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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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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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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邵垠剛才的話是暗諷,那麽現在就已經是夾帶著侮辱的明嘲了。

在小念已經決定棄權的前提下,他還是不肯放過小念,非要讓小念折了自尊、甚至以丟了命的方式,當眾宣布自己不是季殃的對手。

眾人都聽得火冒三丈,小執沈不住氣,當即沖到門前怒道:“二少爺,你別欺人太甚!”

“誒?”邵垠朝後退了一步,“怎麽能說我欺人太甚呢?我說的都是大實話,不信你們可以去問賽事裁判和主持人啊!”

“二少爺,我們不是沒看過之前的比賽,哪怕有人押註、選手在決賽前棄權也是可以被允許的,怎麽今天規則就突然改了呢?”辛瀾冷笑道,“賽事裁判和主持人有那麽大能耐可以當場改規則嗎?”

“那我就不知道了。”邵垠狀似無辜地聳了聳肩,“反正規則現在已經打在大屏幕上了,你們出門就能看到。”

說完這話,他笑瞇瞇地擺擺手,合上門轉身離去。

他一走,邵允轉頭便問辛瀾:“季殃上兩場比賽的對手現在人還在麽?”

辛瀾急急拿出手機查看戰報,兩秒後,他面色蒼白地搖了搖頭。

季殃是出了名的喜歡將對手置於死地,哪怕對手已經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根本不可能逆轉局面,他還是會繼續進行攻擊。因此和他對上的人,十有八九都會沒命,運氣好的雖能撿回一命、但也會落得一個終身殘疾的下場。

所以有不少選手在抽簽抽到季殃的時候,都會直接選擇棄權,哪怕要被金主舍棄都義無反顧。

小執氣得怒不可遏,擡手便把手裏的頭盔狠狠地擲在了地上:“二少爺好狠毒,他這是要小念的命啊!”

“他原本沒把小念當回事,是因為看到小念剛才打敗了坦克,所以臨時動了殺心,你們現在應該能理解為什麽我那麽反對小念參加這比賽的原因了。”邵允神色沈靜地從沙發上扶起小念,當機立斷,“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走。”

辛瀾跟著扶起小念:“可要是等會兒二少爺他……”

邵允溫聲說:“沒事,有什麽我來扛,現在先送小念去醫院。”

“等一下。”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一旁沒說話的葉舒唯忽然冷不丁出聲了。

邵允回過頭,就看到她從地上拾起了那個被小執扔下的頭盔:“咱們不走,也不棄權,我替小念上場。”

此話一出,整個準備室瞬間陷入一片死寂。

辛瀾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過了幾秒,目瞪口呆地問:“邵小姐,你,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我替小念上場打決賽。”她把玩著手裏小念的搏擊頭盔,語氣輕松得仿佛在聊自己早餐吃的是什麽,“另外,你們現在根本沒辦法離開這個地下場館,門外全都是邵垠的人。”

耳麥裏的郁瑞時刻都會將她四周的情形告知於她,所以在邵垠剛過來找他們的時候,她就知道邵垠帶過來的人已經將這間小小的準備室圍得水洩不通,就算他們插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邵垠今晚分明是鐵了心,要將小念置於死地。

“我假扮小念上場完全沒有問題,因為我的身形和膚色都同他非常相近,紮起頭發、綁上束胸帶後根本難辨真假。等會兒我上去比決賽的時候,邵垠的人會放松警惕,你們可以趁機把自己信得過的醫生先叫進來給小念看診,等比賽結束再送小念去醫院。”

她說的這個方法雖然乍一聽根本不可思議,但細細一想、確實不僅能夠解決邵垠這頭的燃眉之急,同時還能為小念看病爭取時間。

邵允一眨不眨地看著她:“邵瑤,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做,這事與你無關。”

“怎麽能說與我無關?第一,我現在算是小念和小執的老師,為師者怎麽能不罩著自己的學生?第二,我也確實想跟這個季殃打一場,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你們所說的那麽可怖。”

葉舒唯自顧自地打開衣櫃,取了幹凈的搏擊服和頭盔出來,“我有我自己的目的。”

雙子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瑤瑤姐,可是季殃他……”

“季殃他會把對手打到死是吧?”她吹了聲口哨,“好期待喲,他到底能不能打死我呢?”

