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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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酉一緊緊守在淩湙左右，瞪誰都像是來占他家主子便宜的壞人，一張臉上比面對手持刀槍的匪徒還嚴肅，直把笑容滿面的花娘看的掛不住臉，僵硬的站定腳步賠小心，“幾位爺，聽曲兒，看舞，還是嘬兩口？”
淩湙仰頭打量這間小二層的花樓，四合院形式，規格遠不如他在京畿裏見過的大樓，就是人流量似乎也不多，那隱隱約約的絲竹聲，非表演性質的連貫，更像練習，周圍走廊上慵懶的站著幾位姑娘，神情困倦，胭脂泅花了妝。
此時正值隅中，他們從昨天午時一直忙碌，中間基本沒停歇，一個晝夜只墊巴了點幹糧窩窩餅，就是淩湙自己，待遇也只比別人多一壺熱水，於是，進了這泛著迷離香的溫柔地，一股乏勁竄上了來。
淩湙嘆氣，望望他身邊的人，對那僵著張笑臉的花娘道，“有熱食麽？給我們整兩桌，熱水先上兩壺，其他的暫時不要。”
那花娘不知他們這波人是什麽路數，但看個個手裏有鋒刃，渾身煞氣直冒的樣子，也不敢指路隔條街上的酒樓，只能連連答應，擺手催動著身後的龜公去準備。
淩湙找了處廊下的長桌，其他人一看他坐下，就都各找了地方休息，團團將淩湙拱在正中，看似散亂，卻戒衛森嚴，這是頭一批跟武闊從馬匪窩那邊挑出來的，經過一線天歷練，再由幺雞把關，最終給淩湙挑出了小三十的貼身親衛。
幺雞的原話是：他們各個都人高馬大，雖不頂我靈活，萬一碰到緊急情況，爺就拿他們當移動基坐，站樁對仗，平時就用他們充排場，威赫赫往外一站，自動能顯出爺的氣勢，反正，以後人多了都是要組親衛隊的，現在帶著習慣習慣，也是後面新進兵丁的榜樣，因為只有頂好的那波，才能成為爺身邊的近衛。
說完一甩頭，簡直懂事的不像他。
後來淩湙才知道，這是酉一跟幺雞嘀咕的，本來那幾個酉，就是侯夫人派給淩湙的近衛，結果叫淩湙給分散安排了，酉一便覺得淩湙身邊空虛，需要人填補，可他看淩湙似乎沒起那個心，又自覺跟他的時候尚短，怕開口觸了淩湙逆鱗，就打了一只雞，烤的半生不熟的，夥著其他幾個酉，給幺雞洗了一頓腦，中心意思，就是爺身邊沒人會叫人小瞧，不夠威風，所以，必須得給淩湙身邊挑點人。
幺雞開始不樂意，他認為淩湙身邊有他就夠了，兩人也確實配合默契，淩湙雖為主，對他卻極為親近，就算他腦子不頂人聰明，也領會到這份特別是其他人不可得的，所以，幺雞心裏，自己和淩湙是不可能分開的，他必定會永遠一直的跟在淩湙身邊。
但叫酉一連同幾個酉一起解釋了一遍，再有蛇爺開導後，幺雞這才接受了，自己將會有不及時，能跟上淩湙左右的覺悟，就好比這次淩湙留他在平西縣辦事一樣，以後會越來越多這樣的安排，非常心不甘情不願的，幺雞這才故作大方的給淩湙說了上面那番話。
結果，說完了，沒等淩湙開口，他自己倒先哭了一鼻子，字裏行間的，終於弄懂了伴當和刀的區別，叫淩湙又好氣又好笑，按著他捶了一頓，只捶的他抱頭哇哇叫，再也不敢輕易禿嚕嘴，說要把刀頭轉讓出去的話了。
之後，這些人就固定成了淩湙的親衛隊，由酉一領著，不出差時會跟著後面補進來的新兵訓練，有差時才會聚在淩湙身邊，上哪都威赫赫的，且挑的坐騎都是打杜曜堅時繳獲的軍馬，披的甲拿的刀，都是最好的，整個隊伍只有幺雞的刀營能與之一比，其次就是袁來運領著的後補兵，目前也整合出了樣子，再拉練一段時間，會更有兵的氣勢。
蛇爺管著他的後勤，一些需要的人手淩湙隨他弄，錢糧都有冊子，定期他會看一看，淩馥忐忑的以為人多了後，淩湙會換了她，結果都等的快要到北境了，淩湙也沒說不用她，一些統計上的活，包括與後勤溝通人手安排，都還是她跟蛇爺一起做，為了感激淩湙，現在幾乎包攬了他的衣物整理，帶著她娘劉氏，每天勤勤懇懇的幫淩湙打理的井井有條，且為了防止淩湙看見她們想起另一波淩家人，她們都是趁淩湙巡營的時候來幹活的，是堅決不與淩湙碰面討臉熟人情的做法。
