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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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中午下了場大雨，樹枝上的葉子嘩啦啦落到地面，楊一帆出門的時候裹著件外套，都出去了又被他爸拽回來，楊恩林給他系好衣服最上面的紐扣，再三叮囑說：“半小時後回來啊，外面風大。”
樓道裏的風吹過來，把楊一帆的小卷毛吹起來，露出一張白皙稚嫩的小臉，黑葡萄似的眼睛不停往樓下瞅，心思早就飛了，“知道了知道了。”
瞧他著急忙慌的模樣，楊恩林笑著撒開手，他出溜一下就跑了，任憑他爸在後面喊：“別跑慢慢走！聽見沒楊一帆！”
楊一帆胡亂朝人擺擺手，到樓下敲兩聲門，開心都上眉梢，大聲喊：“林硯，該走啦！”
過一會兒，門從裏面打開，露出一個個子高點兒的身影，楊一帆眼睛頓時瞇得更深，習慣性地去拉人手：“阿姨今天沒在家？”
林硯牽著他進屋，薄薄的眼皮特酷地擡起來，“沒在，”他把楊一帆按在椅子上，倒了杯熱水，往裏面加點蜂蜜，推過去，“把這個喝了再出去。”
楊一帆坐不住，握著杯子不停往外看：“我能不能回來再喝，現在不渴。”
林硯環胸站在楊一帆面前，盯著他不說話。
楊一帆笑嘻嘻地，抱起杯子抿了一口：“我喝，你別這樣看我，”他又舔了舔上嘴唇，黑溜溜的眼睛頓時瞪圓，舉過去，“真甜，你也嘗嘗。”
林硯沒喝，轉身往臥室走：“我不吃甜的，你把蜂蜜水喝完，瞧你手涼的。”
楊一帆往他臥室看，但是臥室門被關得緊緊的，於是大聲說：“我聽老師說了，一班跟五班不在一層樓，到時候我能去找你嗎？”
新學期分班，這兩天剛公布出來班級名單，得知消息後楊一帆沒少粘著林硯，挺傷心的，他想跟林硯待在一塊兒，但是按成績的話倆人註定分不到一起。
林硯換好衣服走出來，手裏還拎圍巾，薄款用來擋風沙的，走過來二話不說給楊一帆圍上，楊一帆才被他爸裹了一層，身上都出了點兒汗，他用手推林硯：“我熱，不圍了吧？”
林硯動作利索給他圍好：“外面那麽大的風，我騎車子帶你再吃你一嘴風。”
楊一帆的手被杯子溫得暖呼呼的，他摸著林硯胳膊，仰著頭看人：“我能不能下樓找你玩啊？”
小孩兒還掛念剛才的話，林硯沒回他，他又說了一遍。
林硯胳膊上涼，被楊一帆貼著的那塊兒不斷傳來熱意，他都沒看楊一帆，斬釘截鐵：“不行，楊叔讓我在學校看著你，你別亂跑下樓跟人瘋著玩兒。”
楊一帆不服，跟人瞪眼睛：“你咋啥都聽他的，你咋不聽我的？”
他順著這會兒把頭頂到林硯肚子上，撞了兩下，小聲哼哼：“見不到你我該多無聊，體育課也不讓上，樓也不讓下，哪家小孩兒這麽慘你說。”
林硯被他撞得往後退半步，伸手穩住他撞過來的腦袋：“我有空就上樓找你。”
楊一帆不撞人了，擡起瓷娃娃似的臉，黑亮黑亮的眼睛眨著：“真的？”
林硯端起那杯沒喝完的蜂蜜水，餵到他嘴邊：“嗯，把這個趕緊喝完，喝什麽都要剩一口。”
楊一帆開心了，趁著林硯的力道喝完，貼心地說：“我給你留的，只有我喝你不喝，我難受。”
林硯去廚房送杯子，無奈抿抿嘴，“擦下嘴，把圍巾圍好。”
楊一帆把圍巾往上拽，林硯換好鞋，拉著人出去，單手鎖門，走到樓下，擡頭沖樓上守在陽臺的楊恩林擺擺手：“楊叔，我帶一帆出去了。”
楊恩林回他：“辛苦小硯啦，你倆早點兒回來。”
楊一帆跟著擡頭，大笑著：“爸，你快加班去吧，我跟著我弟出去沒事！”
楊恩林又啰嗦一句：“小硯，看好他，別讓他跑。”
林硯：“知道了叔。”
不怪楊恩林啰嗦，任哪家有個像楊一帆這樣從小在藥罐子裏泡大的小孩兒，生活都得精細再精細，長得白白嫩嫩的，又瘦小，心臟還不好，走哪兒都恨不得跟著，怕摔怕磕，四年級的人長得跟人家一二年級差不多，比他小一歲的林硯都比他高一個頭，牽著跟牽弟弟似的。
