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百三十二章

關燈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並州北門的城門樓,風雨滄桑下,已佇立了百年,與樓前的了望臺,在這個滿目沙土的地方,成為整個北境,及至整個大徵的堅實門戶,抵擋住了遙遠涼王帳下的馬騎,一次又一次的進攻與侵襲。

涼州破過門,隨州失過城,唯有並州,百餘年的防守,堅定的守住了城下百姓,成為整個北境百姓心中最安全處,哪怕它的對面常常有敵軍來犯,但只要城頭帥旗不倒,令兵未傳喪音,城內百姓便沒有惶惶不可終日時,是該怎樣度日度日,該怎樣過活過活,未有舉家舉族往別處搬遷之說。

武帥府就是他們的底氣,只要武帥府的日子是正常的,那他們的日子就也是正常的。

淩湙跟著武景同上了北門城樓,站在墻垛後頭,舉目望向豹子溝處,一片灰蒙蒙的涼羌軍帳。

三四萬大軍,除開馬匹,便是氈包都綿延了好幾裏,動輒煙塵飛上天,一路直往某處聚,能很明顯的分辨出他們的中軍帳安置的位置,遠遠的吆喝聲狼嚎似的隨風飄來,展露威風似的向大徵軍民,炫耀著他們的兵強馬壯。

武景同騎墻頭而坐,貪婪的吸著曠野塵煙,仰臉閉目,大張著雙臂,半晌才道,“小五,哥哥這一去,便不知是否會有回轉之日了。”

他在家中聲色不動,如往常般行止肆意跳躍,便是在父親面前,也盡量克制著憂慮,顯出一股子沒心沒肺的憨樣。

可他其實很清楚,京畿皇權的閘刀,已經對他開了鋒,一旦他有半點行差踏錯,或北境有異動不聽令之舉,他的命基本也就完了。

歷來質子便難有幾個好下場的,要麽被養廢,要麽被殺滅,能安然無虞歸家的,鳳毛麟角,武景同想想自己的性子,不太有信心能從那個危機四伏的地方,全身而退。

淩湙倚在墻頭石壁上,六月頭的風已經生了暖,身上的小褂子是武夫人使了人替他新制的,腳下的鹿皮靴柔軟透氣非常合腳,用的是太夫人庫裏收藏的好皮料,便是腰上懸的荷包,都是武家姐姐們親手銹的,見天的新鮮蔬菜,果子補充,來沒幾日,淩湙的膚色竟有轉白趨勢。

武景同摳著墻沿叫風雨侵蝕出的坑窪處,悶悶道,“以後咱倆想要再聚一處,便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小五,哥哥要是在京裏娶媳婦,你約莫連喜酒都喝不上。”

淩湙心中一動,問武景同,“大帥和夫人對你媳婦的最低要求是什麽?”

既然否了承恩公家的姑娘,那武景同的擇偶範圍就大了,但同時受限的條件也相對多了,起碼與他家門庭一般高的侯爵勳貴,陛下不會同意,武大帥也肯定不會幹這種類結黨的不智之舉。

如此,武景同的妻族只能往下找,且都不能與文官沾半點關系。

武景同撓了把腦袋,聲音郁悶,“父親說最好往三等子爵裏找,母親不同意,說最次不能低於伯爵門庭,咱們家畢竟是一等侯,門庭太低,不止我面上不好看,就是新婦進門,也要叫人低看笑話。”

淩湙點頭,後宅女人向來不好遇,若勢孤背景弱的,很難在其間行走,會被排擠。

“那你對妻族的最低要求呢?或者說,你對你未來妻子有什麽想法?”淩湙又問。

武景同嘆了口氣,“以前倒是想法挺多的,要門第高的,附合我娘的期望,這樣她們婆媳好相處,要長相好看的,這樣我瞧著也高興,要聰明會持家的,畢竟以後要主持中饋,理一族宗婦職責,最後……”說著臉紅了一下,“要身材圓潤些的,好生養,也不會風一吹就倒,我喜歡微胖的姑娘。”

