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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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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 周深深醒來時天邊大亮,窗簾開了一條縫隙,清晨的陽光投射進屋子裏。

蕭括坐在床沿上正背對著她換衣服。

她仍是困,掙紮了半天起不來,索性作罷,半個腦袋靠著枕頭昏昏沈沈地開口問他:“現在幾點了?”

床前的人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早醒過來,低聲答:“才七點半,你再多睡會兒。”說話間,慢條斯理地解開睡衣的扣子, 露出緊實精瘦的後背,舉手投足之間能夠看出隱隱的肌力。

她不敢多瞧, 心虛地閉上眼睛假寐, 不多時一陣關門聲傳來,周深深知道蕭括這會兒一定去準備早點了。

放假這些天她每日都是睡到自然醒, 不見太陽不起床,已經習慣了。

屋子裏靜悄悄的,周深深翻了個身子決定重新入睡, 只是時下困意沒有剛才那麽濃烈, 醞釀了一會兒只覺得累, 兩眼望著天花板發呆,不知在想些什麽。

片刻,一陣鈴聲響起。

周深深掖了掖被子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的是餘海光。

她頓了兩秒, 倏然坐直了身子,靜了片刻接起電話:“餵?”

話筒那頭傳來餘海光輕柔的聲音,她捂著嘴低聲對周深深道:“你現在講話方便嗎?我在你家附近,要是可以的話出來一趟,就咱倆……見一面,我有點事得找你談。”

餘海光鮮少這樣正經且又神秘兮兮地和她對話,周深深不由地蹙了蹙眉,看了會兒話筒覆又接起,疑惑道:“你是說現在?可是現在才七點多……”

餘海光答:“耽擱不了你多長的時間,就一小會兒……你要是方便的話我就在你家樓下等你。”

她這麽一說,周深深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只得應承道:“那你慢慢來,我現在起床洗把臉再出門。”

收了線,周深深拿過床凳上的衣服,窸窸窣窣好半天才穿上。

廚房裏的燉鍋上正熬著粥,蕭括在浴室裏剛刷完牙,嘴角的泡沫還沒來得及擦,見她這時出來,訝然道:“你怎麽就起了?早餐還沒準備好呢……”

周深深扒了扒頭發,嘆口氣道:“早飯我不吃了,海光找我有些事,我得出門一趟。”話畢,拿過扔在沙發上的外套徑自套在身上。

蕭括還未反應過來她這番話的意思,手裏的毛巾隨意地將泡沫擦了擦,旋即追問道:“再忙也不能餓著肚子……要不你等會兒,吃完粥我送你過去。”

周深深已經站在玄關處穿鞋,聽到他這麽說,霎時有些不好意思,“不、不用了……海光也沒說什麽事,不過我聽她的意思好像挺不方便有外人在的。”靜默片刻,又道:“還是我自己一個人過去吧,早飯你自己先吃著,我去去就回。”

待蕭括從浴室裏出來時,只聽房門“砰——”地一下應聲關上,屋子裏哪兒還有周深深的人影。

煤氣竈上的鍋爐傳來嗚嗚的聲響,煮好的南瓜粥散發出似有若無的清香。

他踱步來到廚房,“啪嗒——”一聲將鍋爐關上,屋子裏更靜了。

就在這時,房門外忽地傳來一陣急促的鈴聲,一下比一下響亮,如同催命符一般無休止地驚擾著他的神經。

蕭括放下手裏的碗碟,轉身往外頭,立在大門前,看也沒看徑直將門開了。

門外站著周深深,她兩只手絞在了一塊兒,臉上帶著抱歉的笑容,解釋說:“我剛剛忘記帶手機了……”

蕭括一笑,回屋取了她的手機遞給她,驀地想到了什麽似的,提醒她:“今天早晨有雨,你出門的話記得把傘帶上。”話音剛落,不知從哪兒變出了一把雨傘,遞給她:“早點回來,我等你一起吃早點。”

房門再次關上,蕭括立在門旁,回想起剛才周深深和他道別時,臉上露出的笑容,溫暖又含蓄。

他沒由來地覺得心底一熱,就連外頭陰沈沈的天色也不覺得討厭了。

胡思亂想之際,門鈴再次響起。

蕭括暗罵她是個健忘的腦子,一付受不了的神情,心想:好啊,來來回回,故意的?