倆小孩兒牽著手走到車棚，林硯拿出一個小頭盔戴到楊一帆頭上，聽見楊一帆問他：“我比你大，為啥他讓你看著我，不是我該看著你嗎？”
看著他單純無害的臉，林硯臉上穩重得像個小大人：“因為你不聽話。”
楊一帆只露出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睛，戴著頭盔說話聲音有些悶：“我咋沒聽話，你讓我幹啥我幹啥。”
林硯扶穩車把，“上車。”
楊一帆聽話坐到後面，兩只小手插進林硯口袋裏，小嘴還在叭叭：“我爸管我你也管著我，就林叔叔跟林阿姨不管我，我看你倆能住到一起，要不你給我爸當兒子，我喊林阿姨叫媽。”
林硯往後看他一眼，沒應話，要是接話楊一帆更能說，都在一塊兒玩幾年了，林硯還不了解他。
車子出去小區門口，外面的風瞬間就起來了，今年天兒冷得早，往年這個時候還熱著，現在陰一陣涼一陣的。
楊一帆戴著頭盔裹著圍巾不覺得風吹，他的手在林硯口袋裏戳戳，問：“你冷不？”
林硯的頭發還沒來得及剪，打算開學前再去理理，頭發有些長，被風這麽一吹，前面的頭發全部被風吹得往後仰，他兩只胳膊上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表情是帶有小男孩的倔強，聲音散在涼風中，“我不冷。”
楊一帆抱緊他的腰，硬邦邦的頭盔挨著他的背，“我抱著你就不冷了，我穿得厚。”
他細胳膊細腿常年涼手涼腳的身上能有多少熱火氣兒，不過這樣抱著也好，省得林硯還要註意他有沒有跌下去。
林硯帶他過來的地方是學校門口的一家書店，書店裏面賣的書雜七雜八，書架上堆得滿滿的，地上還攤著幾堆。
這是學生心目中的藏寶閣，不像其他書店賣的是些教材參考書或者語文課本上要求讀的中外名著，這裏什麽類型的書都有，最新的的漫畫書還有新上市的各類小說也均有出售。
楊一帆最喜歡這裏，今天是周四，他一直追的漫畫單行本該上架了，本來是上午要過來的，沒想到下了場大雨，下午天陰成那個鬼樣子也沒法出門，好不容易晴了點兒，他纏著楊恩林說了好半天才爭取半個小時。
楊恩林晚上要去公司加班，沒時間帶楊一帆過去，任務自然落到林硯頭上。
楊一帆蹲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翻，林硯拎出一本數學習題集坐在地上，看幾頁就擡頭看看楊一帆，確保楊一帆在他視線之內。
小孩兒不愛幹凈，本來是蹲著的，後來學林硯的樣子也坐地上，不挑幹凈地兒，隨便找個空地就坐下來，圍巾扯開，露出秀氣漂亮的整張臉，林硯瞧見被他弄臟的衣服前襟，沒在陌生人面前說他。
但楊一帆又不是個能忍住話的人，看一會兒就想找林硯說話，可是林硯不看漫畫，敷衍兩句讓他安靜會兒。
楊一帆歪倒在他旁邊，蹭蹭他的肩膀，小聲說：“晚上阿姨回來嗎？”
林硯在心裏默著數，算出答案以後回他：“我媽跟我爸去看我外婆了，今天估計都不一定回來。”
楊一帆嘿嘿兩聲，把漫畫書合上，又湊近了些：“阿姨不在家該你做飯了。”
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兒都不太喜歡肢體接觸，跟人都下意識保持距離感，楊一帆就沒有這個意識，或者說在這方面邊界感不強，他離人近，說話熱乎乎的氣息都打在林硯臉上，林硯把他往外推推：“別離我那麽近，我又不聾。”
楊一帆就喜歡跟他鬧著玩兒，抓著人不松：“是我聲音小，怕離遠了你聽不見。”
林硯沒轍，從來就說不過楊一帆這張嘴，掃眼地上的漫畫書：“挑好了？”
楊一帆：“嗯！挑好了，剩下的下個月領了零花錢再買。”
林硯把習題集放回去，“走吧。”
楊一帆驚訝問：“你不買啊？都看一半了。”
林硯語氣稀松平常，不怎麽在意：“老師推薦的，太簡單了，不用做。”