淩湙無語的瞪著他,眼角抽抽,“你要求還挺多,難怪你這老大不小的沒找著人。”

武景同叫他懟的不好意思,移了眼睛小聲道,“現在沒要求了,只要能盡快成親,不至讓人有利用我婚事來挾持我家站隊就行。”

武大帥現在就擔心那幾個皇子會對武景同的婚事下手,他們各人母家那邊肯定有待嫁的姑娘,若武景同著了他們任何一人的道,那倒不如直接去求承恩公家的姑娘來的更保險了。

淩湙點頭,理解的拍了拍他,便將心裏的想法提了提,“我這倒是有個人,你聽聽?”

武景同眼神一亮,連連點頭,便聽淩湙道,“我舅家,鎮國將軍陳奇章,膝下嫡次子所出之長女,前年及的笄,後因替祖守孝耽誤了說親,今年七月該脫孝了。”

他舅舅陳奇章襲祖上鎮軍候爵,降等後是為鎮國將軍,他的次子在軍中領的是個校慰差事,非常閑,其長女陳漪是個心思靈巧的姑娘,淩湙見過她,是個安靜無爭的嫻雅人。

武景同叫淩湙說的楞了一瞬,然後掰著手指頭開始算輩分。

淩湙從旁見後,倒是笑出聲來,“別算了,我二表哥家的姑娘,管我叫叔來著。”

武景同瞪眼,扭頭望向淩湙,叫道,“你占我便宜。”

淩湙搖頭,一本正經道,“沒有,只是恰巧有這麽個合適人,恰巧覺得她應當能勝任你妻子的職責,答不答應在你,我只是順嘴提一提而已。”

武景同為難了,若換了別人,他可能會對這樣的提議想都不想的拒絕,鎮國將軍正好卡在子爵的門欄上,下一代繼承人將無爵可繼,這從那姑娘的父親領閑差的事上就能看出,陳家已經跟平常武將門第一樣了,勳貴二字已經從他們身上掉落,往日榮光也罩不起這一門的落沒。

淩湙點著手指頭道,“我這個舅舅說來也是時運不濟,他本身是有領將才能的,當年匿名參加武考,名次就排在你父親後頭,這個你回去問一下就知道,他之所以不受今上重用,也是因了我家的拖累,我大表哥喜文,與我大哥倒是一路,我二表哥習武,得了我舅的指點,武藝方面強過那個所謂的總督樊域,只長久不得重用,郁郁不得志,如今一腔心思用在培養其長子上,我給你說的那個侄女,嗯,學過兩手功夫,下盤很穩,該是偷偷用過功的。”

這也是他覺得那姑娘,不似表面柔弱樣子的原因,凡能在練武方面肯吃苦的人,性情裏總有股堅毅不服輸處,心思若再通透靈巧些,後宅幾不會落人陷阱,遇事也不會只能等著男人來解決,這樣的姑娘獨立性乃當代翹楚。

武景同沒說話,心裏極為矛盾,臉都為難的皺成了一團,“……可她輩分太小了,我若娶了她,那咱倆不得差輩了?介時我管你叫叔?”

淩湙噗一下笑瞇了眼,邊笑邊點頭,“那是自然,若真成了,你可不得管我叫叔?且我也不是指著她來占你便宜,而是覺得她應該是你目前最好的選擇。”

一個掉出勳貴行列的沒落武將家的姑娘,不會成為高門貴女的目標,武景同又沒長的貌比潘安,引不來為他爭風吃醋的後宅之爭,娶婦後的日子,當能淹沒在形形色色的大會小宴裏,附合他低調避禍的心理。

武景同倒底沒拒絕淩湙的提議,因為能叫他提出來的姑娘,定然有其過人之處,他相信淩湙在這方面的人品,不至於真為了占他便宜提個小輩來坑他,如此,便正色道,“那我回去與父親母親商議一下,他們若無異議,等我進京時,就往鎮國將軍府裏去一趟。”

