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Ⅲ】

時間很快過去，一百年，兩百年，甚至於我都忘記了到底經過了多少年了。戰爭，死亡，這些東西在吸血鬼與吸血鬼之間簡直是最常見不過的事情了。為了守護自己所愛的人，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或是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幾乎所有有實力的吸血鬼都圈定了領地，成為了一方領主。這些領主以自己的姓氏為領地命名，收留過往流浪的吸血鬼，是他們成為自己的子民。為了擴大領地，擴充子民，收斂財務，領主們必須時刻作戰，勝者吞並敗者的領地，子民與財產，成為更為強大的領主。

玖蘭，這個姓氏，現在已經成為最強大的幾個領主姓氏之一了。

我的哥哥，玖蘭樞，作為玖蘭堡的領主，已經擁有了一座豪華莊園，一塊極大的領地，以及數以萬計的子民與潑天的財富，並且，玖蘭家，是所有吸血鬼家族中最強大的，盡管只有兩個人。

距離那場“血宴”已經過去了許久，吸血鬼世界已經差不多穩定下來了，雖然有些小摩擦，但是也在可控制的範圍。

我的面容已經是人類的十五歲的樣子，而且由於洞悉的能力，再也沒有人小看我了。

我和哥哥總是宅在只有我們兩個主人的城堡裏，輕松，愉悅又平淡地生活著。

直到某一天，在大雨中，一個少年敲響了城堡的大門。

他擁有罕見的駕馭時空的能力，成為各個家族競相拉攏的對象。可由於太過弱小，拉攏變成了追捕。除了玖蘭家，幾乎所有家族都參與了追捕。

玖蘭家不可能放棄這樣有潛力的盟友，當我問及哥哥為什麽不去抓他時，哥哥很神秘地笑了：“到時候，他自然會來的。”

他真的來了。一頭濕漉漉的長長的金色卷發，一雙紅寶石般迷人的眼睛，一雙勾人心魄的丹鳳眼，蒼白的皮膚與消瘦的身軀。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絕不相信這個比女孩還迷人的少年擁有吸血鬼最強的能力。

他站在門口，伸出手，微微一笑：“我叫鳳羽千夜，請多關照。”

“玖蘭樞。”哥哥比他略高一些，穿著黑色的襯衣，在黑暗中有了一種不可侵犯的王者氣息。

鳳羽千夜將目光轉向我，血紅色的眸子流光溢彩。

我有些不情願的伸出手，因為除了哥哥，我不喜歡其他所有的人。

“玖蘭，憂憶。”

禮貌是禮貌，但是連我都能聽出其中的排斥和敷衍。話說出口我有些後悔了，畢竟他是玖蘭家的客人，於情於理我似乎都不應該這麽說。

沒想到他粲然一笑，魅惑天成，絲毫沒有將我的失禮放在心上：“憂憶，很好聽的名字。”

就這樣，他定居在了我們城堡，和我們同進同出。

我們是盟友。

我們在他弱小時保護他的安全，他在強大時不能對我們不利。

這是一個交易。

這些天，我一直窩在哥哥的書房看書。一方面是為了打發時間，一方面是因為我不太想看到鳳羽千夜。

自從鳳羽千夜來了以後，哥哥總是會被其他領主叫走。美其名曰是交流，實際上試探。試探哥哥有沒有一統吸血鬼世界的欲望，試探鳳羽千夜的能力，試探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真的很想說他們想多了，哥哥之所以建立起玖蘭家的領地，對外表現出強大的實力，僅僅是為了保護我，不讓我們受到傷害。我最了解他了，他對統一吸血鬼世界完全不感興趣。都是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家夥想過來想過去的白費功夫，真是的，都讓哥哥沒時間陪我了。

所以，這一段時間，城堡裏只有我和鳳羽千夜。還真是一件令人不開心的事。

我承認，鳳羽千夜的確很美，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是不太喜歡他。他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息，有點危險，也有點……說不出來的味道，很奇怪。

我合上書，看了看天色。

太陽透過落地窗射進房間，刺眼的明亮，讓人心生煩躁。這個時間，正是吸血鬼熟睡的時間。

哥哥看來今天又不回來了呢……

我放下厚厚的窗簾，打了個哈欠。整個人怏怏的。

我都已經幾天沒有見過哥哥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麽。

我推開門，走出書房，準備回臥室。

城堡裏的所有人應該都睡了，整個城堡極其安靜。所有的窗簾也都被放了下來，讓城堡和晚上一樣昏暗，只有壁燈添了些光亮。

路過鳳羽千夜的房間，我頓了一頓。

話說回來，這一段時間我也很少見到鳳羽千夜，每一次見到他都是在天快亮的時候，他神色匆匆回到自己房間。有時候打聲招呼，有時候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他就鉆進自己房間了。

他這是……幹什麽去了？雖然說我們沒有限制他的行動，而且外邊追捕他的吸血鬼也減少了許多，但隨便出門還是會有危險的。哥哥為了他的事情好多天都沒回來了，他居然還到處亂跑，不知道會給哥哥添麻煩嗎？