雙子:“……”

這個房間裏的人雖然都清楚葉舒唯絕非池中物,對她的能耐自然毫不懷疑。但相信歸相信,他們還是不想讓她被牽扯進這般的危險境遇之中。

邵允的眉頭前所未有地緊緊蹙了起來,他上前一步,想要再跟葉舒唯說句什麽,她卻已經吹著口哨朝房間角落的更衣室走去。

她一拉上更衣室的簾子,憋了老半天的郁瑞終於可以朝她開炮:“葉舒唯,你不要命了!?”

“怎麽?”時間緊迫,葉舒唯利落地脫下了身上的衣服和褲子,“你是覺得我打不過那個季殃?”

“你真不能小看那個季殃,我剛看了他的兩場比賽,他絕對是綜合格鬥的個中高手。他的各種搏擊技術都很紮實,什麽拳法都會,我可以說Shadow裏的一些精英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這麽高的評價?”她套上褲子,語氣輕飄飄的,“那我更想會會他了。”

郁瑞被她氣得血壓飆升,嗓音都高了八度:“葉舒唯!你拖著我一起胡鬧也就罷了,但是替人上場搏擊這事兒真跟我們的調查沾不上邊,你不能為了幫你的小男朋友爭口氣就大腦發熱啊!”

“我沒有大腦發熱,我現在非常冷靜。”葉舒唯從衣服的內插口袋裏取出自己早就準備好的束胸帶,“和季殃交手和我們的調查有直接關系。”

郁瑞一聽這話,沈默兩秒:“你是覺得季殃……”

“嗯。”她熟練地將束胸帶一圈一圈地往自己身上纏繞,“我覺得他很有可能就是墉萍酒店裏的那個殺手。”

她雖然目前沒有收集到任何與季殃直接相關的證據,但單憑她這麽多年和罪犯周旋的直覺,要說她在那個包廂裏看到的所有人中誰給她的感官最接近於一位心思縝密的殺手,那季殃首當其沖。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邵垠的舉動,則使得她對季殃的懷疑愈加加深。

“雖然你拿任務說事我沒辦法反駁你,但是……”

郁瑞那個轉折後面的話還沒說出口,葉舒唯就輕輕地擡手摸了下自己的耳垂。

通訊耳麥被她悄無聲息地暫時關閉了。

“偷看女孩子換衣服不太好吧?”她停下了手裏纏繞束胸帶的動作,用手指敲了敲身邊的白墻,“三少爺?”

剛來到簾幕後的邵允被當場抓包,低低地咳嗽了聲:“……抱歉。”

“隔著簾子看多沒意思,要不你走進來光明正大地看?我正愁這束胸帶沒人給我打結呢!”

葉舒唯隨口就逗了他一句,卻沒料到下一秒,身後的簾子真的傳來了悉悉索索被撩開的動靜。

這下,倒換作是她楞住了。

好在她面前的墻壁上懸掛著一面全身鏡,使得她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邵允此時此刻的動作——只見他緊緊地閉著雙眼,全憑感覺擡起手撩開了那塊簾布,然後他就往前走了小小一步,便站在她身後不動了。

她看得又好氣又好笑:“進來了倒不看了?”

邵允的嗓音聽起來有些黯啞:“非禮勿視。”

他好聽的聲音磨在心口惹人發癢,葉舒唯深呼吸了一口氣,佯裝鎮定地問他:“既然知道非禮勿視,還偏要趁著我換衣服的時候來找我,是要跟我說什麽十萬火急的悄悄話麽?”

邵允一字一句地說:“我還是不希望你上場。”

她聽到這話、索性轉過身,嘴上繼續沒個把門地逗他:“怕我被季殃打死?就這麽擔心我嗎?”