淩湙點頭,也不糾結這親事能不能成,反正成不成的都不影響他和武景同的關系,只囑咐他道,“寧侯府那邊你無需去拜會,就是萬一與鎮國將軍府的親事成了,也別提我的名字,切記不要叫人知道你認得我,若我有事找你,我自會派人私下裏聯系,嗯,最後就是,在檢舉黃銘焦的過程中,順便把我大哥的職抹了。”

寧振鴻來信了,說他爹在宗正寺謀了個六品宗丞的官,替皇帝掌族親藉冊,錄婚喪嫁娶之事。

淩湙都驚呆了,不知道他是怎麽鉆營的,竟然鉆到皇帝眼皮子底下去了。

寧晏,你是不是傻?真就那麽想當官麽?竟然拿命去賭。

淩湙簡直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他,正好武景同要進京,幹脆趁著搞黃銘焦的時候,順帶的把他搞回家蹲著去,別特麽的一天天往外頭蹦,回頭帶累的他娘跟後頭受苦。

武景同知他家的糟汙事,一時頗為同情的拍了拍他,兩人在城門樓上吹夠了風,便相攜著往城內走,半暗的街巷上燈火漸起,並州的初一、十五不禁宵,今剛好是十五,趁晚出來做生意和游玩的人陸續上街,一路走過,各吃食攤點上漸漸圍滿了人。

淩湙少有這樣閑暇時,走在武景同身邊不時觀察著左右行人,見他們不慌不忙逛著的樣子,竟丁點沒因為城外陳列的兵陣焦慮,巡夜的城衛在街頭巷尾站崗,馬車被攔在街道以外,酒樓二層的圍欄上坐滿了人,白天沒聽夠小戲的,夜晚竟也興致不減,就是坐不起包廂的,也願意花兩文銀買一碗酒,蹲在墻根底下聽,整個並州安寧祥和,且富裕。

武景同側耳聽著酒樓內傳出的小戲聲,笑著調侃淩湙,“你這一舉,著實把那範林譯弄的名聲掃地,他如今躲在官棧裏都不敢出了。”

說是要找武大帥評理告狀,然而武大帥壓根沒見他,理由是忙著布兵控防,以監視豹子溝裏的涼羌騎兵們的異動,沒空聽他訴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小事,嘿!

直氣的範林譯欲上表告武帥府毀他名譽,然而,信沒送出去,就又叫他追了回來。

無他,這等撲風捉影,對號入座的小事,即便上了表也動不到武帥府分毫,還會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出小戲的存在,範林譯啞巴吃黃連,根本不敢經由他手的將小戲送進京,於是,只能縮在官棧裏當鴕鳥,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的模樣。

淩湙在街角一處的攤子上,竟看到了炸豆皮和炸豆渣餅,一鍋豆油擺在爐子上,不惜油的將切好的豆皮和做好的豆渣餅往裏放,一個油紙包裏五六片豆皮吆喝五文錢,一塊豆渣餅竟賣到了八文,再配上萬能調味料,一時間整片街角上的食客都被這處小攤子吸引,紛紛領著孩子女人圍了過來。

武景同聞著飄香的豆渣餅,要拉著淩湙也去排隊,叫淩湙拒絕了。

淩湙在等武景同買東西的當口,移了腳步去看旁邊的木刀槍,北境民風彪悍,小孩子的玩具也都以木制刀兵為主,這些個擺出來的木刀槍為防會戳傷劃到人,做的都是鈍口,淩湙仔細拿了一把在手裏觀看,除了手中的重量不對,其餘細節方面,竟與鐵鑄的兵器差不離,可見做這個的木匠手工精巧且用心。

他正細觀案上的每一把木刀木槍,卻突聽旁邊的巷裏傳來一聲短促的尖叫,那聲音細且驚恐,混在街上的人聲裏不顯,再有巷裏燈光無法照及,雖能看出裏面站了人,卻瞧不真切發生了何事,淩湙皺眉凝目看去,卻叫賣木刀槍的老漢拽了拽,小聲勸道,“小公子別管閑事,那是於總旗在教訓他家娘子,等他打過這一陣就沒事了。”

說著搖了一下頭,嘴裏念道,“上個媳婦就叫他打沒了,這好容易撿了個不要錢的,又打,就天天懷疑他媳婦背著他勾搭別的男人,整天疑神疑鬼的,只要看到有人跟他媳婦說話,不管什麽事,問也不問就先伸手打一頓,那小娘子也是遭罪,遇上誰不好,非得遇上他,好好一個花容月貌的小娘子,生生叫他三天兩頭打的鼻青臉腫,哎,造孽哦!”