整我是吧?

他握著把手將門打開,單手撐著墻,一臉的壞笑,決定戲弄她一番。

只是,距離他幾步距離的房門外,站著的卻是一個與周深深有著相似面孔的中年女人。

此前馮偉麗只從別人口中聽說了點滴關於蕭括的事跡,今天頭一回見面,不得不說他的反應叫馮偉麗很是吃驚。

她似乎對這一幕感到意外,楞了楞才恢覆正色,譏誚道:“蕭括是嗎,久聞大名。”

蕭括聽聞,及時地收起了自己錯愕的神態,抿著唇垂著腦袋,腳步稍稍退開些許。

馮偉麗將他此時此刻的惶然與狼狽盡數收進眼底,昂著腦袋有如出入自家大門一般,從他身旁掠過了然自若地走了進來。

蕭括頓了頓,將門關上,隨後跟著她來到客廳。

屋子裏還是昨天他們從外頭回來時的模樣,沙發上擺著一堆穿過或是沒穿過的衣服,有些是周深深的,有些是他的。

馮偉麗乜了一眼,臉色頓時冷了些許。

蕭括主動開口問她:“你要喝點什麽?白開水還是茶葉?”

馮偉麗別開臉,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今天過來,可不是來喝茶的。”話畢,放下手裏的包,踱步來到落地窗前,望著窗外陰沈沈的天色,冷聲道:“我是來找你談正事的。”

周深深從底樓出來時,見到餘海光的車子就泊在大門口的停車位上。

車門開了大半,車內的人見到她下來,約定俗成地亮了兩下車燈,一只手從窗沿處伸出來與她打招呼。

她握著傘柄一小步一小步地走近,拉開車門坐上副駕。

車廂裏開著暖氣,高檔香水味混著皮質座椅的氣味,聞得周深深一陣反胃。

這會兒她有些後悔剛才怎麽沒吃早飯就出門了,胃裏一陣叫囂,無緣無故難受得緊。

“怎麽了……火急火燎地把我叫來?”她輕聲開口道。

餘海光關上車門啟動車子,一邊掛擋一邊說:“咱們先找個地方,車裏不好談話。”

話音剛落,車子忽地沖了出去,周深深還未坐穩,一個趔趄身子倒在靠背上。

她提醒餘海光,“你慢點開……這條路限速,大過年的別吃了罰單要緊。”

餘海光笑笑,握著方向盤的手穩了穩,沒再多說。

車子在附近的一家西點餐廳門前停下,兩人一同下來,並肩往店內走去。

大清早地店員還沒到齊,見有生意上門,店長停下手裏清掃的活,為他倆找了明亮幹凈的位置。

“請問要點些什麽?”她將菜單遞給了周深深,又補充說:“現在廚師長都還沒來,僅限飲品可以提供。”

周深深沒什麽胃口,點了杯熱牛奶,餘海光則要了一杯清茶,便將人打發走了。

店長收好菜單離開,一時間空蕩蕩的屋子裏只剩下他們倆人。

周深深見她不說話,率先問道:“剛才見你火急火燎地,怎麽眼下倒是淡定許多?事情解決了?”

她握了握手,拿出手機點亮屏幕看了一眼,不知該怎麽說,最後又把手機放回桌面上,幽幽地開口道:“聽說前幾天你在商場裏碰上了羅筱曉,把人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說話的同時,周深深接過熱牛奶淺飲了一口,忍不住差點噴出來,“這事你怎麽知道的?”她帶著笑意,“你可別說……她現在越來越討厭了!”

餘海光將清茶推到一旁,又問她:“好好的招惹她幹什麽,你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她頓了頓,不知該怎麽起頭:“我是聽筱曉的閨蜜告訴我的,回去以後她狠狠地哭了一頓,兩天都沒出門呢!”

