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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沈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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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沈序

再見沈序,是在三天後。

姜明月她爸姜巖叫她去學校找他一趟,怕她找不著路,特地叫了人在學校門口等她。

她遠遠看見有一男的沖她招手,猛地一瞅,覺得這小夥真俊,還以為是姜巖手底下的研究生,結果走近一看才發現是沈序。

“姜小姐,我們三天前見過,還記得我嗎?”

是沈序先開的口。

姜明月忽覺他身上竟還有幾分幽默細胞,便順著話茬打趣道:“怎麽著,姜巖教授告訴你我有臉盲癥還是失憶癥?”

“見第一面就說要送房子我怎麽會不記得?”

沈序低頭笑了一下,沒說話,頗有紳士風度地擡手示意姜明月跟他一起進學校。

S大校區不算大,主道兩側種了不知何名的樹,看著有很幾米高的樣子,即使是冬天也枝密葉翠,這和C市很不一樣。C市每到冬天,街邊的樹葉就會掉完,不下雪只吹風,整個天色看起來灰蒙蒙的,非常蕭條。

“你們學校真是……”

她路過一片綠色鐵網,看見裏面有一群打籃球的男生,大冬天不怕冷似地裸露著美好的肉\\體,肆意在球場奔跑。

姜明月目光被吸引過去。

“火辣。”

她畢業多年,平時都在舞團,和柔軟漂亮的女孩子們相處,很少看見這麽熱情十足的畫面。

不過很快,姜明月就被這過於火熱的氣氛勸退了。時至飯點,男孩子們收拾著散場,一群人烏泱泱從她身邊經過,附帶的是升騰的帶著鹹味有攻擊性汗氣。

姜明月聞得頭暈眼花,她微微皺了皺眉,忍不住朝沈序方向貼近。深吸一口氣,沈序身上有股冷冷淡淡的梔子花香,凝著寒氣,能很好緩解她的頭暈。

“沈教授,那天不好意思啊。”

靠得太近,姜明月有點不自在,只能主動找點話說。

“沒關系,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序一臉不是很在乎的樣子。

這反倒讓姜明月覺得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子:“我最近一段時間都在S市,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個飯吧,正好感謝你今天為我帶路。”

“不用回舞團嗎?”

沈序問她。

話音才落,姜明月就一腳踩到一攤落葉上,發出挲裟的聲響,她頓了下腳步,理正衣擺,用很輕的語氣灑脫開口:“不回了。”

那天她不小心刪除消息後剛想說點什麽找補一下,結果字還沒打完,就被導演叫走。

等她拍完已經是兩個小時以後的事了,她錯過了航班也錯過消息,而那個頭像再也沒亮起來過。

不過好在,她得到了答覆。

每一種意外都有存在的價值,不管什麽結果,都值得被期許。

在這刻她終於做出決定,離開舒適圈。

“你去過敦煌嗎?”

姜明月突然開口。

“敦煌?”

“嗯,西北戈壁大漠風光,駿馬秋風,飛沙走礫。”

“鳴沙山,每當有大風吹過,鳴沙山的沙子會發出轟鳴的聲音,像打雷,很奇特。”

姜明月挑了個具象景點描述。

“聽起來很不錯。”

沈序回答,片刻之後他又補充道:“不過你說的鳴沙山的轟鳴聲其實是一種物理現象,是由上層流動的沙粒與下層固定沙粒摩擦產生的彈性波動。”

姜明月被沈序一本正經的樣子逗笑:“好吧好吧,果然生活處處有物理。”

“有機會我會去敦煌看看的。”

把姜明月送到數學樓後沈序鄭重道。

*

在數學樓旁邊的木椅坐下,姜明月打開企鵝戳了一下那個暗淡的頭像,空間沒開,簽名也沒有,頭像是默認的,幾乎什麽有用信息也沒有。

“等著急了吧。”

姜巖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身後。

“沒。”按滅手機屏幕,姜明月從木椅上起身,“爸,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這麽久沒見面,你不想爸爸嗎?”

姜巖年近六十,眉眼間早有了皺紋,講起話來的時候嘴上的花白胡子跟著一動一動的,看起真有幾分老派學者的樣子,外貌特征十分值得學生家長信賴。

“都到S市了也不回家住,酒店哪有家裏住得舒服。”

姜巖語氣有點抱怨,神態也低落,看得姜明月心生愧疚。

她怎麽會不想回家,她只是不知道以什麽立場回去。現在的姜巖已經不是她一個人的爸爸,姜明月忍不住想,如果當時那件事沒發生就好了。

沒有意義,想到一半,姜明月在心裏大聲喊停。

“跟爸爸回家吃飯,你玉琴阿姨聽說你在S市給你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姜巖拉起姜明月的手往車庫走,姜明月本想拒絕,可望著姜巖花白的頭發,她卻怎麽也開不了口。

家離學校不遠,開車不過二十多分鐘就到了,下車前姜巖接到一個電話,是學校那邊的事,他便擡頭示意讓姜明月先進去。

姜明月掙紮了一下,走到門前拿鑰匙開口,艱難插進去卻扭不動,姜明月退遠一點查看門牌號碼,確認沒錯後再次扭轉鑰匙。

無果,她只好拔出鑰匙敲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穿紫色家居服的卷發女人,姜明月微微點頭向她問好:“玉琴阿姨下午好。”

吳玉琴一眼就看到了姜明月手裏拿的鑰匙,立馬反應過來解釋道:“明月啊,因為前段時間我們這片遭賊所以換了鎖。”

“剛不久的事,你一直在外地還沒來得及告訴你。”