暗巷裏開始往外斷斷續續傳出哭聲和求饒聲,淩湙皺眉,拎著把木槍往裏走,順手掏了一塊小銀角子給了攤主,那攤主跟後頭哎哎了兩聲意圖阻止,卻眨眼就見臉冷的小公子站到了於總旗面前。

淩湙上下打量了下一身酒氣的男人,杵著木槍問他,“你叫什麽名字?做什麽要打自己的媳婦?”

那縮在墻根處的女人身形震動,埋著頭立時斷了哭聲,抱著胳膊就要往巷口外跑,卻叫擋在身側的男人一腳踢中腹部,嘴裏罵罵咧咧道,“跑什麽?心虛了?說,孩子是誰的?呵,你可真有本事,連這麽小的公子也能勾搭上,我該怎麽誇你才好?怪不得整天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往街上跑,竟是指著攀高枝,離了我呢!”

那女人叫他踢的悶哼出聲,卻仍埋了頭不敢擡,更一眼不敢往淩湙處看,拼命抱著肚子搖頭,聲若蚊蠅道,“沒有,沒有,我沒有,是你的,孩子就是你的,我說過了,沒有別人,真的沒有別人……”

於總旗顯然不信,眼睛在淩湙身上打量,但見他手裏拿著把木槍,頓時氣極反笑,刷的一下抽了自己身側攜帶的配刀,刀尖直指淩湙,醉眼迷蒙的狠聲道,“小子,你是不是她相好?說,你與她約在此處,是不是準備私奔?呵呵,算了,不說也罷,反正等我把你殺了,她想跑也跑不了。”

淩湙氣極反笑,正要斥他眼瞎胡說八道,卻見那一直埋了頭不吭聲的女人,突然撲到他的腳下,推了他往後去,嘴裏道,“快走,公子快走,他會殺了你的,公子,奴家謝謝你……”

於總旗本就在怒焰高熾中,一見這女人做態,當即炸了,舉著刀就直沖淩湙而來,嘴裏更大聲道,“我看你敢走?哼,想跑?那也得看我手裏的刀同不同意。”

巷內狹窄,只容兩人並肩,淩湙叫撲到他腿下的女人抱著腳,身形一時竟不能動,眼見於總旗的刀就要劈中他,淩湙再顧不得會傷到腳下的女人,當時就用力側踢,一腳先將女人揮至身後墻根處,自己則舉著手中的木槍,迎上於總旗砍過來的刀,只聽咣當一聲,他手裏的木槍就斷至兩截。

於總旗獰笑,腥紅了眼再次舉刀砍來,淩湙暗啜一聲晦氣,點著腳尖將落在地上的那截斷槍頭挑到另一手上,兩只手各擒著一截斷槍,當了二節棍使的左右開弓,直往於總旗兩肋處戳,再助跑兩步登墻躍起,兜頭一棍子打中於總旗的腦袋,直將他打的眼冒金星,持不住手裏的配刀,晃悠悠的軟了身體,栽倒在地。

武景同買完豆渣餅,一回頭就不見了淩湙,正疑惑著,就聽旁邊的暗巷裏傳來打鬥聲,伸頭往裏一看,就見淩湙正一臉漆黑的在拍衣角,手中還攥著把斷掉的木槍,當時就驚訝的往裏跑來,邊跑邊道,“怎麽了?才將一下子怎麽就跟人打上了?”

淩湙呸了一聲,晦氣的直皺眉,“遇上個瘋子,偏要汙我與他娘子有染,特娘的,怪不得沒人敢進來管閑事,就這逮誰咬誰的瘋狗,換了誰都得吐聲晦氣東西,什麽玩意?當人人見個女人就要勾搭似的,有病,居然還是個總旗,呸!”