邵允回得毫無停頓:“我不怕你打不贏季殃,但還是很擔心你,哪怕只是受傷都不希望在你身上發生。”

剛剛還逗人逗得不亦樂乎的皮姑娘瞬間像被按了靜音鍵。

她平時說話總是滿嘴跑火車,往往能把人噎到面紅耳赤,幾乎從沒遇到過對手……可怕就怕這世上原來真有人長了嘴、比她更能打直球。

更衣室一瞬間陷入暧昧氤氳的安靜。

“小念是我親如手足的兄弟,他為我而戰,我往後自然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報答他。”見她不吭聲,邵允又溫聲開口,“但邵瑤,我怎麽擔得起讓你也為我而戰?”

“我說了,我有我的目的。”

“但這確實不是你的戰役,我相信你日後絕對可以用其他方式達成目的,沒必要非得在此時以命相搏。”

葉舒唯看著面前閉著雙眸的男人英俊又蒼白的面容,咬了咬唇道:“你說要請我回家當雙子的老師,這場決賽就當作是我送給他們的拜師禮。”

邵允搖了搖頭,似是依然不能接受她非要上場的說辭。

“還有一點你說錯了。”她說,“這怎麽不是我的戰役?我為所有心懷善意的凡人而戰。”

這話她確實不算是在誆騙他。

她的名號是雅典娜(Athena),眾人眼中戰無不勝的女戰神。加入Shadow以來,她自始自終都在履行自己的使命,為守護所有凡人的平安而戰。

今晚,她既然親臨現場,又怎麽可能袖手旁觀?

郁瑞早就已經將這血腥賽事的全過程錄制了下來,以便之後一舉緝捕所有參與運作的罪犯。而她上場應對季殃,也剛好可以替那些死在擂臺上不瞑目的亡魂們討個公道。

但在這所有的大前提之下,她的心裏,也的的確確藏著一條她不應該存有的小心思。所以她關了耳麥,不想讓猜到她心思的郁瑞繼續聽下去。

她由衷地想為邵允而戰。

這是她此生頭一回,不僅僅是出於自己的使命,而是出於本能地想為一個人而戰。

即便他是這裏最不在乎自己名聲的人,她還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有人願意為他而戰,還要為他贏下這場無人看好的決賽。

片刻後,邵允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他執拗,她比他更執拗;他堅持,她比他更堅持。

話說到這裏,他明白哪怕他再怎麽投反對票,她也依然不會改變上場比賽的決定。

“……我攔不住你。”他無奈極了,“我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拿我沒辦法就對了。”

葉舒唯這時往後倒退了兩步,站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對他說,“勞煩你,幫我把我的束胸帶打個結。”

邵允閉著眼睛什麽都看不見,只能全憑感覺擡起手,隨後便被她手把手引導著觸碰上束胸帶的兩端。

他們的手指也因此再次避無可避地觸碰到彼此,可這一回,要比方才在包廂裏遞圍巾時相抵的時間更久。

她的手指天生溫熱,他的手指卻有些冰涼,奇異的電流在溫度的交融下飛快地滋生蔓延,仿佛能流淌到彼此心間的最深處。

“請原諒我的遲緩節奏。”他打結的動作格外小心、甚至有些緩慢,哪怕離得那麽近、也幾乎能做到半點兒都不觸碰到她光裸的背脊,“我手涼,只能慢慢來,不然怕凍著你。”

葉舒唯撇了撇嘴:“拜托,我可不是什麽嬌貴的大小姐,糙得很。”

他輕笑一聲:“你在我這裏,就是一位嬌貴的大小姐。”

她聽到這話,喉頭下意識地一緊,居然覺得臉頰都有些發燙起來。

等他好不容易打完結,她趕緊馬不停蹄地套上了搏擊服,隨後將頭發仔仔細細地束起,對著鏡子做上場前最後的檢查。

邵允這時也終於睜開了眼。

他就這麽一眨不眨地在她身後註視著她,直到她整裝待發。

“謝謝你。”她正準備轉身時,卻忽然聽到他說,“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姑娘。”

葉舒唯的腳步一頓,詫異地擡起了眼。

隨後她便落入了那雙牢籠般致命的溫柔眼眸中。

“你的真名不叫邵瑤。”他望著她,薄唇輕啟,“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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