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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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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雙方不歡而散,鄭高達二十好幾的人楞是沒在嘴上討得便宜,叫個能當他兒子的瓜娃兒氣的爆走,不是因著淩湙一副不經打又打不得的模樣,他早要掄刀鞘抽人了。

要按他原來的武職,寧柱國侯府的大門都進不去,就更別提能見到侯府裏的五爺,他在禦前左衛也只是個巡衛,連值禦門的資格都沒有,完全是托了他祖母與淩老太夫人同鄉的情誼中選的,派他來押囚,只是為了確保淩家人能一個不少的到邊城。

自來押送囚犯的衙差,手上都會有幾條人命損耗,允許範圍內的情況下,最終能活著到達發配地的囚徒數額,總會比初始名單上少些,至於人是死了還是被隱沒換了銀錢,只要不超出損耗量,是不會有人追查的。

老皇帝要淩家女人一個不少的到邊城,但這些女人背後的家族總有不對付的,要是派個不相幹的衙總來,保不齊途中就給死上幾個,那老皇帝的誅連旨意就能替這些人兵不血刃的掃清對家,所以為防萬一,鄭高達這個表面上與淩家沒什麽關系的宮衛就被點了卯。

本就因著明升暗降的事情憋著氣,沒料半途接二連三的冒出他不能惹的人,鄭高達這心火就一直沒下去過,嚴重感受到了權柄被挑釁的憤怒,連帶著氣惱起了家中的老祖母,生氣她沒提前給他透點消息,叫他兩眼一抹黑的被人牽著鼻子走,好好的一個流放隊的衙總,竟硬不起腰桿子發官威。

可他怎知老祖母的郁悶,說是淩太夫人同鄉,實際倆人壓根沒見過面,為給孫子謀個前程,她拎著一藍子家鄉特產,結果只在淩太師府見到了太夫人身邊侍候的嬤嬤。

現在人家帶信要她還那提攜之恩,一口一個老姐姐喊的親熱,她又不是狠絕之人,且人家承諾的補償是給個帶兵的實權將軍,比在宮中當巡衛瞧著更體面,兩邊一比,她當然願意有個當將軍的孫子,而不是個穿侍衛服的小巡衛。

可這打算她不能提前跟孫子說,那段時間過於敏感,鄭高達本身不是個心機深的,萬一臉上帶出早有準備的樣子,引來有心人深查,再被蓋上淩黨的帽子,那就完了。

所以,兩老太太通過換帕子,是瞞著鄭高達安排好了他的出路,鄭高達算是稀裏糊塗的接下這個餅的,是氣死自己也換不了差的那種炸毛。

這種炸毛直接導致他對淩家女眷只餘看顧而無照護,多餘一個舒適的安排都不會有,要不是想找淩湙的茬,以他純直男的粗獷,根本意識不到女囚徒步的艱辛。

可惜就這一點突發的慈悲,也叫淩湙給堵的啞口無言,白受一肚子氣。

他發瘋似的騎馬來來回回的在隊伍左右奔跑,濺起的泥灰粉塵揚了銬鎖帶枷的囚徒們一頭臉,連被圍在中間走的淩家女眷們都被波及的滿頭灰,個個面如土色的望著他。

不是看他武藝過硬,背景簡單,淩老太太挑誰也挑不到他,這會兒見他喜怒於表的樣子,又有些後悔攏錯了人,這不是個將,頂到頭做個前鋒就算是運道不錯了。

轉回頭再往騾車上的淩湙看,扶著淩老太太的錢氏就開了口,“母親,那孩子……”主意很大,怕是很難收攏。

淩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將心比心,用心對待,不要想他是誰家的,來了咱們家,就是咱們家的,孩子麽,很容易把心捂暖和的。”

婆媳倆頂著重孝嗆了一鼻子灰,眼神卻比其餘女眷多了些神彩,一點沒有被鄭高達忽略的愁苦,還能對著淩湙探過來的目光給予溫暖如家人般的微笑。

淩湙:……這般年紀的老太太心性確實好,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等鄭高達理智回籠,這一整個流放隊裏的囚犯們就沒幾個是幹凈的了,身上腳下都泥,越發拖的行動遲緩,宛如沒有靈魂的木偶人,麻木的扛著罪孽慣性移動。

與淩家同一流放地的還有十來個男犯,都是各州府攢了一年的重犯要犯,這次要被一起帶到邊城當苦役,其中有一多半都是當過官的,另一小半則是殺人放火的,現今充做一堆,螞蚱似的栓一起上路。

