這騷包的大G飛快地躥了出去——活像一只遇上天敵慫到爆的縮頭王八。

順帶著噴了她一臉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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