淩湙其實沒她們想的那樣小心眼，誰是誰非他分的清，也不至於遷怒，但她們能如此省心，淩湙也就樂的這麽相處下去，等日子久了，大家自然就能摸透脾性了。
左姬磷的隊伍這次淩湙沒有動，一直讓他安生的呆在千戶營，上次在一線天賠了他幾條族人性命，那後來的一整個禮拜，淩湙都不大敢往他隊裏去，那些荊南小夥子沒有怪他，但悲傷氣氛比他這雜牌軍濃的多，叫他也跟著很慚愧，負罪感嚴重，所以如非必要，他都不會再耗這些荊南小夥子了。
他們不吃自己的餉，不受自己的訓，再要連累的人客死異鄉，那受的良心譴責實不好受。
最後，是落在半道上等消息的那一批人和物資，都被淩湙交待給了養傷的杜猗，一路他都在維持著瘋傻人設，直到淩湙拿著鞭子要敲他覆接上的斷腿，他才一個機靈清醒了，笑瘋了周圍好一波人，之後，淩湙跟他約定了時間，叫他辰時就啟動隊伍出發，前提當然是沿途百姓的反應，他勝了，百姓得糧分銀，隨便拉一個過路的百姓問問，前面平西縣的消息就有準了，自然不用他另派人去通知，淩湙相信杜猗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
算算時間，到平西縣整合，再往玉門縣與他匯合，未時應該差不多了。
所以，他在盈芳樓這邊，可以耗兩個時辰，包括替姒渺辦完身後事。
熱水熱茶相繼上來，整個小四合院從他們進來時起，就進入了安靜狀態，絲竹悄然收聲，連來回走動的腳步聲都沒了，所有人都隔著窗棱偷偷觀望，不知道這一隊帶刀兵的是客是匪。
淩湙示意周圍人動筷子，酉一還非常小心的拿根銀針準備試毒，結果銀針沒落進湯碗，其他桌的飯菜就沒了一半，叫淩湙撚著湯勺笑話的給訕訕收了起來，一頓飽食後，氣氛才松快了下來，花娘這才長出了口氣，小心的賠笑，問，“各位爺還要不要添點？曲、舞都準備好了，要叫她們上麽？”
桌上倒是給了酒，但是淩湙不動，其他人也都沒敢動，有酉一本著侯府裏衛隊的規矩，這些人叫他帶的也漸漸成了型，懂得身為一名親衛的職責。
那就是一切以主子的眼色行事，主不動，他們也不會動。
淩湙給自己灌了口茶清口，這才開口道，“姒渺是你這裏的姑娘麽？”
那花娘臉一僵，有些為難道，“是，是的，但是姒渺姑娘不在，她昨天接了外單，至今未回。”樓裏的姑娘不是非要固定在樓裏接客的，有些大人會另置宅院娛樂，請客辦宴，就會來樓裏招些姑娘過去，所以，夜不歸宿者眾。
淩湙短促的嗤了一聲，“你也不怕她跑了，或出事？”
花娘妖嬈的抿了一下耳邊的團花，笑著打輯，“那不能，我這裏的姑娘又不是強來的，她們到我這裏掛單都是自願，我收點場地供餐費，她們掙點養老銀，都是雙贏的事，公子，我們做的都是正經生意。”
淩湙咦了一聲，好奇問道，“不是說青樓的姑娘，都是老鴇們花錢買的，或從拍花子手裏拐的麽？你這是什麽規矩？”
那花娘害的甩了一下帕子，彎腰捂嘴笑道，“公子說的，那是南邊的規矩，那邊的媽媽喜吊長線，不惜花錢花時間精力培養好苗子，那攥手裏是要賺大錢的，可不得找人看緊了時時貼身跟著？那些孩子落她們手裏，害，所有苦都得吃一遍，沒爹沒娘的呢，還肯認個命，好人家或富裕人家裏拐去的，那苦得泡著黃蓮吃，咱們擱這邊聽著都不落忍，反正咱這邊不愛這麽幹，也沒有十二三就拍夜的規矩，到我這來的，去留隨意，我不強留人家，當然，我也不做那拐人好閨女來賣的害人事，為口飯吃，害，不至於。”
淩湙叫她這樣子說的發笑，“敢情你還是屬菩薩的？專門開個店收留這些苦命女子？”
那花娘叫淩湙笑的臉紅，強笑道，“我年輕那會兒，走投無路，落到這邊時，遇到這樓的上任媽媽，她就是南邊的姑娘，說起來也是苦的幾欲生死，後來開了這樓，就給定了這規矩，不叫我幹買孩子的事，我守著樓，溫飽不愁，一人赤條條的也不求大富，只要有姑娘願意來，身上沒有官司，我就收，願意留多久留多久，小二十年吧！我這樓就成了好些姑娘的避居所，她們在別的地方贖了身，就願意來我這圖個自由，所以別看我這樓小，但來來往往的姑娘卻都是各地曾經的絕色，雖有了年歲，可更懂風情嫵媚啊！”
說是有了年歲，其實不過雙十韶華，這在南邊或京畿那裏，確實屬過了女子花季，但在臨北隘關這裏，卻仍然深受歡迎，且可以隨自己心情接單，是很多喜清淡的姑娘願意接受的餘生退路。
姒渺就是尋著這樓的名聲過來的。
