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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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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癟

程芷狀似無意地加快步伐,將二人相隔十步遠的距離縮短至兩步。

夜間青搖街上來來往往的人眾多,人流將二人之間空隙填滿又空出,兩側朱樓上的高聲談笑聲隨著二人不斷往前而逐漸遠去,晚風攜著濃厚的脂粉香掠過,揚起二人的發絲。

崔嘉慕蹙起眉心,被艷俗的脂粉香包裹令他十分不適,忍不住加快了腳步,試圖盡快離開青搖街。

而綴在他身後兩步遠的程芷再擡眸時,卻錯愕地發覺崔嘉慕不知何時竟走出這麽遠了。

她用著他的名號來到青搖街竟然令他這麽生氣嗎!

程芷楞神期間,眼前視線忽然被一道人影遮住,她回過神來,茫然地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

陌生男子微微瞇起眼將程芷上下打量一番,臉上閃過一絲不懷好意,他咧開一個笑來,說:“這位姑娘扮作男裝混進青搖街,可是來尋兄長的?”眼前這小不點骨架瘦小,皮膚細膩,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裝。

程芷看穿他圖謀不軌,不快地擰起眉頭,懶得與他廢話:“滾開,小心本小姐出手打得你哭爹喊娘。”

男子一頓,竟哈哈大笑起來,他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朝程芷伸出手,口中說道:“小丫頭,怕是你使出吃奶的力氣都掰不過本大爺一根手指吧!”

程芷眼中閃過一絲危險,雖然她傷了一只手,實力大打折扣,但此人腳步虛浮,眼下青黑,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的模樣,哪怕她只有一只手也足夠將他揍得鼻青臉腫,跪地求饒。

然而她正欲出手時,斜刺裏猛地伸出一只手,將男子探來的手抓住,緊接著一道清雋的背影攔在了她與那男子之間。

程芷輕輕眨了眨眼。

男子不料好事被打斷,怒道:“你是什麽人?知道本大爺是誰嗎?”

“我勸你離她遠點,否則你會被她揍得很慘。”

程芷:?

原來不是擔心她被欺負,而是擔心她欺負別人。

心中的感動瞬間消失不見。

陌生男子註意到眼前男子氣度非凡,不似常人,便有了退縮之意,色厲內荏喊道:“本大爺才不怕呢,你、你們等著。”他一陣掙紮,將手腕掙脫出來後撒腿就跑。

程芷沖著男子逃走的方向道:“算你跑得快,否則本小姐擰斷你的手。”

程芷回頭一看,崔嘉慕撇下她又走出好遠,她氣沖沖地追上去,惱道:“崔嘉慕,你什麽意思嘛?一點都不擔心我被壞人欺負了去。”

崔嘉慕陰陽怪氣:“程大小姐本領了得,誰能奈何得了您呢?”

程芷瞪圓眼,揮手一拳搗在崔嘉慕側腰上。

崔嘉慕吃痛彎腰,嘶聲緩了好半晌都沒起身。

程芷見崔嘉慕似乎痛得厲害,手足無措起來,急急蹲下身擡起臉來去看崔嘉慕的臉色:“崔嘉慕你怎麽樣?你沒事吧?我沒用力啊。我、我就是輕輕......”

崔嘉慕臉色蒼白,程芷著急地呼喚周伯:“周伯你快來看看!”

周伯原本不願打擾二人便遠遠跟著,聽見呼聲,連忙上前查看,“公子?”

崔嘉慕借著周伯的攙扶緩緩直起身子來。

程芷心中內疚起來,她發誓她真的沒用力!怎麽會痛成這樣?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會這麽痛......”程芷神情低落,老實道歉,“要不你打回來吧。”

崔嘉慕瞟了程芷一眼,唇角揚起一個得逞的弧度,輕笑出聲:“你以為我跟你一樣粗魯又刁蠻嗎?”

程芷一楞:“你不疼了?”話音剛落,她就立刻明白過來,崔嘉慕分明就是故意逗她玩,看她栽跟鬥!她就說嘛!她明明控制好出拳的力道了,怎麽還會痛成那副樣子呢?

