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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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Ⅳ】
“憂憶……”
熟悉的，卻不是哥哥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穿透了我內心的結界。
鳳羽千夜。
我沒有動，沒有出聲，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憂憶，你如果再不醒來，你的哥哥，可就要把自己的血免費送出去了哦！嗯，我知道憂憶不會介意這種事，但是我介意啊，所以也許我會結果掉那個玖蘭李土，也許我就會和樞大打一架。我自然是不要緊的，大不了回來療傷，樞可能就沒這麽幸運了，盯著他血的人可不止玖蘭李土一個。”
果然是鳳羽千夜。
在我認識的人裏，只有他敢威脅我，敢和我插科打諢。一萬年前，在他還手無縛雞之力，並且有秘密被我發現的時候，他就牢牢抓住了我的軟肋，拿哥哥威脅我，更何況現在的他……已經是吸血鬼中最強的了。
至於那個秘密……
我睜開眼睛，隔著冰棺看著我的世界裏的漆黑的夜空。
現在，不知道還是他的弱點嗎？
那是在一萬年前的某一天吧。那時候的我，樣貌已經是人類的十六歲的模樣了。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作為玖蘭家的女皇，我的生日自然是不能隨意過過的。哥哥宴請了眾多吸血鬼世界的元老級人物，包括當年參加“血宴”的那些家夥。
我身著黑紫色的禮服，禮帽上垂下的紗遮住了我大半的臉。我坐在正位的軟榻上，端著一杯酒，冷眼看著下面舞池裏的喧鬧。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有或多或少的忌憚，在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是忌憚我意念的能力，他們忌憚的，是我的洞悉之術以及剛剛覺醒的預言之術。
他們怕我看透他們的心思，可惜，可惜，我一直聽的就是他們心裏想的。
“憂憶，很不開心麽？真對不起，明明是你的生日，卻要讓你面對這麽多煞風景的人。”哥哥溫柔而飽含歉意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擡頭，正好看見他完美的容顏以及暗紅色的眼眸。
我嫣然一笑，不由得脫口而出：“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呵，”哥哥失笑，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我還在擔心你，你卻有閑工夫看我的眼睛麽？這樣看來，憂憶的不開心可是裝出來的？”
我吐了吐舌頭：“才沒有！”
“好了，想吃點什麽，哥哥去給你拿？”
“嗯，不是很想吃東西啦～”我抱住哥哥的胳膊撒嬌。
“那走吧，”哥哥牽起我的手，“我們來跳一支舞。”
“嗯！”
我提起裙擺，隨著哥哥走進舞池，隨著音樂旋轉。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看待華爾茲的，但就我看來，在自己心愛的人眼中看到自己模樣的感覺，很開心。
“憂憶，我很慶幸，有你陪我到地老天荒。”突然，哥哥輕聲說道。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楞楞地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俯下身，靠在我的耳畔，微涼的氣息吹過我的耳朵，有一種癢絲絲的感覺：“憂憶的眼睛才是最漂亮的，所以，我要讓這雙眼睛裏只容納下我一個。”
“唰”。
我聽到了我臉紅的聲音……幸好吸血鬼不會臉紅，哥哥看不到我丟人的樣子。
正想著，就聽到哥哥促狹的笑聲：“呵呵，憂憶臉紅了哦！”
“才沒有呢！”我連忙否認，卻突然想起我根本就不會臉紅，頓時想找個墻角鉆進去。
果然，下一句就聽到哥哥的聲音：“騙你的！”
