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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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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還不等她仰天長嘯出聲,裴泠因用力過猛而陷入眩暈。

裴泠慌忙撫住還有些暈乎乎的腦袋深呼吸,也是怪她,喝多了瞎幾把撩,現在可好,撩出事了還得自己扛。

還有曼妖那只狐貍,自己倒是消失得挺快,昨晚她醉成那樣,這個罪魁禍首竟然真就給她自己留在了溫泉裏?

留下了這一大堆爛攤子!

以後再也不答應她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了!

就在這時,裴泠眼前突然紅光一現。

裴泠訝異地擡起手,只見一條火紅的狐尾在她手背上若隱若現,很快傳來了曼妖有些朦朧的聲音。

“行了,別罵了別罵了,昨晚那不是情況緊急嘛,我怎麽曉得淩澤會突然回來,我不趕緊跑難道你想讓淩澤看到曼妖和孫靈兒在他的溫泉裏把酒言歡?”

裴泠:“……”

“所以你果真將我自己仍在了溫泉裏。”

她好像突然體會到了阿加的心情。

另一邊的狐貍伸了個懶腰,懶洋洋地說:“好了,你也別氣了,這結果不是挺好的嗎?淩澤已經原形畢露了,他既然能邀請孫靈兒去看花海,就證明倆人之間的關系不一般,說不定一到花海就跟你表白了呢!你到時候再摘了面具,直接揭穿!哇!我真是太期待了!阿泠,你到時候能不能先讓淩澤用留念鏡把全程錄下來然後給我欣賞一下!”

“曼!妖!”

裴泠滿含怒氣的聲音打斷了狐貍的施法,“我如今算是看明白,什麽扮做孫靈兒試探生羅門的目的,我看你一開始就是想看我的笑話吧。”

“怎麽能這麽說呢?”

“怎麽不能這麽說!”

裴泠話畢,曼妖突然沈默了,且沈默了許久。

裴泠整個人都慌了一下,她喚道,“曼妖?”

“唉。我還在呢。就是在想。”狐尾處傳來了女人頗為正經的聲音,“阿泠,憑你的聰明,當真不知道我到底想做什麽嗎?”

裴泠張了張嘴,卻是語塞。

曼妖繼續道,“你其實心裏很清楚的吧,你根本放不下淩澤,又不能容忍他心裏有別人,但還是抱著那麽一絲期待,就像他密室之中的那幅畫,你若是想知道真相,破壞掉進去看就是了,何必來找我幫忙我?你其實是希望我在看過之後騙你裏面什麽都沒有的對嗎?”

裴泠閉了閉眼。

曼妖的話還在繼續,“你早就知道,生羅門對我桃林來說微不足道,不過就是救孫靈兒一家麻煩了點,你之所以答應我的要求,難道不也是想看看,淩澤在明知道有了你的前提下,會對孫靈兒做什麽,在不在你的接受範圍之內嗎?”

“曼妖...別說了。”裴泠撫著額頭,她打從心裏在犯惡心。

不是因為淩澤,也不是因為酒,而是因為這個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己還愛著淩澤的,卑賤的自己。

曼妖嘆了口氣,也不忍再刺激好友,轉而道:“罷了,阿泠。開山大典已過,你們之間的事也該有個著落了,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去俗世看看花海嗎?如今天時地利,你就當他是個向導,最壞的結局不過是一別兩寬各自安好,就當這是你們最後一次一同出游,如何?”

“阿泠,逃避這麽久,你也該,面對現實了,你父母他們很想你。”

說完不待裴泠再張口,狐尾已然煙消雲散,只剩下曼妖一句俏皮的,“阿加我會監視的,記得玩的開心哦!”

回蕩在鎖妖塔的一片混沌之中。

另一邊,千金藥方。

齊老板那空有其表的案牘終於有了些許用途,用來拜訪棋盤。

他落下一子,擡眸,眼中哪裏還有醉意,唯有一片清明,以及瞳孔中倒映出的,女人的絕世面容。

“不告訴她真相真的好嗎?”

曼妖單手托腮,手上棋子玩的倒是花,但局勢並不明朗,險險落下一子道,“阿泠有句話說得不錯,我可是狐貍呀,天生就是愛看別人說笑話噠,再說,你不是也瞎教了淩澤一些亂七八糟的?”

