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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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上次…”
沐春長嘆一口氣，拉著她扭身就走，再沒瞧蘇晴一眼。
“這裏人多，我們進去說。甭理那個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又沒人理她，這是膈應誰呢，在這兒大門口哭喪。”
沐春性情直，最煩動不動哭哭咧咧的人，有事說事，沒事撂挑子走人罷了，也不知哭個什麽勁兒？真惹人膈應。
又不是乞丐趕場子，追著唱喪。
“外人瞧了還以為我們欺負她，實則她心眼多的很，慣會外表裝憨。同為女人，她這套糊弄男人也就罷了，以為我們都是傻子？”
蘇晴跟著走了幾步，沒追上她們，跺跺腳扭身跑了。
沐秋被姐姐強拉著進了門，順手拿了一塊抹布開始打掃桌子，悄聲道：“姐姐，你們兩個究竟是怎麽了？我素日只聽說宋霖大哥和二姐姐有情分，倒沒聽說你又何時與他們牽扯上了？”
沐春怕挨母親的罵，拿了一個掃帚旮沓，開始掃地做做樣子。
她湊到妹妹身邊小聲嘀咕，“還不是上次送錯玉鐲的事兒，我雖是沒甚麽錯，但終究心裏難安。一次去菜市口買菜，碰巧看見宋霖公子帶著蘇晴在那吃雲吞面，吸溜吸溜吃的那叫一個香。
我尋思了一會，上次究竟是因我誤會的，也快到年關，我們好賴也是見了幾次面，便想上去討個吉利話。”
沐秋有些奇怪，“這也情有可原。說話便說話，蘇晴又怎麽惹了你？”
“我上去說了好一通吉利話，就差沒直接送他們銀子了。我只道公子是眼花認錯了人，只要二妹妹和公子沒產生嫌疑就罷。
偏偏蘇晴這個小丫頭在一旁嚼舌，說他們是定然不會看錯，想來是我妒忌那玉鐲的金貴，故意裝成桃夏的模樣奪了去。說的跟真真的似的，把宋霖公子哄的一楞一楞，看我的神色都變了模樣。”
說罷，沐春憤恨的拿笤帚捶地，“也不看看那是什麽貨色，一個破了口子的小鐲子，還不值幾錢散碎銀子，也值得本姑娘我爭奪？她也不撒泡尿照照！”
沐秋撲哧一笑，“這沒什麽大不了，那蘇晴左不過是個小孩子，愛哭愛鬧，由她說嘴去，還能說破了大天？
那日我也在，眼看著是她認錯了人，小丫頭脾氣大，嘴犟不認慫罷了。你同她拌什麽嘴，倒顯得自己沒肚量，只要自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外人嚼舌根。”
“若是單這我也忍了。偏偏她又說甚麽，想來我是青樓勾欄院的姑娘，每日都會接不少的賓客，看花了眼認不清主子是常有的事，何況這個？”
沐春氣的咬牙切齒，“我不悅，懟了她幾句，她便嚶嚶嚶的同宋霖公子哭上了。嘴上還說著什麽‘姑娘說是我的錯，那便是我的錯。我只是個婢女，只要姑娘和公子開心，我橫豎被罵個一千萬次也是情願的’。這麽個下三濫嘴裏跑馬車的小賤蹄子，不來群芳院當頭牌真真是委屈了她。”
沐秋接了盆溫水，將抹布在水裏細細的揉搓，很快便見了原色，又擡頭笑道：“姐姐這話我倒半信半疑，一來蘇晴姑娘我接觸不多，只當她是個乖覺伶俐的小丫頭，樣貌還未開，性子也小家子氣，但算不上壞；
二來姐姐說她會耍手段，人家自有她的‘哥哥’服侍，同你耍脾氣圖個什麽？你們又搭不上邊兒，許是你想多了，把旁人都當成燕姑那般小性。”
聽聞此話，沐春擡眼看了看閣樓上的燕姑，她正身著一件蘇繡玲瓏梅花裙，以寬腰帶勒緊細腰，發髻松垮的挽在頭上，棕黑色的眉粉勻稱在她眉上撲開，眼波流轉間，是令在座男人都無法拒絕的嫵媚。
