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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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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起

天已入夜,暮色低垂,城外的郊區放眼望去,道旁荒草萋萋,腳下的路難以辨認,一頂馬車乘著夜風,疾馳在夜色裏,呼嘯而過。

到了京中,那馬車便快速使進小巷中,不見了蹤影。若有心之人,不難發現,這是裴家大公子的馬車。

裴士誠坐在馬車中,神情惶惶。

皇後娘娘薨了。

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

沒了皇後,太子該如何與安王相爭?劉氏一族茍延殘喘,落敗是早晚的事,他不能再賭。若是……裴士誠簡直不敢再想下去。為今之計,只有將一切和盤托出,看看父親和祖父還有沒有什麽辦法。

他心中忐忑不安,只讓侍從挑著小門進。

梁文月正在庭中餵魚,她這些日子過的很是舒坦,厭惡的人走了,裴弛又待自己貼心。看到裴士誠回了裴家,有些奇怪,但還是語帶關懷地問道:“大郎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

“母親。”裴士誠心中焦慮,又不能表現的太過明顯,只能恭敬道:“兒子夜回榮國公府,是有要事與父親協商。”

“你父親在書房。”梁文月不懂官場之事,沒問他為什麽回,但是看他有些火燒眉毛的樣子,徑直道。

“孩兒多謝母親。”裴士誠今日突然的親近讓梁文月有些喜悅,暗嘆自己以往的努力沒有白費,回道:“大郎既有事,便先去吧。”

裴士誠點點頭,朝書房去。

如今皇後娘娘薨,裴弛心中也有些搖擺不定。父親曾說,裴家一向保持中立,無需站隊,他也一直謹遵父親的教誨。只是宮中出了如此大的變動,裴青黛又嫁了安王,難免起些心思。

畢竟後位空置,賢妃無子,怎麽看都是文貴妃更有勝算一些。裴家勢大不假,總歸還是要在皇權之下,自己身為岳丈,對安王不假辭色,若是日後安王上位,這樣的機會…

他心中思索,聽得屋外的敲門聲。

裴弛在書房處理公務時,一貫不喜有人叨擾。夫人在庭中,除了送熱湯,自己在書房時也不會前來。這麽晚了,誰會過來?

裴弛有些疑惑地打開門,看到門口的裴士誠,大驚失色,連忙將人拉進來道:“大郎,你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擅離職守可是大罪,若是有心人再參上一筆,整個裴家都要跟著遭殃!”

“父親,”裴士誠失了一貫的傲氣,看見裴弛,直接跪下道:“求父親救救孩兒吧!”

本該在韶州任官的裴士誠突然回了裴家,裴弛直覺有些不妙,聽他如此說,心中更是涼了半截,也顧不上讓對方起身,忙道:“究竟發生何事?”

“孩兒…孩兒…”裴士誠嚅囁著,竟是不敢說下去。

裴弛對他還是有些威懾在的,如今對方神色嚴肅,裴士誠竟覺得有些怕了。

見他不肯說,裴弛面色凝重道:“你既貿然回京,定是有大事發生,若你執意不肯說,休怪為父幫不上你!”

聽及此,裴士誠真的急了,倉促道:“孩兒,與太子,有所聯系…”

“有所聯系?”這四個字將裴弛震驚的不清,但他可以肯定,絕對不是裴士誠所說“有所聯系”那麽簡單,厲聲喝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說實話嗎?”

裴士誠被嚇得一哆嗦,道:“兒子受太子所托,將白家滅口,誰知那白穆被人暗中救下……”

“你說什麽?”聽及此,裴弛差點一口氣沒喘上,太子與安王之爭,他有所耳聞,但是裴昭不動,他也就隨之。雖然陛下不滿裴家勢大,但是只要不出岔子,日後無論誰登基,都不會有大礙。可是裴士誠如此做,不就等於告訴所有人,他裴家早已投靠了太子麽?

何況白穆的事他也有所耳聞,睦景皇後可是魏明帝放在心上的人,其中還牽涉劉家,裴士誠怎麽敢蹚這趟渾水!

裴弛已經來不及思考這件事情的嚴重性,直接給了裴士誠一腳道:“你這個逆子!想我裴弛聰明一世,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蠢貨!你妹妹嫁的安王,太子如今自身難保,你竟還上趕著!”

裴士誠倒在地上,又飛快爬起,哭訴道:“是孩兒一時糊塗,求父親救救孩兒吧!”

“知錯?你可知我裴家偌大家業就要敗在你手中了!”裴弛並沒有因此心軟,罵道。

梁文月聽見門內的動靜,擔憂父子二人之間出了什麽變故,思慮再三,最終叩門問道:“夫君可是有事?”

“滾出去!”裴弛又驚又怒的聲音從屋內傳來,把梁文月也嚇了一跳。畢竟國公爺從來都沒有發過這麽大的火,今日究竟發生什麽事,讓他如此震怒?

“此事除你之外,可還有旁人知曉?”裴弛眼中閃過一絲暗芒。

“還有……二叔裴胥。”裴士誠道。

裴弛心中才起的計劃跟著停歇。若是只有大郎一人,還可試試撇清,如今裴胥也牽扯上,陛下怎麽肯信!

他驀然癱倒在椅子上,語氣幾乎想殺了這個兒子:“你怎麽敢將你二叔也拉下水!”