然後就是他好聽的笑聲。
唔，我怎麽忘了，我這個哥哥，在別人面前淡漠嚴肅，在熟人面前溫和可親，在我面前除了溫柔，還會有這樣惡趣味的行徑。果然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一曲終了，我還沈浸在懊惱之中。
哥哥捏了捏我的臉，微笑著說道：“憂憶，哥哥得去招呼客人了，憂憶一個人可以的嗎？”
我點頭：“可以的，哥哥去吧！”
我目送著哥哥進入人群，轉身，端了一杯酒，向來往的賓客點頭致意，然後鉆進了城堡。
呼，真是麻煩死了。我和哥哥都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在以往別人家的宴會上都是遠遠躲在陽臺的，可這次沒辦法了，因為是自家的宴會。
對不起了哥哥，我先遁走了，你就再辛苦辛苦吧！嘻嘻。
我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向自己的房間進發。
我進了房間，關上門，脫掉禮服，摘掉禮帽，穿著一條襯裙走進了浴室。
我躺在浴缸裏，泡著澡，感覺無比的舒服。
“咚——”一聲巨大的碰撞將我從享受的狀態中驚醒。我惱怒地皺眉，剛欲開口呵斥，外面的房間裏就傳來了陌生的男聲。
我收了聲，悄悄地起來，包一條浴巾，把浴室門開了一條縫，偷看外邊的場景。
“鳳羽千夜，你在玖蘭家這麽久，居然還沒有抓住玖蘭樞的弱點？”一個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先響起，聲音中隱藏著一絲邪氣。
我心下一驚。這個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接下來是鳳羽千夜的聲音：“哼，玖蘭樞的弱點早就暴露在你們眼前了，只不過你們沒本事抓住而已。”
鳳羽千夜……果然，他來玖蘭家沒那麽簡單。我凝神，繼續聽。
“你是指玖蘭憂憶？哼，玖蘭憂憶那個女人，殘忍嗜血，冷漠無情，和她哥哥簡直是兩個極端。我很懷疑玖蘭樞是不是真的深愛著她。兄妹，呵呵，果然是骯臟與罪惡的源泉。”那個陌生的男聲說，語氣輕蔑。
我惡狠狠地磨磨牙。居然敢這麽說我們，這個人是誰？
“你是在懷疑這個消息的準確性麽？呵呵，不愧是玖蘭樞，真是聰明，將弱點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來，倒是沒有人相信那便是弱點。你們，比玖蘭樞差的地方還真不是一星半點。”鳳羽千夜語氣輕蔑。
“咚”。
我又聽到了響亮的碰撞聲，緊接著就是一聲悶哼。此刻我略有些心疼我房間裏的家具。
“你瘋了嗎？這是玖蘭家！”鳳羽千夜聽上去很不好……莫非那個被撞的就是他？
“那又如何？他們家的主人都在外面接待客人，毀掉一兩個屋子又怎麽樣？”
“你！”鳳羽千夜聲音中充滿了壓抑的怒火。
“千夜……”那個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但聲線中帶著的邪氣卻絲毫不減。
我忙湊到門縫裏看，結果看到了一副讓我震驚的場面。
鳳羽千夜被按倒在我的床上，另一個男人一手撐在他的臉旁，另一只手順著他的脖頸向下滑，解開他襯衣的紐扣。
這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我傻了眼。
“遠矢夙羽，你夠了，這是在玖蘭家，你收斂一些不可以嗎？！”鳳羽千夜的聲音充斥著憤怒，但是他似乎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我皺緊眉頭。全身無力……莫非他的詛咒剛剛發作過？
正思考間，遠矢夙羽已經解開了鳳羽千夜的襯衣，他挑起千夜的下頜，湊上去，用嘴唇輕輕婆娑，像是在親吻嬌嫩的花瓣，又像是在品嘗香醇的美酒。
遠矢夙羽的聲音邪氣不減，他低聲耳語，聲音帶著居高臨下的蠱惑：“別試圖反抗，千夜，你的詛咒是我下的，你的身子被我占有著，無論你在哪裏，你都註定是我的棋子。”
我擡眼，無比清晰地看見鳳羽千夜眼中屈辱的絕望，那麽深刻，仿佛連同靈魂都刻上了那種絕望。
這種絕望深深地刺進了我的眼中，我似乎理解為什麽他每次詛咒發作時都要躲著眾人，為什麽他總是用那完美而刻意地微笑避開我們，為什麽他會將我給他的鮮血丟進花盆而不喝一口了。
