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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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聲控燈亮了好一會兒，楊一帆長睫毛垂落下去，問完這句話後又慢慢掀起眼皮看人。
楊一帆臉上最漂亮的地方就是那雙烏黑眼睛，黑得太過單純，任何欺騙和虛偽在這裏都無處遁形。
林硯握著的手放到身後，眼神開始有些躲閃，沒去看他。
楊一帆只到林硯下巴，看人只能擡頭，臉上咧開笑，“應該還是想的，就是猛地一見面吧，你覺得生疏也正常，”他手裏還拽著繩，晃晃，“這都沒啥，我就愛喝煮兩遍的稀飯，更黏糊，咱倆肯定也跟這剩稀飯一樣，你覺得呢？”
他自己在這搞設問，自問自答，說完一通後也不松開繩子，把那兩根系帶拽到同樣的長度，林硯剛展平的眉毛又慢慢聚作一團，低頭看楊一帆拽繩的手，又看看他柔軟的頭發，撇開視線，顯然並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兩個人離這麽近，楊一帆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楊一帆忽然湊到他脖頸，聞聞，溫熱的氣息撲過來，頓時一陣酥麻感，林硯心中警鈴大作，當即後退兩步，伸手抵住湊過來的楊一帆，濃眉鎖住：“你幹什麽？”
楊一帆臉色驚訝：“林硯，你能說話啊？”他彎起眼睛，這才說，“你剛才抽煙了吧，我都聞到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兒。
林硯肩膀緩緩松懈，回他：“不抽。”
楊一帆沒信，眼睛笑著，“啥味兒啊，好不好抽？”
他爸以前會抽煙，這些年基本戒掉了，除非是有什麽煩心事兒才去陽臺偷偷抽一根，所以煙這種東西，楊一帆並不怎麽排斥，而且他這個年紀，對這種東西的確有些好奇。
林硯站直，表情挺嚴肅：“你別抽，”說完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楊一帆肩膀上，立即松開，“我不抽煙。”
楊一帆他鼻子靈，那煙草味兒他聞得出來，而且林硯身上的味道他又不是不熟悉，缺點兒啥多點兒啥他能立即聞出來，聽到林硯這麽說他笑著，“抽也沒事兒，沒癮就行。”
林硯也不再多解釋，見人站在門口笑模笑樣，白嫩的臉上覆了一層花蜜似的，臉頰上還微微泛紅，他心中有些不耐煩，說：“你沒事兒的話趕緊回去，我洗澡睡覺了。”
當下就要關門，楊一帆眼疾手快伸手抓人：“哥，咱倆說說話，我真挺......”
楊一帆停下來，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林硯，林硯的臉早就黑了。
“砰—”
關門了。
樓道裏的燈連亮了好幾層。
楊一帆站在原地好幾秒，手心都好像在發燙，他看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放進口袋裏，可是想起林硯剛才那一臉被堵住的表情就覺得有些好玩兒，伸出手輕輕敲門，說：“哥，對不起啊，我想拉你褲子抽繩來著。”
經過剛才那麽一抓，林硯表情都變得比之前生動，不管倆人分開多久，楊一帆都覺得親近，他頓會兒，繼續說：“哥，你身體真好。”
屋裏傳來林硯忍無可忍的聲音：“楊一帆你煩不煩人？”
