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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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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9 章

次日,傅琴同孟恩提出,自己想在北胡王都裏隨意看看,孟恩自無不可。

傅琴便讓潘佑去同孟恩繼續游賞王都,吃北胡的宴席,自個問了楊泠的醫館位置,和重雪一道徑直去了楊氏醫館。

實在是楊氏醫館太好找了,北胡王都裏,只有這麽一家。

傅琴抵達醫館時,楊泠正忙得不可開交,而醫館裏坐滿了北胡子民,見到如此清俊貴氣的郎君進來,所有北胡病人全都看楞在那。

醫館從原本吵吵鬧鬧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楊泠察覺不對勁,擡頭看向門外,傅琴正立在那,兩眼彎起看著她。

傅琴怎麽來了?

楊泠皺起眉,目光越過傅琴往他身後看去。

“今日潘佑和孟恩繼續逛王都,只有我與重雪出來看看。”傅琴像是知道楊泠在想些什麽,他邊解釋邊上前,“楊泠,這兒就是你在北胡的醫館?”

楊泠冷淡地“嗯”一聲,隨手指著櫃臺一旁的桌子,“請皇子坐在那隨意看看,恕小臣這兒太忙,顧不上圍著殿下轉。”

傅琴毫不在意,“不要緊,你忙你的。”他說著,擡腳自去桌子旁坐下,重雪跟去站他身後。

楊泠卻想起什麽,擡頭又看向傅琴,“這麽一大早就到我這兒,殿下喝藥沒?”

傅琴搖頭道,“沒有。”

沒有?楊泠皺起眉,繼續給北胡子民施針,心裏卻嘀咕起來,就傅琴那身子骨,竟敢不喝藥便出來這冰天雪地裏?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鶯歌鎮的那一年,傅琴每日離不開藥的時候。

幸而傅琴的藥方,她全背熟了,她忙完一位北胡人的診治,起身去藥櫃前抓了一副傅琴的藥,剛洗凈放進藥罐裏,吉布哈一下掀開門簾從外面進來。

“羊,快吃點早飯吧,阿布剛做好的。”吉布哈一進門就察覺出不對,今日醫館裏坐滿了人,可為何如此靜悄悄的?

他顧不上那麽多,一進醫館忙著將布包的胡餅肉條塞去楊泠手中。

楊泠笑一下,“放桌上吧,我一會吃,能否麻煩你等會幫我守個藥?小火煎熬一個時辰便好。”

“當然,你這總是我在幫忙的,不是嗎?”吉布哈也露出可愛的笑臉,沖楊泠咧嘴微笑。

傅琴楞楞看著這一幕,這個郎君是誰?為何他同楊泠如此親近?

楊泠為何待他,如此不同?她還對他笑了。

傅琴還在想著,吉布哈將早點拿到桌前,看見他,吉布哈也楞在那兒,“你是...”

他的神情微變,他記得傅琴。

即便記不住,瞧見眼前傅琴身上依舊穿著的乳色羊毛袍,吉布哈也能一眼將他認出。

即便傅琴沒穿這件袍子,看到他那白嫩的好似剝了殼的雞蛋的膚,和他那猶如神祗般美俊的面容,吉布哈也難以將他認作是一般的漢人。

“女國的皇子?”吉布哈微微瞇起眼,他怎麽會在羊的醫館裏?

傅琴客氣而疏離地沖吉布哈微笑一下,目光又轉去看楊泠。

吉布哈放下手中的早點,轉身去幫楊泠煎藥,他不想待在桌子旁,他不喜歡那個中原的皇子。

醫館裏依舊鴉雀無聲,所有北胡子民,全都在緊張而好奇地盯著傅琴看,這就是漢人的王子,跟寶格楚殿下很不一樣。

楊泠忙了一會,肚子咕咕叫起,她轉身就走去桌旁,想直接拿起布包,吃一個胡餅。

吉布哈一下子從火爐旁跑過來,“你還沒洗手,羊,我拿給你吃。”吉布哈邊說,邊打開布包,伸手拿起一塊胡餅,送到楊泠面前。

楊泠猶豫一下,低頭張口將胡餅叼走,而後走至屋角,拿下盆架上的毛巾擦手。

傅琴整個人震驚在那,不可置信地看著就發生在他眼前的一幕。

他的手下意識緊緊拽住膝蓋上的衣袍,目光牢牢盯著楊泠。

楊泠,她,她怎麽敢...

傅琴的心劇烈地狂跳起來,他心口忽漫上一股怒氣,酸苦的澀氣,和醋意。

楊泠,她竟敢,他還坐在她面前呢!