楊一帆眼裏掙出嫉妒，酸溜溜的：“成績好就是不一樣，我家墻上現在還掛著一年級考二十分的數學卷子呢。”
林硯知道，去楊一帆家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還有楊一帆畫的小王八，頂頭是楊叔叔的簽名，卷子旁邊就是一面黑板，是用來給楊一帆做數學題的。楊一帆數學差，整棟樓幾乎知道，老房子不隔音，楊恩林氣得發抖的聲音從窗戶傳出去大家就知道這又是在教楊一帆做數學題。
倆人往門口走，去前臺付錢，楊一帆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挺心疼地交給人家，小聲嘟囔：“我存好久呢。”
林硯看眼他手裏的漫畫，幫人裝塑料袋裏，之後兜著人的後腦勺出去，他發育快，個子高，兜人兜得輕松。
天說變就變，林硯載著楊一帆走到半路雨就又下起來了，雨也不大，毛毛雨，楊一帆戴著頭盔還好，林硯光桿桿被淋透，騎個自行車誰還戴頭盔，頭盔是專門給楊一帆準備的，怕他吹風，楊一帆把漫畫書抱在懷裏，解開衣服摟住，林硯發覺他的手沒在自己口袋裏，吃口雨問：“楊一帆，你別掉下去了。”
楊一帆用腦袋磕磕他的後背：“我在呢。”
林硯這才安心蹬車往前走，到小區的時候雨勢變得更大更急，林硯一下車看到楊一帆傻了吧唧地用衣服護書，沒忍住說了一嘴：“你傻啊，書有塑料袋護著，你塞懷裏幹什麽？”
語氣也沒急，就是聽著有些氣惱，楊一帆身體素質不行，生次病能要人半條命，怪不得林硯說他一嘴，他向來不愛惜身體。
楊一帆睜大眼睛看他，捏捏他的手，林硯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楊一帆哄人的時候就愛動手動腳，樓下也不是能說話的地兒，林硯拉著人往樓裏走，還不敢跑，到單元樓下，楊一帆跺跺腳，腦袋沒事兒，但身上是能濕的都濕了，林硯看兩眼，繼續牽著人回家，一回家就趕緊把楊一帆的衣服扒了，濕衣服放進盆裏，用毛巾給人擦雨水。
他控制不好力度，見大人這樣擦也有樣學樣，楊一帆的臉被擦得紅一片，咯咯笑出聲：“你都擦疼我了。”
林硯不打算現在就跟楊一帆說淋雨的事兒，等洗完澡再說，淋雨、偷偷解開扣子灌風不是一次兩次了，人根本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
林硯先去浴室放水，說：“楊一帆你過來，別又想偷懶不洗澡。”
正要坐下來看漫畫的楊一帆小臉擰起來：“不想洗澡，太燙，熏得我難受。”
林硯：“不燙，溫的。”
楊一帆談條件：“那你跟我一起洗，我自己洗沒意思，咱倆玩水。”
以前他們沒少在一起洗澡，楊一帆懶，不想動，泡澡的時候能睡過去，還不讓他爸幫他洗，他爸手勁兒大，搓他跟殺豬一樣，疼得很，林硯自從五歲以後就自己洗澡了，楊一帆非得跟人湊一起。
其實也是為了玩，倆人一起做什麽好像都不無聊，小孩兒都這樣。
林硯：“...過來吧。”
楊一帆喜滋滋地過去，身上只裹了浴巾，裏面光溜溜的，他伸手試試水溫，把浴巾放到旁邊，人進去，舒舒服服地瞇著眼，招呼著林硯：“來來來，我給你擦擦背。”
林硯不用他擦背，脫掉小褲衩進到浴缸裏，腿沒留心碰到楊一帆的，楊一帆使壞用腳趾撓他的腿，特開心：“我們班裏的小男孩兒都喜歡比大小，不知道在哪兒學的，你說比這東西有啥用？”
林硯往後挪，楊一帆太能撲騰，占位置。他不懂楊一帆說的是什麽意思，涉及課外知識有些茫然：“什麽大小？”
楊一帆伸手指指：“你的小雞兒。”
林硯向來穩重的臉上冒出異樣，聽了不是特別舒服，有點尷尬，但也不知道怎麽描述，沒打算談論這個：“沒啥用。”
楊一帆興趣挺足，瞅著自己的，嘿嘿笑著：“要是沒啥用他們比這幹什麽，終歸有點兒用。”
自有一套邏輯。