武景同望了地上的人一眼,哦了一聲不在意道,“原來是他?”

淩湙摔了斷木槍,斜眼望過來,“怎麽說?”

武景同啃了一口炸的酥酥的豆渣餅,道,“他前個媳婦就是跟人跑了的,當然,也是他長年不善待人家,動不動拳腳相加的,那女人受不了,丟下孩子就跟人跑了,然後叫他帶人給抓了回來,一頓打沒收住,生生打死了。”

淩湙見他說的一臉不在意,冷聲問,“怎地?你是認為這東西打媳婦還打的對了?”

武景同搖頭,一臉無辜,“沒啊!我只是覺得他跟他媳婦都有錯,過不好和離就是了,跟人跑了,不是叫他難堪麽?是男人都忍受不了吧?雖說後頭被打死也挺可憐的,只到底也是有錯在身的。”

淩湙點頭,長長的哦了一聲,突然就上前踹了他一腳,卻叫他靈敏的躲了過去,還笑嘻嘻道,“哎,你踢不著,這裏雖然暗,哥哥我也是有耳力能聽聲辯位的。”一副得意樣。

“呵,你知道我要踢你,還知道躲,那他上個媳婦天天挨打,就不能找個人庇護了?還她有錯,就這東西的瘋樣,要能跟人好好和離,他媳婦能不聲不響的跟人跑了?呸,他活該被人戴綠帽子,好惡心!”淩湙邊說邊啐了一口,眼睛瞟到正背對著他的女人時,眉頭狠狠一皺,總感覺自己疏忽了什麽。

都怪武景同打岔的不是時候,叫他散了思緒。

那背對著他的女人一聲也不敢吭,也不敢面對兩人,淩湙暫時忽略掉心裏的不適,望著她問,“你要不要去看個大夫?”

那女人迅速搖頭,啞著嗓子低聲道,“謝謝公子搭救,奴沒事,天黑路暗的,兩位公子慢走,奴也要帶相公回家了。”

說著就要來拖於總旗,卻始終頭也不敢擡,避著淩湙和武景同的眼神,拖柴似的,拽著於總旗的兩只胳膊,使力往巷子的另一頭拖去。

武景同還在旁邊點評,“這是個好女人,雖然被打了一頓,好歹知道把人拖回去,沒叫他醉臥街頭。”

淩湙不理他,擡腳往巷口的街道走,邊走邊道,“你最好不要像他這樣打女人,能過過,不能過就離,要是叫我知道你有打女人的嗜好,我弄死你。”

武景同對待家暴者的態度叫淩湙非常惱火,已經考慮要不要替他保媒了,他可不想推陳猗跳火坑,那好歹也是他表侄女。

淩湙臉一冷,武景同就知道壞了,忙咽了嘴裏的餅子發誓,“我肯定不會打女人的,你放心,娶媳婦多艱難啊!我除非有病,不然不能對自己的女人動手,我只是基於於總旗的處境才那樣說的,沒有讚同他對待自己媳婦的教育方式,真的,小五,你相信我,我用帥府的名聲擔保,絕對不會有他那樣的舉止行為。”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窄巷,穿過街堂往帥府去,另一邊,拖著於總旗回了家的女人,終於擡起了臉,卻見一張青青紫紫的臉上,漾著讓人齒冷的笑容,眼神兇殘的盯著昏睡不知事的男人,而他的旁邊,閃著寒芒的配刀正躺在地上。

月影照窗臺,映出人間一抹紅,於家內堂裏,蓬起的血霧濺的墻面房頂皆是紅,睡著的男人被身上的傷活活疼醒,然後一聲恐懼卡在喉嚨裏,生生叫沾了一臉血的女人給嚇的噤了聲。

淩湙與武景同分別回了自己的院子,王聽瀾守在門邊接了他進門,和其他一起伺候他的姐妹,打水拿衣的替他梳洗,爾後一切妥當後,才規矩退出淩湙的房門外。

是夜,淩湙突然睜眼,他終於理清了被武景同攪散的那絲怪異。

“酉一,進來。”

自入了武帥府後,酉一就睡在他臥房旁的小偏間裏,招呼一聲就能聽見,很快,酉一就點了燈過來,站在淩湙的床頭,問,“主子?”

