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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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冷夢雲暫時不想再見到卞裕。
可東宮離她住的和雲宮不遠，擡頭不見低頭見，人多眼雜，亦或陪伴聖人皇後時，兄妹倆會說上幾句話，和和氣氣。
私下只兩人，誰也不理誰，一個翻白眼，另一個用鼻子出氣。
直到兩個月後，京師落了雪，天寒地凍。
卞裕從前十六歲時，微服訪淮西，結識了游氏兄弟，頗為投契。在三人沒一個真名的情況下結為兄弟。
可惜不足一年，游侯攜兒子面聖，謊言就被戳穿了。
大殿上，仨人面面相覷。
好在朋友依舊做得，交往還變得光明正大起來。這年醜月，卞裕得了游氏兄弟的信，得知他倆會隨游侯入京，到時候遲賀“兄長”訂婚。
卞裕身為太子和東道主，自然不會讓兩位弟弟操心。他記得游在雲喜歡吃羊肉，便特意在全京師羊肉做得最好的醉望樓訂了包間，下雪天羊肉鍋子燒到最旺，咕咚翻著白花。
加之地龍，包間熱得不得了，提前先到的卞裕褪去外罩的狐裘，交由仆從掛起，自己則順手操起金暖爐，走到窗邊往下望。
游氏兄弟還未現身，雪落紛紛。
他忽然記起游在雲在信裏還提了一嘴，說有機會可以帶家眷來。鄒文君知禮知節，自然不會隨他拋頭露面。雖然明知道鄒文君沒法帶來，卞裕還是翹起嘴角笑了一下。
心裏跟包間一樣暖暖的。
隔老遠就聽見蹬蹬響，是游水流的麂皮靴子踩在樓梯上，他攜著風雪進門，劈頭就問：“義兄，我哥呢？”環掃後自問自答，“還沒到。”
卞裕蹙眉：“你不跟你哥一塊來？”
“他——今天要去接女孩子！”游水流也脫裘衣，遞給仆從。
卞裕忖了會，恍然那句可以帶家眷不只寫給他一個人：“你哥有心上人了？”
游水流嘿嘿一笑，手上偷摸了片羊肉送入嘴中：“八字還差一撇吧！”
一刻鐘後，冷夢雲被游在雲領進包間。
天字一號房那麽大，滿桌佳肴，她卻第一眼瞅中卞裕，人瞬僵住，臉色煞白。而卞裕擡頭第一眼，紛紛擾擾亦不見，只見她。
他也楞了一楞。
游在雲和游水流異口同聲：“認識？”
“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
冷夢雲和卞裕也異口同聲。
卞裕漠然淡定接話：“阿雲，要不要給為兄介紹下？”
“啊，這位是雲姑娘——”游在雲亮著眸子引薦冷夢雲，卞裕的思緒卻飄到桌上，早知冷夢雲會來，就不點全羊宴。她羊肉過敏，牛肉也不大能食，只邊上那盤醬釀的酸甜口豬梅條，本是他為自己點來下飯的，現在只能讓給冷夢雲。
卞裕心底重重哼了一聲。
“原來是雲姑娘，失敬。”卞裕心裏想事，嘴上還能接上游在雲的話，右手舉起，逐一給眾人指座：“請坐。”
不偏不倚，冷夢雲就恰好分到豬梅條面前的座位。
吃飯時，游水流和游在雲話很多，時不時和卞裕聊天，有時候還引得冷夢雲說幾句。
冷夢雲一開始有些楞怔和神游，後來想，卞裕都演得這般好，她怕什麽呀！也有一說一，自然起來，只當卞裕是初相識的朋友。
卞裕迅速掃她一眼，收回目光。
夾起一片羊肉涮入鍋中。
他今日一直在吃羊肉，梅條一筷子沒碰。
“雲姐姐，你怎麽光吃梅條？要我幫你涮片羊肉嗎？”游水流問。
卞裕正夾起羊肉，幾不可察地頓了下。
“她不能吃羊肉，會起紅疹子的。”游在雲告訴弟弟。