林硯往他胳膊上打泡泡，不接話，半晌沒聽見楊一帆碎嘴說話，低頭一看，皺眉，下意識攏了下腿，擋住楊一帆小流氓似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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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著急忙慌的模樣，楊恩林笑著撒開手，他出溜一下就跑了，任憑他爸在後面喊：“別跑慢慢走！聽見沒楊一帆！”
楊一帆胡亂朝人擺擺手，到樓下敲兩聲門，開心都上眉梢，大聲喊：“林硯，該走啦！”
過一會兒，門從裏面打開，露出一個個子高點兒的身影，楊一帆眼睛頓時瞇得更深，習慣性地去拉人手：“阿姨今天沒在家？”
林硯牽著他進屋，薄薄的眼皮特酷地擡起來，“沒在，”他把楊一帆按在椅子上，倒了杯熱水，往裏面加點蜂蜜，推過去，“把這個喝了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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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一帆笑嘻嘻地，抱起杯子抿了一口：“我喝，你別這樣看我，”他又舔了舔上嘴唇，黑溜溜的眼睛頓時瞪圓，舉過去，“真甜，你也嘗嘗。”
林硯沒喝，轉身往臥室走：“我不吃甜的，你把蜂蜜水喝完，瞧你手涼的。”
楊一帆往他臥室看，但是臥室門被關得緊緊的，於是大聲說：“我聽老師說了，一班跟五班不在一層樓，到時候我能去找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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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換好衣服走出來，手裏還拎圍巾，薄款用來擋風沙的，走過來二話不說給楊一帆圍上，楊一帆才被他爸裹了一層，身上都出了點兒汗，他用手推林硯：“我熱，不圍了吧？”
林硯動作利索給他圍好：“外面那麽大的風，我騎車子帶你再吃你一嘴風。”
楊一帆的手被杯子溫得暖呼呼的，他摸著林硯胳膊，仰著頭看人：“我能不能下樓找你玩啊？”
小孩兒還掛念剛才的話，林硯沒回他，他又說了一遍。
林硯胳膊上涼，被楊一帆貼著的那塊兒不斷傳來熱意，他都沒看楊一帆，斬釘截鐵：“不行，楊叔讓我在學校看著你，你別亂跑下樓跟人瘋著玩兒。”
楊一帆不服，跟人瞪眼睛：“你咋啥都聽他的，你咋不聽我的？”
他順著這會兒把頭頂到林硯肚子上，撞了兩下，小聲哼哼：“見不到你我該多無聊，體育課也不讓上，樓也不讓下，哪家小孩兒這麽慘你說。”
林硯被他撞得往後退半步，伸手穩住他撞過來的腦袋：“我有空就上樓找你。”
楊一帆不撞人了，擡起瓷娃娃似的臉，黑亮黑亮的眼睛眨著：“真的？”
林硯端起那杯沒喝完的蜂蜜水，餵到他嘴邊：“嗯，把這個趕緊喝完，喝什麽都要剩一口。”
楊一帆開心了，趁著林硯的力道喝完，貼心地說：“我給你留的，只有我喝你不喝，我難受。”
林硯去廚房送杯子，無奈抿抿嘴，“擦下嘴，把圍巾圍好。”
楊一帆把圍巾往上拽，林硯換好鞋，拉著人出去，單手鎖門，走到樓下，擡頭沖樓上守在陽臺的楊恩林擺擺手：“楊叔，我帶一帆出去了。”
楊恩林回他：“辛苦小硯啦，你倆早點兒回來。”
楊一帆跟著擡頭，大笑著：“爸，你快加班去吧，我跟著我弟出去沒事！”
楊恩林又啰嗦一句：“小硯，看好他，別讓他跑。”
林硯：“知道了叔。”