鳳羽千夜他有著自己的驕傲。雖然他的驕傲被一次又一次地摧毀，但他始終沒有墮落，沒有被別人對他的羞辱打倒，他始終堅守著他脆弱的驕傲。屈辱與憤恨被他掩藏在心靈深處，雖然他不解為什麽明明他什麽也沒做就受到如此待遇，但是他在夾縫中低頭生存的經歷讓他知道了勝者為王的道理。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不相信這個世界，因為世界從來沒有善待過他。
莫名的，我竟有些敬佩這個我一直不喜歡的家夥了。而且，我好像明白，我初次見到他時他給我的那種奇怪的感覺了，那是對世界的仇視，以及深入骨髓的憂傷。
和他比起來，我的確是被深深保護著的公主，沒有見過真正的世界，不明白別人的痛楚。
我並不在乎別人，因為我本不是什麽好人。我從不會同情別人，所以我每一次的戰鬥都會成為屠戮。我以為我是女皇，我以為那就是守護，但是我錯了，那只是哥哥給我的溫柔，那樣的我，只是被縱容著的黑暗公主，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我不要做被他保護著的黑暗公主，為了一己私欲恣意殺伐，卻讓他承受所有的怒火。
我不在乎別人，但我卻在乎他一個人，我希望能理解，能分擔他的痛楚。因為他的善良，我願意承受殘忍的罵名，我願意背負亡靈的詛咒，我不希望他悲傷。
這樣的我，才是真正的女皇。真正能守護得了愛人的女皇。
我穿上睡裙，緩緩推開浴室的門。
“如此放肆地在我的臥室恣意妄為。遠矢夙羽，你可是，當我玖蘭家沒有人了？”
遠矢夙羽和鳳羽千夜同時一楞，看向我。
我冷冷地勾起一抹微笑，一手環胸，一手擋在左眼前：“哦？你在想是殺我滅口，還是趕緊逃走？嗯，殺我滅口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你確定你殺得了我？”
遠矢夙羽已經從床上起身，毫不介意自己淩亂不堪的衣衫。他直直的望著我，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玖蘭憂憶，你除了仗著你哥哥的所向披靡，你還有什麽倚仗？實話說，就你那個毫無用處的洞悉與預言，我真是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
我呵呵一笑：“真是的，既然你都說了，我有哥哥，那我為什麽又要別的倚仗，我有哥哥就夠了啊。況且，你提不起興趣，那又如何，我的能力，為什麽要讓你提起興趣？你所謂的興趣，讓我惡心。”
“你！……呵呵，你以為玖蘭樞真的喜歡你嗎？”遠矢夙羽怒極反笑。
我撇撇嘴：“要不然呢？他還喜歡你不成？”
“你還真是自信啊，玖蘭憂憶，沒關系，我馬上就讓你知道，你的倚仗，是多麽的虛無縹緲。”遠矢夙羽笑道。
“誰要聽你胡扯。”我冷哼一聲，眸子劃過一抹血光，他的左手瞬間被絞碎。切，別以為我沒看到他手上凝聚的雷電。
“嘶——玖蘭憂憶！！”遠矢夙羽狠狠地吸了一口涼氣。他似乎沒想到我出手會如此迅速吧！呵呵。
不過這點傷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吧！喏，我已經看到手的斷面上飛速生長的肉芽了。
“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但這，可是你逼我說出來的。你不是不相信嗎？那我倒要看看，你聽過我的話後，到底會不會再那麽自信，”他的聲音帶著猙獰的笑聲，詭異地讓人厭惡，“眾所周知，他喜歡光明，厭惡黑暗，他甚至厭惡著吸血鬼的身份。你是黑暗中殘忍又嗜血的吸血鬼，能力弱小，只會給他添麻煩。你喜好殺戮，而他最厭惡的就是殺戮。哼，要不是你是他親生的妹妹，要不是你陪伴了他這麽多年，你覺得他怎麽會喜歡你！哦，不不不，這根本就不是喜歡，不是愛情。你是他的負累，你是他的責任，僅此而已，他不愛你，玖蘭憂憶！”
他不愛你！
這個聲音在我耳邊炸響，我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我掩飾下自己動蕩不安的心情，依舊冷笑：“呵，我為什麽要設想這麽多呢？只要他在我身邊，那就好了啊？”
