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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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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閣(三)

第二日一早,白偀和郁蕪站到了一處高高的閣樓上。

這處閣樓位於大殿側前方,不知為何被水鏡閣廢棄不用。站在閣樓上,正好可以清楚地俯視側下方的大殿。殿外人來人往一目了然。

白偀拆開手中的竹筒。裏面裝著一個香囊狀的物件,包著黃泉谷給她的毒藥。其實嚴格來說不算是毒藥,因為不會致死,只會讓人暫時失去體力喪失戰鬥力。與其說是毒藥,不如說是迷煙更合適。

白偀要做的事很簡單。她只需要把這個香囊懸在閣樓上一處挑起的長桿上。這種由黃泉谷制成的迷煙,特別之處就在於它不會像普通迷煙一樣向上飄,而是會向下飄。

此處閣樓正好出於大殿的上風口位置。只要白偀懸起香囊,裏面的迷煙就會順風飄下,解決大部分大殿外側的水鏡閣守衛。

整個任務清晰簡單。白偀唯一不理解的是,明夙為什麽還要派郁蕪和她一起來。

郁蕪懶懶坐在她旁邊:“殿內都是要打架的人。我武藝不精,去了也是丟人現眼。估計掌門沒地方指派我,就把我打發來陪你了。”

白偀:“前幾日聯絡諸門派結成同盟,聽掌門說,其中大部分都是你在周旋出力。”

郁蕪粲然一笑:“你知道就好。小爺我可不是廢物點心,只是天賦與你們這些整日只知舞刀弄槍的莽夫不同罷了。小爺我動的是腦子,懂?”

白偀懶得反駁他:“是是是,您厲害。我們這些人都得仰仗您的智慧。”

他們說話間,腳下的大殿開始陸陸續續地進人。看來,正宴要開始了。

郁蕪接著白偀剛才的話,切了一聲道:“你也別不服。我來這裏,除了沒地方去以外,也是因為掌門怕你沖動,怕你為了你家小情郎就腦子一熱沖進去了,所以掌門才特意派我來拉著你點。”

白偀等時間差不多了,將香囊口拆開,懸在了閣樓外懸著的長桿上。一縷肉眼幾乎難見的輕煙隨著風悠悠蕩蕩地飄向下方大殿。

迷煙的生效需要時間。而他們腳下的大殿也依然一派祥和,顯然還沒到圖窮匕見的時刻。

白偀做完正事,這才淡淡回應郁蕪道:“好好的,我沖進去幹嘛?碧濤山莊除了我也有不少高手。更何況段師兄也在裏面,他的武功更在我之上。”

在醉雨莊時,她和段楚己曾私下切磋過一次。結果白偀略遜一籌而惜敗。

郁蕪隨口道:“但是危難關頭,就只有你能真心救左夜啊。”

白偀聽著他這話有點不對。她敏銳地轉過眼,問:“這話什麽意思?”

郁蕪突然坐直身體,好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般抿了抿嘴。他道:“沒什麽啊,我就隨便一說。”

白偀在他身前單膝蹲下,與他平視。她也不說什麽,就用那雙清澈的眼眸平靜地看著郁蕪。

在兩人對峙之時,白偀投放的迷煙開始開始生效,大殿外側的守衛開始接二連三地倒下。

與此同時,大殿中的喧鬧聲驟然拔高。顯而易見,那邊已經開打了。

面對白偀的目光,郁蕪很快敗下陣來:“好罷,我說就是了。其實也沒什麽,只是我聽到了一點風聲。掌門知曉後,讓我不要告訴你。她也是怕你沖動才會讓我瞞著你的。”

白偀不關心來龍去脈,直奔主題問道:“什麽風聲?”

郁蕪回避她的眼神,轉頭望向閣樓外。登高望遠,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層林盡染的秋景,以及遠處蔚藍色的大海。

他的視線在這片風景上飄忽不定了一會,最終嘆氣道:“我們擔心,同盟裏有人會在正宴當日反水。”

白偀沒接話,示意他繼續講。

說出最開始的話頭後,郁蕪的語速快了許多:“掌門應該告訴過你,解決這件事最徹底的方法,就是讓左夜徹底失去成為藥人的資質。我們原來想的是先救出左夜,之後再慢慢打算。但是,其實還有一個方法,能立刻徹底解決這件事。”

——那就是讓左夜死。

正氣盟把大半的心血都投在了左夜身上。只要左夜一死,世間再無藥人。

這些話,郁蕪沒能說出口。但白偀立刻想到了。

她一言不發地站起身,就要從閣樓上飛檐走壁跳下去。郁蕪急忙拉住她:“我和掌門也只是聽到些風聲,這事未必就是真的。白偀,你別沖動。掌門下令讓你在這裏放毒藥,難道你要違抗掌門的命令嗎?”