楊一帆樂呵呵的，也沒覺得害羞或者難為情，幫人回憶，“小時候我也沒少揪，咱倆一塊兒洗澡的時候我還看過呢！”
倆小孩兒光著屁股長大的，坦誠相見的機會多了去，而且也都是男孩兒，沒有避嫌的說法，現在去大澡堂子不都是光著身子的，他跟馬騰有時候還會約著一塊兒洗，再說了他真不是故意的，順手就摸到了。
林硯把燈都給關了，楊一帆看門縫裏沒有亮光，趿拉著拖鞋走兩圈，說：“林硯，明天一起上學好不好？”
沒人回。
沒人回他也高興。
樓下面的狗汪汪叫，楊一帆沒聽見裏面的動靜，摸摸鼻子上樓了。
他晚上沒睡好，躺床上翻來覆去，林硯的房間正在他下方，隔音差，他都能聽見樓下洗手間沖水的聲音，還有林硯挪動椅子的聲響，內心蠢蠢欲動，也是心事兒一堆，見到林硯後想說好多話。
馬騰也是他的好朋友，但林硯似乎有多了層類似親兄弟的感情，這種感情他說不清楚，他不會賴在馬騰家裏不回來，再好的朋友也得有個分寸，楊一帆卷著被子翻身，思考半天也沒得出個答案，只能草率地把這歸結於習慣。
-
說著要跟林硯一起上學，但是楊一帆緊趕慢趕，早上出門就看見林硯騎著一輛山地車揚長而去，而且一整天也沒見林硯回班。
不光是那天，後面兩三天都是這種情況，他壓根逮不到人。
他跟馬騰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聊起這事兒，這才知道人被拉出去集訓了，白天都不在學校上課。
本來關系剛剛緩和一點兒，這下子又見不得人了，楊一帆坐在班裏上課都不得勁兒，前面桌子上全是這些天發下來的試卷，楊一帆幫林硯收好，晚上回去的時候林硯家裏都沒開燈，也不知道回沒回來，這卷子也就沒送出去，後來楊一帆就把這些卷子全部分類裝進文件夾裏，每天回家都帶上。
他爸工作也忙，早出晚歸的，有時候晚上也不著家，回來一趟後又出去，急匆匆的，他也不愛學習，沒人監督也沒動力，每天放學回家看會兒漫畫打會兒游戲。
晚上他跟馬騰上號的時候都沒啥勁兒，馬騰在話筒裏激情四射：“看見樹後面那人沒！一帆快快！他瞄你呢！”
血值下降，楊一帆快速換槍躲到墻後面，沒躲好，被一槍爆頭。
馬騰：“你今天咋回事兒啊，沒狀態，以前一人能殺一座城，今天攏共才拿兩個人頭。”
隊友有個外國人，脾氣不怎麽好，楊一帆倒地以後罵了句，倆人都沒聽懂，但是臟話這玩意兒，不分國界，馬騰輸出幾句國粹，楊一帆喊他：“算了，我今天菜，罵罵沒啥。”
馬騰把那人屏蔽掉：“那還打不打了？”
楊一帆在觀戰，外面有人開門，楊恩林喊他。
“不打了，我爸回來了，又該說我了，”楊一帆匆匆忙忙的，“先下了啊，改天再約。”
馬騰：“行，我再打兩把。”
楊一帆摘掉耳機，把電腦關上，楊恩林敲他的門：“一帆，爸進來了？”
楊一帆的門從來沒鎖過，那是因為楊恩林從來不擅自進他房間，父子倆鬧歸鬧，但是楊恩林這個當爸的給他留足了隱私空間，互相都信任著。
楊一帆給他開門，還挺驚訝的：“爸，你今天咋回來了？”
楊恩林進去，聽到這話後揉他腦袋，哼哼兩聲：“這是見到你小弟了，嫌棄爸來了。”
提起林硯楊一帆眉眼就耷拉起來，說：“哪能啊，我都好幾天沒見他了。”
幹啥事兒都沒精神。
楊恩林摸著下巴，想了想，跟人商量：“你倆白天上學我上班，一直沒坐下跟小硯好好說過話，這快不周末麽，正好我不去單位，喊人過來吃頓飯咋樣，你林叔叔林阿姨工作性質特殊，不好多請假回來照顧。”
現在高中生的作息簡直卷上天，楊恩林這些日子根本找不到機會跟林硯說話，恰巧這段日子林硯忙著外出集訓，晚上回來晚，楊恩林也就前幾天站樓道裏跟他聊了幾句，林硯就又匆匆騎著車子走了。