傅琴看著吉布哈將布袋又包好,轉身去煎藥,而楊泠擦幹凈手,拿著胡餅吃起來後,再沒來他這一下,轉身繼續忙診治去了。

傅琴坐在那,一個人生起悶氣。

他緊抿著嘴,看楊泠一會彎腰施針,一會坐下把脈,一會去藥館前抓藥,看著看著,他冷靜下來,關於這個北胡郎君是誰,一切還不清楚,楊泠如此忙,或許是她雇來的幫工。

既是幫工,幫家主遞張餅也是尋常。

傅琴這麽安慰自己,吉布哈已倒了藥,他扭頭問楊泠,“這是給哪位病人的?”

“勞煩,幫我送給皇子殿下。”楊泠頭也不擡。

吉布哈楞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原來皇子殿下在楊泠醫館裏,也是來看病的,不知為什麽,他如此想後,心裏突然覺得舒服多了。

吉布哈將藥端到傅琴面前,面無表情道,“這是你的藥,皇子喝完,便快些回宮裏吧。”

傅琴有些驚訝,他問,“這是我的藥?”然後突然反應過來。

楊泠記著他沒喝藥,她擔心他,急急抓了藥煎給他喝,一想到這,傅琴原本的怨氣突然消散不少,心情也微微好起來些許,

傅琴嘴角總算有一點笑容,他低頭看一眼藥,“太燙了,我一會在喝。”接著他好似隨意問著,“你是醫館裏的幫工嗎?”

吉布哈古怪地看傅琴一眼,“這與你無關。”說完,轉身又去圍著楊泠轉。

醫館裏瑣碎的小事,楊泠便交給吉布哈,吉布哈逮著楊泠空閑時,不住纏著楊泠說話。

“羊,額吉過幾日要做羊肉,想請你來我家吃飯。”

“羊,馬上年節,你今年想要什麽禮物?我學會做衣袍了。”

“羊,你怎能把我送你的東西給了別人?”吉布哈小聲說著,北胡病人瞧見,全都哈哈大笑起來。

“吉布哈,你這是打算以後跟著必閣赤行醫了嗎?”

“吉布哈,你想當這醫館的大夫,可要多陪陪必閣赤。”

所有人又開始取笑吉布哈,吉布哈臉色紅燙,眼睛黏在楊泠身上似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楊泠倒是充耳不聞,低頭忙自己的,傅琴的臉色卻又一次,陰沈下去。

原來,這兒,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系,這個北胡郎君,不是醫館的幫工。

直至忙到最後一位病人離開,楊泠才有空歇下來喝口水,吉布哈忙著打掃火爐,他邊掃出土灰,邊轉頭問,“羊,到時候來我家吃飯嗎?”

“還不能確定。”楊泠邊喝水邊回答吉布哈,轉頭卻看見傅琴雙目冷冷看她,而桌上的藥,傅琴竟一口未動。

怎麽這麽看著她?還有藥...

楊泠皺起眉頭,走上去,“怎麽不喝藥?”她問。

傅琴冷淡地擡起頭,客氣道,“原來楊大夫還記得我這兒。”

怎麽回事?

早上來時,不是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又不高興了?

楊泠很熟悉這模樣的傅琴。

“你又在鬧什麽?”楊泠伸手端藥,想加熱再給傅琴端來,傅琴忽冷聲,“冷竈再如何煮,出來的東西也都是冷的,你想喝,便自己拿去喝吧。”

傅琴如此說話,楊泠卻挑一下眉,呵,她可真是許久沒見到這樣的傅琴了。

傅琴在生氣,為什麽?

若是從前,傅琴生氣,楊泠會緊張,擔心一個不小心,攻略男主便失敗了,現在麽...

現在傅琴生氣又如何呢?

楊泠將碗放在桌上,平靜道,“你不喝,受罪的是你自己,病痛在你身上,無人可替。”

傅琴眼眶紅了起來,硬著聲音,“那我便自己受著,也不用你管。”

“可是,我要關門了。”楊泠道,“殿下,臣還是得管這個,總不能將你鎖在這醫館裏。”

傅琴不再回應,他站起身,正要氣呼呼離開,見吉布哈從一側過來,他立馬又停住腳步,神情平靜看著吉布哈。

果真,趁著楊泠轉身去收拾店裏,吉布哈走到傅琴面前,露出可愛的笑容,對他甜甜小聲說道,

“中原的王子,我們必閣赤有時就是過於心軟,太喜歡幫助別人,看見我送給她的這件衣袍,穿在了王子身上,我就知道,她一定又濫好心了。”

衣袍?什麽衣袍?他身上穿著的衣裳是這個郎君送給楊泠的...?