淩湙半坐起身,靠著床頭,問道,“假如,一個人要將另一個人推開,他要以什麽姿勢才能將人推離危險處?嗯,就是撲過去推的那種舉止,會有緊張之下出現撒不開手的情況麽?”

酉一不明白大半夜裏,淩湙突然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但他仍然認真思索了下道,“撲過去是為救人,那情急之下不是該使勁撞麽?”怎麽會出現抱著撒不開手的情況?

這不是救人,而是在借刀殺人吧?

淩湙突然短促的笑了一聲,點頭道,“這就對了,原來我的感覺沒錯,她當時就是想借那人的刀殺我。”怪不得當時心裏的怪異會驟然升起,才將讓他當機立斷的登墻助跑,一舉將人拿下。

“酉一,去查一個人,一個姓於的總旗,和他的妻子。”叫我看看到底是誰,要在並州害我。

而當夜,到底是個忙碌的不眠夜,於總旗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他的手腳俱被人砍斷,連同嘴裏的舌頭都叫攪成了肉泥,而傷他的女人,卻悠閑的在梳洗打扮,眼神透過銅鏡,朝他露出一個如花般的笑來,只是臉上青紫太盛,竟生生漾出鬼一樣的恐怖,嚇的於總旗喉嚨裏嗆出嗬嗬的求救聲,奈何沒人理他。

夜過醜時,於家的窗棱上響起了敲擊聲,女人輕巧的腳步從門口迎了一個人進來,聲帶悲傷輕泣,柔柔的與人訴著苦,“大人,您來了!”

房內的於總旗目齜俱裂,嗬嗬聲不斷,掙紮著要往門處挪,他的傷口被那惡婦包紮後倒了金瘡藥,一時半刻卻是死不了。

只聽來人心疼的摟著他的女人撫摸道,“他又打你了?狗日的,遲早有一天我弄死他,乖,你再忍忍,等我把這裏的差事辦完了,本大人就帶你一起離開。”

於總旗瞪大了眼睛震驚的腦中短路般,昂著腦袋似要看清楚外面的人是不是他想的那人,只聽他妻子泣聲賢惠道,“大人有差事在身,小婦人懂的,小婦人能得大人片刻憐惜,便是不與大人離開,也是無怨無悔,心甘情願的。”

兩人漸說著話漸靠攏到了一起,於總旗嗬嗬的喉嚨裏,含糊不清的嘔出幾個字,“範林譯!”

範林譯在女人身上洩了近日受的氣怒,把玩著女人光滑的肩頭,閉著燈只要不往她那張青紫的臉上看,其實睡起來都一樣,他笑著道,“於總旗一個粗人,怎配得你這樣一個嬌弱美人?乖乖,本大人疼你,等事情了結後,本大人定然帶你離開。”

女人在夜裏的眼眸閃著寒光,努力掩住了嘲意,聲輕若燕,“奴能與大人做此露水夫妻,便是此生最大的福氣了,奴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不敢奢望什麽名分富貴的,大人倒也不必如此承諾,奴真的沒起那份攀高枝的心,只不過,奴一生困在此處,從未離城看過外面的樣子,整天被我相公拘在家裏,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知道,大人,聽我相公說,豹子溝那邊有好多大馬,還有羌族六王和涼王大將,奴從未見過如此身份尊貴之人,大人,您能滿足奴的願意,下次再去商談國事時,將奴帶上,扮個貼身侍衛,守在一旁開個眼界?”

