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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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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行雲流水一般過著,轉眼便到了國慶黃金周。

這一年的十一,正好碰上了馮家老爺子過七十二歲壽辰,因而一個普普通通的國慶與往年相比便鄭重許多。

家人商量一番,決定給老爺子過個簡單的生日,順便也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聚聚。

馮偉麗聽說了消息之後,臨時停止手頭的工作,連夜從國外飛了回來。

生日當天,家中接連不斷地來了一波又一波相熟的親朋摯友。

馮老爺子在商場這麽些年,人脈與關系網早就遍布整個邵陽市,因而大夥兒聽說他準備在家過壽,紛紛借此機會登門拜訪,有意套近乎展現展現自己。

從早到晚,周深深躲在房間裏沒出門,外頭的響動聲透過門板傳進來。她無奈地將腦袋塞進被褥裏,掩耳盜鈴地當做自己沒有聽見。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老爺子也累了,將最後一波不相幹的人打發走,屋子裏這才清凈下來。

周深深睡了一個不踏實的午覺,醒來時已經是傍晚,外頭的夕陽斜斜地照射進房間的地板上,只餘兩道昏暗的光線隨著擺動的窗簾忽明忽暗。

抹了一把臉,略略地收拾一番,周深深穿著居家服走了出去。

馮偉麗不知何時已經到家,身上仍是一套考究的職業裝,面容精致,風塵仆仆。

周深深下樓時,正好碰見馮家兩兄妹在客廳裏談話,腳步微滯,她頓了數秒。

與此同時,樓下的人聽到動靜,擡起頭笑著道:“深深醒了啊?”

馮偉明就此結束了話題,朝著周深深招招手,“來,下來吧……你外公剛剛還在念叨你,不知道你這一覺得睡到什麽時候呢。”

周深深規規矩矩地走下來,到了客廳,對著馮偉明喊了一聲舅舅,末了又回過頭,朝馮偉麗冷冷道:“媽。”

馮偉麗睨了她一眼,低低地應了一聲,沒說話。

兩人之間橫亙著一種古怪的氣氛,誰也沒出聲。

最後還是馮偉明先開口,他含笑道:“母女哪兒有隔夜仇,深深……還記恨著上回的事吶?”

他指的是馮偉麗逼迫她接任鑫輝一事,當時她剛畢業沒多久,滿懷希冀地決定投身到熱愛的事業當中去,卻被馮偉麗的一句“你就好好呆在鑫輝做你的繼承人”給回絕了。

周深深活了二十八年,大事小事回回都聽母親的意見。馮偉麗好勝心強,做事果斷,即便對於女兒的事,依舊秉持著說一不二的態度。

只是這一回,當母女倆意見相左的時候,周深深決定奮起反抗。

她絕食了三天,又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擺出一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架勢,決定對馮偉麗的專.制.主義做長久性的抗爭。

只是到最後她還是沒能爭出什麽名堂來,她的親外公——馮育國一聲令下,她二話不說,乖乖地回去做她的接班人去了。

馮育國的話很簡單,只一句“難道你要外公眼睜睜地看著馮氏企落到別人手裏嗎”,便打得她無力招架。

時下,馮偉明將話說開了,她作為晚輩自然不能再揪著這點小事無理取鬧,猶豫數秒,周深深緩緩開口道:“媽,我錯了。”

女人很是滿意她的反應,微微笑了,眉梢眼角無不透露著暢快之意。

“行了,坐吧……待會兒你外公該回來了。”一開口,語氣仍舊波瀾不驚,不帶丁點情緒。

話雖如此,母女倆畢竟一個多月沒見面了,沒頭沒腦地讓她就這麽幹坐著,周深深覺得乏味地很,當即找了個借口說:“我去廚房瞧瞧,劉嫂的飯菜做好了沒。”話畢,拔腿往餐廳跑,全然不顧身後馮偉麗在喊她。

“這丫頭……真是被我給慣壞了。”

人走遠了,馮偉麗微微嘆口氣,搖著頭對身旁的人說,“你瞧她這副模樣,哪有丁點責任心,也不知道爸是怎麽想的,居然……”

“行了,你就別說了。”馮偉明知道她在想什麽,笑著:“爸是老了,我們可還沒老。深深還年輕,好好學……栽培個三五年,誰敢說不是個好苗子。”

馮偉麗看了看哥哥,哀傷道:“如果當初小淺還在的話,現在哪裏輪得到這丫頭做主。”她無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福氣……”

話音剛落,一個沈重的男聲自身後響起,“在說什麽呢?”

兩人同時轉過身,見到來人,臉上笑意微微。

“爸。”兄妹倆異口同聲。

馮育國進了門,摘下系在脖子上的薄圍巾,又將手裏的拐杖交給身後的秘書,看了看眼前的兒女,忽而道:“深深人呢?還在樓上睡著……老大,你去喊她。”

馮偉明笑了,“爸……人早起了,在廚房給你看菜呢。”

馮育國看了看手表,“都這個點了,是該開飯了。”說話間,扭過頭對身後的人吩咐說:“去,把老劉也喊進來,一塊兒吃飯。”轉過頭又對倆兒女道:“今天咱們就吃一頓普通的家常飯,不用那麽多講究。”

馮偉麗點點頭,“都聽你的。”她怒了努嘴說,“小曹,你去吧……把劉司機也叫上,該開飯了。”

曹仁平聽到她的示意,點點頭去外頭喊人。

不多時,周深深從廚房裏出來,身上的圍裙來不卸,笑著對馮育國撒嬌道:“外公,飯菜都好了,趕緊上桌吧。”

馮育國看著眼前這個外孫女越看越喜歡得緊,含笑道:“你也趕緊坐下,別忙活了。”

周深深點點頭,“好。”

她打小便古靈精怪,冰雪聰明,懂得看人下菜,因而在討好長輩這件事上,從來沒有輸過。

一家人坐定,劉嫂將最後一盤油燜蟶子端上桌,便算開飯了。

席間馮育國詢問起生意上的事,馮偉明一一解惑說明。

馮偉麗早已不參與公事多年,這個時候也插不上什麽話,放下筷子默不作聲地聽著。

至於周深深,她本就對這些事不感興趣,見外公無意間提及,忙低著頭夾菜吃,心底默默祈禱他們最好不要話題落到自己身上。

半晌,馮育國回過神,驀地開口問她:“深深,這一個多月在鑫輝,感覺怎麽樣?”