崔嘉慕難得瞧見程芷吃癟,心中郁氣頓掃而空,得意地搖頭晃腦。

“好你個崔嘉慕,竟然騙我!”程芷惱羞成怒,用力踩上崔嘉慕的腳,如願聽見崔嘉慕痛呼後,才滿意地將俏臉一昂,轉身就走。

......

程芷:“紅裳所說的鎮橋街就在前頭了。”

安靜的夜色中遠遠地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

崔嘉慕:“亥時到了。”

二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更夫。”

他們循著敲打竹梆子的聲音找到更夫。

更夫疑惑地打量著面前的三人,這三人夜裏不睡覺在外頭轉悠,若不是瞧他們衣著昂貴,不似尋常人家服飾,他就要懷疑是否是賊人了。

程芷迫不及待地上前問道:“大伯,你近月裏都在這片街道打更嗎?”

更夫莫名道:“我在這兒幹了快二十年了。”

崔嘉慕問:“那前幾日夜裏,約莫亥時至醜時,有沒有在鎮橋街看見什麽或者聽見什麽?”

更夫聞言不自然地一僵,旋即搖頭否認,直言道:“三位,我還要繼續沿著這條道打更,你們若無其他事,也別在街上游蕩了,早些回家睡覺吧。”

程芷一瞧就知更夫有所隱瞞。

程芷伸手攔下正欲逃離的更夫,義正言辭道:“你要姑息養奸嗎?”

更夫惱道:“姑娘,我不知你在說什麽。”他看似理直氣壯,實則不敢直視程芷清透的雙眼。他試圖繞過程芷,腳步慌忙。

崔嘉慕看著更夫的背影,淡淡道:“打更人常走夜路,最怕那些藏在夜裏的東西。”

更夫腳步一頓,咽了口唾沫,手中的竹梆子不禁握得更緊了些。

“秦娘子一案我猜你必定有所聽說。”崔嘉慕緩步朝更夫走過來,“她在如花似玉的年紀遭人毒手,心中一定怨恨不已吧,也不知她的魂靈得到安寧了沒有。”

“倘若我是她,害死我的人沒有得到應有的下場,而是繼續堂而皇之地作惡、瀟灑人世,那我必定死不瞑目。”程芷默契地接收到了崔嘉慕的眼色,“嘶,怎麽好像忽然冷了許多?莫不是......秦娘子在附近?”

更夫狠狠打了一個寒顫,仿佛順應程芷所言,他感到脖頸後面冷氣嗖嗖的,令他汗毛直立。

手中的紅燈籠此時隨著夜風輕輕搖晃,裏頭的燭火明明滅滅,漆黑的夜色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窺探著這裏,好似那個令他恐懼萬分的夜晚。

程芷猝不及防地一聲驚叫,指著更夫身後,震驚道:“快看!那是秦娘子嗎!”

更夫驚惶地甩下燈籠,燈籠在青石板路上滾了幾下,燭火險些寂滅。

更夫雙眼中的恐懼之情滿溢而出,崩潰地抱頭蹲下大叫:“對不起對不起,別怪我,不是我不想幫忙,我也惹不起李府的人啊!秦娘子,冤有頭債有主,你若要索命就找李飛吧,別找我!我只是一個打更的!我家中還有八十歲的老母和嗷嗷待哺的孫兒,別殺我!”

程芷抿起唇偷笑,崔嘉慕無奈地瞪了她一眼,瞧她把人嚇成什麽樣了都。

“好了,沒有什麽秦娘子,騙你的。”程芷收了笑,蹲下身子,面無表情地盯著更夫,“這回可以如實招來了嗎?”

更夫怔然,他沈默幾息後,整個人仿佛蒼涼了許多。

......