範林譯驚了,想要起身,卻叫女人玉臂摟著硬壓回床棍,聲音嬌膩道,“大人~奴家一個女子,不會壞了您的差事的,真的,奴家就是想看看人能尊貴成什麽樣的,明明都是人,聽說他們長的與我們不一樣,粗狂似野人?哎呀,奴就是想見見是不是真如傳說的那樣,大人~~”

範林譯叫女人哄的一時轉了向,身上感受著女人的柔軟,嘴裏也大男子樣的哄著人,“哎呀~哎呀,成成成,不就是想看看涼羌人長什麽熊樣麽?帶你去,帶你去,到時你只別嚇哭才好,真的,那些人茹毛飲血慣了,都兇蠻的很,真沒什麽好看的。”

可女人鐵了心要看,服侍的範林譯心滿意足,終是答應了隔日便帶她去豹子溝。

也是時候再去一次了,不能老縮在並州,不然武大帥該上奏彈他了。

如此兩天,他再次帶了一隊人出並州北門,往豹子溝去,只隊伍中,多了一個身穿於總旗甲胄的女人。

酉一通過兩日走訪,終於找到於總旗的家時,房內斷手斷腳的於總旗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等武景同跟淩湙趕過來,卻見於家門前圍了一圈人,屋內哭聲高昂,卻是於總旗的姐姐妹妹來家了。

淩湙望著面如金紙的於總旗,問他,“你妻子呢?”

於總旗怨恨的瞪著他,若非這個人將他打暈,他且落不到這個地步,一時激憤的直翻白眼,更加重了他瀕死的步伐。

武景同皺眉,望著於總旗道,“又被你打跑了?”

於總旗開始倒氣,顯然已經支撐不住了,淩湙不再指望他,而是轉了眼睛問趴在他身邊哭的幾個女人,“你們知道他媳婦的來歷麽?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知不知道?”

酉一打聽了,外面熟悉的街坊只知道於總旗的娘子姓王,卻是不知姓名的,但淩湙有種預感,這人應該是認識他的,否則不能解釋她那番舉動。

他話落後過了半息,終於有一女子擡起了頭,輕聲泣道,“她說她叫王聽蕊,是家裏落了災流落到並州來的,我兄長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

先收留,後強占,日後便成了他的娘子。

武景同沒有見過王聽蕊,但他聽過王聽瀾的事,一時也驚訝道,“竟是她?”

這時,酉一從外面走了進來,拱手道,“主子,今早有人看到於總旗,跟著範大人的車駕出了城,往豹子溝去了。”

淩湙望著已經斷了氣息的於總旗,與武景同對視一眼,顯然,那個穿著於總旗盔甲冒充他的人,必然就是王聽蕊了。

她想幹什麽?

她自薦了枕席。

範林譯都驚呆了,望著氈包內脫了盔甲,露出一身玉漾肌膚,跪爬著往主席上的涼王大將去的女人,一時漲的臉色通紅,完全失去了任何語言能力。

人是他帶來的,若說是誤會,恐怕根本沒人信,還要憑白得罪人,範林譯簡直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的氈包,耳邊一直回響著突峪含笑的聲音,“範大人倒是知趣,竟帶了這麽個美人來,呵呵,本王替大將軍謝謝你了,但是呢,美人歸美人,公主歸公主,你最好再去信催一催你們的皇帝陛下,我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氈包內響起一陣歡愉聲,叫範林譯臉色青了黑、黑了紫,又羞又氣,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自己被人當猴耍了的事實。

王聽蕊,你個賤婦!

回程的路上,範林譯坐在馬車內一連聲的不停的罵,心中嘔的簡直要吐血。

來個非常嚴肅的聲明:此為無cp文,真真的是篇無cp文,這是原則問題,真的不存在任何cp配對,而且,我寫的時候好像沒用過任何暧昧詞吧?怎麽最近會有追更到此的老讀者如此想像?你們若是看到我哪裏用了超友誼詞匯,馬上告訴我,我立刻刪了,真的,我不可能在無cp文裏給主角配cp,這是壞行業規矩的,別說你們接受不了,就是我也不能,我要是寫有cp的主角,我會開言情或耽美,不會來無cp找罵。

拜托親們一定要在評論區為我正名。

鞠躬,感謝,飛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