“哈哈哈哈，可憐的女孩，可悲的自欺欺人的女孩。你高貴的外表下，套著的，是那顆卑微的，害怕被拋棄的心臟。你早就察覺到了吧，玖蘭憂憶，不可否認，你的確聰明的讓人忌憚，可在這方面，你寧願自欺欺人也不願承認，真是讓我感到可笑。說白了，你和那些低賤的女人一般，都是那樣下賤的存在。”遠矢夙羽哈哈大笑，吐出的語句每一句都讓我想要殺了他。
可是不行，玖蘭家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如果玖蘭的家主殺了遠矢的家主，那勢必會引起其他家族的合力反撲。他們對哥哥本來就心存忌憚，早就想除去他了，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再將哥哥置於危險之境，不，我不能如此。我是玖蘭的家主，我是玖蘭的女皇。
“啊，或許你說的對吧！”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感覺到釋然。遠矢夙羽說的沒錯，我從小就知道這一點，所以我一次一次要求哥哥給我保證，我知道，這很任性，但是這的確是因為我心中深深的恐懼。我害怕，哥哥不愛我。我一直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我和哥哥只見種種的不配。但當遠矢夙羽將最後一層窗戶紙掀開的時候，我突然就堅定了我的心，我突然就知道了我的心情，除了害怕以外的心情。
我看著遠矢夙羽震驚的眼神，微笑，笑容中是我從沒想過的堅定：“或許他真的不愛我，但是，我愛他。所以，即使我是他厭惡的黑暗，即使我是他身上的負擔，我都要留在他身邊。我要活著，在他身邊，保護他。我願意成全他的善意，我願意背負所有的黑暗，只要他能夠一直，一直，溫柔而輕松的微笑。”
遠矢夙羽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緩緩恢覆了平靜。他什麽話都沒說，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放下手，淡淡的出聲：“你走吧，為了玖蘭家，我不能殺你，但是我希望你記住，只要我想，沒有什麽，是我做不到的。”
我以為遠矢夙羽還要說些什麽的，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僅僅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沈默著走出門。
“玖蘭憂憶，”就在遠矢夙羽即將走出門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臉來，“曾經，我也對玖蘭樞說過同樣的話，你知道他是怎麽回答的嗎？”
我的呼吸一滯，就聽到他繼續說道：“他說，他的確厭惡黑暗，的確厭惡吸血鬼的身份，他也的確討厭屠戮。但是……”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深意：“他說他願意為了你，喜歡黑暗，認可吸血鬼的身份，為了你，包容殺戮。他說，即使全世界都認為，你殘忍，暴虐，任性，但他只愛你。因為，純潔，善良的人很多，但玖蘭憂憶只有一個。”
“哦，對了，斷手之仇，我可不會忘記。”
“轟——”
我楞在原地，滿腦子都是那一句“玖蘭憂憶只有一個”，連遠矢夙羽什麽時候走的，他接下來說了什麽我都沒聽到。
直到鳳羽千夜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我才回過神。
只見他毫不避諱地□□著上身，露出左胸上方的那塊紫色逆十字封印。
“從此以後，我可就知道你的弱點了呢，憂憶！”鳳羽千夜還是那樣的纖弱妖媚，挑一挑眉就是動人的風情。
我不由得邪惡了一下，那遠矢夙羽會選擇他，多半也是被這張臉蠱惑了吧！
我心情大好，也挑挑眉，眼中是一如既往地不可一世：“我還知道了你所有不堪的過去以及那致命的弱點呢，千夜。你覺得，你能威脅得了我麽？”
“哦，是嗎？我可不這麽覺得呢！但是，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我們不如把這弱點當成制約的條件，互相隱藏起來可好？”他不置可否地笑著。
我惡狠狠的磨磨牙。這個鳳羽千夜，可惡，他早就知道我會答應他的條件是不是，那幹嘛還要做出這麽一副欠扁的表情。
