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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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如孩童，好像把裴映洲當成了依賴的人，眼中沒有半分旖旎，充滿了信任。
“我在尹州時受了傷，二哥也是這樣，抱著我去營帳找老醫士，不像我五哥，煩人的緊，傷了腿還要我背他……”
姑娘話語裏豪氣萬丈，似是想起開心的從前。
裴映洲未見過她如此喋喋不休的時候，卻莫名感覺中了一箭，想起在風亭湖自己被對方背著的模樣，又有些無奈。
他很有耐心地蹲下身誇讚道：“郡主一向以一當百。”
藤月聽了他的話，突然起身，站的歪歪扭扭，像春日裏的柳枝。
“自是以一當百。”
姑娘驕傲地說。
裴映洲欲伸出的手也緊跟著收回，轉而起身去扶她的衣袖。
“也是，背和抱總是不一樣的，我坐在地上，你也不好使力。”藤月向前走了幾步，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裴映洲，沒頭腦的來了這一句，將旖旎的氣氛打破，笑容天真地道：“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藤月走得並不穩健，裴映洲也沒攔，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見她東倒西歪，時不時不著痕跡地扶一下，穩住姑娘的身形，眉眼溫柔。
大抵是晚風太多情。
藤月進了房，一頭栽倒在床榻上，裴映洲將她擺正，免得落枕，吩咐一旁的侍女：“給郡主換身衣服，備碗醒酒湯。”
“那郎君……”侍女有些不解地問。
裴映洲示意對方噤聲，出了門，將房門輕輕關上道：“我今夜還有些公文處理，再回來會擾了她。”
翌日藤月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
她喝下侍女遞來的醒酒湯，想著昨晚本來想找人大醉一場，演給旁人看看。不料一杯皆一杯，竟真的喝多了，迷迷蒙蒙間，似乎遇見了裴映洲。
姑娘敲敲腦袋，半天也想不起來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自己酒品應該不差，索性不再去管。
藤月如常地起身出門，就看見院子裏的宋蕊初。
“郡主昨夜睡的可好？”宋蕊初笑著問她，藤月總覺得這笑容裏有些難以捉摸。
“昨日都怪我，沒有陪郡主一醉方休，早知郡主如此傷心，我不管怎麽樣也要和郡主一起。”
“傷心？”藤月覺得更詭異了。
“雖說你我相處不多，但我心裏早把你當做閨中密友，昨日的事是裴映洲的錯，郡主千萬別放在心上。”
藤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昨日裴映洲把她怎麽了嗎？
且不說裴映洲是正人君子，她雖醉酒早上起來也是整整齊齊幹幹凈凈。
服侍的丫鬟手腳麻利，昨夜的衣服也是丫鬟換的。
難道，她把裴映洲怎麽了？
可是旁人知道他們是夫妻，宋蕊初又一向對裴映洲讚賞有加，怎麽會如此說？
藤月心道喝酒誤事，更糟糕的是，她什麽也記不清了。本來今日想找裴映洲談談關於青田山一百萬兩銀子的事，若是昨晚真出了什麽岔子，不如觀察觀察再說。
此事多方涉及，旁人並不知曉，但裴映洲卻無法隱瞞。她既與他同盟，便不會藏著掖著，裴映洲也是知趣的人，從不多問。
想起青田山，她心裏又湧上難以言說的情緒，待回了京城，更要萬事小心。
韶州是陛下給她的信任，也是對她的警告。她與魏明帝目標一致，甚至可以相互配合，但魏明帝需要鎮國公府遺孤，不代表他就無法除去楊相，他只是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
明安郡主不能超出魏明帝的掌控，也不能有旁的心思。
只是蕭賀……
身為陛下心腹，為何又與太子走得如此近，暗中往來，魏明帝知曉麽？青田山，是否只與魏明帝有關？
這一路走來，是她莽撞，才撞的頭破血流。
但藤月不怕輸。
魏明帝給她青田山的選擇，就說明她還有利用的價值。有利用價值，就有機會翻盤。
裴映洲昨日和蘇望軒去了挽春樓，是商量沈船之事也是與範子昂道別。
太子早已歸京，韶州水患之事也已平覆，他本就不該多留。只是裴映洲不願放任沈船不管，才多留了幾日。
眼下呈報的奏章已快馬加鞭進了郢都，一行人大約三日後便要歸京了。
不想今日剛要出府，他便被蘇望軒攔住。