不怪楊恩林啰嗦，任哪家有個像楊一帆這樣從小在藥罐子裏泡大的小孩兒，生活都得精細再精細，長得白白嫩嫩的，又瘦小，心臟還不好，走哪兒都恨不得跟著，怕摔怕磕，四年級的人長得跟人家一二年級差不多，比他小一歲的林硯都比他高一個頭，牽著跟牽弟弟似的。
倆小孩兒牽著手走到車棚，林硯拿出一個小頭盔戴到楊一帆頭上，聽見楊一帆問他：“我比你大，為啥他讓你看著我，不是我該看著你嗎？”
看著他單純無害的臉，林硯臉上穩重得像個小大人：“因為你不聽話。”
楊一帆只露出一雙滴溜溜的黑眼睛，戴著頭盔說話聲音有些悶：“我咋沒聽話，你讓我幹啥我幹啥。”
林硯扶穩車把，“上車。”
楊一帆聽話坐到後面，兩只小手插進林硯口袋裏，小嘴還在叭叭：“我爸管我你也管著我，就林叔叔跟林阿姨不管我，我看你倆能住到一起，要不你給我爸當兒子，我喊林阿姨叫媽。”
林硯往後看他一眼，沒應話，要是接話楊一帆更能說，都在一塊兒玩幾年了，林硯還不了解他。
車子出去小區門口，外面的風瞬間就起來了，今年天兒冷得早，往年這個時候還熱著，現在陰一陣涼一陣的。
楊一帆戴著頭盔裹著圍巾不覺得風吹，他的手在林硯口袋裏戳戳，問：“你冷不？”
林硯的頭發還沒來得及剪，打算開學前再去理理，頭發有些長，被風這麽一吹，前面的頭發全部被風吹得往後仰，他兩只胳膊上面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表情是帶有小男孩的倔強，聲音散在涼風中，“我不冷。”
楊一帆抱緊他的腰，硬邦邦的頭盔挨著他的背，“我抱著你就不冷了，我穿得厚。”
他細胳膊細腿常年涼手涼腳的身上能有多少熱火氣兒，不過這樣抱著也好，省得林硯還要註意他有沒有跌下去。
林硯帶他過來的地方是學校門口的一家書店，書店裏面賣的書雜七雜八，書架上堆得滿滿的，地上還攤著幾堆。
這是學生心目中的藏寶閣，不像其他書店賣的是些教材參考書或者語文課本上要求讀的中外名著，這裏什麽類型的書都有，最新的的漫畫書還有新上市的各類小說也均有出售。
楊一帆最喜歡這裏，今天是周四，他一直追的漫畫單行本該上架了，本來是上午要過來的，沒想到下了場大雨，下午天陰成那個鬼樣子也沒法出門，好不容易晴了點兒，他纏著楊恩林說了好半天才爭取半個小時。
楊恩林晚上要去公司加班，沒時間帶楊一帆過去，任務自然落到林硯頭上。
楊一帆蹲在地上一本一本地翻，林硯拎出一本數學習題集坐在地上，看幾頁就擡頭看看楊一帆，確保楊一帆在他視線之內。
小孩兒不愛幹凈，本來是蹲著的，後來學林硯的樣子也坐地上，不挑幹凈地兒，隨便找個空地就坐下來，圍巾扯開，露出秀氣漂亮的整張臉，林硯瞧見被他弄臟的衣服前襟，沒在陌生人面前說他。
但楊一帆又不是個能忍住話的人，看一會兒就想找林硯說話，可是林硯不看漫畫，敷衍兩句讓他安靜會兒。
楊一帆歪倒在他旁邊，蹭蹭他的肩膀，小聲說：“晚上阿姨回來嗎？”
林硯在心裏默著數，算出答案以後回他：“我媽跟我爸去看我外婆了，今天估計都不一定回來。”
楊一帆嘿嘿兩聲，把漫畫書合上，又湊近了些：“阿姨不在家該你做飯了。”
這個年紀的小男孩兒都不太喜歡肢體接觸，跟人都下意識保持距離感，楊一帆就沒有這個意識，或者說在這方面邊界感不強，他離人近，說話熱乎乎的氣息都打在林硯臉上，林硯把他往外推推：“別離我那麽近，我又不聾。”
楊一帆就喜歡跟他鬧著玩兒，抓著人不松：“是我聲音小，怕離遠了你聽不見。”
林硯沒轍，從來就說不過楊一帆這張嘴，掃眼地上的漫畫書：“挑好了？”
楊一帆：“嗯！挑好了，剩下的下個月領了零花錢再買。”
林硯把習題集放回去，“走吧。”
楊一帆驚訝問：“你不買啊？都看一半了。”
林硯語氣稀松平常，不怎麽在意：“老師推薦的，太簡單了，不用做。”
楊一帆眼裏掙出嫉妒，酸溜溜的：“成績好就是不一樣，我家墻上現在還掛著一年級考二十分的數學卷子呢。”
