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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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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5 章

楊泠目光沈沈看向身後的車隊,娜日邁卻在聽了重雪的話後,饒有興致地看著楊泠。

她早聽說了,她的必閣赤,背著中原皇子回呼和臺的事。

楊泠這個人,她最了解不過,一向對北胡郎君退避三舍,冷淡對待。

還死活不肯接受自己要送給她北胡郎君。

怎麽,看見漢人皇子,就變了個模樣?

楊泠翻身下馬,大步走向傅琴的馬車,她一下躍上馬車,推開車門,彎腰進去,果真見到傅琴雙唇泛青白,正緊裹著鬥篷坐在那兒。

見楊泠匆匆進來,他吃了一驚,“怎麽?”

楊泠盯著傅琴看兩眼,“你們身上的鬥篷,並不禦寒這塞外的風雪。”她邊說邊脫下自己的羊毛外袍,扔到傅琴身旁的座位上,“穿我這件,我即刻命人紮營。”

“那你呢?”傅琴有些著急,“你的衣裳薄...”

“無須擔心,我還有衣。”

楊泠轉身又出了馬車,傅琴卻楞了楞,隨即他心底突漫起一大股甜絲絲的甜味,將他全包裹起來。

傅琴拿開鬥篷,伸手小心地將楊泠的衣袍拿過來,穿在自己身上,又擡起手愛惜地慢慢摸著羊毛。

羊毛袍非常暖和,它本身就有楊泠暖陽火熱的體溫,還有楊泠身上皂莢燥熱的氣味,傅琴紅著臉穿在身上,覺得自己像極了躲進楊泠的擁抱裏。

他兩眼彎一下,方才渾身凍得有些發抖的身子,此刻好似回暖了不少。

楊泠走到娜日邁馬前,仰頭道,“王女,我們不能冒雪趕路,漢人受不住這股寒氣,等到了王都,全都病倒,可汗要怪罪的。”

娜日邁“哦”了一下,笑著問,“是全部人都會病倒,還是那位漢人皇子會病倒?”

“誰都有可能。”楊泠雙手叉腰,但千真萬確,傅琴是極有可能在這寒雪中驟然病倒的。

他一病,就會很麻煩,可汗會責怪她們沒有照看好中原使臣。

“紮營又有何用?雪會越下越大,誰知道下幾日才停?”娜日邁道。

楊泠站在風雪中,此刻她身上可就只有一件衣袍,北胡守衛匆匆過來,將另一件衣袍送到楊泠手中,楊泠展臂穿過,出聲下令,“那就即可返回呼和臺,等雪停後,備上炭火再出發。”

娜日邁掃一眼後邊的車隊,嘴裏嘀咕著,“可汗真是每次,都能將天底下最麻煩的差事扔給我。”

娜日邁樂得當甩手掌櫃,一行人聽從楊泠安排,車隊調轉方向,緊趕慢趕,終是又回到呼和臺。

呼和臺廣袤的山地,磚木宮殿,已被白雪鋪滿,雪花飄舞,四處一片白茫茫。

楊泠一行人迎著冰冷刺骨的冬風,抵達娜日邁的行宮,楊泠忙著給傅琴等人優先安排好屋子,並送了足夠多的炭火過去,自己去娜日邁身邊商量接下來的行程。

娜日邁懶得理會這些瑣碎的小事,全權交給楊泠計劃行程。

她站在屋檐下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著漫天大雪道,“看來你決定返回來還是對的,不過若是今日馬車裏坐的是寶格楚,絕不會懼怕這小小的風雪,漢人殿下屬實嬌貴。”

“但本王的必閣赤,似乎格外憐惜這樣柔弱的郎君?”

楊泠低頭看著行程圖,不接娜日邁的話。

大雪紛紛揚揚下了一夜,第二日,呼和臺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天地上下一色,再無分別。

娜日邁要去看自己的牛羊,反正窩在屋裏無事,楊泠得知,也準備跟著娜日邁一塊去看看牧民們的生活。

誰知就在二人準備出發時,一名北胡守衛飛快來到楊泠面前,對娜日邁與楊泠二人行禮,隨後面向楊泠道,

“必閣赤,那中原王子說想見你。”

傅琴要見她?出了什麽事?楊泠皺起眉,“可是他那有何不妥?”