卞裕木著臉將羊肉送入口中，嚼著。
“哎呀那該早和義兄說的！”游水流又道。
“你別怪義兄，”游在雲笑望著卞裕，“他又不知道雲姑娘不能吃羊肉。”
卞裕對視游在雲，淡淡回以一笑：“是我招待不周，小二，加菜！”
一頓接風兼賀喜的宴會，吃得賓主盡歡。
卞裕自回東宮，冷夢雲隨游氏兄弟離去，兜一大圈，再甩掉這兩尾巴，折返回宮。
她既心虛又累得慌，游氏兄弟盯著她的馬車發笑。
“大哥，她是鄒文君嗎？”游水流突然問。
見游在雲半晌不答，水流撇嘴又道：“是又如何，她還是選了和大哥你出來，沒選太子。”
而且不能吃羊肉這事太子不知，他大哥卻知道。
游在雲唇角翹起：“她不是鄒文君。”
說來還得謝謝太子，他終於知曉她是誰了。
三日後，卞裕忽被聖人召進勤政殿。
進去後不見文武官員，反見皇後坐在聖人身側。
卞裕楞了一霎，近前參拜。
起身後聖人發問：“朕之前聽你說，常與淮西那兩小子往來？可還順利？”
卞裕垂斂，以為是朝堂權謀事，思忖後回道：“回父皇，兒臣與他二人頗為投契。”
聖人與皇後對視一眼，聖人哼道：“所以你就他倆引薦給你妹妹了？”
“不是兒臣引薦的。”卞裕旋即否認，“兒臣不知皇妹緣何與游氏兄弟相識。”
“他們熟嗎？”皇後突然也問。
卞裕不知為何，心中不快——但這不快既不因為聖人，亦非皇後。
反正咧嘴忍不住回：“在雲同皇妹熟得要命，連她不能吃羊肉都知道。”
“怪不得游侯父子入宮，請旨求娶夢雲作世子妃。”
卞裕聽得上首聲音，臉色一白，仰頭再看去，聖人和皇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聽你說的，游家那小子人品是信得過的，也與夢雲熟絡……”
“這事應該先問皇妹自己的意思吧？”卞裕心中不快更甚，郁結成團，頭一回不尊不孝，打斷皇後講話。
聖人和皇後又對視一眼，皇後頷首：“裕兒提醒的是，的確要看夢雲自己的意思。”
卞裕胸口處的憋悶才稍稍緩和些。
辭別聖人皇後，本來要回東宮，卻不知不覺走到和雲宮附近。
迎面撞見冷夢雲的貼身婢女櫻桃，他加快步伐上前：“你家殿下呢？”
“參見殿下。”櫻桃卻左躲右閃，垂頭不答。
卞裕想了想，心倏地提起來：“又偷偷出宮了？”
冷夢雲的確又溜了出去——游在雲有約。
她本來不想去的，這小子，找得也太頻繁了！
但游在雲說自己馬上就要回淮西，這一走可能兩、三年都見不著，她又軟了心腸，決定去送別。
游在雲嘮嘮叨叨，說一大堆，她問他淮西有什麽好玩的，他又答一大堆。
到了最後，游在雲突然轉身扭頭，直直對她，灼灼盯她。
冷夢雲心一緊，本能避開對視，卻聽游在雲道：“雲姑娘，昨日我求爹爹去你家提親了。”
冷夢雲懵的，沒反應過來。
他盯著她，喉頭先滑了滑，才緩慢阻塞問道：“你可願嫁我為妻？”
冷夢雲連“啊”兩聲：“不是，你說什麽呢？你知道我家在哪嗎？”
游在雲淡淡笑起來，朝她單膝跪地行拜禮：“參見我的公主殿下。”
冷夢雲一楞一暖，但心裏更多的是亂糟糟，當游在雲是朋友，但沒想過和他做夫妻。她感覺自己大抵是不願的，但不敢深究，嚅唇數遍，最後出口的竟是指責：“你怎麽能這樣呢？”
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冷夢雲愧疚，伸手把游在雲扶起來。
游在雲還是看著她的臉，緩浮苦笑。
冷夢雲愈發過意不去，別開臉去：“雖說我倆是朋友，但……我爹，我父皇他答應了嗎？”
良久，游在雲微笑道：“殿下，微臣知道你還不喜歡微臣。”
