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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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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多數護衛隊的成員都認為他們在狼煙庇護所的待遇和實際工作強度不成正比。

因為他們不僅和搜尋隊一樣需要離開相對安全的庇護所,面對覆雜的野外地形以及各種致命危機,還要如同留守所內的服務廳窗口人員一般,應付許許多多愚蠢又難纏的雇主。

幹最苦最累的活,拿最微薄的酬勞。

就好比這次第六護衛隊接到的任務:趕赴190公裏外的盟友避難營,接回三個月前所內外派的一支小型科研團隊。

這本應該是一件非常輕松的活計。

去的時候也確實一切順利,結果回的時候狀況頻出。

先是原僅12人的科研團莫名其妙多了幾位,擴充到15人,而且這多出來的兩女一男明顯從事的行業與研究毫無關系,但團裏一個副教授強烈要求把他們帶回庇護所,原因是看他們很可憐,在這裏快活不下去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能見死不救;

第六隊隊長看了眼這三個男男女女的長相,給了個皮笑肉不笑的回應,最後額外收了這位“慈悲為懷”的副教授10枚通用幣。

再是回程中途,科研團總負責人——一個六十多歲半截身子骨入土的老學究,忽然對著窗外大喊是變異藤,有變異藤!接著不管護衛隊的成員如何勸說阻攔,這個腦子有泡的教授都堅稱變異藤的研究價值比全車人的生命都要高,死活要浪費寶貴的趕路時間,下車取樣。

任性的代價顯而易見,他如願以償把自己的整截身子骨都埋進了土裏……順帶還葬送了手底下七名科研員性命。

近百只汙染者像包餃子一樣把他們團團圍住,第六隊以折損兩名隊員和全部物資的代價帶著剩下的人殺出重圍,變異藤的切割樣本也在逃亡之中丟失。

忙活了五六個小時一無所獲,還差點全軍覆沒,簡直是一群小醜。

入夜後,身後緊追不舍的汙染者速度終於逐漸慢了下來,護衛隊總算能歇口氣,有序地掩護一群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科研員進入一間廢棄農舍暫作休整。

死傷近半,薪酬基本告吹,還折損了兩名下屬,隊長的臉色簡直臭不可聞。

“給緊急聯絡處發的求救信息有回應了嗎?”他冷聲問。

“有的!他們已經獲取定位,要求匯報最新情況。”

視野中滿是漂浮的灰塵,隊長用手揮了揮,站在農場底層東邊的十字格窗戶後面,側身向外看。淺藍的月色拉長了陰影,在農舍中央空地投下一道巨大的十字形,仿佛聖潔莊嚴的耶穌十字架,然而就在這十字的外面,游蕩著無數醜陋奇異的怪物。

“躲藏地附近預計有五十只以上汙染者,其中兩只發生畸變。”

說罷,他又看向圍坐在墻角疲憊不堪的八個人:“各位老師,有人受傷嗎?”

這句看似關切的話語剛落,周圍嘈雜粗重的喘息聲瞬間消失,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偌大的農舍靜謐得落針可聞。

隊長回過頭,就見二樓窗戶斜進來的冷色月輝照亮了一張又一張惶恐又慘白的臉。

……

三年前,一場無形的災難席卷全球。最初是北地的一座港口城市忽然出現一個舉止怪異喪失神智的人類,攻擊性極強,逢人便抓咬,在他傷害了六名無辜群眾和一名交警之後,特警將其控制起來,送入了精神病醫院。

不到十二個小時,附近的三所醫院和警局全盤淪陷,到處都是瞳孔凸出充血被感染者,他們力大又敏捷,無差別地攻擊著任何活物,然而最可怕的是,在它們的襲擊中受傷的人,即使僥幸逃離,絕大部分也會在六至八小時後發病,成為怪物中的一員。

短短二十四個小時後,整座濱海城市都成為了怪物橫行的樂園,血液染透了每一塊土地,到處都是啃噬和感染者無意識的嗬嗬聲。

如今的幸存者們已經無從考證這場災禍的源頭和成因,因為就在一年零九個月以後,宣稱是全球最後一個國家的政府名存實亡,至此,全世界所有地區盡數淪陷,動植物無一幸免,其中,又屬人類遭受的損失最為慘烈,幾乎滅族。

直至今時今日,大家甚至還無從得知到底是什麽東西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數十億活生生的人類變成了只知道吃人的怪物。科學家們費盡心血百般研究,仍舊一無所獲。

目前全球公認的說法是,這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傳染病,未知的細菌或病毒感染給大腦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但事實上,還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去支持這一理論。