再兇惡的匪徒,再狡猾的犯官,一年的嚴刑重審,就很知道趨利避害,看人眼色行事。

鄭高達也只有在這些人身上才能找回被攪和的稀碎的官威,感覺自己不是個被架空的紙老虎。

“誰讓你們散開的?誰準你們躲飛泥的?躲,我讓你們躲,”刀鞘從上而下劈頭砸下,雨點似的落在那些人身上,隊伍一下子就被他給抽亂了。

淩湙坐在騾車上看他尋人撒氣,雖刀鞘有意躲開了淩家女眷,但沖散的男犯卻有幾個落進了女人堆裏,故意往女人身上砸,那是逮著機會就揩油的男性孽根,猥瑣的發出啾啾氣聲,駭的那些女眷失聲尖叫,掩面奔走。

淩家女眷裏,未婚姑娘四個,風華正貌的年輕寡婦六人,與淩湙一邊大的女娃娃兩個,再加之上了年紀的婦人們,窩成一團足夠這些久不見女色的男犯們垂涎,這下有了機會,不伸手不是男人。

騷亂乍起,鄭高達方回神自己幹了什麽,一時勒住馬蠅呆楞當場,臉色由氣惱轉瞬成冰,黑如鍋底裏夾帶殺氣,雪亮樸刀緩緩抽出,“哪幾個?站出來。”

他雖無意多給淩家照拂,卻也不可能叫人在他眼皮底下欺辱女犯,那被淩湙無視的官爺顏面,此時再被這些更低賤的男囚侵犯,不殺個把人不能消怒。

一時間男犯們擠擠挨挨的與女囚們劃開界線,生怕挪慢了一步就要挨刀,一模一樣的蓬頭垢面下,竟然很難找見那幾個趁機鹹豬手的。

淩湙坐高望遠,站在騾車上指指點點,“那個,三角眼,眼白多過眼仁的,還有那邊那個瘦猴,腳坡了也不耽誤你手欠,最後那個,你躲啥?文縐縐的看著像讀過書,咋還有□□?那小娃兒才幾歲啊,你就敢伸手抄裙底,你簡直禽獸不如啊!”

鄭高達刷了抽了刀,淩湙指一個他拿刀逼出一人,直直的站了七個之多,整個往來官道的閑人都停了下來,季二已經默默的站在了鄭高達身後,那些跟他們一起押囚的皂衣小差們則用大棒子把人隔開,驅出一片施刑地。

整個押囚隊裏,正經帶著官身的只有鄭高達和季二,季二補的是個百戶職,其他跟隊的皂衣差役都是各獄所裏出的臨時工,沒有配刀,只有殺威棒。

這樣一群為了差補的臨時隊伍,人心不齊,紀律散慢,驅人也驅的不用心,看熱鬧卻不嫌事大的自己先樂上了,一個個指著那被刀尖逼出來的七個人,嘻嘻哈哈的拿眼睛往淩家女眷們身上瞄,均都露出一副是男人都懂的眼神。

淩家男丁斬盡的最大福利,就是家裏年輕的大姑娘小媳婦不用充賤籍官伎,得已清白的跟著長輩們發配邊城。

淩老太太氣的差點閉過氣去,錢氏扶著她,身邊還圍著幾個哭嘰嘰的小姑娘,焦頭爛額,神情悲憤。

鄭高達心情更糟糕了,抽刀就要往人身上劈,好在季二手快,用自己的刀架住了他,“頭兒,莫沖動,還沒出天子渡,殺人不好。”

這裏離京師騎馬也就三日路程,他前腳殺人,後腳就得被人捅到京畿大獄,回頭再搞個秋後算賬,到了邊城就能把他的官抹了,太虧。

鄭高達就砍也不是,不砍又覺得孬,且對淩老太也不好交待,一時就有點下不來臺,淩湙可不管他有什麽後果不後果,似這種揩女人油的垃圾,要麽剁手要麽砍根,當時就從騾車上跳下來,三兩步的到了鄭高達旁邊,板著小臉道,“你刀銹了,需要磨一磨。”

說話就將拎在手裏的油紙包打開,從中拽出一只雞,特特將雞爪子舉到眼跟前用力掰掉,然後就是雞屁股那塊,被他毫不留情的捏個稀爛。

季二默默的後退了一步,鄭高達則獰笑著望向以為能逃過一截的七個人。

“哥哥,我害怕。”

那個遭了鹹豬手的小女娃被她母親推著到了淩湙面前,懵懂的臉上並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憑著本能向淩湙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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