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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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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願

姑娘驀然擡頭,對上郎君的眼。

草原的夜是寒涼的,然身前的篝火燃燒的熱烈,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如同聽不見的心跳聲。

他們坐的這般近,幾乎呼吸相聞。

這般朦朧火光中,裴映洲的聲音如泠玉,叮當一下敲在姑娘的心上。

他說:“阿滿,我想娶你。”

不是郢都多方勢力攪動下不得已的合作,是心甘情願、甘之如飴地成婚。

不是被一紙和離捆綁的患得患失,是從此以後,執子之手共度朝暮。

“從前在郢都,是我對你諸多不住。”明明草原的夜這般冷,裴映洲卻覺得連手心也冒了汗珠,可他的目光不曾移開,坦坦蕩蕩道:“然行知此生,唯爾一人。”

“阿滿…你可願……”

他的話語是繾綣的,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獨獨問出那句“可願”,帶著沒有確定的小心翼翼。

話語未盡,如同篝火的爆鳴在耳畔炸開,裴映洲聽見姑娘的話語。

“願意的。”

藤月說。

月色高懸,一對璧人相視而笑,月光如水般灑在二人的身上,仿佛他們之間無法解開的羈絆,長長久久,天地為證。

郎君面上的喜色還未褪去,聽得有人爽朗笑道:“阿滿,你與裴三公子說些什麽呢?”

藤原擠眉弄眼地看向二人,藤月這才發覺,眾人的目光竟都落在自己和裴映洲身上。

小女兒家的事藤原不懂,但不久前阿布額吉發了話,說尹州有尹州的規矩,裴映洲既未過明路,算不得滿洲的夫婿。

他紀勒格勒德氏本枝百世,連魏明帝都禮遇有加,何況如今在他們的地盤,若說不認這門親事,旁人也無可奈何。因此藤原也不喊裴映洲妹夫,而是像從前一般稱呼他裴三公子。

藤月知道五哥並無惡意,笑著道:“阿滿與郎君說,雖然郎君飲不得酒,但尹州的茶水是最好的,需得好好品鑒一番。”

高座上的閾氏便笑道:“阿滿最愛尹州春色,你幾位好哥哥可是為你留了許多,你如今拿來招待裴郎君,他們可是要醋了。”

自己的兒子,怎會不明白他的心思。閾氏知道藤鷹對阿滿念念不忘,但是阿滿也是她的女兒,喜歡誰、願嫁給誰,是她的自由。如果阿滿對藤鷹有意,早在尹州的這些年,便已成為她的兒媳了。

閾氏隱晦的目光看向藤鷹,看到對方不知不覺又飲下一杯酒,心中頭疼。

她這個兒子,穩重老成,獨獨情之一字,難以看開。

藤鷹穿著一身玄色大氅,將方才藤月與裴映洲的互動盡收眼底,他是尹州下一任可汗,怎會看不出二人之間湧動的感情,只是看著姑娘眼中陡然漾起的笑意,心底揚起一股鈍刀子割肉的疼痛。

他與阿滿,算是真真正正的青梅竹馬。他教姑娘騎馬射箭,看著她傷痕累累又不敢伸手去扶;曾在草原上摘下一株格桑花想要送她,因為姑娘毫不設防的笑容,又倉促的收回手。

慶幸自己是她的二哥,又可惜自己只能是二哥。行差踏錯一步,便連那聲“二哥”也再不可得。

當他終於有足夠的能力為姑娘遮風擋雨,卻發現這朵格桑花已開在了別人掌心。

這三關考驗的是裴映洲,又何嘗不是讓他放手。

再等等吧。

藤鷹對自己說。

就算沒有可能,也總該看看這個人夠不夠格做她的夫婿。

“王女回尹州,本汗心中快慰,各位今日,不醉不歸!”宴席正酣,尹州可汗面露喜色,舉起酒杯朗聲道。牽掛的姑娘回了家,他心中的愁緒也散了不少。閾氏勸說風大讓他在帳中休養,但尹州可汗還是執意出席了今晚的酒席。

總得為女兒撐撐腰,告訴所有人,哪怕藤月去了郢都,也是他尹州最珍貴的明月。

底下的人跟著應了,時不時有人向藤月敬酒,藤月都一一回應,氛圍十分祥和。

然酒過三巡,尹州可汗看著下方的郎君,語氣陡然嚴肅道:“諸位皆知,尹州嫁娶有尹州的規矩,如今阿滿回來,裴三公子作為夫婿,若要娶王女,便應按著尹州的規矩來。”

底下頓時竊竊私語起來,在場的人都道可汗對王女果然最為重視,就連聖上賜婚也有翻臉不認人的時候。不過魏明帝一向與尹州和平共處,斷不會為了個臣子與尹州撕破臉,如今王女回了尹州,一紙婚約,若真說毀了便毀了,裴三公子也沒出說理去。