楊一帆撲棱著眼睫毛：“來咱家呀？”
楊恩林：“對啊，又不是外人，出去吃倒顯得客氣了，我從外面打包幾樣菜回來，咱爺仨在家吃吃喝喝得了。”
楊一帆自然開心，點頭同意：“這多好啊，爸，晚上也別讓他走了，睡咱家成不？”
楊恩林笑他：“我倒是沒意見，你得看人同不同意啊。”
那倒也是，林硯現在可沒小時候那麽好說話，鋒利的眼皮擡起來就讓人不敢說話，但是不敢說話的人裏面不包括楊一帆。
楊一帆用手指蜷蜷自己的卷毛，笑著說：“我跟他說，”說著就等不及了，站起身就往外走，“得提前跟他說，別他有啥安排。”
楊恩林也沒管他，任他去，只是叮囑一句：“別待太晚啊。”
楊一帆擺擺手，從書包裏拿出那個裝有幾十張試卷的文件夾，下樓的時候都像是張著嘴巴等大燕子餵食的小燕子，著急。
林硯這個點兒還沒回來。
他倆有聯系方式，只不過分開以後林硯那個微信就沒再用了，楊一帆倒是經常搗鼓那個微信，給人發消息，但是沒得到一條回覆，直到後來楊一帆鼓起勇氣給人打電話，才知道這號早就停機了，林硯應該換了號碼。
現在他跟林硯也聯系不上，心想得想個辦法把微信加回來。
-
林硯一上樓就看到自家門口縮著一個身影，坐在臺階上，低頭看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唇邊還溢出笑意，柔和的光鋪在臉上，映出清秀的五官。
幾天沒見到人，猛地一見到後林硯還有些怔，瞧見楊一帆露出來的兩只腳腕後輕微擰下眉，楊一帆擡頭，驚喜地說：“林硯，你回來了！”
林硯身上裹著夜晚的寒氣，樓道裏昏黃的燈光沖淡他眉眼之間的冰霜，他點個頭：“嗯。”
他拿出鑰匙開門，楊一帆拽著他衣服，借力站起來，他回頭看，沒說什麽。
“你集訓結束了嗎？”
楊一帆問他。
“今天全部結束了，”他開門後沒進去，轉過身，薄薄眼皮擡起，“有事兒？”
楊一帆笑著，抓人胳膊：“沒事兒還不能來找你了，開門呀，外面冷，我腿都麻了。”
初冬的晚上氣溫低得很，楊一帆晚上洗完澡穿的還是春秋款睡衣，就一層布，等林硯這麽會兒身上早就涼了，拖鞋露腳趾頭，還翹著。
林硯很快地掃一眼，開了門。
楊一帆直接擠進去，熟練地去摸開關，屋裏頓時敞亮，除了家具跟之前不一樣，屋內擺設布局都跟以前沒區別。
他扭頭正巧看到林硯正往書包裏放東西，頓了兩秒，想起手裏的文件夾，遞到林硯身邊：“這是這些天的試卷，我都給你拿回來了。”
林硯垂目看兩眼，接過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楊一帆舒舒服服癱在沙發上，對他說：“我爸周末喊你去家裏吃飯呢。”
林硯：“楊叔？”
楊一帆：“昂，還有誰呢，他這幾天忙，想跟你說說話，就在家裏，還說以後讓你睡我家，你一個人在樓下孤單寂寞。”
林硯拎著書包就要進臥室，說：“我自己在家睡就行。”
楊一帆從沙發上起來，攔住人：“你一個人其實挺孤單吧？”
林硯平靜眼眸中倒映出楊一帆的小臉，正瞇瞇眼笑著。他別開眼神：“你說完了就上樓，我周末會去找楊叔。”
楊一帆問：“不找我啊？”
林硯看他，沒理，知道他說這話故意的。
楊一帆頭發長，洗頭發還不喜歡吹風，總是等著它自己風幹，這會兒頭發還是半濕，冒著洗發水的味兒。
這味兒林硯也不陌生，因為楊一帆用東西用慣了就不會換，跟小時候用的東西一樣。
楊一帆幅度很小地搖著頭：“林硯，你口是心非，這樣可不好，”他就站在林硯面前，擡頭就能看到對方的喉結，“你也想跟我說話吧？”