“沒事。”

姜明月邊穿拖鞋邊回答。

走上一層臺階,姜明月看見以前被她畫了熊貓頭的木地板現在換成了全新的格紋瓷磚,或許註視的時間太長,吳玉琴的視線也被吸引了過去,於是她又開口道:“木板時間久了被白蟻咬空了,有一次你爸爸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踩空進去,然後就換了瓷磚。”

姜明月對著吳玉琴笑了笑,對她又像對自己說:“您改造自己家不用向我解釋。”

她環顧四周沒找到原來的掛衣架,只好把大衣放到了櫃子上。

還真是太久沒回來,好多東西都變了樣,緊接著,姜明月像是突然想到什麽,轉身問吳玉琴她能不能上樓看看。

吳玉琴楞了一下:“當然。”

順著樓梯走到二樓,姜明月沒先回自己房間,而是來到一所古舊的木門前,這些年走廊客廳的材質擺放換了個樣,唯獨這件房間,在這個房子格格不入。

姜明月站在門口沈默良久,等她做足了心理建設才推開。門口掛著一個褪色的五彩貝殼風鈴,每當有人推門,貝殼就會相互碰撞著發出玎啷清脆的聲音。

二十多年前,30歲的姜韻抱著6歲的姜明月在這個屋子指著門上掛的貝殼風鈴溫柔道:“媽媽不在家的時候小月亮要想媽媽了,可以來這個房間搖一下貝殼風鈴,風鈴發出聲音就是媽媽在喊小月亮。”

那個時候敦煌學作為S大剛被開發的新興學科,各方面都不成熟,姜韻經常為了向前輩討教內容和教學方法四處奔波。

長時間不在家,她便用這個風鈴來安慰年幼的姜明月。

媽媽。

姜明月無力靠在墻邊,無論家裏怎麽變,只要還有這個房間,她就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她一下一下搖動風鈴,就好像姜韻在一聲一聲回應她。

在房間裏呆了好一會兒姜明月才出來,彼時姜巖已經打完電話回來了,身後跟著姜成一,這是吳玉琴前夫的兒子,姜成一原本不叫姜成一,叫吳成一,不過後來吳玉琴嫁給姜巖了,吳成一就變成了姜成一。

姜成一剛來的時候年齡不大,這些年和姜巖相處得倒是非常不錯,加上吳玉琴後來又給姜巖生了個可愛的小女兒,有她在中間做粘合劑,一家四口感情日漸升溫,姜巖顯然已經拿他當自己親兒子對待。

姜成一背著黑色書包邊走邊做投籃狀,口中抱怨著學校裏家離太遠,坐地鐵來回要一個半小時。

姜巖板著個臉訓斥他:“S家離家近,是你自己沒考上。”

“兒子都快畢業了你還一直念叨,別說了,先吃飯。”吳玉琴眼帶笑意,像是早已習慣。

姜成一卻嬉皮笑臉地向舉手姜巖敬禮:“報告首//長!我考研第一志願就是S大!肯定不負你的囑托。”

話落,在場三人都笑出聲。

可是下一秒姜成一看見了樓梯口的姜明月,他臉色立馬驟變,一點藏不住話:“媽,她怎麽又來了。”

姜巖很不留情地用力踢了姜成一一腳,力度不小實打實的:“她是你姐姐。”

“快道歉。”

吳玉琴在一邊小聲提醒。

姜成一這才含糊不清地說了句對不起,語調怪異,速度太快姜明月差點沒聽見,不過她不在乎,她走到姜成一面前做出一副很關心他的姐姐該有的樣子。

“成一怎麽回事,突然不會說話了嗎?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態度誠懇,表情真摯,把姜成一氣得夠嗆。

姜成一這廝從小到大和她交鋒不少,從未站過上風,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和頭倔牛一樣,姜明月想,自己遲早會忍不住把他揍一頓。

飯桌上擺著豐富的飯菜,色香味美,吳玉琴不僅擅長料理家務,廚藝更是卓越。

姜成一還在偷偷瞪她,而姜明月卻隔著熱湯升騰起的霧氣看他們一家,這霧氣像朵浮雲,把姜明月和他們隔絕開了。

對這畫面,姜明月一度非常嫉妒,但隨著年齡增長,姜明月慢慢接受了這一事實,這或許就是她的懲罰,她造成的因,結了如今的果,誰也怪不得。

“改天叫沈序來家裏吃個飯吧?”

吃飯的時候姜巖無意間問姜明月,他顯然非常滿意沈序,一副把沈序當自己人的樣子。

“別了吧,又不熟。”

姜明月低頭吃飯,心中警鈴大響。

“你不是說在了解中嗎?請他到家裏來吃飯不也是個很好的了解途徑嗎?”

……

他們學數學的果然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一套邏輯連,姜明月無語凝噎,放下手中的碗想著怎麽開口。

“其實你們小時……”

“爸,我現在不想考慮這些事,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經無心應付了。”

思考片刻,姜明月還是打斷了姜巖。

“我瞧著沈序這孩子不錯,踏實肯幹又有上進心。”

“工作太累幹脆辭了,沈序年薪不低,養你和孩子綽綽有餘。”

“和你玉琴阿姨一樣把家裏照料好不也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嗎?”

姜巖窮追不舍。

“老公體貼,孩子懂事,你媽媽在天上也會感到欣慰的。”

提到媽媽,姜明月無法再忍。

她蹭地一下站起身,看著姜巖顫聲道:“你從來沒懂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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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姜明月:“沈教授,你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

不小心沾到別人香水的沈序:“嗯,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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