況且傳聞如今裴家已垮……可汗為王女擔憂也是應當。

藤月倒是不曾聽過尹州嫁娶的規矩。雖說她離開尹州不過一年,但之前姑娘整日泡在馬場演武場,對這些一點也不感興趣,閾氏也沒有刻意提起,自然不知有何考驗。

所以突然聽到,第一反應竟是有些好奇。

“行知皆遵從可汗安排。”裴映洲起身,面色並無驚訝,藤月想起他方才的話,知道定是阿布和他說過,心中便也有了些底。

“好。”尹州可汗滿意地點點頭,雖說今日在帳中問詢時對方已經答應,但他還是不由得對裴映洲高看了幾分。

他本就對這個漢人印象不錯,此人行事磊落,就連藤鷹回來也說不出什麽錯處,足以見得是可以與阿滿相配之人。但他的掌上明珠若是就這般輕易地被拐走,難免心中有些不忿。

尹州可汗將心中的小九九放下,繼續道:“今日還請諸位作個見證,若裴三公子能通過考驗,便是我尹州命定的郎婿。自此以後,我尹州必以禮待之,阿滿如何,你便如何。”

“行知謝可汗厚愛。”裴映洲恭敬行禮道。

君子重諾,何況是尹州可汗這般叱咤風雲的人物。

只是這三關,不是那麽好過的。

何況是王女擇婿,自然難度更大。

第一關,便是喝酒,郎君酒量不能比姑娘的哥哥差。他家藤鷹且不說,連尹州可汗也沒見他醉過。就是藤原,也是海量。

尹州可汗看了看下首的這個漢人,感覺他以茶代酒都不一定能贏得過自己的兒子。但規矩如此,也不可能為裴映洲破例。

說白了,這關就是看女子母族對郎婿是否認可,若是認可,一杯便倒,若是不認,千杯不醉。

尹州可汗給了藤原一個眼神,示意對方放點水,藤原則已傻乎乎地拿著壇子倒上了。他無語地將頭撇到一邊,想著給藤原的禁酒令是該多執行些日子。

藤原表面只知道喝酒,心裏卻門清。這關能不能過,不在於他,而在二哥藤鷹。

可是二哥又傾慕阿滿……

真真是叫人頭痛。

他還是不要趟這趟渾水,將選擇權交給二哥比較好。藤原假裝沒有接受到尹州可汗的目光,偷偷向藤鷹看去。

“大汗,喝酒這關,在郢都,我便與裴三公子比試過了。”尹州可汗正想著怎麽讓藤原放放水,畢竟他對這小子還算滿意,忽聽得自己的二兒子突然開了口道。

“哦?如何?”他是真的驚訝藤鷹會參與此事,問道。

“裴三公子勝。”藤鷹的目光放空,話語卻擲地有聲。

就連裴映洲也沒想到藤鷹願為他解圍,他備了許多藥酒,已做好起疹子的準備。

藤鷹並不是想幫裴映洲。只是自己一貫公私分明,裴映洲對酒有反應,就算他贏也是勝之不武,打娘胎帶來的東西,能有什麽辦法?

這關不過是表示母族的態度,他何必強人所難。平心而論,藤鷹在郢都時,對裴映洲並不是毫無防備。明裏暗裏諸多觀察,包括秋實也遞了不少消息,然而他發現,裴映洲此人,除了飲不得酒又不會武外,旁的方面並不遜色於他。

若自己對阿滿無意,也該稱讚對方一句君子。

他無意在這種小事上與裴映洲為難,更想看看對方有沒有與阿滿相配的實力。獵獸皮與采雪蓮考的皆是智力與武力,且危險重重,不是今日輕描淡寫一句話就可以過關的。

退一萬步來說,若是阿滿願意,他再能喝又如何?

此言畢後,藤鷹坐了下來,一言不發。

“如此,那便算是過了。”尹州可汗心想還是二兒子貼心,知道他的意思,繼續道:“若要娶王女,除此之外,還有兩關。裴三公子可還敢應下,又準備何日出發?”

“明日便可。”裴映洲神色平靜地說。

然而他攥緊的手還是洩露了心緒。

明明已過弱冠,郎君覺得自己出奇的像毛頭小子一般心急,真是半刻停不下來,恨不得現在就將一切完成。

然後牽住姑娘的手,告訴所有人,我喜歡她,想要娶她回家。

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尹州可汗暗暗嘆了一句。裴映洲初來乍到尹州,氣候地形都不熟悉,竟敢如此莽撞地便要去獵獸皮與采雪蓮?但他還是目帶鼓勵道:“既如此,以三日為約,三日之後,若郎君能將獸皮贈予阿滿,第二關便算過了。只是如今時節,獸皮並不好獵,其中艱難,望郎君保重自己。”

“尹州確實有這樣的規矩,若是有了心愛的女子,想要娶她,需過三關。

一是酒量不能比姑娘的哥哥差;二是獵一張獸皮,給心上人做圍脖;三是在尹州最高的山崖,采下一朵雪蓮,簪在姑娘的鬢發。”五十章有提過尹州的規矩~另外周二加更~祝各位小夥伴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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