冷夢雲暗暗松口氣，知道就好，別怪她心腸硬，男女之事講究你情我願：“實在是對不住……”
“但能不能先暫時答應微臣訂親？”
“啊？”
游在雲便告訴她，自己的母親得了重病，也就這一兩年光景了。他和水流皆未成家，所以，身為長子和世子的他想先訂親，安慰母親。
倘若母親去後，冷夢雲依然對他無感，便取消婚約。
“那你為什麽偏要找我訂，不找別人呢？”冷夢雲反問。
“那是因為我回家以後常在娘親面前念叨你，她曉得我喜歡的只有你。”
冷夢雲雖對游在雲男女之情，聽到這話也面紅耳赤，更受不住他那一雙脈脈凝視，眸中全是自己的眼睛，答應下來。
夢雲公主與游世子在歲末訂了親。
宮中喜事連連，太子也快成親了。
按規矩，成親前有司寢宮人教導太子男女之事，但卞裕容不得旁人玷汙他和鄒文君的感情，將司寢宮人統統攆了出去。
這事傳遍宮中，亦進了冷夢雲耳中。她先是怔忪，繼而感嘆：“太子和太子妃真的是一世一雙人。”
雖然卞裕之於自己，仇多於恩，但這一霎，冷夢雲竟打心底祈盼他和鄒姐姐能如願。
但她心裏又有兩分莫名的惘然。
“殿下？公主殿下？”婢女輕喚。
冷夢雲慢慢回神。
“怕是難咯。”婢女仍繼續方才的話題，“自古以來，哪有聖人沒有三宮六院的。”
冷夢雲敲她栗子：“別說了，這不是和雲宮的人該操心的！”
“哎喲！”婢女捂額。
冷夢雲走得遠些，不知不覺咬唇。
東宮，卞裕的確在操心。
攆走司寢宮人後，他得到了一些指導畫冊，一頁頁冷著臉，黑著臉翻過。翻地時候本沒什麽，翌日起床，卻紫紅了臉——他早在束發之前就已經出過了，不是第一回臟床，卻是第一回做夢臟床。
他昨晚夢到冊子裏的畫面的，令他心驚肉跳，慌張不安的是：冊子裏和他在一起的人不是鄒文君，而是冷夢雲。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了。
可是夜入睡，他又繼續做和冷夢雲的夢，床第二回臟了。
日日如此。
繞著和雲宮走也好，睡前念經也好，點安神香也好，甚至數九寒天涼水澆身，卻依然改變不了便宜皇妹入夢。
他安慰自己，這夢荒誕無稽，毫無意義，等和鄒文君成婚就好了。
於是全禁宮都見到一個對大婚越來越期盼，越來越看中的太子殿下，終於，他執著太子妃的手，深情款款行夫妻禮，不曾晲一眼觀禮人群中的冷夢雲。
交杯飲罷，夫妻事成，鄒文君羞怯伏在卞裕胸膛上，他收臂將她攬緊，心裏長松一口氣，今夜，不會夢了吧。
卞裕嗤笑一聲，短暫可笑的夢，匆匆來也匆匆去，成不了他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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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東宮離她住的和雲宮不遠，擡頭不見低頭見，人多眼雜，亦或陪伴聖人皇後時，兄妹倆會說上幾句話，和和氣氣。
私下只兩人，誰也不理誰，一個翻白眼，另一個用鼻子出氣。
直到兩個月後，京師落了雪，天寒地凍。
卞裕從前十六歲時，微服訪淮西，結識了游氏兄弟，頗為投契。在三人沒一個真名的情況下結為兄弟。
可惜不足一年，游侯攜兒子面聖，謊言就被戳穿了。
大殿上，仨人面面相覷。
好在朋友依舊做得，交往還變得光明正大起來。這年醜月，卞裕得了游氏兄弟的信，得知他倆會隨游侯入京，到時候遲賀“兄長”訂婚。