“你可是還要去挽春樓？”
裴映洲點點頭，昨日範子昂同他說要進京，只是京中諸多大小事宜還不了解，只是天色已晚，邀他今日細說。
“我今日要去排隊買荷花酥，可陪不了你。”蘇望軒道。
看到蘇望軒欲言又止的模樣，裴映洲心中奇怪，問道：“你今日還有事？”
“無事…無事…”蘇望軒想起昨晚宋蕊初的話，試探道：“只是你已成婚，總是去挽春樓難免遭人非議…”
不想這方面蘇望軒竟還如此細致，這倒是他思慮不周。裴映洲暗自點頭，答：“表兄說的是，我這便去信給範公子，換個地方詳談。”
“還有…”蘇望軒想了想，又勸道：“姑娘家，都是要哄的，昨日郡主醉的不輕，你回來的時候帶些小玩意兒，這事也就過去了。”
想起姑娘昨晚酩酊大醉像是受了巨大的打擊，裴映洲心中思慮，未註意到蘇望軒話裏的不同。
他昨夜沒問因為什麽事如此，想來應該與青田山有關系。若藤月願意說，清醒了自然會告訴他。
只是裴映洲鮮少與姑娘打交道，一時竟真的不知道該送些什麽討對方歡喜。
他出自大家，接觸的除了裴青黛也就整日往府上跑的宋蕊初。裴青黛喜歡琴棋書畫，藤月應當不感興趣，宋蕊初……
父親在書房曾說過她每次來府上都將金穗盤個滿頭，應當是喜歡金子吧。
還有上次買的碧玉簪，說是和離之日的贈禮，其實是一直沒有送出去的勇氣罷了。
或許、或許這幾日可以送她？
裴映洲心思百轉千回，蘇望軒在一旁等的著急。這傻小子，到底聽進去沒有，枉自己一番苦心，他這表弟怎麽成婚了還不開竅啊！
幾番思索，郎君終於有了決定，回過神來謝道：“多謝表兄指點，行知受教了。”
蘇望軒松了一口氣。
還不算太傻。
看著裴映洲遠去的車駕，他有些欣慰。人人皆道行知風光無限，誰知背後艱辛。他開始覺得蠻夷多詭，藤月又求旨強嫁，並非良緣，這些日子相處，倒是改變了不少看法。
可惜郡主的心意不知真假，他這好兄弟倒是越陷越深，不過如今成了婚，他能幫扶，自是幫扶一把。
幾千裏以外的郢都，下了兩個月的雨，如今倒是停了。
陽光正好，魏明帝今日來了興致，在禦書房兀自描繪一幅魚戲蓮葉圖，聽得內侍來報：“陛下，蕭統領求見。”
“讓他進來吧。”魏明帝手中的筆未停，讓內侍宣蕭賀進來。
這也是蕭賀離京後第一次見魏明帝。
男人跪在那光潔的地上，磕頭道：“微臣叩見陛下。”
“愛卿來了。”魏明帝面帶喜色，繼續繪著圖中的那條魚，話語溫和：“韶州一行，可有所獲？”
幾個月前，他同意裴映洲去了韶州，還讓蕭賀挑兩個軍中好手保護對方，蕭賀暗中上報，提了一計，魏明帝覺得可行，便允許蕭賀跟著去了。
青田山這麽多年本就是蕭賀掌管，也是他暗中建造青雲弩，太子此番去韶州雖說是自己授意，可偏偏在青田山失蹤實是讓魏明帝不安。
正好蕭賀提出可借此事敲打王女，發落楊相。
這些年裏裏外外，蕭賀確是他最稱手的一把刀。
“微臣有罪！”蕭賀驀地跪下來，道：“臣在韶州，有負陛下所托。”
“此話怎講？”魏明帝手中的筆一頓，那墨汁便點在了紙上，畫上魚兒的鱗片便被染成一團，留下無法去除的痕跡。
“郡主發現了青田山之事，卻不想揭露楊相所為。”
“哦？”二人心知肚明，魏明帝有些悠然，仿佛無人擾他作畫的雅興，繼續提筆道：“這麽好的機會，藤月竟甘心放過？”
“是。郡主拒絕了。且回去後大醉了一場，十分失意，眼下應當在歸京的路上。”
“倒是當得樊若元的女兒。”魏明帝沒什麽表情地讚賞，手中的筆卻未停：“是該讓她清醒清醒，什麽事能插手、什麽事不能。韶州是朕給她的機會，讓她明白，朕雖需要鎮國公府，但也非受她掣肘。”
“只是朕近日收到了裴映洲的奏章。這小子，倒是深情，藤月的投名狀讓他代勞，朕也算給她找了個好歸宿。”
“陛下仁德。”蕭賀低著頭，無人看見他冷漠的眼神，他恭敬地拜伏，手已攥成拳。
“那楊相之事？”狀似不解，蕭賀問道。
“不急。”魏明帝重新畫了一條魚，滿意地點點頭，話中意有所指：“沈船和青田山之事，都先按下不發，靜等魚兒上鉤便可。”
他想了想，又道：“藤月那邊，不必盯了。只要她安分守己，不管是王女還是郡主，甚至是恢覆鎮國公府之女的身份，朕都可保她一輩子無憂。”
“退下吧。”
“是。”蕭賀恭恭敬敬地應答，退出了禦書房。
好險，差一點就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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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神情如孩童，好像把裴映洲當成了依賴的人，眼中沒有半分旖旎，充滿了信任。
“我在尹州時受了傷，二哥也是這樣，抱著我去營帳找老醫士，不像我五哥，煩人的緊，傷了腿還要我背他……”