也可憐她這麽冷的天，臉色卻紅潤如常，不知是抹了多少粉才蓋住慘白的臉頰，身子一直在不經意的發抖。
那模樣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淒慘，讓想說風涼話嘲笑她的沐春，都不禁住了嘴。
算了，人活一輩子，不論做什麽，都挺不容易的…
“蘇晴也許是個好的，是我多心了，但願如此。我先前正是聽說宋霖公子同桃夏有些情分，這件事也就不好說出來，倒像是堵著妹妹的婚路。老三，你可要謹慎些，千萬別說漏了嘴。”
沐秋點點頭，還要說些旁的，忽然聽見二層樓上發出一聲鑼響，“叮――”的一聲，震的人心裏一慌。
莉娘站在護欄旁，手持鑼錘，朗聲道：
“姑娘們，預選開始—
第一項：查體——
麻煩做樂師、舞娘、清倌、廚娘等清水活計的，往右邊兒走，那邊自有人接應；其餘的跟我過來。”
姑娘們等了許久，此刻皆是欣喜若狂，也沒空打量這群芳院的偌大門面，壓抑著自己焦躁的內心，緩步跟著她前行。
沐秋、沐春兩個丫頭還在扒著人縫往裏望，“今年的姐姐們長的可真漂亮，一個個皮膚白皙，膚白貌美跟那天仙似的。”
“那個怎麽樣？眼睛大，水汪汪的，鼻子也高挺。”
“那個不成，雖眼睛大，可白瓤多，看著怪嚇人的，偏生那腰細，頂多是個三等舞女。”
沐秋皺著眉，揉了揉帕子，“那你瞧那個，前邊兒凸起，後面微翹，好一個前凸後翹，這都趕上了燕姑，是個做花娘的料。”
沐春搖搖頭，“那也不成，雖是男人喜歡的身材都占足了，但偏偏樣貌上如同糟了霜的菠蘿，十分掃興。背影令男人欣喜，正面又容易令人萎靡，那我豈不是要用數碗秋葵補腎湯才能救回，這成本可大了。”
“噗嗤—”
二人聞聲一驚，雙雙回頭，見那柳絮正在收拾茶盞，嘴角掛著笑，分明是將她們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你們兩個小丫頭，毛還未長齊，竟自以為懂得許多男女之事。那秋葵湯並不能多吃，補太多了也容易變的虛壯，反而不好打理。況且今兒是大日子，前頭不知道有少事要忙，輪的上你們在這兒貧嘴？快去給你們娘親幫忙罷。”
沐春臉一紅，“柳絮姐姐別笑話我們，那是姊妹間取笑，上不得臺面。剛剛也是隨口混沁，不算數。只是奇怪…那邊兒預選花娘，姐姐怎不去幫忙？”
柳絮端著油膩膩的盤子，溫婉的一笑：“我年歲已大，再操持不動。況且那群新來的人個個心高氣傲，也怕鎮不住她們，我沒燕姑和花媽媽那種口條和氣派。與其在前頭幫倒忙，不如在這兒收拾屋子，反而自在。”
三人相視一笑，各自打理眼前事宜。
丫鬟佳兒正巧路過，順手便將自己端著的盤子摞到柳絮手裏，“我還有事，你且幫我一同端去洗涮了罷。”
沐春一擡頭，“你怎麽不自己去刷？”
佳兒鼻孔朝天，看也不看一旁的沐秋姐妹倆。
“我有事沒那功夫，讓柳絮幫忙可曾礙著你了？掃你的門前雪去罷。”
沐春的暴脾氣上來，撲過去想拽她回來，扇兩巴掌才解氣，卻被柳絮緊緊地拉住衣角，“大丫頭別去，別去了，端盤子而已，不礙事。”
“怎麽不礙事？照我說，姐姐你就是太軟弱了，好歹也是一屆花魁頭牌，雖如今降了位，又不是犯錯被罰下去，而是年歲大了才降的。但名氣仍在，怎由得一個小丫鬟踩在你頭上？”
柳絮輕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看著魚貫而入的妓子們，沒有接話。
那一個個都是風姿綽約，性情高傲的女子，大部分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紀，有些還未褪去了稚氣。
若出了這個院子，即便是小門小戶，父母都健在，早該尋個好夫婿，安安穩穩的嫁出去。
