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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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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淚水糊滿了紀淩月巴掌大的臉頰。

在他醒來之前,她不確定自己要怎麽做才好。

之所以一開始等在外面,為的便是不妨礙秦雨欣的登場。有些事情的順序,她不想妨礙。老古語說得好,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絕霧跟秦雨欣是真心相愛的關系,她不想破壞。

能保住命,她就挺滿足的了。

可她內心為什麽感覺如此悲傷呢?

他會繼承皇位,所有人都要仰望他。

可在他成為皇上之前,他經歷了常人所難以承受的痛苦與磨難。

狠毒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在披滿荊棘的路上,在血與痛的領悟當中,慢慢將一顆柔軟的心變得堅硬無比,變得冷血殘忍。

也許,他愛過的唯一一個人,便是秦雨欣吧。

紀淩月怎麽可能忍心剝奪了他唯一的愛?

紀淩月沒見過絕霧的母親,但她猜想,他的母親一定是很漂亮的。

畢竟繼承了良好的基因,才會有他現在好看的容顏。

傷痕累累,臉色蒼白,但遮擋不住他那張好看的臉。

他的五官完美得挑不出任何瑕疵,如果非要找出點兒什麽毛病來,恐怕就是臉頰凹陷得厲害了。

如果再長胖一點點兒,如果臉頰上的肉再豐盈一點點兒。

他的臉便堪稱完美了。

她就坐在他的旁邊,席地而坐,不在意會不會汙了衣裙,她臉頰微微向他偏著,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他的臉。

淚水像泉湧似地往外奔。

啪嗒啪嗒,砸到了他的胳膊上。

她就那樣睜著眼睛,任眼淚一汪一汪地往下流。

說不出為什麽會如此傷心,但悲傷就是遮掩不住,瘋狂地往外噴湧。

老苦木說他天亮了才會醒。

所以,她此刻所有的眼淚都是真實的,不是哭給誰看,而只是單純地心疼某個人,感覺傷心、難過,乃至於落淚不止。

驀的,絕霧那雙一直緊緊闔著的眼睛,睜開了。

不是眼睫忽閃之後睜開,而是沒有任何預警,就很突然地,一下子,大大地睜開了。

兩個人的眼神出其不意地撞到一起。

紀淩月沒有反應過來,她呆楞楞地看著他,任淚水繼續在自己臉上奔流。

而絕霧,眼睛裏似乎不帶任何情緒,大大地睜著,冷靜、淡然,完全不像是剛剛醒來,或者是忍受劇疼之後的樣子。

那副表情,似乎是他一直是清醒的,只不過沒有睜開眼睛,而只是選擇在這一刻,睜開罷了。

紀淩月是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醒。

所以眼淚繼續流,傷心難過還掛在臉上。

直到,絕霧那只承受了她太多眼淚的胳膊,慢慢慢慢地擡了起來,一只枯瘦的手指,緩緩撫上了她的臉,輕柔地幫她拭淚。

紀淩月像清泉一樣的瞳孔裏才緩慢地露出了震驚愕然的表情。

他在這一刻醒來,完全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不知如何反應,就那樣錯愕不已地怔在那裏。

絕霧微微蹙了下眉,拇指指腹輕輕往左一擦,低語一句:“哭什麽呢?我又不會死。”

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誰,斥責裏包含著一絲寵溺之意。

紀淩月還在發楞。

絕霧拭完左邊,又去拭右邊。

剛拭完,新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見狀,他的食指索性橫在了她的鼻端,瘦削的手背和長長的指尖,承受著她落下來的淚。

他靜靜地看向她,半是無奈半是嘆息,“你打算哭多久?”

紀淩月猛地咳嗽了一下,小臉向前動了動,他橫著的手也跟著動了動。

她如夢初醒般地揮掉了他的手,側頭,略有些羞窘地用手捂著嘴唇,重重咳嗽幾聲之後,才愕然不已地轉過頭,像懵傻了一般,問道:“你,醒了?”

“你不就是因為我不醒,所以才一直哭的嗎?”絕霧似乎是為了讓她放心,兩只胳膊在空中輕輕揮動兩下,揮動的過程牽引到胸前的傷口,他嘴巴微微咧了下,但竭力忍住了,他用一副淡然的口吻說道,“你瞧,其實傷並不重。”

紀淩月使勁呼了口氣,半起身子去抓他的胳膊,“行了,行了,你傷勢太重,你快放下胳膊,好好躺著。”

回過神來的她,忍不住數落他,“殿下,你有兵有將,為何要只身冒險,你不知道刀劍無情,動轍會丟了性命?現在白術和白降幾個還不知道在哪裏焦急呢?”

她是真的埋怨他,雖是個落魄太子,但畢竟皇命在身,是可以調動河中縣的兵馬的,何至於把自己逼成這樣一副險境?

就是不調動兵馬,他也完全可以讓白術、白降不離自己身邊,有他們在,再怎麽著,他不至於受如此嚴重的傷勢,說是沒事,可若不是遇到秦雨欣,他一定會活命嗎?