什麽意思?

傅琴的手忽地用力緊拽住衣側,口中卻冷淡問,“是這樣嗎?”

“是啊,所以還請王子殿下,回去後務必保護好這件衣袍,穿夠了,便還給羊吧。”

吉布哈的挑釁就在耳旁,楊泠此刻在櫃臺後面轉身看過來,傅琴嘴角突彎起,對著吉布哈也微微一笑,“你說的是,一會我同羊回家後,讓她親自幫我脫下來,還給她。”

他再上前一步,微微彎腰低下頭,壓低聲音對吉布哈繼續笑道,“難怪今早羊起床時,不肯穿這件衣裳,倒是非要幫我穿上,我現在明白了,原來羊厭惡這件衣裳。”

傅琴話音剛落,吉布哈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這個中原王子什麽意思?他在向他挑釁嗎?

吉布哈咬牙看著傅琴,難以置信地回想傅琴方才的話,他方才聽見這個中原皇子說了什麽?

中原皇子和羊住在一起?怎麽可能?北胡王都,自有招待他們賓客的行宮。

何況皇子怎麽會和大臣住在一起?

還有,什麽叫,她親自幫他脫下來?什麽又叫幫他穿上?他們二人是何關系?

傅琴卻再不看他一眼,而是主動迎上楊泠,口裏有些埋怨似的嬌氣道,“昨夜行宮裏好似有鳥獸在叫,嚇得我睡不好。”

楊泠將幾袋剛抓好的藥提在手中,她的行宮裏有鳥獸?現在可是寒冬時節,哪來的鳥獸?

楊泠狐疑問,“昨夜有鳥獸聲?我怎麽沒聽見?”但她更奇怪的是,傅琴方才還像鬧脾氣的樣子,這會怎麽突然又好了。

以她對他的了解,他鬧脾氣,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好的。

“你自然聽不見,你就睡旁邊,一睡著天上打雷都吵不醒你。”傅琴笑一下,軟聲說完,像是怕楊泠追問他,她何時睡在他旁邊,忙催促起來,“快回去吧,我肚子餓了,今日咱們家裏有什麽好吃的?”

“那要問烏尼。”楊泠轉身,“我宮裏的一應日常都是她在打理。”她想起什麽,忙回頭看吉布哈,“吉布哈,該回去了。”

吉布哈張口發呆,站在那直直點頭,而後怔怔走出醫館的門,看楊泠果真與中原的王子一同上了馬車離開,他呆立許久,最後失魂落魄走回去。

他沒聽錯,羊和這位中原皇子,他們不僅住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們還共臥一榻。

楊泠與傅琴一同上了馬車,重雪便自覺與車夫坐在外邊。

二人一進馬車,傅琴臉色就陰沈下來,他神情冷漠坐進車裏,絲毫不像方才在外面那樣搭理楊泠。

楊泠不曾察覺,她將手中的藥包拎起來,遞給傅琴,主動同他說話,“這是你今晚喝的藥,我給你抓了幾日的量來。”

她的手伸在空中半天,傅琴視而不見,也不出聲,只冷著臉坐在那兒目視前方,好似這個車裏沒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楊泠覺得奇怪,收回手,“你又怎麽了?”

方才不都好好的了。

傅琴索性閉上眼,繼續自顧自坐自己的車,楊泠見此,也不再自討沒趣,便抱著藥包坐回位置。

馬車到了行宮,楊泠先跳下來,為顯禮貌,轉身伸手遞給傅琴,想扶他下車,誰知傅琴看也不看,按著重雪的手臂下來,徑直走掉。

怎麽了這是?簡直莫名其妙。

楊泠目光跟過去,看傅琴頭也不回地進入行宮,重雪看楊泠一眼,默默嘆口氣,“藥給我吧。”

楊泠用力呼出一氣,把藥遞過去,不再理會傅琴那邊。

午休後,楊泠又出門去忙,傅琴卻再也沒出行宮。

直至夜幕降臨,楊泠回來,看到烏尼神情為難地站在廊下,她疑惑上前,“怎麽了?”