姑娘話語裏豪氣萬丈，似是想起開心的從前。
裴映洲未見過她如此喋喋不休的時候，卻莫名感覺中了一箭，想起在風亭湖自己被對方背著的模樣，又有些無奈。
他很有耐心地蹲下身誇讚道：“郡主一向以一當百。”
藤月聽了他的話，突然起身，站的歪歪扭扭，像春日裏的柳枝。
“自是以一當百。”
姑娘驕傲地說。
裴映洲欲伸出的手也緊跟著收回，轉而起身去扶她的衣袖。
“也是，背和抱總是不一樣的，我坐在地上，你也不好使力。”藤月向前走了幾步，看了看近在咫尺的裴映洲，沒頭腦的來了這一句，將旖旎的氣氛打破，笑容天真地道：“我還是自己回去吧。”
藤月走得並不穩健，裴映洲也沒攔，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見她東倒西歪，時不時不著痕跡地扶一下，穩住姑娘的身形，眉眼溫柔。
大抵是晚風太多情。
藤月進了房，一頭栽倒在床榻上，裴映洲將她擺正，免得落枕，吩咐一旁的侍女：“給郡主換身衣服，備碗醒酒湯。”
“那郎君……”侍女有些不解地問。
裴映洲示意對方噤聲，出了門，將房門輕輕關上道：“我今夜還有些公文處理，再回來會擾了她。”
翌日藤月醒來時，只覺頭痛欲裂。
她喝下侍女遞來的醒酒湯，想著昨晚本來想找人大醉一場，演給旁人看看。不料一杯皆一杯，竟真的喝多了，迷迷蒙蒙間，似乎遇見了裴映洲。
姑娘敲敲腦袋，半天也想不起來昨夜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自己酒品應該不差，索性不再去管。
藤月如常地起身出門，就看見院子裏的宋蕊初。
“郡主昨夜睡的可好？”宋蕊初笑著問她，藤月總覺得這笑容裏有些難以捉摸。
“昨日都怪我，沒有陪郡主一醉方休，早知郡主如此傷心，我不管怎麽樣也要和郡主一起。”
“傷心？”藤月覺得更詭異了。
“雖說你我相處不多，但我心裏早把你當做閨中密友，昨日的事是裴映洲的錯，郡主千萬別放在心上。”
藤月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昨日裴映洲把她怎麽了嗎？
且不說裴映洲是正人君子，她雖醉酒早上起來也是整整齊齊幹幹凈凈。
服侍的丫鬟手腳麻利，昨夜的衣服也是丫鬟換的。
難道，她把裴映洲怎麽了？
可是旁人知道他們是夫妻，宋蕊初又一向對裴映洲讚賞有加，怎麽會如此說？
藤月心道喝酒誤事，更糟糕的是，她什麽也記不清了。本來今日想找裴映洲談談關於青田山一百萬兩銀子的事，若是昨晚真出了什麽岔子，不如觀察觀察再說。
此事多方涉及，旁人並不知曉，但裴映洲卻無法隱瞞。她既與他同盟，便不會藏著掖著，裴映洲也是知趣的人，從不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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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郡主不能超出魏明帝的掌控，也不能有旁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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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映洲昨日和蘇望軒去了挽春樓，是商量沈船之事也是與範子昂道別。
太子早已歸京，韶州水患之事也已平覆，他本就不該多留。只是裴映洲不願放任沈船不管，才多留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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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今日剛要出府，他便被蘇望軒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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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事…無事…”蘇望軒想起昨晚宋蕊初的話，試探道：“只是你已成婚，總是去挽春樓難免遭人非議…”
