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不單純

第二天彩袖逢人就說，太子殿下新婚夜在良娣這兒睡的，新嫁進來的太子妃不得寵。徐儀嫤沒有阻止彩袖，唐九治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她便這麽做了。

太子殿下新婚夜去良娣寢殿這事很快傳到了王皇後那裏，王皇後雖然討厭太子妃，可相比之下，顯然受寵的徐儀嫤才是心頭之患。

王皇後把唐九治叫過來，問道“你跟太子妃的新婚夜，怎麽去良娣那裏？”唐九治說:“兒臣怕阿嫤難過。”

“你看那個徐丞相多囂張，聽說把你舅舅家的田給淹了，我告訴你，你舅舅跟徐賦勢不兩立，今兒個起，不許再找那個徐儀嫤。最好找個理由把她給廢了！母後寧願你喜歡那個漠北公主，也不許你喜歡徐儀嫤。”

王皇後越是激動，唐九治心裏越是興奮，他掩映在長睫下的幽深眸子裏閃過一抹狠厲，沈聲說:“兒臣做不到，兒臣喜歡徐儀嫤。”

王皇後拿唐九治無可奈何，只好找太後說理，她搬出大周與突厥的關系來，說太子殿下獨寵徐儀嫤，置漠北公主於不顧，若是讓人家突厥知道了，責怪咱們沒誠意和親，該作何解釋。太後最怕突厥，不管王皇後來找她出於什麽目的，太子殿下忽略漠北公主確實不對。

安寧公主正好在殿內，聽說太子哥哥獨寵徐儀嫤，她很生氣，於是對太後說:“太後，那個徐儀嫤可囂張了，人家太子妃找她問安，她直接關門不見，太後，這事兒您可得管一管啊，您最寶貝的孫女和親漠北，太子殿下冷落漠北公主的事情傳到人家突厥耳朵裏，人家肯定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虐待咱們大周的公主的。”

聽安寧公主說罷，太後憤怒地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不像話，皇後，你帶老身去一趟良娣寢殿。”

——

良娣寢殿。

聽說徐儀嫤閉門謝客，唐九治不明白她的意圖，她察覺到什麽了，還是怎麽了。

正如他不知自己為何來這兒。

是日，天朗氣清，景物鮮媚，陽光透過窗欞照進室內，將少女曼妙纖細的身姿籠罩在溫煦明媚的光華裏。

純白色的裙幅散開在地上，視線往上，少女左手支著下巴，跪坐在書案前，唇側漾著怡然自足的淺笑。

“夫人今兒個心情挺好。”彩袖端著食案走進來，上面擺放了幾盤糕點，青釉執壺內是調好的碧澗茶。

“彩袖，坐下一起飲茶。”她擡首對彩袖溫柔地笑了笑，不經意瞥見銅鏡中自己的笑臉時，眸光微楞。

她已經好久沒有發自內心去笑了。

幾日前，她給兄長寫了信，講明讓對方抽空來一趟東宮。

最近心情好，便是因為期待兄長的回信。

彩袖給夫人遞了杯茶，懵懵懂懂地看著夫人手裏的書卷，不解地說女孩子讀書有甚用，徐儀嫤笑著輕輕拍了拍她腦袋，接過茶盞，說從今兒個起你要學習認字，彩袖皺著小臉兒，一臉痛苦地說夫人饒了奴婢罷。

鎏金三角銅爐裏添了芍藥香料，一陣暖風從窗外吹進來，輕煙繚繞，氣味清醇，整個室內都澹蕩著幽靜溫馨的氣息。

原來她的生活也可以這麽美好。

她不禁開始幻想歸隱江南的生活。

雕工精致的書案上放著一本《詩經》，她靠著貴妃榻抱著書卷閱讀，柔若無骨的纖指懶懶翻過一頁紙張，一雙瀲灩杏眼淡淡地掠過一列列詩句。眼前的視線忽然被遮擋住。徐儀嫤擡首，看到來人後，杏眼桃靨瀲灩起明媚的笑，美若桃花盛開。

她從坐榻盈盈起身，邁步至他身前，仰著嬌媚的小臉，淡緋色嬌唇輕啟，語氣如那潺潺溪水，輕緩細柔，“殿下，怎了？”

唐九治垂眼，烏黑瞳眸如深淵般沈寂幽遠，透著晦澀不明的情緒，他什麽也不說，專註地凝視著她。

少女仰著纖柔的脖頸看他，纖眉杏眸間浮動著柔美的笑意。

徐儀嫤標準的名門閨秀長相，一雙杏眸，水亮烏黑，細長的眼型襯得她秀氣柔美，看著就讓人想到手捧書卷的鄰家女孩，瞇眼淺笑時，眼梢不經意上揚，像一只狐貍，又靈氣又嫵媚。

他知道她好看。

小時候就知道的，她不僅長得好看，還柔柔弱弱的，看著很好欺負，安寧公主最愛欺負她，王氏也欺負她。記得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那年初夏，太後舉辦了場家宴，宴會上的一個小姑娘引起了他註意。那小姑娘單獨坐在席上，可憐巴巴地望著上座，他好奇，順著視線看去，上座有個活潑水靈的小女孩，那女孩兒被一群大人圍著，笑得很開心，身旁侍女端著幾盤荔枝，給她剝荔枝吃。荔枝生於嶺南，對於北方人來說甚是稀罕，那位長公主後娘把新摘的荔枝全給了親生女兒王氏。阿嫤只能在一旁眼巴巴瞧著。長公主那女兒心思可毒了，見阿嫤是一個人可憐兮兮的，竟然用貓嚇她。小姑娘真是閨閣裏長大的，竟然讓一只貓給嚇哭了。

他知道她好看。

那時花燈節救她，他就知道她好看。

在唐九治心裏，徐儀嫤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小姐，腦子裏只有情.愛，去年花燈節他替她趕走壞人，她便愛上了他。真是愚蠢，這種愚蠢的人，被他利用實屬活該，可現在，他發現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徐儀嫤。

不錯，他今天故意來她這兒目的是不夠單純。

不單純，就像花燈節救她那回，不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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