守衛搖搖頭,表示不知,娜日邁見此嘴角勾起一抹笑,“有美郎君要見你,你還不快去?”

娜日邁一臉看好戲的模樣,“本王的牛羊又臭又難看,必閣赤還是別跟著去了,今日你就好好陪著那中原王子吧。”

說完,帶著守衛出門,將楊泠一人丟下,楊泠站在原地一會,頗感無奈,轉身走去傅琴的院落。

北胡風雪漸大,一路迎著風雪而至,終於走到傅琴單獨居住的院落前,楊泠拍拍肩上的落雪,讓人去給傅琴通傳。

聽見楊泠果真來了,傅琴很是高興,他迎出去,清俊的臉上有些羞澀的紅意,“必閣赤,你來了,快進來坐會,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哦?傅琴特意喚人來找她,就是為了給她看東西?楊泠點一下頭,客氣至極,“有勞。”

二人坐下,重雪忙著將燒得滾開的雪水端來,楊泠便坐在那,看傅琴小心拿出一個木箱,打開箱蓋,取出一個雪白的小瓷瓶遞給重雪。

楊泠看著那小瓷瓶,微楞在那。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如此眼熟的一個瓷瓶。

而那同樣眼熟的木箱裏,還裝有不少一模一樣的瓷瓶,並排整齊擺放著。

“北胡的雪來得突然,瞧著很有些淩冽的氣勢,必閣赤嘗嘗看,這以北胡的雪水煮出來的中原茶水,味道有何不同。”傅琴面上帶著微笑,一邊說,一邊將重雪泡好的一壺茶為楊泠倒上。

他特意讓人喚楊泠來,他有許多話想同她慢慢說。

楊泠卻沈默。

這一刻的時間,仿佛穿透歲月,將楊泠一下子帶回了那年鶯歌鎮楊家村裏的那間小宅院。

那年那月,傅琴想收取院裏樹枝上的雪,她便每日守著新雪,給傅琴收起來...

可是後來麽...

楊泠面無表情坐在那,沈默一會,“小臣感謝殿下的心意,但北胡塞外天寒地凍,小臣更願意喝一碗羊奶暖身。”

她頗不在意地,“殿下找小臣若是為這件事,那小臣便先告辭了,小臣還有要事在身,恐怕沒時間細品殿下的茶...”

“外面風雪如此,還有什麽事令你不能留下來,喝一杯茶呢?”傅琴心微沈下,他垂下眼簾低聲道,“我都已經煮好茶了。”

楊泠坐在那伸手拿起一個瓷瓶,低頭看著手指慢慢轉動瓷瓶。

看見熟悉的小瓷瓶,楊泠眼前浮起久違的過往,那一刻,當日她那散落在那間小屋裏的所有心碎,似乎這一刻重又細細密密地再次敲醒她的痛意。

那一日,曾有過的心痛,即便事隔三年,在這一刻,又驚人地再次浮現,使楊泠隱隱感受到,當時的難過。

她簡直禁不住有些想冷笑,傅琴這又是在唱的哪一出?

她怎麽看不明白傅郎的意思了呢?

他不會以為,時間過去三年,她就什麽都忘了吧?

楊泠嘴角勾起一抹嘲笑,擡起眼看向傅琴,冷淡道,“殿下喜歡收雪水煮茶,實在雅興,可惜北胡這裏的風雪太冷,殿下收集這麽多瓶雪水,卻叫小臣不由擔心地捏一把汗。”

她將瓷瓶慢慢放回桌上,“小臣怕,這瓷瓶太薄,受不住北胡的寒意,有一天突然破碎,要浪費殿下一番心意了,所以,請殿下自己,盡快喝完這些茶水吧。”

傅琴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

楊泠卻看也不看,起身沖傅琴拱手作揖,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傅琴呆呆坐在那兒,好一會,他才回過神,有些僵硬地轉頭,不可置信去看重雪,“你剛剛也看見了是不是?如今她的眼裏,再沒有從前待我的情意了,是不是?”