“真的假的!有這麽誇張?”周深深捂著嘴偷笑,“誰讓她上回有意捉弄我,你不知道……那天在酒吧裏我和她幹了一架,我差點就破相了!”

這件事餘海光之前聽她提起過,不過當時她並沒有在意。

眼下卻不一樣了,她看著眼前的人一臉興奮的模樣,微微一頓,沈聲道:“你現在是真的打算和蕭括在一起了?”

周深深還沈浸在剛才那個話題的喜悅之中,餘海光急轉直下忽然問她這個問題,叫她驀然楞了好幾秒,才道:“好好的你怎麽說起這事了?”

“不是我說起這事。”她心裏擔憂,“是咱們圈子裏都傳遍了。”

“傳什麽了?”

“還能傳什麽好聽的!”餘海光口氣有些生冷,只道:“富家千金為謀‘真愛’,毅然甩掉前男友高富帥,你覺得這個標題夠不夠勁爆?”

周深深一聽臉色微變,“什麽跟什麽啊,外頭的人這都傳的什麽亂七八糟的,誰信啊!”

“不管信不信,總之你外公,還有你媽媽的臉現在算是被丟盡了!”餘海光苦口婆心地勸慰她,“深,這事你得想清楚,如果你和蕭括真的在一起了……”

“我們本來就在一起,怎麽了?”周深深擰眉瞧著她,打斷道:“我談我的戀愛,和我媽媽還有外公有什麽關系?”

餘海光知道她說不通,周深深儼然一副深陷熱戀的小女人模樣,智商已經不能用尋常的方式去定義。

她只好開門見山地回道:“我就實話和你說了吧,今天是馮阿姨讓我把你叫出門,來勸勸你……你、你……”說到這裏,她自己先嘴軟了。

兩人是從小到大最好的閨蜜,說是穿一條開襠褲長大也不為過。

周深深一直覺得餘海光是最了解她的,而她也是最了解餘海光的。

兩人的默契甚至於一個眼神一聲嘆息雙方都能明白,知根知底這四個字用在他們身上最為貼切。

當初遭遇孟東凱劈腿出軌一事時,還是餘海光極力告誡她一定不要回頭和好,不能給渣男一而再、再而三的機會傷害自己。

後來她喜歡上了蕭括,從開始時的小心翼翼,到之後為了接近他時的如履薄冰,這一路上的點點滴滴,她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地和餘海光傾訴。

為的是什麽,還不是因為她把她當做自己人,自己的好朋友、好夥伴!

在她和蕭括的這件事上,馮家人一直持反對的意見。如果說馮家長輩屬於敵方陣營的,那麽周深深可以毫無顧忌的說,至少餘海光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而現在呢,她大清早地把自己叫出來,為的就是表明立場,勸她回頭!

苦海無涯,及時止損。

周深深覺得臉頰生疼,真特麽丟人!

她冷笑一聲,眼底夾雜著一抹輕蔑,嘲諷道:“敢情說了這大半天,你今天來當我媽媽的說客啊!”

餘海光臉上是抹不去的為難的神情,她低頭抿了一口熱茶,整個人舒暢許多,覆又開口道:“你別這麽看著我,這件事和我沒有一點關系,我還不是被長輩攛掇著……”

“深,你別怪我,在這之前我一直都是支持你的,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她放下茶盞不尷不尬地笑道:“你外公這幾年身體也不好,你媽媽又一天到晚的國內國外來回飛,鑫輝科技以後交給你,於他們而言,你找一個什麽樣的人,決定了鑫輝的將來。”

周深深臉色一滯,張了張口問她:“這話也是我媽媽教你說的吧?”她笑笑,不待餘海光表態,徑自道:“不用說我也知道,一聽就是她的口氣,沒別人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莫名地怪異,霎時間誰也沒開口。