果然是怕什麽來什麽。

周深深嘴裏剛咽下一口魚香肉絲,聽到這話時沒由來地被嗆了一口,咳了好半天。

“慢慢來……外公問你話,你緊張什麽。”馮偉麗微蹙著眉,對於她的失態顯然是不滿意的。

周深深接過劉嫂遞來的水杯,喝了兩口,不適的感覺壓下些許,這才正經道:“就、就那樣吧,不好不壞……哎呀外公,才一個月,我能知道什麽啊,你就別問了。”

馮育國見她插科打諢地準備將這個話題掠過去,搖頭失笑說:“你啊,學習聰明伶俐,這方面想必不會差到哪裏去……只是管理公司這事並非一朝一夕能夠學會的,還是得多用點心才是。”

“深深,聽到外公的話了嗎?記在心裏,別又忘了。”馮偉麗警示她,轉過頭又對父親道:“這孩子不長記性,都這麽大的人了,連個家都不會打掃,更別說是管理公司了。”

馮育國活了七十多歲,別的不會,看人的直覺卻是很準。對於這個外孫女,他有信心她能管理好自己留下來的商業帝國,她的成就不止如此也未可知。

母親的一番教訓使得這頓晚飯吃得索然無味,周深深繼而扒了兩口飯菜,八分飽足感有餘,隨後便找了個借口提前起身了。

飯後,馮育國把她叫進書房。

沒有馮偉麗在場,氛圍顯然輕快了許多。

馮育國開門見山地問她,“高子振這人,你怎麽看?”

說到這個產品部經理,周深深對他沒什麽好感,卻也沒什麽不好的印象,老實答道:“普普通通一個人,沒什麽想法。”

“年輕人看事物不能只看表面。”馮育國苦口婆心地和她傳授經驗,“這人出身低微,卻能夠坐上經理的位置,自然是有他的一套本事在的。”

“不過你不用學他的那套本事,你只要學會禦人就夠了。”

馮育國絮絮叨叨地和她說起廠子裏幾個重要部門領導的往年事跡,話題最後不免評論一番,給她出一些指導性的意見。

周深深已經很久沒有聽他念叨了,現在再聽馮育國的這番話,夾雜著她懶得去打理的人際關系,便有些懨懨地:“外公,我累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提這些做什麽。”

她上前討好地幫他捶背,軟語道:“這些道理,下回你再和深深細說好不好?”

馮育國知道她又在耍滑頭,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寵溺地笑說:“早就看你坐不住了……行了,忙你自己的事去吧。”

周深深笑嘻嘻地扒在她肩上,湊上前親了親馮育國的額角,嘴甜道:“謝謝外公,那我先走啦。”

等待人出去的片刻功夫,書房內靜了幾秒,不一會兒,又有人開門走了進來。

馮育國坐在扶手椅上,頭也沒回便知道那來人是誰。

只聽他低聲道,“老大走了?”

曹仁平點點頭,回應說:“小馮總帶著小姐回去了。”

那廂沒出聲。

靜了片刻,馮育國覆又開口問,“打聽地怎麽樣了?”

曹仁平畢恭畢敬道,“孟家那小子確實來找過小姐,不過不是求覆合……我查看了廠子裏那天的監控,確實是……確實是……”

“是什麽?”馮育國厲聲道。

“確實是意圖不軌。”

“啪——”地一聲,放在書桌上的茶杯被人打碎,雁蕩毛峰的茶葉又厚又重,隨著茶盞掉落了一地。

“這小子!”馮育國似乎動怒了,臉色鐵青地轉過椅子對他說,“去,找個人教訓一頓,給他長點記性!”

曹仁平見他咬牙隱忍的模樣,整個人散發著一股淩厲的氣勢,當下不敢多言,點頭答:“是!”

房間裏歸於平靜,馮育國氣消了一大半,曹仁平這才道:“還有一件事……”

“嗯?什麽?”

他頓了頓,斟酌片刻,不知該不該說。

“怎麽了,有什麽難處不能說的?”

“那倒沒有。”曹仁平回答道:“孟家老爺子下午打來了電話,約你有空一塊兒去驪山打高爾夫,我看你在忙……便將這事暫時擱置下了。”

馮育國平靜地聽完他的敘述,冷笑一聲,“還不是為了給自己的孫子賠罪,難為他了……這麽大把年紀還腆著臉說話辦事……”

曹仁平猜不透他的意圖,“那這事怎麽回?”

馮育國大手一揮,“不用回他,先晾著他幾天。”頓了頓,“就這事?沒別的事你也下去吧,我累了。”

曹仁平定了片刻,悄悄地退出門。

房門輕聲關上,他立在門口思索。

關於那一日周深深被蕭括解救一事,以及之後公司裏風言風語的傳言,曹仁平聽說了不少。

只是,到底該不該和老爺子和盤托出,他瞬時猶豫了。

思慮片刻,曹仁平決定還是先將這事壓下——孟老爺子的一番假情假意就夠他受的了,這點無關緊要的小事,還是能不叨擾就不叨擾他了吧,曹仁平在心底默默思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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