——傳染性極強,通過血液傳播,感染後具有潛伏期,六至八個小時後發病……關於這場碳基生命的可怖浩劫,人類所知甚少,大部分還皆是未知領域。

在這種情況下,受傷近乎等於死亡,會被無情地拋棄,所以即使護衛隊長再三詢問,科研團裏也無人應聲。

冗長的沈默過後,隊長也懶得再折騰,揮揮手讓他們就近找地方休息。汙染者發病前期有非常明顯的癥狀,囈語、口吐白沫,四肢胡亂抓撓等,即使剩下的人之中有被感染的,他們也能及時作出反應,當場擊殺。

而且六個小時之後,庇護所的援軍應該也已經來了。

簡單安排過守夜人員,隊長找了個視野開闊的地方,盤腿坐下檢查他的卡賓/槍,護理上油。倏然,他註意到科研團裏面出現一陣騷動,一道短促的叫嚷聲過後,一名年輕男性迅速被周圍人孤立出來。

“怎麽回事?”他皺著眉從高臺上跳下,持著槍和另一名聞訊趕來的下屬朝科研團靠近。只見一個金色頭發的中年男子慌慌張張地撲過來,回手指著那名黑發年輕人:“趙隊,他,他被抓了。”

趙隊長認得這個金發男,他就是“慈悲為懷”的副教授,而被抓的年輕人則是他花費10通用幣也要拯救的三只迷途羔羊中的一位。

“帕爾默教授,請你冷靜一點。”隊長動作粗魯地把他攥著自己袖口的手拂下,接著又緩緩靠近地上的那名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男人,居高臨下地問:“你被汙染者抓傷了?”

“就在腳踝上!”帕爾默大聲指認道。

趙隊有些不耐煩地瞥了帕爾默一眼,示意他閉嘴。別以為他沒看見剛才這個人模狗樣的蠢貨故意貼近眼前的這名年輕人,黏黏糊糊試圖動手動腳,結果一摸發現不對勁,頓時嚇得跟殺豬一樣叫喚。

“你叫什麽名字?”趙隊問這個年輕人。

“……”男人安安靜靜地擡起了雙眸,鴉羽般纖密的睫毛下,一雙黑色瞳孔猶如深不見底的池潭,沈默地註視著他。

不知道為什麽,趙隊在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詭異的違和感,好像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到底哪裏不對。他壓抑著內心的異樣,等了一會,見男人沒有回答他問題的意思,不睦地冷斥道:“把褲腳挽上去。”

這回男人終於有了動作,他垂下眼睫,乖順地在眾人註視下挽起褲腿,露出他還沾著些許泥點的腳踝——上面果然有兩條細長的傷口,皮開肉綻,還泛著紅血絲。

一瞬間,圍觀的科研員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齊刷刷地往後方退。相較而言,護衛隊的人就冷靜許多,沒一個人表現出異樣,趙隊更是眉頭都沒動一下,半蹲下,掰過男人的腳踝,又從外套胸前口袋裏摸出一只便攜手電筒,按亮,仔細觀察傷口的模樣。

“怎麽傷的?”他問。

“……不記得了。”男人說,他的聲音很沙啞,語調也沒有起伏,像是有幹燥的礫石在喉管裏摩擦。

趙隊心裏有了計較,也不直說,只熄滅手電筒站起來,似笑非笑地講:“起來,跟我走。”

其餘人瞬間嘩然,這是要單獨隔離的意思?也就是說傷口確實是汙染者抓傷的?帕爾默教授更是表現得跟死裏逃生一樣,三兩步跑到了最遠的地方。

男人楞了一下,竟然沒有出聲反駁。要知道,絕大多數人面對這種情況,不管真假都會竭盡全力地否認以求自保,而他卻是順從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跟著趙隊朝農舍靠裏的地方走去。

“慢一點。”他忽然道,“太暗了,我看不清。”

今晚的月色很好,滿月懸掛高空,趙隊甚至可以透過皎白月華看清男人說話的口型,他停下腳步回過身問:“夜盲癥?”

男人點了點頭。

或許是他冷靜配合的行為博得了趙隊的欣賞,見男人腳步放得很慢,一點點挪過來,他又耐心問了一次:“你叫什麽?”

“吳小虎。”這回男人終於給出了答案。

“小虎。”趙隊抱臂喚他的名字,聲音也壓低了些,“我知道你沒被汙染者抓傷,那兩道口子估摸著是剛逃跑的時候被石壁劃的。我之所以喊你過來,是不想看你再被那副教授占便宜,給你個清凈。當然,你要是覺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你就盡管回去坐著。”

吳小虎沒什麽表情地註視著趙隊,好一會才頷首朝他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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