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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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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天氣極好,碧空如洗、萬裏無雲,蘇謹琛站在朱紅色的大門口,一擡頭就可以看見太和殿前古雅雄壯的漢白玉臺階,雙龍戲珠的圖案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耀眼,仿佛就要騰空而去。

他收回了視線,整了整身上穿著的月白色繡如意祥雲紋長袍,擡起頭跟在前來領路的老太監身邊。

老太監稍稍低頭,並不敢直視他的容顏,只開口道:“新科狀元小心足下的臺階。”

“有勞了。”蘇謹琛點點頭,緊隨其後的邁開腳步,緩緩走向正前方的巍峨宮闕。

——

鄭太後還在大殿後的耳房焦急的等待。

自古女子不得幹政,今上健在,這樣的大日子,她也只能坐在耳房,隔著一道垂簾,等候小郡王蕭逸禮成。

但永定侯鄭沖卻遲遲沒有進宮,這種日子,他竟然會遲到?鄭太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隨侍的老太監從角門處進來回話:“太後娘娘,奴才派了人出宮去永定侯府詢問,侯府的人說,昨晚侯爺並沒有回府啊!”

“沒有回府?那他去了哪裏?”鄭太後擡頭問道。

“侯府的下人也說不知道,因今日冊立大典的事情,侯爺已經好幾日沒回侯府了,下人們都以為他昨夜也是在宮中留宿的!”老太監一臉誠惶誠恐,悄悄的掃了鄭太後一眼,等著她發話。

“你先派人去把他找回來!”鄭太後此時卻勉強穩住了心神,又問他道:“前頭已經到哪一步了?什麽時候頒詔冊封?那蕭逸人在哪裏?”

“前頭宣了新晉的三甲上殿了,等皇上見過了那三人,差不多就到吉時了,小郡王就在殿外候著。”老太監只低頭道。

鄭太後擰了擰眉心,直了直坐在靠背椅上的身子,開口道:“帶他進來。”

被鄭沖找來的假蕭逸很快就被帶到了鄭太後的跟前,臉上還帶著幾分惶恐,他穿著四爪金龍的太子蟒袍,身形和蕭逸無異,長相也幾可以假亂真,唯一讓人有疑竇的,便是那臉上畏畏縮縮的表情。

“太後娘娘!”假蕭逸見了鄭太後,臉上露出幾分懼怕,那人卻神色肅然的招手讓他走到自己跟前,擡頭看著他道:“小郡王,過了今日,你便是這大魏的太子了,形容氣度都要有太子的風範,若是讓人瞧見你這幅樣子,那朝廷的臉面豈不是都要被你給丟盡了?”

“太……太後娘娘教訓的是。”假蕭逸結巴了一下,四下裏掃了一眼,低著頭不敢看鄭太後一眼。

外頭的盛典這就要開始了,從殿外傳來渾厚低沈的號角聲,老太監在門口道:“娘娘,吉時已到,大殿上要傳小郡王過去了,讓老奴領著他在殿外侯旨吧。”

此時已是騎虎難下,鄭太後也只能點了點頭,開口道:“去吧,哀家就在這後殿等著。”

——

今上龍體欠安,早朝十朝九怠,今日若不是為了冊立太子,他也不能坐在這龍椅之上。

蘇謹琛等人已面見了聖顏,此時就站在朝臣的最後一列。

大殿前排,擺著一溜煙的紅木靠背椅,上頭坐著的,便是大魏的皇室宗親。

有年邁的景王、有從不過問朝政,封地遠在雲貴的滇王、也有從蜀中匆匆趕來的蕭逸的生父廉王。

還有一張椅子卻是空著的,先帝次子瑞王蕭瀚,至今尚未進宮。

“皇上,吉時快到了。”小太監在皇帝的耳邊提醒了一句,視線掃了一眼在殿外等候著的“小郡王蕭逸”,開口道:“小郡王已經在殿外候著了。”

皇帝這才擡了擡頭,用久病之人渾濁的眸光掃了一眼那空著的椅子,開口道:“還有人沒有到。”

“那是瑞王,皇上您忘了,瑞王去了邊關,幾十年都沒有回過京城了,這次……怕是也不會過來了。”小太監說著,只頓了頓,又湊到皇帝的耳邊繼續道:“太後娘娘說了,皇上不必等瑞王了。”

“那就聽母後的。”皇帝打了一個哈欠,滿面倦容,他沈迷道術,長期服用丹藥,身體早已經掏空了。

小太監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正取了詔書緩緩的打開,卻見空曠的太和殿廣場之上,有人一路飛奔而來,口中更是高喊道:“回稟陛下,瑞王殿下進宮求見!”