不想這方面蘇望軒竟還如此細致，這倒是他思慮不周。裴映洲暗自點頭，答：“表兄說的是，我這便去信給範公子，換個地方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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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昨夜沒問因為什麽事如此，想來應該與青田山有關系。若藤月願意說，清醒了自然會告訴他。
只是裴映洲鮮少與姑娘打交道，一時竟真的不知道該送些什麽討對方歡喜。
他出自大家，接觸的除了裴青黛也就整日往府上跑的宋蕊初。裴青黛喜歡琴棋書畫，藤月應當不感興趣，宋蕊初……
父親在書房曾說過她每次來府上都將金穗盤個滿頭，應當是喜歡金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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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或許這幾日可以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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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思索，郎君終於有了決定，回過神來謝道：“多謝表兄指點，行知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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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郡主的心意不知真假，他這好兄弟倒是越陷越深，不過如今成了婚，他能幫扶，自是幫扶一把。
幾千裏以外的郢都，下了兩個月的雨，如今倒是停了。
陽光正好，魏明帝今日來了興致，在禦書房兀自描繪一幅魚戲蓮葉圖，聽得內侍來報：“陛下，蕭統領求見。”
“讓他進來吧。”魏明帝手中的筆未停，讓內侍宣蕭賀進來。
這也是蕭賀離京後第一次見魏明帝。
男人跪在那光潔的地上，磕頭道：“微臣叩見陛下。”
“愛卿來了。”魏明帝面帶喜色，繼續繪著圖中的那條魚，話語溫和：“韶州一行，可有所獲？”
幾個月前，他同意裴映洲去了韶州，還讓蕭賀挑兩個軍中好手保護對方，蕭賀暗中上報，提了一計，魏明帝覺得可行，便允許蕭賀跟著去了。
青田山這麽多年本就是蕭賀掌管，也是他暗中建造青雲弩，太子此番去韶州雖說是自己授意，可偏偏在青田山失蹤實是讓魏明帝不安。
正好蕭賀提出可借此事敲打王女，發落楊相。
這些年裏裏外外，蕭賀確是他最稱手的一把刀。
“微臣有罪！”蕭賀驀地跪下來，道：“臣在韶州，有負陛下所托。”
“此話怎講？”魏明帝手中的筆一頓，那墨汁便點在了紙上，畫上魚兒的鱗片便被染成一團，留下無法去除的痕跡。
“郡主發現了青田山之事，卻不想揭露楊相所為。”
“哦？”二人心知肚明，魏明帝有些悠然，仿佛無人擾他作畫的雅興，繼續提筆道：“這麽好的機會，藤月竟甘心放過？”
“是。郡主拒絕了。且回去後大醉了一場，十分失意，眼下應當在歸京的路上。”
“倒是當得樊若元的女兒。”魏明帝沒什麽表情地讚賞，手中的筆卻未停：“是該讓她清醒清醒，什麽事能插手、什麽事不能。韶州是朕給她的機會，讓她明白，朕雖需要鎮國公府，但也非受她掣肘。”
“只是朕近日收到了裴映洲的奏章。這小子，倒是深情，藤月的投名狀讓他代勞，朕也算給她找了個好歸宿。”
“陛下仁德。”蕭賀低著頭，無人看見他冷漠的眼神，他恭敬地拜伏，手已攥成拳。
“那楊相之事？”狀似不解，蕭賀問道。
“不急。”魏明帝重新畫了一條魚，滿意地點點頭，話中意有所指：“沈船和青田山之事，都先按下不發，靜等魚兒上鉤便可。”
他想了想，又道：“藤月那邊，不必盯了。只要她安分守己，不管是王女還是郡主，甚至是恢覆鎮國公府之女的身份，朕都可保她一輩子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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