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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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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

艾淺詫異地擡頭望著羽天一,驚覺他的瞳色有變,心知屋內一定出了事,當下也顧不得鬼使不許在白天現身的規矩,雙掌凝結起墨色的鬼力,一舉擊飛了鐵門,羽天一同時設下了幻象隔界,以免人類看到艾淺的驚人舉動。

第一只腳踏入屋內時,艾淺已經恢覆了鬼使的裝束,白衣翩翩、踝上銀珠的柔和光暈讓她看起來恍若神只、而並非是鬼使。攝魂鈴在艾淺腰間不停地顫抖,發出清脆的鈴音。只是這鈴音在寂靜無聲的小屋中頗有幾分詭異。

邪靈界4區區域內所有的鬼魂都在她的分區生死薄上有充分詳盡的備案。現在這家破敗的奶茶店裏居然憑空出現了一只她也不清楚的怨魂,艾淺幾乎在一瞬間萌生了“要完”的念頭。

艾淺心想:“必須做掉這家夥,絕對不能讓3區和5區知道,不然我又要挨罵了!”

女孩子最喜歡的奶茶店原本小而溫馨,墻壁上的幾百張便利貼寫滿了對未來和愛情、友情的向往。然而此時的奶茶店破敗而荒涼,便利貼上原本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在艾淺出現後全部放大了無數倍,或黑或藍的墨痕都成了紅得刺目的血色!

艾淺上前一步,隱匿在暗處的奶茶店女老板的屍體也顯現在艾淺面前。

一只鬼,正托著女老板已經僵硬的脖頸,忘我地啃嚙著。他聽到羽天一的腳步聲,鼻翼動了動,嗅到艾淺身上的鬼氣,居然笑了,笑聲中含著深深的憤懣與怨恨:

“鬼使,你終於能發現我了嗎?”

怨鬼緩緩地擡頭,那張臉從陰暗中逐漸顯現出來,居然是何昊澤!

羽天一不由分說地擋在了艾淺身前,艾淺輕輕地推開他,擡頭綻放出一個寬慰的笑容:“沒事的。”羽天一雖然心有疑惑,但還是選擇了聽艾淺的話,乖乖地讓出了一條路,艾淺雙手並在小腹前,十指交叉相扣,說話客氣:“學長你好啊。”

何昊澤全身散發出更為強烈的鬼氣,那純黑猶如濃霧般的怨念並沒有逼退艾淺,反倒是何昊澤被她腰間的攝魂鈴給震退了不少,女老板的屍體也頹然無力地倒在地上,發出重物墜落時的巨響。

艾淺語氣是莫名的輕快,笑得露出了兩顆虎牙:“真沒有想到,我還在擔心月末的業績報表上是零呢,學長就自己送上門來了。真是謝謝學長,嘿嘿。”

末法時代,玄仙遁於山林,人界靈氣稀缺,死後為鬼的魂魄按照邪靈界的規矩由低到高依次分為游魂、魑魅、魍魎、魃。鬼使在任職時都被判官直接晉級為魑魅,對付這種低級的游魂完全不在話下。

何昊澤聽了這話,兩顆眼珠紅得幾欲滴血,他扯著嗓子怒吼:“我在這荒無天日的破地方被囚禁了四年!四年!你不但失職,還說出這樣的話!你……你……”

看樣子,何昊澤是被氣壞了,艾淺瞇了瞇眼:“囚禁四年?我今天白天還在學校見到你來著。”

何昊澤氣急敗壞地舉起了魑魅的尖銳鬼爪,不顧一切地朝艾淺撕去,艾淺下意識地去拿腰間的攝魂鈴,只不過她的手沒抓到攝魂鈴,而是碰到了一個溫暖而滑膩的東西——

艾淺低頭一看,羽天一的手,正被自己牢牢地攥住,她的呼吸不經意間竟紊亂了片刻,後知後覺自己不該在這種時候分神,驚慌失措地擡起頭,何昊澤正以一種扭曲的姿勢被懸掛在半空,似乎是魂魄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掐住了脖頸,硬生生地把他吊到了半空。

鬼魂沒有五感,不會感到痛,可是何昊澤現在的表情就好像是快要魂飛魄散一樣的痛苦,能夠讓鬼魂感受到這樣壓迫的人,天下間只有玄仙!

艾淺立即昂首看著羽天一,他的瞳孔已經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鎏金色,奶茶店內的空間被玄仙的威壓逼迫得幾乎要扭曲變形,艾淺也有些喘不過氣來,她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膽敢把玄仙當寵物看是多麽愚蠢的想法。這種堪比鬼魂碾殺機的可怕生物,自己究竟是腦子抽了什麽風才會把他和可愛的寵物聯系在一起???

鬼怕道士是天生的、刻在靈魂中的本能,艾淺雙腿發抖,松了羽天一的手就想往店外跑,誰知她剛到門口,店門就不受控制般砰地一聲關地嚴絲合縫,任憑艾淺使出吃奶的力氣也拉不開,正當她一愁莫展時,羽天一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帶著一分悲涼的意味。

“主人……我不會傷害你。”

艾淺愛裝可憐,但最不能看誰哭,別人一哭她就心軟,所以看到羽天一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艾淺就忍不住好聲好氣地說:“我相信你,你不要難過好不好,我不走就是了。”

羽天一的左手操縱著靈氣把何昊澤勒得鬼哭狼嚎,右手指尖微動,似乎想上前握住艾淺的手,但在距離只剩一厘米的時候,他戛然而止,五指默默地收了回去,唯恐自己的觸碰會令艾淺感到不適,或是玷汙。