“不是的。”重雪不忍心,軟言哄騙傅琴,“楊泠是盼郎君能盡快品嘗一番北胡白雪的甜沁,才這麽勸著郎君的。”

傅琴眼眶逐漸濕潤,“真的嗎?可我怎麽瞧著不像,三年的離別,果真改變了什麽...”

她還在生氣,前世傅琴傷她太深。

傅琴從這一刻開始,心中滿是忐忑,他不信楊泠會這般對他,又害怕她真的從此都會這般對他,因她分明就是如此對他的。

傅琴將酸澀吞咽回去,拿起楊泠方才握住的瓷瓶,緊緊握在手裏,不住安慰自己,

“或許真是我多心,她不會這樣對我的,她性子使然,最和氣不過,只要我對她多番表明心意,我相信她會原諒一切的。”

即便她還在生氣當年前世傅琴的事,她也會慢慢氣消,原諒他的...

重雪拼命點頭,誰讓郎君當年要對楊泠做出那麽過分的事呢?那可是當街杖斃啊,重雪不敢重提往事,只能不住道,

“是啊,郎君,楊泠對你,一向心最軟了,她定是因為返回呼和臺一事,被北胡王女責備,所以心情不好,才那麽說話的。”

沒錯啊,聽說這次北胡王女本來決定急趕回王都,是楊泠阻攔,非要隊伍返回呼和臺,若是因此,楊泠被娜日邁責備,也是可能的。

難怪她方才那般對自己,傅琴像抓住一個最適合的理由,“是了,從前她待我最是心軟,怎可能真的生氣呢?倒是我,累她被王女責備,還在這因她幾句話就暗自多思。”

主仆二人不住為楊泠的所為開脫,傅琴卻全然沒留意到,楊泠從見到他至今,未問過他任何問題,諸如過去的幾年裏,他如何度過的,又為何忽然成為女國的皇子...

幸而這一個小插曲,在第二日經過一事,匆匆過去。

娜日邁擔心中原使臣住在呼和臺有何處不妥,與楊泠一道去傅琴等人的院落裏看看,期間楊泠看見傅琴冷得雙手攏於袖中,微皺起眉,轉頭囑咐奴仆,“去給殿下拿一個湯婆子來。”

等湯婆子送來,楊泠示意仆人遞過去,傅琴卻站在那不動,並不接湯婆子,只眼裏略有濕潤委屈地看著楊泠。

昨日她不是那般待他,這會還在乎給他送湯婆子做什麽?

娜日邁瞧出不對,眼睛在傅琴與楊泠之間來回轉動,揚起眉對楊泠露出戲謔的眼神。

楊泠不動聲色,轉身拿起仆人手中的湯婆子走上前,輕聲安撫傅琴,“小臣這些日子著實很忙,若有何處招待不周之處,請殿下別與小臣計較。”

楊泠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昨日那麽行事有失涵養,這會倒是溫言解釋,她有心想哄,傅琴怎會不陷進去?

是以,聽見楊泠這話,傅琴定定看楊泠一會,才輕抿下嘴,接過湯婆子,楊泠見此淡笑道,“等改日有空,小臣定親自向殿下討一杯茶嘗嘗。”

“真的嗎?”傅琴目中浮起一絲期盼,楊泠點點頭,她面上如此溫和,依如當年,傅琴昨日滿心的委屈總算消散些許,小聲對楊泠回應道,“好。”

見中原皇子這兒沒有何處不妥,娜日邁點點頭,與楊泠去潘佑那看看。

後面幾日,楊泠見到傅琴果然依舊言笑晏晏,令傅琴徹底放下心。

初雪下了幾日便停,這一次突如其來的風雪,並未侵擾到傅琴,傅琴安好無恙。

楊泠與娜日邁,趁著路面沒結冰,帶著車隊重新出發趕往王都,只是下了雪後,馬車行駛更要小心。

一行人總算趕在第二場雪下來之前,抵達王都。

楊泠將朝格倉和巴哈喊來,囑咐她們後面細心照料中原使臣的一應夥食、住宿等等,朝格倉與巴哈低頭應是,楊泠回了自己的行宮,歇下一夜。

明日,她要陪同中原賓客一同進宮殿面見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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