紀淩月不敢想象。

絕霧眼中流露出一絲溫情,他目光溫柔地看著她,像在看一件稀世珍寶。

紀淩月習慣了他的冷淡,他乍然這樣溫情脈脈的,她極度地不習慣。

她雙手撫到臉上,胡亂地擦拭自己臉上的淚,嘴裏還在給自己找著理由,“真是的,這眼淚怎麽回事,不知道怎麽就流了出來。這河中縣的氣候,真是說不上好。哦,對了,還有這茅草屋的空氣,比起皇宮裏,可是差了不只十萬八千裏,哈,太不適應了。”

絕霧就那樣躺著,眼中含笑地看著她。

紀淩月自說自話了半天,自己也覺得尷尬,她晃晃腦袋,勉強自己去看他,質問他:“你笑什麽?你現在這麽狼狽,憑什麽笑我?”

絕霧表情老成,停了會兒,他身子稍微側了側,如此,他的視線勉強可以平視她,他說道:“我不問你是如何來的,也不問你為何要來,我不問你為何要哭,也不問你為何幫我擦拭身體,就只是想問一句。”

紀淩月瞪眼瞅著他,這個未來的天子,說話竟然這麽繞的。

他不問那些,又會問什麽?

她好奇地看著他。

絕霧正視著她的眼睛,慢慢地問道:“我想問的是,接下來我在河中縣的日子,你,可不可以跟我一起?”

紀淩月:“……”

這是個什麽問題?

書裏,絕霧在河中縣的日子裏,是沒有紀淩月的存在的。

絕霧被秦雨欣所救,醒轉後,便派白術和白降四處打聽,得知她的真實身份後,刻意去找了她。

查案的這段時間裏,郎情妾意,種下了很深的感情。

這如果讓她一直跟隨著?

紀淩月吭哧半天沒有回答。

絕霧竟也不急,等了會兒,說道:“我知你對我的心意,你不回答便是默認。從即刻起,你必得每天待在我的身邊,沒有我的命令,片刻也不準離開。”

紀淩月頂著一張淚痕斑駁的臉,楞了。

如果讓她待在絕霧身邊,那很多事情,是不是會偏離了原來的軌道?

最最關鍵的是,她會不會影響秦雨欣和他的感情?

阻擋別人的感情,會不會遭雷劈?

就在這時,在外頭晃悠夠了的老苦木和浮石一起走了進來。老苦木只以為絕霧還未醒,他邊走邊嚷著,“紀小姐,你得跟我們說說,今晚倒底是如何打算的,是陪著這個病殃子一起熬到天亮呢,還是就把他扔這兒,咱們趕回……”

話還沒說完呢,他人已走到了近前,自然是看到了無比清醒的絕霧本人。

他愕然地張著嘴巴,盯著絕霧的臉看了半天,“哎喲”一聲跪了下來,毫不含糊,咚咚叩頭,“老奴苦木,見過太子殿下。”

他只以為絕霧不會醒,哪曾想到,這絕霧有著超強的毅力,竟然說醒就醒了。

紀淩月自然是聽到了老苦木那句“病殃子”,唯恐絕霧治罪,忙也改坐為跪,小聲道:“殿下,看在苦木師傅剛才為您精心療傷的份上,請恕苦木師傅無心之失。”

浮石也才知道躺在這裏的男人竟然是太子,忙跪下見禮。

絕霧淡淡一笑,“何罪之有?都起來吧。”

老苦木又重重叩了一個頭,才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他用手不斷擦拭自己的額頭。紀淩月站起來的時候看到了,不由覺得好笑,打趣道:“苦木師傅,你不會是真出汗了吧?”

老苦木趕緊瞪她,“紀小姐!”一副害怕的樣子。

浮石撇了下嘴,對於老苦木誇張的表情表示不齒。

絕霧強撐著身體要起來,老苦木嚇得忙出手去扶,“殿下,殿下,不可啊,萬萬不可。”他扶著絕霧的胳膊勸阻他,“身體重要,殿下現在需要靜養,不可隨意亂動,就是要動,也必須明早才可。”

紀淩月聽罷,忙跟著勸,“苦木師傅行醫多年,他的話一定要聽,殿下不必急在這一時,今晚就在這裏將就一晚,明早再回城裏。你若是擔心白降和白術,可以大致說個位置,我讓浮石回去傳信。”

起動之間牽到傷口,絕霧在大家的阻止之下慢慢躺了回去。

他心知不可勉強,想了想,說道:“那就讓浮石回城裏傳信吧。我白日住在信之客棧,去那裏找,肯定能知曉白降或者白術在哪裏。”

浮石聽命而去。

絕霧掃眼簡陋的茅草屋,繼續安排,“委屈苦木師傅在我旁側休息,那邊的被褥單獨鋪下,”他看向紀淩月,“淩月,委屈你了。”

他想把僅有的被褥給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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