林硯喉嚨滾動一下，隨即聽見楊一帆繼續說：“我給你的巧克力，還有小紙條，你都拿走了。”
林硯轉頭：“我沒拿。”
楊一帆想摸人胳膊肘，但沒摸到，也不惱，眼裏揣笑：“不然你把書包拉開，讓我看看裏面有沒有。”
林硯沈默，連同臉上的表情一道，跟片深不見底的海洋似的。
剛才林硯從桌子上飛速拿東西的時候楊一帆看到了，那巧克力是楊恩林前段時間出差買的，他整天看都沒舍得多吃，還有那張皺巴巴的小紙條，他送出去的東西，一眼就能認出來。
楊一帆知道這事兒以後那還得了，搖著小尾巴就開始得寸進尺，“哥，”他像是非要在今天將兩個人的關系拉回從前，“咱倆今天晚上敘敘舊成不？”
語氣懇切，滿臉期待。
末了，林硯終於重重吸氣，問：“楊一帆，你當我是什麽？”
楊一帆立馬就嘴甜接道：“當然是我的好朋友啊。”
林硯短促地笑了一下，眼尾漾出來的笑意並不親切，他垂眼看著楊一帆，“朋友啊，”他語氣平緩，表情冷靜，“行，朋友。”
楊一帆：“咋樣，玩游戲也行，還能拉上馬騰，他今天茍分呢。”
不說還好，說完後林硯那臉上又沈了沈，他慢慢呼氣，極力忍耐，盯半晌，最後說：“回家吧朋友，我不習慣跟朋友一起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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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硯握著的手放到身後，眼神開始有些躲閃，沒去看他。
楊一帆只到林硯下巴，看人只能擡頭，臉上咧開笑，“應該還是想的，就是猛地一見面吧，你覺得生疏也正常，”他手裏還拽著繩，晃晃，“這都沒啥，我就愛喝煮兩遍的稀飯，更黏糊，咱倆肯定也跟這剩稀飯一樣，你覺得呢？”
他自己在這搞設問，自問自答，說完一通後也不松開繩子，把那兩根系帶拽到同樣的長度，林硯剛展平的眉毛又慢慢聚作一團，低頭看楊一帆拽繩的手，又看看他柔軟的頭發，撇開視線，顯然並不想回答這種問題。
兩個人離這麽近，楊一帆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
楊一帆忽然湊到他脖頸，聞聞，溫熱的氣息撲過來，頓時一陣酥麻感，林硯心中警鈴大作，當即後退兩步，伸手抵住湊過來的楊一帆，濃眉鎖住：“你幹什麽？”
楊一帆臉色驚訝：“林硯，你能說話啊？”他彎起眼睛，這才說，“你剛才抽煙了吧，我都聞到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兒。
林硯肩膀緩緩松懈，回他：“不抽。”
楊一帆沒信，眼睛笑著，“啥味兒啊，好不好抽？”
他爸以前會抽煙，這些年基本戒掉了，除非是有什麽煩心事兒才去陽臺偷偷抽一根，所以煙這種東西，楊一帆並不怎麽排斥，而且他這個年紀，對這種東西的確有些好奇。
林硯站直，表情挺嚴肅：“你別抽，”說完意識到自己的手還在楊一帆肩膀上，立即松開，“我不抽煙。”
楊一帆他鼻子靈，那煙草味兒他聞得出來，而且林硯身上的味道他又不是不熟悉，缺點兒啥多點兒啥他能立即聞出來，聽到林硯這麽說他笑著，“抽也沒事兒，沒癮就行。”
林硯也不再多解釋，見人站在門口笑模笑樣，白嫩的臉上覆了一層花蜜似的，臉頰上還微微泛紅，他心中有些不耐煩，說：“你沒事兒的話趕緊回去，我洗澡睡覺了。”
當下就要關門，楊一帆眼疾手快伸手抓人：“哥，咱倆說說話，我真挺......”