外頭的天漸漸晴朗些許,太陽從雲層中冒出了頭,灑下暖意融融的金光,灑進窗臺,落在周深深挽起衣袖的手腕上。

她感覺到一陣微暖,不知怎麽回事,空蕩蕩的胸腔仿佛瞬時被什麽東西填滿,鼓鼓脹脹的,叫人莫名地心安。

“行了,你的話也帶到了,沒別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周深深喝完最後一口牛奶,舔了舔嘴角的奶漬,低聲說:“最近一段時間咱們還是不要聯系的好,為你好,也為我好。”

走出餐廳,才發現外頭天光大亮。

周深深穿著一套厚重的冬裝,腳上踩著八公分的細跟鞋,剛才出門匆忙她沒來得及挑選,隨手拿了一雙最外頭的鞋子穿上。

沒走幾步路便感覺到一陣疼痛從腳後跟處傳來。

她一邊暗罵這鞋子中看不中用,一邊又氣憤不該聽信餘海光的話,去勞什子的地方喝茶談正事,看著腳上的累贅,這會兒想徒步回家都不見得容易。

路邊偶有轎車往來,周深深脫了鞋子蹲在一旁的綠化帶前揉著脹痛的後跟,時不時地伸出手攔車,企圖從中攔下漏網之魚。

約莫過了十多分鐘,一輛亮著“空車”牌子的出租車從她身旁駛近,司機師傅見她半蹲在地上齜牙咧嘴地揉著腳丫子,搖下車窗招呼她,“姑娘,上車去哪兒?”

周深深沒想到大清早還能有這好運,趕忙拍拍屁股起身,開了車門坐上去,“師傅,我就去隔壁的麗都華庭,麻煩你了。”

兩分鐘不到的時間,周深深覆又回到小區內。

她付完車錢,笑著將車門關上,點頭和司機師傅致謝,而後將手機揣進兜裏,拎著高跟鞋坐電梯上樓。

家門大開,屋子裏的人不知去向。

周深深在門口喊了一句蕭括,不見有人回應,心裏隱隱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難不成是遭賊了?

她越想越怕,站在玄關處猶豫數秒,拿著細跟鞋當武器,躡手躡腳地往裏間走去。

屋內還是她走時的模樣,沒有半點雜亂,也不像遭了賊了。

周深深正納悶著,身後傳來他的聲音:

“——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蕭括不知是何時回來的,身上穿的還是之前那身睡衣,頭發打理過了,沒有剛才那麽淩亂。

周深深見他完好地站在門前,一只手搭在門把上準備將門關上,她輕輕地松了口氣,佯怒道:“在家裏為什麽要把門開著,我還以為家裏出大事了!”

蕭括解釋說:“我剛剛在樓梯間抽煙,就幾步路所以沒沒關門……下回一定註意。”他說著話,腳步往廚房走去。

不多時,廚房裏傳來他的聲音,“南瓜粥熬好了,你要配點什麽小食吃?”

周深深脫了外套將衣服扔在沙發上,開了電視整個人窩在一旁,背靠著抱枕心不在焉地摁著遙控器。

廚房裏的人見她沒回應,覆又從裏頭出來,手裏拿著碗和勺子,問她:“你剛剛出門吃過飯了嗎?要不要一起隨便吃點?”

周深深放下遙控器轉過頭望著他,眼睛無意間一瞥,仿佛感知到什麽似的,臉上的神情頓了頓,問蕭括:“今天家裏來客人了?”

屋子裏收拾得很幹凈,異於平常的那種幹凈,她看見窗臺上還留下一抹擦拭過的水漬,那是她根本不會去清理的地方。

蕭括被她這話一問,也是半晌沒回過神,輕聲笑了兩下,“說什麽呢,早上就你和我,還能有誰?”

見周深深沒興趣,他也不問了,回到廚房惦著勺子盛粥,“既然已經吃飽了,早該說一句,害我擔心了半天。”

他的語氣帶著一丟丟的指責和惱怒。

周深深從客廳跟了過來,站在他身後,神情鎮靜地追問道:“早上是不是我媽媽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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