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教你做壞事

關燈
教你做壞事

吃了飯之後又到酒店內的小酒吧去喝了酒,方菲和覃明赫才結束一天的行程,回到他們的房間裏。

訂房間時方菲都會特意挑雙床房,雖和覃明赫在同一房間,但不睡同一張床。

覃明赫嘗試過跟她討價還價:“你在一個陌生的國度,到過那麽多陌生的地方,哪怕有我陪著你逛你也一定會夢游發作的,你自己一個人睡不安全。”

方菲不聽,只說:“你一個睡不著覺的,不要管我這個睡得太好的。”

覃明赫:“……你這是人身攻擊。”

方菲一定要覃明赫試著自己入睡,沒有藥物,也沒有她,每一天晚上都要他檢驗壓力釋放的進度,看睡眠情況是否會改善。

但結果往往演變成覃明赫實在睡不著,摸到方菲床上和她一起睡。

其實方菲在國外的睡眠不如在國內的好,入睡沒那麽快,睡得也不是太安穩。

有好幾次她還沒有完全熟睡,就模模糊糊地察覺到了覃明赫的動作。

覃明赫輕手輕腳睡到她旁邊,輕輕摟著她的腰,那因小心翼翼而十分輕柔的呼吸灑在她的臉上,她像埋首在一團綿軟溫熱的棉花糖裏。

那一刻,方菲的心變得和氣息一樣軟,她無法拒絕,無法睜開眼,無法言說,她所有的想法都宣告無疾而終,她沈溺在和覃明赫相擁而眠的溫暖之中。

還有,覃明赫會輕撫她的臉,是一種透露著珍而重之意味的撫摸。包含在這個動作中的情感很重,重到一旦明晃晃地擺在她和覃明赫之間,就必定要破壞沈默和縱容打造的溫暖。

她感受到覃明赫的視線。在無燈的空間裏,他似乎也能夠看清楚她,所以他一直註視著她。

覃明赫有話想對她說,她知道。

而費娜和秦禾悠那些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語,她也聽進了耳裏。

她和覃明赫這麽毫無關系地黏在一起,確實很怪異。

最順理成章的做法是她給覃明赫透點機會,讓覃明赫將他的心裏話說了,然後她就能答應下來,和覃明赫走到一起。

可她沒有準備好,很多事情她既沒有想明白,也沒有胸懷去坦然接受。她需要更多時間整理自己的思緒。

除了睡眠問題,方菲還惦記著要讓覃明赫在心裏樹立反抗意識的事。

那天她和覃明赫隨意到一間便利店買飲料,進門時正好看到角落裏有一家專門賣煙的店,方菲就和覃明赫分頭行動,她去買煙,覃明赫去買飲料。

接著方菲坐在草坪上抽煙,將覃明赫也扯到身邊,揚言要教覃明赫抽煙。

教之前方菲進行了最後的確認:“你真的不抽煙?是年紀小點的時候抽,後來戒了吧?”

覃明赫說:“真的沒抽過。”

方菲不太信:“怎麽可能?你念高中和大學的時候身邊的朋友不攛掇你抽嗎?工作之後你的前輩和領導之類的老油條也不攛掇你抽?”

“他們攛掇我抽煙,可我不一定要聽他們的呀。”

“太惜命啊?”

覃明赫搖搖頭,理由還是那個萬年不變的:“是我爸媽不讓,他們在我升上初中那會兒就開始教育我不能學著抽煙,一天嘮叨八百遍,硬是要將那些想法塞進我腦子裏,還給我看了一大堆煙民的黑乎乎的肺,弄得我看見煙就反感,所以一直沒有抽。”

方菲挑眉睨著覃明赫,問他:“那你現在對我很反感嗎?”

“不會,”覃明赫笑了一下,看著方菲說,“你抽煙的時候挺好看的,和那些電影海報很像,有朦朧又深沈的氛圍感。”

“別瞎誇我,沒必要。”方菲嫌棄地擺擺手,又興致不錯說道,“你現在就跟我學,做一個好看的壞小孩。你爸媽雖然嚴厲,但他們的話是對的,抽煙不健康,最好別抽,抽了也最好控制自己別太過上癮。如果我們在S市,你求我教你抽煙,我也不會搭理你。不過都已經來到這裏了,你還要繼續當好孩子嗎?你忍得住不使壞?你別聽爸媽的話,說得不對的別聽,說得對的也別聽,壞孩子都是這樣的,油鹽不進,別扭任性。”