楊一帆停下來，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議地看向林硯，林硯的臉早就黑了。
“砰—”
關門了。
樓道裏的燈連亮了好幾層。
楊一帆站在原地好幾秒，手心都好像在發燙，他看看自己的手，不好意思地放進口袋裏，可是想起林硯剛才那一臉被堵住的表情就覺得有些好玩兒，伸出手輕輕敲門，說：“哥，對不起啊，我想拉你褲子抽繩來著。”
經過剛才那麽一抓，林硯表情都變得比之前生動，不管倆人分開多久，楊一帆都覺得親近，他頓會兒，繼續說：“哥，你身體真好。”
屋裏傳來林硯忍無可忍的聲音：“楊一帆你煩不煩人？”
楊一帆樂呵呵的，也沒覺得害羞或者難為情，幫人回憶，“小時候我也沒少揪，咱倆一塊兒洗澡的時候我還看過呢！”
倆小孩兒光著屁股長大的，坦誠相見的機會多了去，而且也都是男孩兒，沒有避嫌的說法，現在去大澡堂子不都是光著身子的，他跟馬騰有時候還會約著一塊兒洗，再說了他真不是故意的，順手就摸到了。
林硯把燈都給關了，楊一帆看門縫裏沒有亮光，趿拉著拖鞋走兩圈，說：“林硯，明天一起上學好不好？”
沒人回。
沒人回他也高興。
樓下面的狗汪汪叫，楊一帆沒聽見裏面的動靜，摸摸鼻子上樓了。
他晚上沒睡好，躺床上翻來覆去，林硯的房間正在他下方，隔音差，他都能聽見樓下洗手間沖水的聲音，還有林硯挪動椅子的聲響，內心蠢蠢欲動，也是心事兒一堆，見到林硯後想說好多話。
馬騰也是他的好朋友，但林硯似乎有多了層類似親兄弟的感情，這種感情他說不清楚，他不會賴在馬騰家裏不回來，再好的朋友也得有個分寸，楊一帆卷著被子翻身，思考半天也沒得出個答案，只能草率地把這歸結於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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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要跟林硯一起上學，但是楊一帆緊趕慢趕，早上出門就看見林硯騎著一輛山地車揚長而去，而且一整天也沒見林硯回班。
不光是那天，後面兩三天都是這種情況，他壓根逮不到人。
他跟馬騰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聊起這事兒，這才知道人被拉出去集訓了，白天都不在學校上課。
本來關系剛剛緩和一點兒，這下子又見不得人了，楊一帆坐在班裏上課都不得勁兒，前面桌子上全是這些天發下來的試卷，楊一帆幫林硯收好，晚上回去的時候林硯家裏都沒開燈，也不知道回沒回來，這卷子也就沒送出去，後來楊一帆就把這些卷子全部分類裝進文件夾裏，每天回家都帶上。
他爸工作也忙，早出晚歸的，有時候晚上也不著家，回來一趟後又出去，急匆匆的，他也不愛學習，沒人監督也沒動力，每天放學回家看會兒漫畫打會兒游戲。
晚上他跟馬騰上號的時候都沒啥勁兒，馬騰在話筒裏激情四射：“看見樹後面那人沒！一帆快快！他瞄你呢！”
血值下降，楊一帆快速換槍躲到墻後面，沒躲好，被一槍爆頭。