陛下可以看在皇後的面子上對太子留情,卻絕不會放過這樣好的機會不借機整治裴家。

不管怎麽樣,總該試一試……裴弛心一橫,瞬間冷靜了下來,話語卻讓裴士誠眼中的期冀一下子破滅。

“誠兒,此禍既由你起,你就應當自己擔下,莫要牽連了裴家。”事到如今,這是最好的辦法。一旦被認定整個裴家都與太子有關,哪怕裴家此番僥幸逃過一劫,日後安王若是追究,裴家也難以維系了。

裴弛的話語冷酷,卻如同當頭一棒。裴士誠連表情都忘了做,父親不想著怎麽救他,竟然想讓他去死來保全自己?

裴士誠的眼中盡是不可置信。

但是裴弛沒有絲毫動搖,而是道:“大郎,若你還認為自己是裴家人,就不該拉裴家下水。你難道忍心整個裴家和你一同陪葬嗎?官場這麽多年,多少人因為一個小小的錯誤家破人亡,你難道想裴家重蹈他們的覆轍嗎?”

“那父親就忍心眼睜睜看我去死嗎?”

裴士誠陡然從地上爬了起來,道:“兒子從小到大,事事都遵從父親的意思,和太子聯系,不也是父親之前牽線,讓楊相做我之師嗎?否則兒臣又怎會與太子有所聯系!誰都不得罪,卻又誰都想討好,父親敢說,一點兒也不知道楊相與太子之間的關系,送孩兒去也沒有半點私心嗎?”

“若不是父親,孩兒又怎會鑄此大錯!何況孩兒只是想讓我們裴家過得更好罷了!”

這一番話戳了裴弛痛腳,他沒想到裴士誠竟如此不知悔改,還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手指著“你……”了半天,卻無法反駁。

二人之間不歡而散,裴弛氣的幾欲吐血,想到如今的事態,火速吩咐下面的人道:“快去請太傅和三公子回府!”

不出藤月所料,沒過多久,裴映洲便收到了裴家的來信。說邀裴映洲回府小聚。至於為了什麽,所有人心知肚明。

“你要去?”藤月問道。

“阿滿,此番裴家,或許真的要遭難。”裴映洲嘆了一口氣道:“痛打落水狗的道理,誰都懂得。裴家已經,繁盛的太久太久了。”

“雖然祖父傳信來,讓我不用理會。”裴映洲頓了頓說:“只是……”

“我明白。”

藤月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裴昭來信,他自不可能心安理得地放下祖父不管,若他真是如此冷血之人,當初也就不會娶自己了。

“我與你同去。”她牽緊郎君的手道。

馬車一路顛簸,終於行駛到榮國公府。

梁文月並不知道京中暗潮湧動,只是裴弛告訴她,事務多變,話裏話外的意都是面子要做足,加上裴昭也在,總不能落了口舌,於是不情不願地來門口迎接。

她已許久未見這個兒子,加上母子之間多年的隔閡,做不出親昵的舉動,只能盡量溫柔地道:“你父親已在前廳等你們許久了。”

話中不著痕跡的責備讓藤月心中也起了火氣,道:“我與郎君今日前來,是裴府相邀,夫人如此,怕是會讓人看了笑話。”

梁文月正要反駁,想起裴弛的話,最終還是忍了下來,不再針鋒相對。她隱隱有種直覺,裴家,似乎遭遇了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裴府的氣氛十分沈悶,與上次的趾高氣揚不同,這次回裴家,裴士誠乖覺了不少,看見裴映洲與藤月還主動打招呼,只是頗有些垂頭喪氣的意味。

裴昭坐在主位,看不出情緒,裴弛倒是熱絡,想要說些什麽,看見父親一臉嚴肅,也不敢擺長輩的架子。裴太傅雖然不問世事,但到底是裴家的主心骨,見到二人,道:“坐吧。”

他的眼皮掀起,繼續道:“除了行知夫婦,你們都先出去。”

“父親!”裴弛的話語裏帶著不讚同。

“我讓你們都出去!”裴昭語氣嚴厲,多年官場沈浮,這股氣勢讓裴弛訕訕,只能低頭應道:“是。”

大廳裏片刻便只剩下三人,裴昭似乎蒼老了許多,他混濁的眼看向藤月與裴映洲,道:“孩子,過來。”

“禍起蕭墻,是老夫管教無方。”事已至此,裴昭知道這倆人消息或許比自己還靈通些,也不多加解釋。只拉起裴映洲的手與藤月交疊,話語像是囑托:“以後裴家,就交給你們了。”

“祖父……”

旁人不知,裴昭卻是知道的。裴士誠犯的事,或許不足以抄斬裴家滿門。但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看的分明,陛下絕不是心軟之人。

或者說他的心軟,從來只對對自己沒有威脅之人。

自己脫離官場,本以為裴士誠處事圓滑,卻忘記他急功近利。如今遭了人家圈套不自知,竟是留下了這樣大的簍子。

“一會兒不管你父親母親說什麽,你都無需應。”裴昭語氣堅定道:“你父親是個拎不清的,與你母親這麽多年對你也並不親近,你如今不住在府上,順理成章脫離裴家,是最好的辦法。”

藤月心中感嘆這位老人的果決。

“那祖父呢?”裴映洲道。

“裴家祖上的基業,老夫不能眼睜睜看著它毀於一旦,老夫需要進宮一趟,到底如何,總該試一試。”裴昭面容滄桑,處變不驚的臉色卻頭一次帶了無奈。

這一次,他也沒有把握。

他早已不在官場,與魏明帝的情誼也不如當初的楊相,最多或許只能保下一個裴映洲。

今天還會更三章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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