更夫提著燈籠在前方引路,低低地說著:“那日我照舊在鎮橋街上巡邏打更,我記得很清楚,子時一刻時,忽然聽到有一女子的哭喊聲,我便循著聲音找了過去,卻是沒想到竟看到李飛帶著三名仆從將一姑娘套進麻袋之中。那姑娘在掙紮時看見了我,一直喊著‘救命’,我很害怕,我擔心被李飛發現就躲了起來。但好在他們沒有發現我。”

“秦娘子不想連累你,故而沒有洩露你的所在。”程芷眼神冷酷,戳穿更夫幸存的真相。

更夫將頭垂得更低了些,聲音滄桑:“秦娘子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幾人又走了一段後,更夫在一個巷口停下腳步,指著巷道說:“就是這兒了,秦娘子被綁走的地方。”

程芷環視一圈四周,巷道口的拐角處碼著許多貨物木箱,足以遮掩視線。

“我就躲在箱子後面。”

程芷走到木箱後,將自己的身子藏在箱子後頭,探出毛茸茸的腦袋,望向更夫與崔嘉慕站著的地方。的確是個不錯的藏身之處。

程芷若有所思地點頭,左右看了看,驀地她眼神一頓,朝著木箱後方的木板車走去。

屋檐下兩只隨風搖曳的紅燈籠向四周散發橘紅的微光,下方是一輛載著稻草垛的木板車。

程芷站在木板車的跟前微微彎下膝蓋,向更夫與崔嘉慕看去。視線中,木箱與巷道一覽無餘。

崔嘉慕扭頭瞧見程芷正拿著棍子在稻草垛中戳弄,他不明就裏地發問:“你在做什麽?”

程芷頭也不回道:“看看有沒有人躲在裏頭。”

更夫看著程芷的方向“咦”了一聲,奇怪道:“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程芷頓住動作:“少了什麽東西?”

更夫緊皺眉頭走來,盯著木板車和稻草垛來回看,遲疑道:“那天夜裏我躲在木箱後面前,看到過這輛木板車,記得稻草垛邊上是個黑色輪廓的東西,像個球?”

程芷奇怪地瞅了更夫一眼,從木板車上撚起一樣東西,說:“木板車上黑色的東西只有這塊黑黢黢的布。”

“嘶——”更夫撓了撓頭,滿臉疑惑不解,“那道那天夜裏我眼花了?”

“不,也有可能是布底下藏了某樣東西,但是現在那東西不見了。”崔嘉慕探頭仔細瞧了瞧木板車。

“這輛木板車應該是這戶人家的吧,進去問問就知道了。”程芷說著就要去叩門,被崔嘉慕一把拉住。

程芷莫名道:“你拽我做什麽?”

“程大小姐,這麽晚了,人家也許都早已睡下歇息了,擾人清夢,太——”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太失禮了,對不對?”程芷撇了撇嘴,“事急從權,人家會體諒的。再不成,我還可以用銀子求得諒解。”

程芷將荷包從腰間解下來在手中輕拋幾下,得意地斜了一眼無話可說的崔嘉慕。

......

程芷面帶歉意地對著潦草披著外袍的一家三口道:“深夜叨擾,多有得罪,請各位諒解一下。”說著她將荷包推到這家的家主面前。

崔嘉慕看著出手大方的程芷表情覆雜。

男人盯著鼓鼓囊囊的荷包,睡夢中被人敲門喚醒的滿臉不快煙消雲散,喜笑顏開地將荷包攬進懷中,熱情笑道:“不叨擾,不叨擾!幾位想問什麽就盡管問吧。”

程芷問:“你們家門前那輛木板車是你們的嗎?”

男人點頭。

“那車上原本都放了什麽東西?”

“東西?”男人撓了撓頭,“只有稻草垛罷了,你們進來時一定也都瞧見了。”

更夫卻插話進來,道:“不可能,幾日前的夜裏我躲、路、路過此處,分明見到還有一個黑乎乎圓滾滾的東西。”

“黑乎乎?莫不是那塊黑色的布料被風吹出來的輪廓?”

“不對不對,一定有。”更夫看向程芷,篤定道,“絕對有東西。”

程芷看了崔嘉慕一眼,二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究竟消失了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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