覃明赫無情挑明方菲行為的本質:“這樣很幼稚。”

“嗯,幼稚一下也沒關系。來嘛。”方菲向覃明赫遞一根煙。

覃明赫接過,學著方菲的樣子叼進嘴裏,由得方菲幫他把煙點著,聽著方菲的教導用嘴吸氣。

是薄荷味的女士香煙,尼古丁的含量比較低,覃明赫那敏感的、未經考驗的鼻腔和喉腔受到了一次不算劇烈的攻擊。

方菲問覃明赫感覺怎麽樣。

覃明赫眉心微皺,回答:“不是太好的滋味,不舒服,喉嚨好像還有點難受,是那種想咳嗽又咳不出來的感覺。”

方菲笑笑,說:“是這樣的,我的喉嚨也比較敏感,不說抽煙,就是聞到煙味,有時候也不怎麽舒服。”

覃明赫怪道:“既然滋味不好,你為什麽還要抽?你不是說你的煙癮不重嗎?”

方菲說:“很多行為都不是為了享受,你每天都將自己泡在無邊無際的資料裏,張維對酒有依賴,費娜總愛到處飛,秦禾悠一不如意就用難聽的歌聲折磨自己,只不過是某種不由自主的行為,人不可能在所有地方都保持理智,總要有一個可以釋放失控的關口。”

覃明赫問:“你希望我選擇將釋放的關口從資料變成煙?”

“不是,我只不過想讓你體驗一下當壞小孩而已。”

看不見的約束在真的被突破的那一刻,人是不會有太多明顯感覺的。覃明赫又抽一口煙,亮起的火光就在他的眼下,卻如同一場大火,燃燒殆盡的是他的某一部分過去。他冷眼看著火光亮起又暗下去,表情毫無起伏。

“來。”方菲用飲料罐當煙灰缸,示意覃明赫將煙屁股扔進去。

覃明赫瞧著手裏的火光離手,繼而在淺淺的淡紅色飲料中熄滅。

方菲問覃明赫要不要抽第二根,覃明赫點點頭。

“最後一次跟你分享,”方菲摳摳搜搜再給覃明赫一根煙,交代道,“今天是你當壞小孩的開始,也是結束,你回去之後不可以抽煙了啊,這行為真不好。”

覃明赫:“……”

方菲每天都會拍了一大堆照片,去到哪裏都拍,除了有參考價值的建築之外,還有一大堆景和人。

即將回國的前一天晚上,方菲挑選出十多張照片,給從來不拿出手機拍照的覃明赫發過去,跟他說:“快給你爸媽轉發,並且跟他們說說路上的見聞,最後說如果他們有空的話,你就帶他們來一趟。”

覃明赫照做了。

覃父覃母收到照片,先是在微信上用語音責備了覃明赫一頓,說他玩心太重,不幹正事,對律所沒有責任心等等,責備完他們就開始認真看照片了。

覃母戴著老花眼鏡皺眉嘀嘀咕咕:“怎麽沒有他自己啊?哪有人出去旅行拍照不把自己拍進去的?真是的……”

覃父評價道:“每一張照片都拍得挺好看,明赫可能有這方面的天賦。早知道以前給他報一門興趣班了。”

覃母瞪了覃父一眼。

每一張照片都放大了細細看過,覃母挑了三張發朋友圈,配文是一半嫌棄一半炫耀的“明赫這小子玩心重,又出國去玩了,還說下回帶我和他爸爸一塊兒去,我說我不去,一想到要坐十幾小時飛機就頭疼”。

幾分鐘後覃父也發了朋友圈,發了九張照片,配文是“這裏是法國嗎?兒子說要帶我和他媽媽去玩,看樣子景色不錯,應該挺好玩”。

深更半夜,方菲拿著覃明赫的手機偷看覃父覃母的朋友圈,滿意地點點頭,老氣橫秋搖頭晃腦說著:“哪有父母鬥得過自己孩子的呢。”

覃明赫笑道:“這你就是鬥贏了?”

方菲回了他一個笑,說:“尚未勝利,不過現在我們是最接近勝利的一方。繼續堅持使用懷柔政策,我們必定可以再下一城。”

“這不叫懷柔政策,這叫撒嬌討好。”

“差不多的嘛……”

正說著,幾聲疑似槍響的聲音從窗外傳來,還有幾聲聽不太真切的撞擊聲和輕微的玻璃碎裂的聲音,並伴隨著一陣縹緲的吵嚷聲。

方菲驚得跳起來,一臉慌張:“出什麽事了?!”