可惡可惡，我收回敬佩他的話！
我咬著牙，將手放在他手心裏，微笑：“那自然，是極好的！”
…………
我微微一笑，擡起手。
萬年前的時光果然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年少輕狂，恣意妄為。
千夜果然明智，他知道哥哥是我的軟肋。即使我要放走哥哥，他也一定要讓我站在哥哥面前，親自送走他，所以為了喚醒我，他再一次使用了這個籌碼。
沒錯，我不會讓哥哥受到一點危險，所以……
我猛的握緊手指，冰棺和困著我的花藤應聲碎裂。
我從藤蔓中站起，一步一步，再次回到我的宮殿。
玫瑰在身後迅速恢覆生機，整個世界再一次充滿生命。
我推開宮殿門，坐在王座上。
哥哥，既然你想要光明，我就成全你的光明，我要鏟除你的敵人，送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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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憶……”
熟悉的，卻不是哥哥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穿透了我內心的結界。
鳳羽千夜。
我沒有動，沒有出聲，就好像沒有聽到一般。
“憂憶，你如果再不醒來，你的哥哥，可就要把自己的血免費送出去了哦！嗯，我知道憂憶不會介意這種事，但是我介意啊，所以也許我會結果掉那個玖蘭李土，也許我就會和樞大打一架。我自然是不要緊的，大不了回來療傷，樞可能就沒這麽幸運了，盯著他血的人可不止玖蘭李土一個。”
果然是鳳羽千夜。
在我認識的人裏，只有他敢威脅我，敢和我插科打諢。一萬年前，在他還手無縛雞之力，並且有秘密被我發現的時候，他就牢牢抓住了我的軟肋，拿哥哥威脅我，更何況現在的他……已經是吸血鬼中最強的了。
至於那個秘密……
我睜開眼睛，隔著冰棺看著我的世界裏的漆黑的夜空。
現在，不知道還是他的弱點嗎？
那是在一萬年前的某一天吧。那時候的我，樣貌已經是人類的十六歲的模樣了。
那一天，是我的生日。
作為玖蘭家的女皇，我的生日自然是不能隨意過過的。哥哥宴請了眾多吸血鬼世界的元老級人物，包括當年參加“血宴”的那些家夥。
我身著黑紫色的禮服，禮帽上垂下的紗遮住了我大半的臉。我坐在正位的軟榻上，端著一杯酒，冷眼看著下面舞池裏的喧鬧。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有或多或少的忌憚，在這個時候，自然不會是忌憚我意念的能力，他們忌憚的，是我的洞悉之術以及剛剛覺醒的預言之術。
他們怕我看透他們的心思，可惜，可惜，我一直聽的就是他們心裏想的。
“憂憶，很不開心麽？真對不起，明明是你的生日，卻要讓你面對這麽多煞風景的人。”哥哥溫柔而飽含歉意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擡頭，正好看見他完美的容顏以及暗紅色的眼眸。
我嫣然一笑，不由得脫口而出：“哥哥，你的眼睛真好看。”
“呵，”哥哥失笑，伸出手輕輕捏了捏我的臉，“我還在擔心你，你卻有閑工夫看我的眼睛麽？這樣看來，憂憶的不開心可是裝出來的？”
我吐了吐舌頭：“才沒有！”
“好了，想吃點什麽，哥哥去給你拿？”
“嗯，不是很想吃東西啦～”我抱住哥哥的胳膊撒嬌。
“那走吧，”哥哥牽起我的手，“我們來跳一支舞。”
“嗯！”
我提起裙擺，隨著哥哥走進舞池，隨著音樂旋轉。
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麽看待華爾茲的，但就我看來，在自己心愛的人眼中看到自己模樣的感覺，很開心。
“憂憶，我很慶幸，有你陪我到地老天荒。”突然，哥哥輕聲說道。
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楞楞地看著他。
他微微一笑，俯下身，靠在我的耳畔，微涼的氣息吹過我的耳朵，有一種癢絲絲的感覺：“憂憶的眼睛才是最漂亮的，所以，我要讓這雙眼睛裏只容納下我一個。”
“唰”。
我聽到了我臉紅的聲音……幸好吸血鬼不會臉紅，哥哥看不到我丟人的樣子。