雖沒有十裏紅妝，或是當狀元才子的女婿當街迎親叫門，也該是那種和和美美的小日子，耕田織布，兒女膝下玩鬧，這是人間難得的清閑福氣。
也不知是造了什麽孽，竟都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當年柳絮也是這般的姑娘，本家姓顧，閨中喚名瑛兒。
年方十六，父母俱在，雖只能溫飽，但日子過得舒心快活就罷了，要那麽多錢作甚？
錢多是禍害，錢少不自在，夠吃夠穿最明白。
可惜世道不公，越是那愛作孽的富貴人家，老天爺越不開眼；
越是那貧困潦倒，只求安穩一生的小門小戶，卻無故上輩子造了孽，要他今生來換。
她父母前後惹上了肺病，赤腳大夫貪了她家最後一點值錢的首飾銀子，胡亂開了個藥房子便揚長而去。
那肺病偏要給治發熱的藥方，好好的一對夫妻，被窮病生生的給拖死了。
她恨死了赤腳大夫，又無處申冤。
她典當了屋裏的家居，賤賣了房屋地契，只換了兩口勉強不破洞的棺材，淒淒慘慘的將父母下葬。
實在是無處可去，又沒錢吃食，昏厥在東街市口，被買菜的莉娘正好碰見。
彼時莉娘才懷了沐春沒多久，見到個螞蟻都不忍踩死，說是為了給兒女積福積德，多做善事。
因此叫了同去買菜的婆子丫頭，二人連抱帶扛的將她拖回了群芳院。
拿了帕子為她擦去臉上的灰塵，又換了身新衣服。
見到她清秀的容貌，莉娘又驚又喜，她還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坯子。
盡管因營養不佳而臉色蠟黃，但那舒張的眉眼讓莉娘一瞧便知，她註定是個吃花飯的人。
她迷迷瞪瞪的，想起自己才給父母下葬，又尋思著給他們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後事，可那錢…
她猛然跳起來，把莉娘和丈夫駱爺嚇了一跳。
“咣咣”的跪地磕頭，將莉娘救命之恩牢記心上，只當做再生父母，願意簽個死契，從此生是群芳院的人，死是群芳院的魂。
為了錢，她也不做那清倌或樂師、舞女，直接做了接客的花娘。
只為了得些散碎銀子，回家好為父母送葬。
幾年後，她模樣越發標志，那群芳院的花魁名冊上，也有了柳絮的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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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春性情直，最煩動不動哭哭咧咧的人，有事說事，沒事撂挑子走人罷了，也不知哭個什麽勁兒？真惹人膈應。
又不是乞丐趕場子，追著唱喪。
“外人瞧了還以為我們欺負她，實則她心眼多的很，慣會外表裝憨。同為女人，她這套糊弄男人也就罷了，以為我們都是傻子？”
蘇晴跟著走了幾步，沒追上她們，跺跺腳扭身跑了。
沐秋被姐姐強拉著進了門，順手拿了一塊抹布開始打掃桌子，悄聲道：“姐姐，你們兩個究竟是怎麽了？我素日只聽說宋霖大哥和二姐姐有情分，倒沒聽說你又何時與他們牽扯上了？”
沐春怕挨母親的罵，拿了一個掃帚旮沓，開始掃地做做樣子。
她湊到妹妹身邊小聲嘀咕，“還不是上次送錯玉鐲的事兒，我雖是沒甚麽錯，但終究心裏難安。一次去菜市口買菜，碰巧看見宋霖公子帶著蘇晴在那吃雲吞面，吸溜吸溜吃的那叫一個香。
我尋思了一會，上次究竟是因我誤會的，也快到年關，我們好賴也是見了幾次面，便想上去討個吉利話。”
沐秋有些奇怪，“這也情有可原。說話便說話，蘇晴又怎麽惹了你？”
“我上去說了好一通吉利話，就差沒直接送他們銀子了。我只道公子是眼花認錯了人，只要二妹妹和公子沒產生嫌疑就罷。