白偀偏過頭。她眼中神色冷峭,讓郁蕪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郁蕪嘆氣道:“算了,你去吧。別走這裏,這裏太顯眼。跟我來,我知道一條隱蔽的路線能更快到達大殿。”他說完,便主動在前面帶路。

兩人很快到達大殿附近。距離越近,殿中打鬥聲就越震耳。

白偀踏進大殿的那一刻,在眾多刀光劍影中,她最先看到的是那個被束縛在大殿正中的人影。

那一刻,之前刻意忽略掉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和左夜分別了數日。

左夜就在大殿正中,被鐵鏈吊著手腕,垂著頭跪在堅硬的石磚上、像一只垂死的白鶴。

他身上傷痕累累,周邊雜亂地擺著各種器具。手腕上有一道傷口,正在潺潺往外流血。流血被一個精致的水晶瓶接住,像酒瓶中的紅酒。

他原來如瀑般的黑發,現在卻變成了素練般的純白色。

白偀拔出了凝碧匕首。

她腦袋裏其實很空,什麽念頭都沒有,似末日般的一片荒蕪。心裏就更空,只剩一片冰冷的殺意。

她懷著這樣的心情,不斷解決掉外側的敵人,一點點靠近左夜所在的位置。

郁蕪也沒閑著,和白偀一樣匆匆加入戰鬥。奈何他武藝實在不精,沒過多久就被他人尋到了破綻。好在千鈞一發之際,一旁的段楚己看見郁蕪的困境,過來幫了他一把,這才讓郁蕪的小命被保住。

段楚己看到正在殿中廝殺的白偀,神色微微一凝。他抽空對郁蕪道:“是你告訴她的?”

郁蕪狼狽地躲掉另一人的攻擊,再利落回擊把人擊倒,才回答道:“自然是我。憑她自己哪有這麽聰明?”

憑郁蕪的機敏圓滑,是不可能在關鍵問題上出岔子的。他剛剛故意說漏嘴,就是為了給白偀通風報信。

段楚己反身一腳踢飛掉右側的人,皺眉道:“為什麽要告訴她?掌門叮囑過我們不要說。”

郁蕪哼了一聲:“可能是我見不得小情侶分別吧。”

兩人簡單地說了兩句後,都無暇再說話,而是應接不暇地對付周圍的敵人。正氣盟和水鏡閣的防守比他們想象中更嚴密。

白偀手中的凝碧匕首往下滴著血。

她一步一步靠近左夜。

終於,左夜偶然地一擡頭,看見了白偀。

隔著刀光劍影,他們極快地對視了一眼。

左夜的眼睫和眉毛亦如長發般純白,整個人像是落滿了冰雪。

他死寂的眼神投過來,像是雪山之上封存已久的雕像。

看見白偀,左夜冰封般的眼睫動了動。

他無聲地用口型比出兩個字。

快走。

白偀心中一慟。

她周身披血,在這充滿血腥殺戮的大殿中,像一尊無喜亦無悲的戰神。

此刻,大殿中事情的發展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無論是對正氣盟一派,還是對碧濤山莊等門派,敵人的準備程度都遠在他們的預料之上。

一時之間,所有掌門都在緊急思量對策,把自身門派的利益仔細估量。

有弟子向明夙匯報:“掌門,我們已經損失了幾名人手...”他額頭不斷冒出細密的汗珠,眼中含著壓抑不住的悲痛,“我們是否還要繼續保護左夜?”

明夙望向殿中那個一襲華發的男子。

她心中嘆息,最後道:“先以保全我們的人為首。”

弟子領命而去。

另一邊。

一位掌門朝他門下武功最高的弟子點了點頭。

那弟子肅然神色,極快地一拱手,轉身向殿中央戰去。

這個門派是反對藥人修煉的同盟中的一員。原來,他們門派曾與明夙約定,先救出左夜,再尋找讓左夜失去藥人資質的方法。

但現在,眼看形勢可能失去控制,他們不得不采取另一種對策。

只要殺了左夜,世間再無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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