“必閣赤,中原的王子,今日一回來,便將您的衣袍扔到了庭外,而後一整日都沒吃東西。”烏尼道,“我命人將衣袍撿回來,並將午飯送過去,他全都退了回來,剛剛我又送了晚飯進去,又被退了回來。”

“不管他。”楊泠淡聲,她擡眼看一下傅琴住的方向,轉身回自己的屋裏。

傅琴在屋裏悶了半日,心中氣得不行,重雪卻不敢疏忽,他盯著傅琴將藥丸吃下,這才松口氣,

“郎君,那北胡蠻漢,實在多情,在醫館裏同楊泠那般親近,你別和他真計較,省得氣壞自個身子。”

傅琴拽緊手卻惱道,“誰知道楊泠這三年間究竟有沒有外室?若叫我知道,她真的與旁人如何...”

他氣得眼眶濕潤,又說不出下文,重雪等了一會,才聽傅琴吩咐,“今晚去熬我的藥,從她屋前路過。”

楊泠剛回行宮裏沒一會,又被人喊去行宮,可汗病情有了狀況,很是不妙。

可汗近來時病時好,楊泠常會這樣,突然就被喊進宮中為可汗診病。

直至忙到夜深,楊泠才疲倦地回來,烏尼又站在長廊下,面色為難看著她。

“怎麽了?”楊泠攏一下身上的厚衣袍,讓烏尼提著燈走在一側照路,聽烏尼說起,

“皇子到現在都沒吃東西,聽說他是每日要喝藥的人,方才皇子的人命我將藥煮了三回,送過去皇子都不肯喝,必閣赤,可是奴做錯了什麽?”

烏尼一臉惶恐,緊張問著楊泠,楊泠心頭忽冒出一股無名火,他究竟是怎麽了?可知他如此,下人會如何惶恐?

“無妨,你再去煎藥給我,我親自給皇子送過去。”

烏尼忙高興地應下,楊泠則回屋裏洗漱去。

北胡的雪夜寒冷,楊泠忙完一切出來,被這股冷風吹得神思恍惚,她的思緒一下回到很久以前。

烏尼早煎好藥,見楊泠遲遲不出屋子,便做主先將藥送去傅琴屋裏,誰知傅琴竟當著她的面,將藥全部倒了。

“他竟如此?”楊泠眉頭一皺,火氣再次冒出來,轉身就朝傅琴屋裏走去。

她一路穿過長廊,看傅琴的屋門敞開著,看來他倒也在等她來,楊泠陰沈著臉走進傅琴屋裏,直直坐在傅琴面前,壓著火氣問,“為何不喝藥?”

“我不想喝。”傅琴冷淡回應。

聽著傅琴這話,楊泠眼神微冷,傅琴果然是故意的,她慢慢道,“殿下可能是忘了,自個身子病弱。”

“不要你管。”傅琴被楊泠一日冷待,心中很是不快,他說完這話,當著楊泠的面,一下端起新送來的藥,再次飛快地就潑向窗外。

湯藥似飛出去的箭,在空中劃出一條弧度,全被甩了出去。

楊泠瞇起眼,依舊好脾氣地,“殿下怕藥苦,我這就讓人送些蜜餞過來。”

“隨你送什麽。”傅琴氣呼呼的,將空碗放下,“你不是要陪著你那寶格楚王子?還是醫館裏那個郎君?來我這管這些做什麽?我的事,與你無關。”

楊泠耐著性子,冷笑一下,“殿下的事,確實與我無關,可殿下是王都的客人,殿下在王都這有個萬一,要擔責的是可汗,我身為王都臣子,不能不多勸一二。”

她說完,突然提起聲量喝道,“來人,再端一碗藥進來。”

見楊泠驟然如此喝聲冷硬,竟不肯哄他一句半句,傅琴也犟起脾氣,紅起眼眶硬聲,“你即便叫下人端海碗的藥來,我也不喝。”

“那就讓她們擡更大的缸來。”楊泠忽動怒,她就坐在那,眼睛看著傅琴,背對門口,大聲命令門外的奴婢,

“去,給殿下煮一缸的藥來,今日就在這兒,讓殿下一碗一碗,將藥倒個痛快,殿下倒完一缸,還有第二缸,第三缸,殿下還倒不夠,臣便坐在這兒,陪殿下倒上一晚的藥,看殿下何時累了,肯好好喝藥。”

“楊泠,你!”傅琴剛開口,眼眶就盈起淚水,她竟大聲對他說話,她竟這樣對他!

楊泠依舊面無表情問,“殿下還要喝藥嗎?”