齊景翟淺笑了一下,直車將軍,嘆息一聲道:“說來也是奇怪,你說我們仙尊是多麽冷靜一個人啊,竟也心甘情願入了這棋局。”

曼妖望著棋盤撇了撇嘴,“又是你贏,不玩了!”

從鎖仙塔出來的時候,裴泠眼前已經換了景致,往旁邊一瞧,十裏客棧赫然在她身側,淩澤已然如若無人之境般打開了大門,裏頭漆紅色的雕刻若隱若現,盡顯大氣。

男人一身月白長袍,如雕塑般負手立在門口,僅僅是背影便讓人移不開眼睛,不愧謫仙二字。

裴泠輕呼了一口氣,施施然上前,以孫靈兒的口吻輕聲喚了一句,“仙尊?”

男人聞聲回頭,一雙鳳目低垂,輕聲開口道,“你回來了。”

他的聲音悅耳,不經意間開口,便是直叫人麻到骨子裏的溫柔,再配上這一雙顏色偏淡的含情目。

裴泠呼吸一滯。

曼妖說的很是簡單,不過是一場出游,見過繁花歸來,便是她的心生。

但當真的要去一個相伴了七年的男人進行最後一次狂歡時,又有誰能夠真正地淡然處之,去承認你夫君的溫柔與情分從此之後便不再只屬於你一個人。

裴泠自知不是聖人。

理智與情感激烈地在裴泠腦海裏碰撞,心口的刺痛無法讓她根本無法自欺欺人。

淩澤似乎也註意到了女人的變化,很自然的問道:“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看著我?”

裴泠大概是不知道。

她此刻那雙黑色的瞳仁在夜色有多麽的幽深,“你...真的要帶我去花海嗎?”

想來在這樣的註視下沒有人能說得出謊話吧。

就連淩澤都微微楞住了一下,這才回答道:“你昨日,不是強烈要求我帶你去麽?怎麽?又不想去了?”

裴泠低下頭,勉強扯了扯嘴角,“沒有。”

她只是忽地回想起那日,也是在這樣的月光下,她那般求他,他也不曾答應帶她去花海。

而如今孫靈兒不過醉酒後耍耍酒瘋便讓他妥協了。

不知到底是什麽樣的美景能在一個見識頗廣的大乘期修士心裏留下如此痕跡。

裴泠輕輕地開口道,“不,我想去看看。”

也算...了卻了一樁夙願。

裴泠提起裙擺示意淩澤先行,自己則跟在了他身後半尺,在這個方位,既能看到他的模樣,又不會太過明顯。

即便是最後一次相處,與其破罐子破摔,她也更想按照自己的方式,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場。

十裏客棧一共十層,是這丹水鎮最高的建築,原來裴泠還不明白,為什麽這客棧只開九層,就連她與父母第一次來桃林的時候,也只是住在了第九層,她還傻傻的問過父親,上頭住的是誰。

當時父親只是一笑而過。

現在裴泠明白了父親並不言語的心,原來這第十層就有一個能夠通向俗世的傳送陣,如果當時告訴了她,以她當時的性子,怕是當天晚上就會偷偷溜到樓上。

這會淩澤也不趕時間了,也或許是看出了她不太想肢體接觸,兩人一點一點地爬著冗長樓梯,相顧無言。

裴泠的腦海中過了許多回憶,有關於父母的,有關於好友的,自然也有關於淩澤的,回想著他與自己的種種經歷,他們也甜蜜過,也吵過架,但一起出游卻還是頭一次。

還是她用孫靈兒的身份,和一次酒後發瘋換來的。

裴泠不禁感嘆,七年的感情與陪伴,真的只廉價到這種程度嗎。

“你在想什麽?”

淩澤早就註意到了身邊人的溜神,等了這許久才出口問道。

“沒什麽。”裴泠不自覺地回答,整個語氣都平淡了下去,雖說這次出游在她意料之外,用別人的身份也很不方便,但也不算沒有好消息。

就比如她可以借別人之口,問出自己心中的問題。

裴泠仰起頭,裝作若無其事,半開玩笑道:“我只是忽然想到,您就這麽帶我下界,尊夫人她知道嗎?會不會吃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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