偏偏蘇晴這個小丫頭在一旁嚼舌，說他們是定然不會看錯，想來是我妒忌那玉鐲的金貴，故意裝成桃夏的模樣奪了去。說的跟真真的似的，把宋霖公子哄的一楞一楞，看我的神色都變了模樣。”
說罷，沐春憤恨的拿笤帚捶地，“也不看看那是什麽貨色，一個破了口子的小鐲子，還不值幾錢散碎銀子，也值得本姑娘我爭奪？她也不撒泡尿照照！”
沐秋撲哧一笑，“這沒什麽大不了，那蘇晴左不過是個小孩子，愛哭愛鬧，由她說嘴去，還能說破了大天？
那日我也在，眼看著是她認錯了人，小丫頭脾氣大，嘴犟不認慫罷了。你同她拌什麽嘴，倒顯得自己沒肚量，只要自己行的端做得正，不怕外人嚼舌根。”
“若是單這我也忍了。偏偏她又說甚麽，想來我是青樓勾欄院的姑娘，每日都會接不少的賓客，看花了眼認不清主子是常有的事，何況這個？”
沐春氣的咬牙切齒，“我不悅，懟了她幾句，她便嚶嚶嚶的同宋霖公子哭上了。嘴上還說著什麽‘姑娘說是我的錯，那便是我的錯。我只是個婢女，只要姑娘和公子開心，我橫豎被罵個一千萬次也是情願的’。這麽個下三濫嘴裏跑馬車的小賤蹄子，不來群芳院當頭牌真真是委屈了她。”
沐秋接了盆溫水，將抹布在水裏細細的揉搓，很快便見了原色，又擡頭笑道：“姐姐這話我倒半信半疑，一來蘇晴姑娘我接觸不多，只當她是個乖覺伶俐的小丫頭，樣貌還未開，性子也小家子氣，但算不上壞；
二來姐姐說她會耍手段，人家自有她的‘哥哥’服侍，同你耍脾氣圖個什麽？你們又搭不上邊兒，許是你想多了，把旁人都當成燕姑那般小性。”
聽聞此話，沐春擡眼看了看閣樓上的燕姑，她正身著一件蘇繡玲瓏梅花裙，以寬腰帶勒緊細腰，發髻松垮的挽在頭上，棕黑色的眉粉勻稱在她眉上撲開，眼波流轉間，是令在座男人都無法拒絕的嫵媚。
也可憐她這麽冷的天，臉色卻紅潤如常，不知是抹了多少粉才蓋住慘白的臉頰，身子一直在不經意的發抖。
那模樣透著一股莫名其妙的淒慘，讓想說風涼話嘲笑她的沐春，都不禁住了嘴。
算了，人活一輩子，不論做什麽，都挺不容易的…
“蘇晴也許是個好的，是我多心了，但願如此。我先前正是聽說宋霖公子同桃夏有些情分，這件事也就不好說出來，倒像是堵著妹妹的婚路。老三，你可要謹慎些，千萬別說漏了嘴。”
沐秋點點頭，還要說些旁的，忽然聽見二層樓上發出一聲鑼響，“叮――”的一聲，震的人心裏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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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們等了許久，此刻皆是欣喜若狂，也沒空打量這群芳院的偌大門面，壓抑著自己焦躁的內心，緩步跟著她前行。
沐秋、沐春兩個丫頭還在扒著人縫往裏望，“今年的姐姐們長的可真漂亮，一個個皮膚白皙，膚白貌美跟那天仙似的。”
“那個怎麽樣？眼睛大，水汪汪的，鼻子也高挺。”
“那個不成，雖眼睛大，可白瓤多，看著怪嚇人的，偏生那腰細，頂多是個三等舞女。”
沐秋皺著眉，揉了揉帕子，“那你瞧那個，前邊兒凸起，後面微翹，好一個前凸後翹，這都趕上了燕姑，是個做花娘的料。”
沐春搖搖頭，“那也不成，雖是男人喜歡的身材都占足了，但偏偏樣貌上如同糟了霜的菠蘿，十分掃興。背影令男人欣喜，正面又容易令人萎靡，那我豈不是要用數碗秋葵補腎湯才能救回，這成本可大了。”
“噗嗤—”
二人聞聲一驚，雙雙回頭，見那柳絮正在收拾茶盞，嘴角掛著笑，分明是將她們的話聽的一清二楚。
