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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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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亞

年前接連下了幾場連綿陰雨,洹縣小路崎嶇,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泥濘。

郁時川嫌這鬼天氣陰得骨頭縫裏都長蘚,連夜訂了三亞的機票和酒店,林渝回家還沒歇幾天就被他催著收拾東西。

家裏兩個小的聽了他倆要出去度假嫉妒得直打滾,林起抱著郁時川的脖子不撒手:“師父,能不能帶我一個啊,我保證不惹事生非,每天扶八個老太婆過馬路,帶我去吧,求求你啦。”

林爻倒是矜持許多,但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倆,顯然也十分向往。

郁時川被煩得沒邊兒:“去去去,帶你兩個拖油瓶幹嘛”

林渝端著洗好的水果出來站在旁邊一直笑,郁時川拖著林起奮力走過去扒拉他:“快把他給我拉走!”

最後還是林若宜打圓場才鎮住林起這潑猴。林渝憋著笑把手裏的果盤遞過去說帶他們買炸雞,小孩兒的註意力特容易被好吃的轉移,林起立刻歡呼一聲,手拉手和林爻躥了出去,天地之間終於清靜了下來。

郁時川松了口氣,一頭栽倒在沙發上:“這麽吵的孩子你是怎麽忍到今天的?”他剛剛差點就忍不住要把林起頭按進抽水馬桶了。

林若宜笑了起來:“小起這樣活潑鬧騰是好事,他要是安靜了我才害怕呢。”

郁時川閉著眼睛揉太陽穴,被煩得不想說話。

林渝跟在弟弟們後面一起出門了,家裏只剩下他們兩個。林若宜猶豫了一會,在郁時川身邊坐下來,輕聲開口:“你說要帶小渝去三亞,他挺高興的。”

“嗯。”郁時川沒什麽反應,長腿動了動,自顧自調整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林渝他們家的沙發太小了,睡著有點抻不開腿。

氣氛短暫安靜了一會兒,郁時川閉著眼,以為她說完就該走了,可沒想到林若宜卻沒有,而是接著道:“後天是他生日。”

這個“他”毫無疑問是指的林渝,郁時川有點莫名,睜開半只眼睛等後話。

林若宜把碎發攏到耳後,那雙溫柔如水的眼睛望著他,像是帶著點期待和祈求:“他應該沒有告訴你吧?自從他爸爸......”剩下的話像是有些難以出口,林若宜頓了頓,模糊地略過了。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過生日了,在家也從來不許任何人提。但是我想,他既然那麽喜歡你,是不是可以......”

林家的情況郁時川早先從林起嘴裏套了個七七七八,父母精神病、濫jiao、自/殺。普通小孩活一輩子都遇不到的烏煙瘴氣全湊他們家了,怪不得那倆小的都有點反社會人格。

林渝能保持精神穩定到現在還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郁時川有點好笑地想。隨口回道:“他幾歲了啊,十八、十九、二十?”

郁時川滿不在乎的態度倒是讓林若宜松了點心,說實話她一直擔心林渝以後談戀愛會因為原生家庭受挫,畢竟絕大部分人都不太能接受他們這樣的家庭背景。

家庭背景比林渝好不到哪去的郁少爺伸手摘了顆提子扔嘴裏,不知道自己在對方家長心目中的認可度又提升了一個檔次,問道:“你要我幫他過生日走出陰影?”

林若宜滿懷期望地點了點頭。

在郁時川的認知裏生日沒什麽好過的,來到這麽個操蛋的世界應該默哀而不是慶賀,再說了他又不是心理醫生,林渝心理不正常精神科掛號去啊,找他有什麽用?

但他向來對林若宜這種溫柔善良的女性格外優待,說不出什麽拒絕的話,所以想了想,還是應承了下來。

“行吧。”

·

出發那天難得放了晴,雖然太陽也灰蒙蒙的,照不出什麽溫度。

郁時川坐上大巴的時候嫌東嫌西的:“你們這破地方真該好好建設建設了,什麽年代了輕軌地鐵動車一樣都沒有。”

他們要先轉車到市裏再去機場,再加上等車候機的時間,一整天盡在長途跋涉了,累得沒半點享受旅途的心情。

林渝拿出旅行枕和眼罩給他,哄道:“你睡一覺吧,到了我叫你。”

林渝並沒有怎麽旅游過,課餘時間打工賺的錢都要拿給林若宜貼補家用,撫養兄嫂留下來的三個孩子並不是林若宜的責任,林渝一直盡力想讓她早點解脫,去享受自己的人生。

飛機落地三亞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濱海城市就連空氣都比山城清新不少。

郁時川酒店住膩了,訂了座特色民宿,老板是對同性情侶,一個背心寸頭桀驁不羈,一個帶副金絲眼鏡,白凈斯文,舉手投足彬彬有禮。

“報下手機號。”寸頭男叼著煙坐在電腦後邊盯著屏幕。

“18xxxxxxxxx”

“郁時川......林渝是吧?”男人擡頭確認,被郁時川那張又野又漂亮的臉晃了下神,目光頓了頓,頗有興致地挑起了眉。

郁時川接觸到他的眼神,兩人視線在空氣中糾纏了半秒,一瞬間似乎撕扯出了驚心動魄的粘稠張力。

寸頭男往後隨意地靠在椅子上,毫不掩飾自己對郁時川的興趣,幾乎是鉤著他的眼睛:“身份證給一下。”