馬騰：“你今天咋回事兒啊，沒狀態，以前一人能殺一座城，今天攏共才拿兩個人頭。”
隊友有個外國人，脾氣不怎麽好，楊一帆倒地以後罵了句，倆人都沒聽懂，但是臟話這玩意兒，不分國界，馬騰輸出幾句國粹，楊一帆喊他：“算了，我今天菜，罵罵沒啥。”
馬騰把那人屏蔽掉：“那還打不打了？”
楊一帆在觀戰，外面有人開門，楊恩林喊他。
“不打了，我爸回來了，又該說我了，”楊一帆匆匆忙忙的，“先下了啊，改天再約。”
馬騰：“行，我再打兩把。”
楊一帆摘掉耳機，把電腦關上，楊恩林敲他的門：“一帆，爸進來了？”
楊一帆的門從來沒鎖過，那是因為楊恩林從來不擅自進他房間，父子倆鬧歸鬧，但是楊恩林這個當爸的給他留足了隱私空間，互相都信任著。
楊一帆給他開門，還挺驚訝的：“爸，你今天咋回來了？”
楊恩林進去，聽到這話後揉他腦袋，哼哼兩聲：“這是見到你小弟了，嫌棄爸來了。”
提起林硯楊一帆眉眼就耷拉起來，說：“哪能啊，我都好幾天沒見他了。”
幹啥事兒都沒精神。
楊恩林摸著下巴，想了想，跟人商量：“你倆白天上學我上班，一直沒坐下跟小硯好好說過話，這快不周末麽，正好我不去單位，喊人過來吃頓飯咋樣，你林叔叔林阿姨工作性質特殊，不好多請假回來照顧。”
現在高中生的作息簡直卷上天，楊恩林這些日子根本找不到機會跟林硯說話，恰巧這段日子林硯忙著外出集訓，晚上回來晚，楊恩林也就前幾天站樓道裏跟他聊了幾句，林硯就又匆匆騎著車子走了。
楊一帆撲棱著眼睫毛：“來咱家呀？”
楊恩林：“對啊，又不是外人，出去吃倒顯得客氣了，我從外面打包幾樣菜回來，咱爺仨在家吃吃喝喝得了。”
楊一帆自然開心，點頭同意：“這多好啊，爸，晚上也別讓他走了，睡咱家成不？”
楊恩林笑他：“我倒是沒意見，你得看人同不同意啊。”
那倒也是，林硯現在可沒小時候那麽好說話，鋒利的眼皮擡起來就讓人不敢說話，但是不敢說話的人裏面不包括楊一帆。
楊一帆用手指蜷蜷自己的卷毛，笑著說：“我跟他說，”說著就等不及了，站起身就往外走，“得提前跟他說，別他有啥安排。”
楊恩林也沒管他，任他去，只是叮囑一句：“別待太晚啊。”
楊一帆擺擺手，從書包裏拿出那個裝有幾十張試卷的文件夾，下樓的時候都像是張著嘴巴等大燕子餵食的小燕子，著急。
林硯這個點兒還沒回來。
他倆有聯系方式，只不過分開以後林硯那個微信就沒再用了，楊一帆倒是經常搗鼓那個微信，給人發消息，但是沒得到一條回覆，直到後來楊一帆鼓起勇氣給人打電話，才知道這號早就停機了，林硯應該換了號碼。
現在他跟林硯也聯系不上，心想得想個辦法把微信加回來。
-
林硯一上樓就看到自家門口縮著一個身影，坐在臺階上，低頭看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唇邊還溢出笑意，柔和的光鋪在臉上，映出清秀的五官。
幾天沒見到人，猛地一見到後林硯還有些怔，瞧見楊一帆露出來的兩只腳腕後輕微擰下眉，楊一帆擡頭，驚喜地說：“林硯，你回來了！”
林硯身上裹著夜晚的寒氣，樓道裏昏黃的燈光沖淡他眉眼之間的冰霜，他點個頭：“嗯。”
他拿出鑰匙開門，楊一帆拽著他衣服，借力站起來，他回頭看，沒說什麽。