那花娘道，“姒渺姑娘剛來大半年，是我這裏最年輕的那一波，琴好，身段也好，當然，面貌也頂頂好，她也是命苦，從良上岸不過三載，叫家裏的大婦給攆出了門，千裏迢迢來此地，是想尋她幼時的鄰家哥哥，她不記得自己家的正確方位，只記得當時鄰家有一個哥哥被征了兵，拉走時聽征兵的大人說過，是北境武大帥旗下守吳佑關隘口的邵將軍衛所征的補兵，十幾年了，她想試著找找家人，只可惜打聽了一圈，沒人知道那個邵將軍調哪去了。”
明天要坐車回自己家了，今天的就分了章，一會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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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湙仰頭打量這間小二層的花樓，四合院形式，規格遠不如他在京畿裏見過的大樓，就是人流量似乎也不多，那隱隱約約的絲竹聲，非表演性質的連貫，更像練習，周圍走廊上慵懶的站著幾位姑娘，神情困倦，胭脂泅花了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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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湙找了處廊下的長桌，其他人一看他坐下，就都各找了地方休息，團團將淩湙拱在正中，看似散亂，卻戒衛森嚴，這是頭一批跟武闊從馬匪窩那邊挑出來的，經過一線天歷練，再由幺雞把關，最終給淩湙挑出了小三十的貼身親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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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一甩頭，簡直懂事的不像他。
後來淩湙才知道，這是酉一跟幺雞嘀咕的，本來那幾個酉，就是侯夫人派給淩湙的近衛，結果叫淩湙給分散安排了，酉一便覺得淩湙身邊空虛，需要人填補，可他看淩湙似乎沒起那個心，又自覺跟他的時候尚短，怕開口觸了淩湙逆鱗，就打了一只雞，烤的半生不熟的，夥著其他幾個酉，給幺雞洗了一頓腦，中心意思，就是爺身邊沒人會叫人小瞧，不夠威風，所以，必須得給淩湙身邊挑點人。
幺雞開始不樂意，他認為淩湙身邊有他就夠了，兩人也確實配合默契，淩湙雖為主，對他卻極為親近，就算他腦子不頂人聰明，也領會到這份特別是其他人不可得的，所以，幺雞心裏，自己和淩湙是不可能分開的，他必定會永遠一直的跟在淩湙身邊。
但叫酉一連同幾個酉一起解釋了一遍，再有蛇爺開導後，幺雞這才接受了，自己將會有不及時，能跟上淩湙左右的覺悟，就好比這次淩湙留他在平西縣辦事一樣，以後會越來越多這樣的安排，非常心不甘情不願的，幺雞這才故作大方的給淩湙說了上面那番話。
結果，說完了，沒等淩湙開口，他自己倒先哭了一鼻子，字裏行間的，終於弄懂了伴當和刀的區別，叫淩湙又好氣又好笑，按著他捶了一頓，只捶的他抱頭哇哇叫，再也不敢輕易禿嚕嘴，說要把刀頭轉讓出去的話了。
之後，這些人就固定成了淩湙的親衛隊，由酉一領著，不出差時會跟著後面補進來的新兵訓練，有差時才會聚在淩湙身邊，上哪都威赫赫的，且挑的坐騎都是打杜曜堅時繳獲的軍馬，披的甲拿的刀，都是最好的，整個隊伍只有幺雞的刀營能與之一比，其次就是袁來運領著的後補兵，目前也整合出了樣子，再拉練一段時間，會更有兵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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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落在半道上等消息的那一批人和物資，都被淩湙交待給了養傷的杜猗，一路他都在維持著瘋傻人設，直到淩湙拿著鞭子要敲他覆接上的斷腿，他才一個機靈清醒了，笑瘋了周圍好一波人，之後，淩湙跟他約定了時間，叫他辰時就啟動隊伍出發，前提當然是沿途百姓的反應，他勝了，百姓得糧分銀，隨便拉一個過路的百姓問問，前面平西縣的消息就有準了，自然不用他另派人去通知，淩湙相信杜猗這點判斷力還是有的。