正想著，就聽到哥哥促狹的笑聲：“呵呵，憂憶臉紅了哦！”
“才沒有呢！”我連忙否認，卻突然想起我根本就不會臉紅，頓時想找個墻角鉆進去。
果然，下一句就聽到哥哥的聲音：“騙你的！”
然後就是他好聽的笑聲。
唔，我怎麽忘了，我這個哥哥，在別人面前淡漠嚴肅，在熟人面前溫和可親，在我面前除了溫柔，還會有這樣惡趣味的行徑。果然被他的外表蒙蔽了！
一曲終了，我還沈浸在懊惱之中。
哥哥捏了捏我的臉，微笑著說道：“憂憶，哥哥得去招呼客人了，憂憶一個人可以的嗎？”
我點頭：“可以的，哥哥去吧！”
我目送著哥哥進入人群，轉身，端了一杯酒，向來往的賓客點頭致意，然後鉆進了城堡。
呼，真是麻煩死了。我和哥哥都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在以往別人家的宴會上都是遠遠躲在陽臺的，可這次沒辦法了，因為是自家的宴會。
對不起了哥哥，我先遁走了，你就再辛苦辛苦吧！嘻嘻。
我仰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向自己的房間進發。
我進了房間，關上門，脫掉禮服，摘掉禮帽，穿著一條襯裙走進了浴室。
我躺在浴缸裏，泡著澡，感覺無比的舒服。
“咚——”一聲巨大的碰撞將我從享受的狀態中驚醒。我惱怒地皺眉，剛欲開口呵斥，外面的房間裏就傳來了陌生的男聲。
我收了聲，悄悄地起來，包一條浴巾，把浴室門開了一條縫，偷看外邊的場景。
“鳳羽千夜，你在玖蘭家這麽久，居然還沒有抓住玖蘭樞的弱點？”一個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先響起，聲音中隱藏著一絲邪氣。
我心下一驚。這個聲音，好像在哪兒聽過。
接下來是鳳羽千夜的聲音：“哼，玖蘭樞的弱點早就暴露在你們眼前了，只不過你們沒本事抓住而已。”
鳳羽千夜……果然，他來玖蘭家沒那麽簡單。我凝神，繼續聽。
“你是指玖蘭憂憶？哼，玖蘭憂憶那個女人，殘忍嗜血，冷漠無情，和她哥哥簡直是兩個極端。我很懷疑玖蘭樞是不是真的深愛著她。兄妹，呵呵，果然是骯臟與罪惡的源泉。”那個陌生的男聲說，語氣輕蔑。
我惡狠狠地磨磨牙。居然敢這麽說我們，這個人是誰？
“你是在懷疑這個消息的準確性麽？呵呵，不愧是玖蘭樞，真是聰明，將弱點明明白白的表現出來，倒是沒有人相信那便是弱點。你們，比玖蘭樞差的地方還真不是一星半點。”鳳羽千夜語氣輕蔑。
“咚”。
我又聽到了響亮的碰撞聲，緊接著就是一聲悶哼。此刻我略有些心疼我房間裏的家具。
“你瘋了嗎？這是玖蘭家！”鳳羽千夜聽上去很不好……莫非那個被撞的就是他？
“那又如何？他們家的主人都在外面接待客人，毀掉一兩個屋子又怎麽樣？”
“你！”鳳羽千夜聲音中充滿了壓抑的怒火。
“千夜……”那個聲音突然變得溫柔，但聲線中帶著的邪氣卻絲毫不減。
我忙湊到門縫裏看，結果看到了一副讓我震驚的場面。
鳳羽千夜被按倒在我的床上，另一個男人一手撐在他的臉旁，另一只手順著他的脖頸向下滑，解開他襯衣的紐扣。
這這這……這是什麽情況？！！
我傻了眼。
“遠矢夙羽，你夠了，這是在玖蘭家，你收斂一些不可以嗎？！”鳳羽千夜的聲音充斥著憤怒，但是他似乎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
我皺緊眉頭。全身無力……莫非他的詛咒剛剛發作過？
正思考間，遠矢夙羽已經解開了鳳羽千夜的襯衣，他挑起千夜的下頜，湊上去，用嘴唇輕輕婆娑，像是在親吻嬌嫩的花瓣，又像是在品嘗香醇的美酒。
遠矢夙羽的聲音邪氣不減，他低聲耳語，聲音帶著居高臨下的蠱惑：“別試圖反抗，千夜，你的詛咒是我下的，你的身子被我占有著，無論你在哪裏，你都註定是我的棋子。”
我擡眼，無比清晰地看見鳳羽千夜眼中屈辱的絕望，那麽深刻，仿佛連同靈魂都刻上了那種絕望。
這種絕望深深地刺進了我的眼中，我似乎理解為什麽他每次詛咒發作時都要躲著眾人，為什麽他總是用那完美而刻意地微笑避開我們，為什麽他會將我給他的鮮血丟進花盆而不喝一口了。
鳳羽千夜他有著自己的驕傲。雖然他的驕傲被一次又一次地摧毀，但他始終沒有墮落，沒有被別人對他的羞辱打倒，他始終堅守著他脆弱的驕傲。屈辱與憤恨被他掩藏在心靈深處，雖然他不解為什麽明明他什麽也沒做就受到如此待遇，但是他在夾縫中低頭生存的經歷讓他知道了勝者為王的道理。他不再相信任何人，他不相信這個世界，因為世界從來沒有善待過他。