林硯知道，去楊一帆家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上面還有楊一帆畫的小王八，頂頭是楊叔叔的簽名，卷子旁邊就是一面黑板，是用來給楊一帆做數學題的。楊一帆數學差，整棟樓幾乎知道，老房子不隔音，楊恩林氣得發抖的聲音從窗戶傳出去大家就知道這又是在教楊一帆做數學題。
倆人往門口走，去前臺付錢，楊一帆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挺心疼地交給人家，小聲嘟囔：“我存好久呢。”
林硯看眼他手裏的漫畫，幫人裝塑料袋裏，之後兜著人的後腦勺出去，他發育快，個子高，兜人兜得輕松。
天說變就變，林硯載著楊一帆走到半路雨就又下起來了，雨也不大，毛毛雨，楊一帆戴著頭盔還好，林硯光桿桿被淋透，騎個自行車誰還戴頭盔，頭盔是專門給楊一帆準備的，怕他吹風，楊一帆把漫畫書抱在懷裏，解開衣服摟住，林硯發覺他的手沒在自己口袋裏，吃口雨問：“楊一帆，你別掉下去了。”
楊一帆用腦袋磕磕他的後背：“我在呢。”
林硯這才安心蹬車往前走，到小區的時候雨勢變得更大更急，林硯一下車看到楊一帆傻了吧唧地用衣服護書，沒忍住說了一嘴：“你傻啊，書有塑料袋護著，你塞懷裏幹什麽？”
語氣也沒急，就是聽著有些氣惱，楊一帆身體素質不行，生次病能要人半條命，怪不得林硯說他一嘴，他向來不愛惜身體。
楊一帆睜大眼睛看他，捏捏他的手，林硯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楊一帆哄人的時候就愛動手動腳，樓下也不是能說話的地兒，林硯拉著人往樓裏走，還不敢跑，到單元樓下，楊一帆跺跺腳，腦袋沒事兒，但身上是能濕的都濕了，林硯看兩眼，繼續牽著人回家，一回家就趕緊把楊一帆的衣服扒了，濕衣服放進盆裏，用毛巾給人擦雨水。
他控制不好力度，見大人這樣擦也有樣學樣，楊一帆的臉被擦得紅一片，咯咯笑出聲：“你都擦疼我了。”
林硯不打算現在就跟楊一帆說淋雨的事兒，等洗完澡再說，淋雨、偷偷解開扣子灌風不是一次兩次了，人根本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兒。
林硯先去浴室放水，說：“楊一帆你過來，別又想偷懶不洗澡。”
正要坐下來看漫畫的楊一帆小臉擰起來：“不想洗澡，太燙，熏得我難受。”
林硯：“不燙，溫的。”
楊一帆談條件：“那你跟我一起洗，我自己洗沒意思，咱倆玩水。”
以前他們沒少在一起洗澡，楊一帆懶，不想動，泡澡的時候能睡過去，還不讓他爸幫他洗，他爸手勁兒大，搓他跟殺豬一樣，疼得很，林硯自從五歲以後就自己洗澡了，楊一帆非得跟人湊一起。
其實也是為了玩，倆人一起做什麽好像都不無聊，小孩兒都這樣。
林硯：“...過來吧。”
楊一帆喜滋滋地過去，身上只裹了浴巾，裏面光溜溜的，他伸手試試水溫，把浴巾放到旁邊，人進去，舒舒服服地瞇著眼，招呼著林硯：“來來來，我給你擦擦背。”
林硯不用他擦背，脫掉小褲衩進到浴缸裏，腿沒留心碰到楊一帆的，楊一帆使壞用腳趾撓他的腿，特開心：“我們班裏的小男孩兒都喜歡比大小，不知道在哪兒學的，你說比這東西有啥用？”
林硯往後挪，楊一帆太能撲騰，占位置。他不懂楊一帆說的是什麽意思，涉及課外知識有些茫然：“什麽大小？”
楊一帆伸手指指：“你的小雞兒。”
林硯向來穩重的臉上冒出異樣，聽了不是特別舒服，有點尷尬，但也不知道怎麽描述，沒打算談論這個：“沒啥用。”
楊一帆興趣挺足，瞅著自己的，嘿嘿笑著：“要是沒啥用他們比這幹什麽，終歸有點兒用。”
自有一套邏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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