“你集訓結束了嗎？”
楊一帆問他。
“今天全部結束了，”他開門後沒進去，轉過身，薄薄眼皮擡起，“有事兒？”
楊一帆笑著，抓人胳膊：“沒事兒還不能來找你了，開門呀，外面冷，我腿都麻了。”
初冬的晚上氣溫低得很，楊一帆晚上洗完澡穿的還是春秋款睡衣，就一層布，等林硯這麽會兒身上早就涼了，拖鞋露腳趾頭，還翹著。
林硯很快地掃一眼，開了門。
楊一帆直接擠進去，熟練地去摸開關，屋裏頓時敞亮，除了家具跟之前不一樣，屋內擺設布局都跟以前沒區別。
他扭頭正巧看到林硯正往書包裏放東西，頓了兩秒，想起手裏的文件夾，遞到林硯身邊：“這是這些天的試卷，我都給你拿回來了。”
林硯垂目看兩眼，接過來，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楊一帆舒舒服服癱在沙發上，對他說：“我爸周末喊你去家裏吃飯呢。”
林硯：“楊叔？”
楊一帆：“昂，還有誰呢，他這幾天忙，想跟你說說話，就在家裏，還說以後讓你睡我家，你一個人在樓下孤單寂寞。”
林硯拎著書包就要進臥室，說：“我自己在家睡就行。”
楊一帆從沙發上起來，攔住人：“你一個人其實挺孤單吧？”
林硯平靜眼眸中倒映出楊一帆的小臉，正瞇瞇眼笑著。他別開眼神：“你說完了就上樓，我周末會去找楊叔。”
楊一帆問：“不找我啊？”
林硯看他，沒理，知道他說這話故意的。
楊一帆頭發長，洗頭發還不喜歡吹風，總是等著它自己風幹，這會兒頭發還是半濕，冒著洗發水的味兒。
這味兒林硯也不陌生，因為楊一帆用東西用慣了就不會換，跟小時候用的東西一樣。
楊一帆幅度很小地搖著頭：“林硯，你口是心非，這樣可不好，”他就站在林硯面前，擡頭就能看到對方的喉結，“你也想跟我說話吧？”
林硯喉嚨滾動一下，隨即聽見楊一帆繼續說：“我給你的巧克力，還有小紙條，你都拿走了。”
林硯轉頭：“我沒拿。”
楊一帆想摸人胳膊肘，但沒摸到，也不惱，眼裏揣笑：“不然你把書包拉開，讓我看看裏面有沒有。”
林硯沈默，連同臉上的表情一道，跟片深不見底的海洋似的。
剛才林硯從桌子上飛速拿東西的時候楊一帆看到了，那巧克力是楊恩林前段時間出差買的，他整天看都沒舍得多吃，還有那張皺巴巴的小紙條，他送出去的東西，一眼就能認出來。
楊一帆知道這事兒以後那還得了，搖著小尾巴就開始得寸進尺，“哥，”他像是非要在今天將兩個人的關系拉回從前，“咱倆今天晚上敘敘舊成不？”
語氣懇切，滿臉期待。
末了，林硯終於重重吸氣，問：“楊一帆，你當我是什麽？”
楊一帆立馬就嘴甜接道：“當然是我的好朋友啊。”
林硯短促地笑了一下，眼尾漾出來的笑意並不親切，他垂眼看著楊一帆，“朋友啊，”他語氣平緩，表情冷靜，“行，朋友。”
楊一帆：“咋樣，玩游戲也行，還能拉上馬騰，他今天茍分呢。”
不說還好，說完後林硯那臉上又沈了沈，他慢慢呼氣，極力忍耐，盯半晌，最後說：“回家吧朋友，我不習慣跟朋友一起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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