莫名的，我竟有些敬佩這個我一直不喜歡的家夥了。而且，我好像明白，我初次見到他時他給我的那種奇怪的感覺了，那是對世界的仇視，以及深入骨髓的憂傷。
和他比起來，我的確是被深深保護著的公主，沒有見過真正的世界，不明白別人的痛楚。
我並不在乎別人，因為我本不是什麽好人。我從不會同情別人，所以我每一次的戰鬥都會成為屠戮。我以為我是女皇，我以為那就是守護，但是我錯了，那只是哥哥給我的溫柔，那樣的我，只是被縱容著的黑暗公主，對他沒有任何幫助。
我不要做被他保護著的黑暗公主，為了一己私欲恣意殺伐，卻讓他承受所有的怒火。
我不在乎別人，但我卻在乎他一個人，我希望能理解，能分擔他的痛楚。因為他的善良，我願意承受殘忍的罵名，我願意背負亡靈的詛咒，我不希望他悲傷。
這樣的我，才是真正的女皇。真正能守護得了愛人的女皇。
我穿上睡裙，緩緩推開浴室的門。
“如此放肆地在我的臥室恣意妄為。遠矢夙羽，你可是，當我玖蘭家沒有人了？”
遠矢夙羽和鳳羽千夜同時一楞，看向我。
我冷冷地勾起一抹微笑，一手環胸，一手擋在左眼前：“哦？你在想是殺我滅口，還是趕緊逃走？嗯，殺我滅口倒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你確定你殺得了我？”
遠矢夙羽已經從床上起身，毫不介意自己淩亂不堪的衣衫。他直直的望著我，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嘲諷：“玖蘭憂憶，你除了仗著你哥哥的所向披靡，你還有什麽倚仗？實話說，就你那個毫無用處的洞悉與預言，我真是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
我呵呵一笑：“真是的，既然你都說了，我有哥哥，那我為什麽又要別的倚仗，我有哥哥就夠了啊。況且，你提不起興趣，那又如何，我的能力，為什麽要讓你提起興趣？你所謂的興趣，讓我惡心。”
“你！……呵呵，你以為玖蘭樞真的喜歡你嗎？”遠矢夙羽怒極反笑。
我撇撇嘴：“要不然呢？他還喜歡你不成？”
“你還真是自信啊，玖蘭憂憶，沒關系，我馬上就讓你知道，你的倚仗，是多麽的虛無縹緲。”遠矢夙羽笑道。
“誰要聽你胡扯。”我冷哼一聲，眸子劃過一抹血光，他的左手瞬間被絞碎。切，別以為我沒看到他手上凝聚的雷電。
“嘶——玖蘭憂憶！！”遠矢夙羽狠狠地吸了一口涼氣。他似乎沒想到我出手會如此迅速吧！呵呵。
不過這點傷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吧！喏，我已經看到手的斷面上飛速生長的肉芽了。
“本來我不想告訴你的，但這，可是你逼我說出來的。你不是不相信嗎？那我倒要看看，你聽過我的話後，到底會不會再那麽自信，”他的聲音帶著猙獰的笑聲，詭異地讓人厭惡，“眾所周知，他喜歡光明，厭惡黑暗，他甚至厭惡著吸血鬼的身份。你是黑暗中殘忍又嗜血的吸血鬼，能力弱小，只會給他添麻煩。你喜好殺戮，而他最厭惡的就是殺戮。哼，要不是你是他親生的妹妹，要不是你陪伴了他這麽多年，你覺得他怎麽會喜歡你！哦，不不不，這根本就不是喜歡，不是愛情。你是他的負累，你是他的責任，僅此而已，他不愛你，玖蘭憂憶！”
他不愛你！
這個聲音在我耳邊炸響，我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我掩飾下自己動蕩不安的心情，依舊冷笑：“呵，我為什麽要設想這麽多呢？只要他在我身邊，那就好了啊？”
“哈哈哈哈，可憐的女孩，可悲的自欺欺人的女孩。你高貴的外表下，套著的，是那顆卑微的，害怕被拋棄的心臟。你早就察覺到了吧，玖蘭憂憶，不可否認，你的確聰明的讓人忌憚，可在這方面，你寧願自欺欺人也不願承認，真是讓我感到可笑。說白了，你和那些低賤的女人一般，都是那樣下賤的存在。”遠矢夙羽哈哈大笑，吐出的語句每一句都讓我想要殺了他。
可是不行，玖蘭家正是風頭正盛的時候，如果玖蘭的家主殺了遠矢的家主，那勢必會引起其他家族的合力反撲。他們對哥哥本來就心存忌憚，早就想除去他了，我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再將哥哥置於危險之境，不，我不能如此。我是玖蘭的家主，我是玖蘭的女皇。