她兩步跑到窗邊,縮著脖子向外看。窗外夜色朦朧,不見人影,沒有動靜。

覃明赫讓方菲註意安全,又拿起手機找新聞看,一會兒後告訴方菲:“兩個小時前有一群年輕人在街上鬧事,又是放火又是砸車又是喊口號,已經氣勢洶洶走過了好幾條街,估計是剛才靠近我們這邊,所以能聽到動靜。”

方菲更慌了:“啊?亂套了?那,我們,危不危險啊?我們,怎麽辦?給領事館打電話吧?”

覃明赫應道:“嗯,咨詢一下也好。”

他先給酒店前臺打電話問情況,得到的回覆是讓他們稍安勿躁,待在房間裏就好。

再給領事館打電話,沒人接聽。覃明赫到網上去找領事館的官方賬號,看到賬號在半小時之前發布的消息,主要意思是警察已經出動去制止了,動亂應該很快會平息,請大家待在安全的地方不要亂跑。

“看樣子不像是出了大事,所有人的反應都很平淡,不用擔心。”覃明赫說。

方菲在窗邊往外看了好幾回,沒能看到什麽,側耳聽了一會兒,也沒有聽見特別的聲響,估計鬧事者已經遠離了。

她稍稍放心,同覃明赫開玩笑:“現在這樣豈不是像《悲慘世界》裏的那次郊區戰爭?那次讓德納第家的大女兒和小兒子都喪生的戰爭,我們現在就是樓房裏還沒有撤退的居民,從窗戶探頭往下看,觀察戰爭的情形,同時也會像那個不幸的門房一樣。”

“砰!”方菲大喊一聲,雙指做槍指著覃明赫。

覃明赫配合地舉起雙手投降:“雖然我害怕你的槍,但我不會開門的。”

方菲收起手,吹吹雙指尖端,說:“然後你的腦袋就會被子彈射穿。”

配合著方菲的話,兩聲似有若無的槍響從遠處傳來。

“哎呀,忘了他們是真有槍啊!”方菲氣勢全無,縮著脖子離開窗邊往角落躲。

“他們有槍不稀奇呀。”覃明赫起身去關窗拉窗簾,說,“別看熱鬧了,很容易被誤傷,老老實實待著吧。”

“嗯,”方菲坐到離窗戶較遠的那張床上,想了想,嘆道,“我們來這裏散心,要放松,卻碰到了一大群不如意到要奮起反抗的人,看來無論去到哪裏都是不能全然放松的,有人居住的地方就不會有完全令人滿意的、可以放下一切戒備的環境可言。”

覃明赫坐到她身邊,“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環境需要經過大量的時間研究、磨合、調整,我們只是處於過程中的一粒不重要的塵埃,能夠獨善其身就算不錯了,很難兼濟天下。”

方菲扭頭看了覃明赫一眼,頗有深意地問:“你讚許?”

“我對別人的事沒有太多想法,談不上讚許。”覃明赫接著方菲的視線,動亂顯然無法擾動他的心,他一直想和方菲說點什麽。

動亂之中,他們偏安一隅,相互依靠相濡以沫的感覺太過強烈,以至於他們兩人都有所感觸,渴望珍惜身邊人。

方菲還有三分清醒在,她輕輕搖頭,說:“很晚了,睡吧。”

覃明赫順著她的意思說好。

覃明赫在熄了燈後沒有回到他的床上,而是躊躇著在兩張床之間挪了半步,低聲問:“方菲,我和你一起睡吧?”

過了幾分鐘,方菲才應道:“嗯。”

覃明赫和以往一樣輕手輕腳躺到方菲旁邊。

這是他們第一次在兩人都清醒的情況下一起睡,覃明赫不免覺得緊張,他只僵硬地側躺著,沒有伸手去摟方菲,沒有閉上眼,仿若一個毛頭小子,渾身緊繃,心中言語萬千,不知要挑選那一句去對仰慕之人傾訴,不知什麽話才可以作為他的心聲被呈現出來。

昏暗與親近給了覃明赫勇氣,他囁嚅著喚道:“方菲……”

方菲卻沒有讓覃明赫繼續,直接截斷他的話,打碎了他醞釀出的勇氣:“別說話,我想睡了。”

覃明赫便沒有說下去。

他們相擁而眠一夜,卻誰都沒有熟睡。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