真是的，真讓人不高興。

我對鳳羽千夜充滿了怨念。

此刻，鳳羽千夜的房中沒有一點聲音。我鬼鬼祟祟地趴在門上聽，可還是聽不見任何聲音。

這是睡著了，還是根本就沒回來？

想到後者，我整個人都非常不爽。在好奇心與不爽感共同驅逐下，我悄悄推開門。

咦，沒上鎖？

莫非真的沒回來？

我輕哼一聲，一把推開門。

屋子裏，天鵝絨被鋪著的大床上，一個人影都沒有，窗簾拉的嚴嚴實實的，一絲光都沒有。

一切正常，除了鳳羽千夜不在。

我帶上門，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

哥哥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很懷疑這個來路不明的人，所有我要趁他沒在仔細的搜索一下有沒有什麽線索。

被子下，枕頭下，床下。衣櫃裏，架子上，抽屜中。

我找遍了各種地方，就是沒有找到什麽線索。我挫敗的坐在地毯上。

鳳羽千夜真的沒有什麽秘密麽？那為什麽他一天總不在家。

好吧，也許他有什麽難言之隱，或者我誤會他了。

我起身，準備離開。

突然，我聽到浴室裏傳來低沈的□□，聲音極輕，像是在刻意壓抑著什麽。

我立馬停住腳步，一點一點向著浴室移動。然後輕輕地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嗯，沒有人，說明在內間。

我鉆進了浴室，關上浴室門，然後挪到內間的門邊，把門打開了一條縫。

這……

看著面前的場景，我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原來……是這樣……

鳳羽千夜嘶啞痛苦的□□聲越發清晰，狹小的浴室充斥著這種壓抑的感覺。平日裏那張嫵媚的臉，此刻由於痛苦而扭曲著，牙齒死死咬著嘴唇，可是還是有細碎的□□從唇齒間洩露出來。他跪在地上，半裸著身子，一只手撐著地，一只手扣住胸口，指甲深深刺進皮肉，鮮血順著指縫流了下來，滴在地板上，蜿蜒流淌。他金色的頭發已經汗濕，貼在臉上，血紅色的眼睛更加璀璨。

即使他扣在胸口上的手阻擋了些許光芒，可我依舊看到了他胸口偏上，鎖骨以下有些一枚手掌大小的咒印，此刻正散發著絢爛的紫色光芒。

這是……逆十字詛咒？

看著那紫色的光芒，我突然想起了今天看過的書中所寫的十大咒印之一的逆十字詛咒。

逆十字詛咒，無論被詛咒的對象多麽厲害，能力多麽強大，在詛咒發作的時候，都會失去所有的力量，全身上下的血液逆流，心臟超負荷跳動，血液像是快要爆體而出，疼痛異常。由於吸血鬼治愈能力極強，所以不會傷及身體，但是那種血液逆流的痛苦回更加清晰地反應，一般人根本忍受不了。而且更為殘酷的一點就是，這逆十字詛咒，每天都會發作一次，每個人發作的時刻與時長都不同。

沒想到，鳳羽千夜竟然會中這種詛咒。

“為什麽！為什麽你們都不放過我？！我做了什麽？！好，好，既然如此，那麽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終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們嘗嘗，什麽叫做地獄，我要將我所受的痛苦千倍、萬倍奉還！”

壓抑著憤怒與痛苦的聲音在浴室中回響，我只能一動不動的站著，什麽都不能做。

書上說，詛咒發作之後，身體會十分虛弱，那麽，給他找點血應該會讓他稍微好一點吧……切，麻煩死了，要不是為了不讓他再幹擾我休息，要不是為了不讓他給哥哥添麻煩，才不管他呢！

我一邊在心裏抱怨，一邊悄悄地溜出他的房間，走到餐廳，從櫃子裏拿出今天仆人準備好的鮮血，又躡手躡腳地放在他的床頭，然後火急火燎地回房間。

沒想到鳳羽千夜會中這麽高深的詛咒，莫非他真的十分危險？算了，只要他不傷害到哥哥，就沒有關系了。

想通了之後，我馬上閉眼，沈沈地睡了過去。

過了好久，鳳羽千夜才出了浴室。

他一手扶著墻，一手捂著胸口，嘴唇青白，頭發濕漉漉的貼著皮膚。

他跌跌撞撞地走向床，一頭倒在床上，閉上眼睛。

身體裏湧出的無力與虛弱讓他連擡手都困難，這樣的他，能做什麽呢？報仇麽？呵，他現在，可是弱小到，為了能活著，將自己的未來都押了進去。

交易麽？還好，他還有那不知道何時才能覺醒的能力，還能讓他多茍延殘喘一會兒。

……這樣弱小的自己，能做什麽呢？

他苦笑，無力地垂下手。

“叮”。

他的手指撞到了床頭的玻璃杯，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吃驚地睜大眼睛，費力地支起身子，看到了床頭上安穩放置的血紅色液體。

這是……血？

鳳羽千夜眸光閃爍，僅僅一瞬，便知道了是誰做的。

“玖蘭……憂憶麽？這是被她發現了啊……”鳳羽千夜眼中升起了與他瘦弱的身體不符的淩冽殺氣，“這杯血，是要置我於死地，還是示好呢？玖蘭家的，果然都是一個模樣，算清楚了所有人，即使什麽都不做也能達到目的。真是可怕。”

鳳羽千夜伸手，將那杯鮮血端起，隨手丟進了一旁的花盆裏。

鮮血劃出了一道漂亮的拋物線，連同杯子一並掉進花盆，鮮血沾染在碧綠的葉片上，有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哼，我怎麽能信任那樣的人呢？玖蘭憂憶和那個可怕的玖蘭樞，可是兄妹啊……”

他躺下，閉上眼睛，再不理會任何事。

他不可能，也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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