“你們兩個小丫頭，毛還未長齊，竟自以為懂得許多男女之事。那秋葵湯並不能多吃，補太多了也容易變的虛壯，反而不好打理。況且今兒是大日子，前頭不知道有少事要忙，輪的上你們在這兒貧嘴？快去給你們娘親幫忙罷。”
沐春臉一紅，“柳絮姐姐別笑話我們，那是姊妹間取笑，上不得臺面。剛剛也是隨口混沁，不算數。只是奇怪…那邊兒預選花娘，姐姐怎不去幫忙？”
柳絮端著油膩膩的盤子，溫婉的一笑：“我年歲已大，再操持不動。況且那群新來的人個個心高氣傲，也怕鎮不住她們，我沒燕姑和花媽媽那種口條和氣派。與其在前頭幫倒忙，不如在這兒收拾屋子，反而自在。”
三人相視一笑，各自打理眼前事宜。
丫鬟佳兒正巧路過，順手便將自己端著的盤子摞到柳絮手裏，“我還有事，你且幫我一同端去洗涮了罷。”
沐春一擡頭，“你怎麽不自己去刷？”
佳兒鼻孔朝天，看也不看一旁的沐秋姐妹倆。
“我有事沒那功夫，讓柳絮幫忙可曾礙著你了？掃你的門前雪去罷。”
沐春的暴脾氣上來，撲過去想拽她回來，扇兩巴掌才解氣，卻被柳絮緊緊地拉住衣角，“大丫頭別去，別去了，端盤子而已，不礙事。”
“怎麽不礙事？照我說，姐姐你就是太軟弱了，好歹也是一屆花魁頭牌，雖如今降了位，又不是犯錯被罰下去，而是年歲大了才降的。但名氣仍在，怎由得一個小丫鬟踩在你頭上？”
柳絮輕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看著魚貫而入的妓子們，沒有接話。
那一個個都是風姿綽約，性情高傲的女子，大部分正是如花一般的年紀，有些還未褪去了稚氣。
若出了這個院子，即便是小門小戶，父母都健在，早該尋個好夫婿，安安穩穩的嫁出去。
雖沒有十裏紅妝，或是當狀元才子的女婿當街迎親叫門，也該是那種和和美美的小日子，耕田織布，兒女膝下玩鬧，這是人間難得的清閑福氣。
也不知是造了什麽孽，竟都淪落到這樣的地步。
當年柳絮也是這般的姑娘，本家姓顧，閨中喚名瑛兒。
年方十六，父母俱在，雖只能溫飽，但日子過得舒心快活就罷了，要那麽多錢作甚？
錢多是禍害，錢少不自在，夠吃夠穿最明白。
可惜世道不公，越是那愛作孽的富貴人家，老天爺越不開眼；
越是那貧困潦倒，只求安穩一生的小門小戶，卻無故上輩子造了孽，要他今生來換。
她父母前後惹上了肺病，赤腳大夫貪了她家最後一點值錢的首飾銀子，胡亂開了個藥房子便揚長而去。
那肺病偏要給治發熱的藥方，好好的一對夫妻，被窮病生生的給拖死了。
她恨死了赤腳大夫，又無處申冤。
她典當了屋裏的家居，賤賣了房屋地契，只換了兩口勉強不破洞的棺材，淒淒慘慘的將父母下葬。
實在是無處可去，又沒錢吃食，昏厥在東街市口，被買菜的莉娘正好碰見。
彼時莉娘才懷了沐春沒多久，見到個螞蟻都不忍踩死，說是為了給兒女積福積德，多做善事。
因此叫了同去買菜的婆子丫頭，二人連抱帶扛的將她拖回了群芳院。
拿了帕子為她擦去臉上的灰塵，又換了身新衣服。
見到她清秀的容貌，莉娘又驚又喜，她還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坯子。
盡管因營養不佳而臉色蠟黃，但那舒張的眉眼讓莉娘一瞧便知，她註定是個吃花飯的人。
她迷迷瞪瞪的，想起自己才給父母下葬，又尋思著給他們辦一個風風光光的後事，可那錢…
她猛然跳起來，把莉娘和丈夫駱爺嚇了一跳。
“咣咣”的跪地磕頭，將莉娘救命之恩牢記心上，只當做再生父母，願意簽個死契，從此生是群芳院的人，死是群芳院的魂。
為了錢，她也不做那清倌或樂師、舞女，直接做了接客的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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