算算時間，到平西縣整合，再往玉門縣與他匯合，未時應該差不多了。
所以，他在盈芳樓這邊，可以耗兩個時辰，包括替姒渺辦完身後事。
熱水熱茶相繼上來，整個小四合院從他們進來時起，就進入了安靜狀態，絲竹悄然收聲，連來回走動的腳步聲都沒了，所有人都隔著窗棱偷偷觀望，不知道這一隊帶刀兵的是客是匪。
淩湙示意周圍人動筷子，酉一還非常小心的拿根銀針準備試毒，結果銀針沒落進湯碗，其他桌的飯菜就沒了一半，叫淩湙撚著湯勺笑話的給訕訕收了起來，一頓飽食後，氣氛才松快了下來，花娘這才長出了口氣，小心的賠笑，問，“各位爺還要不要添點？曲、舞都準備好了，要叫她們上麽？”
桌上倒是給了酒，但是淩湙不動，其他人也都沒敢動，有酉一本著侯府裏衛隊的規矩，這些人叫他帶的也漸漸成了型，懂得身為一名親衛的職責。
那就是一切以主子的眼色行事，主不動，他們也不會動。
淩湙給自己灌了口茶清口，這才開口道，“姒渺是你這裏的姑娘麽？”
那花娘臉一僵，有些為難道，“是，是的，但是姒渺姑娘不在，她昨天接了外單，至今未回。”樓裏的姑娘不是非要固定在樓裏接客的，有些大人會另置宅院娛樂，請客辦宴，就會來樓裏招些姑娘過去，所以，夜不歸宿者眾。
淩湙短促的嗤了一聲，“你也不怕她跑了，或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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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湙咦了一聲，好奇問道，“不是說青樓的姑娘，都是老鴇們花錢買的，或從拍花子手裏拐的麽？你這是什麽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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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湙叫她這樣子說的發笑，“敢情你還是屬菩薩的？專門開個店收留這些苦命女子？”
那花娘叫淩湙笑的臉紅，強笑道，“我年輕那會兒，走投無路，落到這邊時，遇到這樓的上任媽媽，她就是南邊的姑娘，說起來也是苦的幾欲生死，後來開了這樓，就給定了這規矩，不叫我幹買孩子的事，我守著樓，溫飽不愁，一人赤條條的也不求大富，只要有姑娘願意來，身上沒有官司，我就收，願意留多久留多久，小二十年吧！我這樓就成了好些姑娘的避居所，她們在別的地方贖了身，就願意來我這圖個自由，所以別看我這樓小，但來來往往的姑娘卻都是各地曾經的絕色，雖有了年歲，可更懂風情嫵媚啊！”
說是有了年歲，其實不過雙十韶華，這在南邊或京畿那裏，確實屬過了女子花季，但在臨北隘關這裏，卻仍然深受歡迎，且可以隨自己心情接單，是很多喜清淡的姑娘願意接受的餘生退路。
姒渺就是尋著這樓的名聲過來的。
那花娘道，“姒渺姑娘剛來大半年，是我這裏最年輕的那一波，琴好，身段也好，當然，面貌也頂頂好，她也是命苦，從良上岸不過三載，叫家裏的大婦給攆出了門，千裏迢迢來此地，是想尋她幼時的鄰家哥哥，她不記得自己家的正確方位，只記得當時鄰家有一個哥哥被征了兵，拉走時聽征兵的大人說過，是北境武大帥旗下守吳佑關隘口的邵將軍衛所征的補兵，十幾年了，她想試著找找家人，只可惜打聽了一圈，沒人知道那個邵將軍調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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