他的語氣是無比的堅定:“即便天下蒼生皆要傷害主人,我也會以生命為代價,做您唯一的保護盾。”

艾淺的腦仁突然有些疼,她閉著雙眼,眼睫顫抖,很久才若無其事地露出笑容,瞇著眼笑得像個小狐貍,語氣卻發自內心的真誠:“謝謝你。”

羽天一被那一抹燦爛的笑意晃得楞了楞,艾淺見他耳根漸漸浮上一層粉色,人也好似木偶一樣僵在原地動也不動,忍不住吐槽說:“話說……你能不能先把學長放開?他好像快不行了。”

人類總把一些難以入耳的噪聲統稱為鬼哭狼嚎,可想而知鬼的哭聲該有多難聽,艾淺沒法忽視身邊這只不停地刺激著她耳膜的游魂,只能弱弱地和羽天一打著商量。畢竟讓玄仙在她的地盤插手邪靈界內部的事,怎麽想也不大好。

而且,艾淺發現了羽天一的聽話程度是超乎她想象的高,基本可以說得上是言聽計從。她心想:“是他把我認錯成他主人的,我幫他那個真正的主人收養智障兒童也是大功一件,讓他替我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不算欺負人哈。大不了等找到他真正的主人的時候,我道歉就好了。”

羽天一的聲色微冷,眼神恨不得往何昊澤身上戳出幾個冰窟窿:“他敢用臟手碰主人,該死。”

艾淺囧然:“乖,聽話,把他放開,我有事要問他。”

羽天一在聽從主人命令和幹掉討厭死鬼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者,立即松開了靈力鎖:“遵命,主人。”隨後頗為厭棄地將手在衣袖上使勁蹭了蹭,仿佛要蹭掉什麽不幹凈的東西。艾淺一邊搖頭嘆息這只道士的幼稚,一邊看向何昊澤。

失去了支撐的何昊澤摔在了地上,魂魄被玄仙的靈力擠壓得相當痛苦,一脫離束縛後就立即惡狠狠地瞪著艾淺。轉眼一瞥到艾淺身後的羽天一正面無表情地冷冷盯著他,當即縮了縮脖子。

艾淺突然有了狐假虎威的錯覺,鬼生一千年來還是第一次挺直了腰板說話,她心情格外好,頭頂上的呆毛也搖得越來越歡快。

她笑瞇瞇地蹲在何昊澤面前,又禮貌又客氣地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推銷保險的業務員:“學長,能不能詳細地告訴我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如果是我的失職,我一定會補償您的。”

何昊澤冷笑一聲:“賠償?你怎麽賠償我被|強占了四年的時間?”

艾淺早先是個倔脾氣的刺兒頭,好在千年的鬼使生涯中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奇葩,她在感嘆造物主神奇的同時把自己打磨成了毫無棱角的圓,所以面對21世紀的小屁孩們總是格外的耐心溫柔。任憑何昊澤怎麽對她翻白眼,艾淺也不會生氣,反倒是擔心他的眼珠還能不能翻回來。

“可是學長不說的話,你就會被|強占更多的時間。”艾淺抿唇,一臉無辜地眨巴著眼睛,“而且我還會認為你是在欺騙鬼使,學長要是有興趣體驗一下十殿酷刑的話,我不介意幫你實現這個願望呀,不用客氣噠。”

何昊澤深深地看著艾淺因燦爛的笑容而露出的兩顆虎牙,不由得陷入了沈思……

十分鐘後,何昊澤把奶茶店的座椅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徑直坐下,用下巴點了點面前的兩個座椅,示意他們坐。艾淺沒覺得有什麽,羽天一倒是微微蹙了眉頭,捏了個訣,施法把座椅變得纖塵不染才作罷:“主人請。”

艾淺:“謝謝。”

何昊澤再次翻了個白眼:“死潔癖。”

害怕看見二人打起來……哦不,是羽天一單方面毆打何昊澤的場景出現,艾淺連忙幹笑:“講衛生是好事,哈哈哈,學長還是說說你的事吧,這個比較重要。”

羽天一不屑於看何昊澤,只知道專註地凝視艾淺,何昊澤嘴角抽搐了好大一會兒才說:“四年前。”

“我和女朋友在奶茶店約會,店裏養的一只黑貓總在她腳邊轉來轉去。黑貓不詳,我就想把它趕走,結果卻被那只死貓抓傷了腳踝,當天晚上傷口發膿,我的魂魄就莫名其妙地被帶到了這兒。”

說到這裏,何昊澤的眼神中是滿滿的恨意:“那只殺千刀的黑貓,奪走了我的身體,殺了奶茶店的老板,還下了禁制,把我困在這裏永遠沒辦法出去。”

艾淺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女老板在四年前被殺死,她的屍體怎麽可能直到現在還不腐爛呢?”她和羽天一破門而入時見到的正是何昊澤啃噬著女老板的屍體,屍身肌膚白皙,如果不是察覺到身體內沒有魂魄,艾淺也沒辦法判斷出那是一具屍體。

何昊澤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實在餓得受不了,就想吃人。”鬼魂的餓並不是人類的饑腸轆轆,而是魂體的虛弱迫使他們進食人類的精氣、靈魂來維持魂魄不散,只有最沒品味、或者是走投無路的鬼才會選擇吃人肉。

一直沈默不語的羽天一突然出聲:“是阿修羅境。”

艾淺沒聽清他說了什麽,湊近前去“嗯”地問了一聲,羽天一身體略有僵硬,微微擡高了聲音重覆了一遍,眼神有些不敢看她:“阿修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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