“你去端來給我,我就喝。”傅琴負氣,才說一句,楊泠起身就走向門外,烏尼將早就準備好的藥湯遞給楊泠,楊泠接過,返身回屋,放在傅琴桌邊,“殿下,好好歇息吧。”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傅琴瞪著雙眼看楊泠離開,他看了一會,才喚重雪,重雪低著頭慢慢走進來,“郎君,楊泠變了。”

“她是變了,從前無論我如何使性子,她都遷就著,如今,她再不疼我了。”傅琴心頭又酸又痛,他眼眶濕潤,硬忍著不掉眼淚,

“以前她絕不會如此待我。”他端起藥,本可以不喝,可他生氣,偏一口一口慢慢喝下去。

門外烏尼匆匆進來,將一疊楊泠吩咐的蜜餞放在傅琴面前,轉身退出去。

傅琴眼裏的淚水更多了。

回去自己屋裏後,楊泠要入睡前,問烏尼,“皇子那邊如何?”

烏尼道,“皇子喝藥了,可皇子哭了。”

楊泠楞在那兒,傅琴哭了?怎麽回事?

她不就大了點聲說話?

實際她也並未將傅琴如何,喝藥是為他好,他從前不是在吃藥一事上,向來乖順至極?

怎麽就哭了?

楊泠面色沈下臉,又問,“那飯呢?皇子也沒吃?”

烏尼搖搖頭,楊泠頭疼地擡起手按在額頭上,她看向窗外的夜色,如此寒冷的夜,他病體纏綿,不吃東西,如何好受?

傅琴究竟怎麽了?

今早看他不還是好好的?

楊泠只覺心口有些煩躁,他怎麽了,跟她有什麽關系呢?他既不喝藥,就隨他難受去好了,楊泠揮退烏尼,冷面將燈吹滅,翻身躺下。

可她一閉上眼,就是傅琴哭了的模樣。

他哭了,他怎麽會哭了?他怎麽能哭了!

他從前那樣對她,他心氣那般傲的人,這樣的人,怎麽敢因她而哭了!

楊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她知道自己不該再因傅琴牽動心神,可得知傅琴哭的那一刻,她眼前浮起的,是那年那月,她第一次見到他哭的場景。

她見過傅琴流淚的模樣。

那一日她立在山腰,看上方山洞口站著的他,正不敢相信地看著她出現,他剛開口道一聲,“楊泠”,就突然哽咽紅了眼眶,轉身走進山洞裏。

那時她追了過去,分明看見他,雙手緊緊拽著衣裳,極力克制自己,默默流淚不語。

對楊泠連月的擔憂,重逢時那一刻的喜極而泣,化作他無聲的淚珠,楊泠心都要碎了。

當年的傅琴,無聲落淚的模樣,如此反覆地,從楊泠早已久遠的記憶裏,重新走了出來,這一刻異常地清晰,叫她無法再安睡。

過去久遠的記憶突如其來擊中了她,楊泠深吸口氣,她閉了閉眼,又重重地呼出來。

楊泠用力呼出一口氣,無可奈何地重新起身,穿戴好衣裳,喊來烏尼吩咐下去,“煮新的晚飯端去皇子那。”

烏尼應是退下。

傅琴一天沒吃飯,重雪擔憂不已,小聲道,“郎君,吃一點歇下吧。”

傅琴卻恨聲,“我偏不吃,也不睡,我看她如何能安心歇下。”

“楊泠她現在,分明不在意咱們了,咱們也不要再為她傷了自個才是。”重雪接話勸著傅琴,誰知他話音剛落,屋外響起楊泠的聲音,“問一下皇子睡了沒。”

烏尼擡手敲門。

是楊泠,楊泠來了!

傅琴猛地擡起頭,臉上是驚喜之色,他就知道,楊泠不會對他漠不關心的。

傅琴一時緊張起來,看烏尼把門輕輕推開。

果真,楊泠帶著熱氣騰騰的晚飯進來,她雙手攏袖,緩緩走進傅琴的屋子,沈聲道,“殿下上次不是想請小臣喝一杯茶?臣深夜冒昧,不知現在,還有沒有茶喝?”

傅琴見到楊泠出現,眼眶再次紅起,眼尾鼻頭更染開薄薄的紅暈,顯見是剛哭完。

楊泠淡淡笑一下,站在那兒等傅琴回答,誰知傅琴心裏還在負氣著,一時不肯回答楊泠。

楊泠看烏尼把飯菜擺上,等了片刻,也沒耐心再等傅琴答話,轉身就要走,“既然殿下這兒無茶,小臣便先回...”

“有茶。”眼見楊泠真的要走,傅琴一下急了,他話裏還含著鼻音,小聲地說著,“我有茶。”

說完,他起身去木箱裏,有些手忙腳亂地拿出瓷瓶和茶葉,楊泠見此,又緩緩走到桌邊,拉出一張椅子坐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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