這一句卻仿佛一聲驚雷,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殿中的所有朝臣乃至皇室宗親,都紛紛轉過頭去。

瑞王穿著石青色親王蟒袍,從殿外的丹犀上一步步拾階而上,直到他站在殿外,擡起頭看著幾十丈開外的九龍王座,和那上頭坐著的親兄弟。

坐在後殿的鄭太後從椅子上驟然起立,顫著手道:“他……他……他怎麽來了,他不是沒有進京嗎?”

下頭的人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但鄭太後馬上就恢覆了平靜,只咬著牙道:“他就算回來了,那也翻不出什麽浪來!”

瑞王的視線堪堪掃過龍座上那將死之人,低下頭來,瞥了一眼同樣侯在殿外等待冊封的“蕭逸”,笑了笑道:“大侄兒,許久未見。”

假蕭逸被嚇的咽了咽口水,一旁的老太監忙開口道:“王爺既然到了,那就請去大殿中就坐,可別耽誤了吉時才好。”

“也是,不能耽誤了吉時。”蕭瀚擡起頭,甩開袍子跨入殿中,眼神掃過正壁立在一旁的蘇謹琛,透著自信無我的氣度。

眾人的呼吸皆是一滯,行動間蕭瀚已經走到了皇帝的九龍寶座跟前,下跪道:“臣弟向皇兄請安。”

皇帝這時候才稍稍提起一絲精神,看著跪在自己跟前的蕭瀚道:“你當真是瑞王?”

“我自然是,皇兄不認得我了嗎?”蕭瀚擡起頭,看著皇帝道:“多年不見,皇兄倒是老了不少。”

皇帝已經微微變了臉色,開口道:“朕老了,大魏後繼無人,朕還想……若是皇弟你有子嗣,朕倒可以立他為太子。”

但他知道,蕭瀚不可能會有兒子的,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只是他沒想到,最後這樣的厄運,卻同樣淪落到了他的身上。

“皇兄此話當真?”蕭瀚笑了起來,他是武將,四十出頭卻依舊面白無須,看上去年輕神氣,卻也是拜他們母子所賜。

“君無戲言,你我兄弟情深,朕豈會騙你。”皇帝勉強笑了笑,又道:“只可惜,你我兄弟都沒有這般福分,先帝嗣子單薄,到了你我這一代,竟雕零至此……”

蕭瀚面無表情的看著皇帝的嘴一張一闔的說著,臉上神色未變,卻不等他說完,跪了下來道:“那臣弟就先替我那兒子謝過皇兄了。”

“不是……你……你說什麽?”皇帝的腦子一下子沒跟上來,十幾年前,先帝駕崩,蕭瀚潛伏回京,鄭太後使了毒計,用了大內為太監行刑的秘法,已經讓蕭瀚無法人道了。

他……怎麽可能還會有兒子?

“臣弟說,臣弟先謝過了皇兄。”

“皇帝已經病入膏肓,瑞王禦前失儀,理當論罪!”

還沒等皇帝開口,一直躲在後殿的鄭太後終於沈不住氣了,站在龍座後的垂簾之內,厲聲開口道。

朝堂上頓時發出低沈細碎的議論聲,張泰霖出列道:“若是瑞王確有嗣子,那按大魏祖制,為保皇室血統,應立瑞王世子為太子。”

“荒謬!大魏雖有祖制,但瑞王何來子嗣?”鄭太後開口道:“張大人,要是哀家沒記錯的話,當年陛下登基,即位的詔書還是你父親所書,怎麽如今你倒是糊塗了起來?”

張泰霖跪在地上,額頭貼地,只朗聲道:“臣惶恐,家父教誨尤然在耳,儲君乃國之根基,必要順應天命,才能得保大魏萬世基業,臣也不過就是衷心一片。”

“你的衷心,哀家知道了。”鄭太後已有幾分急迫:“但如今陛下已經選定了嗣子立為太子,你也該順應天命才是。”

“太後說的……陛下選定的太子就是那個人嗎?”瑞王起身,伸手指著侯在門口的那人,轉頭對廉王道:“廉王大概還沒老眼昏花吧,你可看仔細了,那是你的兒子嗎?”

廉王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大殿門口看了一眼,神色中竟透著幾分疑惑,一時間卻還沒弄清狀況。

鄭太後道:“廉王,過了今日,你就是太子的生父,難道你連自己的兒子長什麽樣子也記不得了嗎?”

廉王心下疑惑,他已進京多日,卻被告之為了避嫌,不得見蕭逸和老王妃,此時又被鄭太後突然發難,整個人都有些楞怔。

蕭瀚卻道:“王爺不必緊張,走近一些,才好看得清楚啊!”

廉王這才開口道:“你……你什麽意思?”

鄭太後的掌心已微微滲出冷汗來,卻是不等廉王走過去,只開口道:“瑞王咆哮禦前、擾亂太子冊封大典,是何居心?”

蕭瀚轉過身來,視線幽幽的看著九龍寶座後的垂簾,一字一句道:“本王不是說了嗎,本王有個兒子,皇兄說他君無戲言,那就冊封我的兒子當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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