“啊，或許你說的對吧！”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感覺到釋然。遠矢夙羽說的沒錯，我從小就知道這一點，所以我一次一次要求哥哥給我保證，我知道，這很任性，但是這的確是因為我心中深深的恐懼。我害怕，哥哥不愛我。我一直自欺欺人，不願意承認我和哥哥只見種種的不配。但當遠矢夙羽將最後一層窗戶紙掀開的時候，我突然就堅定了我的心，我突然就知道了我的心情，除了害怕以外的心情。
我看著遠矢夙羽震驚的眼神，微笑，笑容中是我從沒想過的堅定：“或許他真的不愛我，但是，我愛他。所以，即使我是他厭惡的黑暗，即使我是他身上的負擔，我都要留在他身邊。我要活著，在他身邊，保護他。我願意成全他的善意，我願意背負所有的黑暗，只要他能夠一直，一直，溫柔而輕松的微笑。”
遠矢夙羽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緩緩恢覆了平靜。他什麽話都沒說，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放下手，淡淡的出聲：“你走吧，為了玖蘭家，我不能殺你，但是我希望你記住，只要我想，沒有什麽，是我做不到的。”
我以為遠矢夙羽還要說些什麽的，可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僅僅只是整理好了自己的衣衫，沈默著走出門。
“玖蘭憂憶，”就在遠矢夙羽即將走出門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臉來，“曾經，我也對玖蘭樞說過同樣的話，你知道他是怎麽回答的嗎？”
我的呼吸一滯，就聽到他繼續說道：“他說，他的確厭惡黑暗，的確厭惡吸血鬼的身份，他也的確討厭屠戮。但是……”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中有我看不懂的深意：“他說他願意為了你，喜歡黑暗，認可吸血鬼的身份，為了你，包容殺戮。他說，即使全世界都認為，你殘忍，暴虐，任性，但他只愛你。因為，純潔，善良的人很多，但玖蘭憂憶只有一個。”
“哦，對了，斷手之仇，我可不會忘記。”
“轟——”
我楞在原地，滿腦子都是那一句“玖蘭憂憶只有一個”，連遠矢夙羽什麽時候走的，他接下來說了什麽我都沒聽到。
直到鳳羽千夜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我才回過神。
只見他毫不避諱地□□著上身，露出左胸上方的那塊紫色逆十字封印。
“從此以後，我可就知道你的弱點了呢，憂憶！”鳳羽千夜還是那樣的纖弱妖媚，挑一挑眉就是動人的風情。
我不由得邪惡了一下，那遠矢夙羽會選擇他，多半也是被這張臉蠱惑了吧！
我心情大好，也挑挑眉，眼中是一如既往地不可一世：“我還知道了你所有不堪的過去以及那致命的弱點呢，千夜。你覺得，你能威脅得了我麽？”
“哦，是嗎？我可不這麽覺得呢！但是，既然你是這麽想的，那我們不如把這弱點當成制約的條件，互相隱藏起來可好？”他不置可否地笑著。
我惡狠狠的磨磨牙。這個鳳羽千夜，可惡，他早就知道我會答應他的條件是不是，那幹嘛還要做出這麽一副欠扁的表情。
可惡可惡，我收回敬佩他的話！
我咬著牙，將手放在他手心裏，微笑：“那自然，是極好的！”
…………
我微微一笑，擡起手。
萬年前的時光果然是我最開心的時候。年少輕狂，恣意妄為。
千夜果然明智，他知道哥哥是我的軟肋。即使我要放走哥哥，他也一定要讓我站在哥哥面前，親自送走他，所以為了喚醒我，他再一次使用了這個籌碼。
沒錯，我不會讓哥哥受到一點危險，所以……
我猛的握緊手指，冰棺和困著我的花藤應聲碎裂。
我從藤蔓中站起，一步一步，再次回到我的宮殿。
玫瑰在身後迅速恢覆生機，整個世界再一次充滿生命。
我推開宮殿門，坐在王座上。
哥哥，既然你想要光明，我就成全你的光明，我要鏟除你的敵人，送你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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