林渝跟著那個戴眼鏡的先去放行李了,郁時川摸出自己身份證遞給他,男人接過的時候碰了碰他的指尖,然後推回去:“樓上右轉第二間,住得愉快。”

從房間落地窗就能直接看到海,七八點天黑得差不多了,頭頂是深藍色,墜著一星半顆渺小的星子閃出淺淡銀光。

海浪在一波波沖刷海岸,帶起規律又解壓的潮聲。

林渝畢竟年紀輕,平時再沈穩也抵擋不了剛到一個新地方的新鮮勁兒,慣常色調柔和的淺棕瞳仁都亮了不少。

“郁哥你餓了嗎?咱們去逛逛這邊的夜市吧。”

飛機上有餐,其實胃都填得差不多了,郁時川沒什麽興趣,反正全國各地的夜市都差不多一個樣兒。他還在回味剛剛老板的眼神兒,那男的正是他最喜歡的類型,野性十足,夠味兒。

“坐了一天飛機也不嫌累,你自己去吧,我洗個澡。”

林渝有些失望,郁時川不去那他一個人去也沒什麽意思,於是坐下來拉他的手,很溫順:“那我陪你洗澡。”

門外響起敲門聲,林渝只好先過去開門,外邊是剛剛那個斯斯文文的眼鏡老板,姓許,叫許之為。

許之為過來問他們吃不吃燒烤,岳弛,就是剛剛那個寸頭男,正在後邊的露天小花園裏忙活。

這民宿好像是新開的,郁時川上來時囫圇掃了幾圈,感覺住進來的旅客也不是很多。

下面已經圍了好幾個人,有男有女,許之為解釋:“都是游客,反正海鮮買得多,幹脆就當免費請大家吃夜宵了。”

林渝知道自己說了話不算數,回過頭來看郁時川。郁時川從另一面墻上的窗戶正好能看到岳弛站在烤架旁邊烤串,掀起衣服下擺時露出緊致的腹肌和人魚線,叩了叩窗沿笑起來:“走啊,怎麽好意思拂了老板的好意?”

一月份三亞溫度也不算很高,夜風吹起來還是有點涼。林渝惦記著他老感冒,順手從行李箱裏拿了件外套,還被郁時川嘲笑了一下弱雞呢這麽怕冷,也懶得跟這人一般見識。

花園裏風景很好,不知道誰搬了音響出來放起輕音樂,伴著海風晚星氣氛甚至稱得上浪漫。

都是天南海北來旅游的年輕人,很快就打成了一片,有兩個姑娘和郁時川是老鄉,也剛從美國留學回來,坐在一起聊得投緣,笑得前仰後合。

“你倆是情侶嗎?”高個女孩咬著一串魷魚問林渝,看他一直沈默寡言坐在郁時川身邊不說話,有點好奇,“你是哪裏人呀?”

林渝幫郁時川倒滿喝光了的酒杯,表情淡淡地:“C市。”

“啊!C市我去過,那兒晚上的洪崖洞可漂亮了,像漫畫裏畫出來的一樣。”小姑娘很健談,估計是E型人格,跟誰都不見生,“阿川說他在MIT念的書誒,你倆在大學裏認識的嗎?”

她把郁時川當作同齡人了,開口就喊得親親熱熱,林渝舌尖卷了卷這兩個字,“阿川”,好像挺好聽的。

他擡頭看了郁時川一眼,挺拔清瘦的背影站在人堆裏也鶴立雞群,好看得十分紮眼。

郁時川去岳弛那邊拿烤串了,兩個人不知道聊到了什麽,笑得很開心。

林渝收回了視線,幫女生烤好生蠔遞過去:“不是,我沒有去過美國。”

女生打開了話匣子,纏著林渝講個不停,很快就從林渝嘴裏挖出了生肖星座專業以及十六型人格,然後還興致勃勃地要幫他和郁時川算塔羅看八字。

“你學法律,他學金融,你屬羊,他屬牛,你倆——”

“誰學法律?”許之為端著一盤小羊排走過來,在林渝身邊坐下,笑得溫和又隨性,“我們可是同行啊。”

“許老板~”沒有人會不喜歡風度翩翩又斯文俊秀的成熟男性,小姑娘接過他手裏的盤子,高興得眼裏冒泡泡,“特意給我們烤的嗎,好感動啊~”

“多吃點。”許之為道,“再瘦你都可以去當超模了。”

女生俏皮地眨了眨眼,對林渝說:“許老板可是政大的教授哦,這麽年輕看不出來吧,可厲害了。”

政大幾乎是國內最頂尖的政法大學,她這話一出,林渝也有點肅然起敬。

許之為謙虛道:“副的而已,資歷尚淺。”

可能是有相同的專業背景,林渝跟許之為聊起來還算投機,郁時川站在烤架旁看他倆談笑風生,岳弛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哼笑一聲:“你小男友和我老婆好像聊得挺好。”

他剛剛和岳弛眉來眼去半晌,不知道為什麽扯到了給林渝過生日上,郁時川不知道送點什麽東西好,岳弛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幫他出招兒:“既然對過生日有陰影,那就找個人開導一下他,幫他釋放下壓力。”

不過剛說完又舔了下嘴唇,岳弛半笑不笑地說:“但別打我老婆的主意。"

好像是有幾滴油濺到了許之為衣服上,林渝扯過紙巾在幫他細心的擦拭。

郁時川站在遠處灌了口啤酒,帶著點恍然大悟的表情,若有所思地抄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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