卞裕身為太子和東道主，自然不會讓兩位弟弟操心。他記得游在雲喜歡吃羊肉，便特意在全京師羊肉做得最好的醉望樓訂了包間，下雪天羊肉鍋子燒到最旺，咕咚翻著白花。
加之地龍，包間熱得不得了，提前先到的卞裕褪去外罩的狐裘，交由仆從掛起，自己則順手操起金暖爐，走到窗邊往下望。
游氏兄弟還未現身，雪落紛紛。
他忽然記起游在雲在信裏還提了一嘴，說有機會可以帶家眷來。鄒文君知禮知節，自然不會隨他拋頭露面。雖然明知道鄒文君沒法帶來，卞裕還是翹起嘴角笑了一下。
心裏跟包間一樣暖暖的。
隔老遠就聽見蹬蹬響，是游水流的麂皮靴子踩在樓梯上，他攜著風雪進門，劈頭就問：“義兄，我哥呢？”環掃後自問自答，“還沒到。”
卞裕蹙眉：“你不跟你哥一塊來？”
“他——今天要去接女孩子！”游水流也脫裘衣，遞給仆從。
卞裕忖了會，恍然那句可以帶家眷不只寫給他一個人：“你哥有心上人了？”
游水流嘿嘿一笑，手上偷摸了片羊肉送入嘴中：“八字還差一撇吧！”
一刻鐘後，冷夢雲被游在雲領進包間。
天字一號房那麽大，滿桌佳肴，她卻第一眼瞅中卞裕，人瞬僵住，臉色煞白。而卞裕擡頭第一眼，紛紛擾擾亦不見，只見她。
他也楞了一楞。
游在雲和游水流異口同聲：“認識？”
“認識？”
“不認識。”
“不認識。”
冷夢雲和卞裕也異口同聲。
卞裕漠然淡定接話：“阿雲，要不要給為兄介紹下？”
“啊，這位是雲姑娘——”游在雲亮著眸子引薦冷夢雲，卞裕的思緒卻飄到桌上，早知冷夢雲會來，就不點全羊宴。她羊肉過敏，牛肉也不大能食，只邊上那盤醬釀的酸甜口豬梅條，本是他為自己點來下飯的，現在只能讓給冷夢雲。
卞裕心底重重哼了一聲。
“原來是雲姑娘，失敬。”卞裕心裏想事，嘴上還能接上游在雲的話，右手舉起，逐一給眾人指座：“請坐。”
不偏不倚，冷夢雲就恰好分到豬梅條面前的座位。
吃飯時，游水流和游在雲話很多，時不時和卞裕聊天，有時候還引得冷夢雲說幾句。
冷夢雲一開始有些楞怔和神游，後來想，卞裕都演得這般好，她怕什麽呀！也有一說一，自然起來，只當卞裕是初相識的朋友。
卞裕迅速掃她一眼，收回目光。
夾起一片羊肉涮入鍋中。
他今日一直在吃羊肉，梅條一筷子沒碰。
“雲姐姐，你怎麽光吃梅條？要我幫你涮片羊肉嗎？”游水流問。
卞裕正夾起羊肉，幾不可察地頓了下。
“她不能吃羊肉，會起紅疹子的。”游在雲告訴弟弟。
卞裕木著臉將羊肉送入口中，嚼著。
“哎呀那該早和義兄說的！”游水流又道。
“你別怪義兄，”游在雲笑望著卞裕，“他又不知道雲姑娘不能吃羊肉。”
卞裕對視游在雲，淡淡回以一笑：“是我招待不周，小二，加菜！”
一頓接風兼賀喜的宴會，吃得賓主盡歡。
卞裕自回東宮，冷夢雲隨游氏兄弟離去，兜一大圈，再甩掉這兩尾巴，折返回宮。
她既心虛又累得慌，游氏兄弟盯著她的馬車發笑。
“大哥，她是鄒文君嗎？”游水流突然問。
見游在雲半晌不答，水流撇嘴又道：“是又如何，她還是選了和大哥你出來，沒選太子。”
而且不能吃羊肉這事太子不知，他大哥卻知道。
游在雲唇角翹起：“她不是鄒文君。”
說來還得謝謝太子，他終於知曉她是誰了。
三日後，卞裕忽被聖人召進勤政殿。
進去後不見文武官員，反見皇後坐在聖人身側。
卞裕楞了一霎，近前參拜。
起身後聖人發問：“朕之前聽你說，常與淮西那兩小子往來？可還順利？”
卞裕垂斂，以為是朝堂權謀事，思忖後回道：“回父皇，兒臣與他二人頗為投契。”
聖人與皇後對視一眼，聖人哼道：“所以你就他倆引薦給你妹妹了？”
“不是兒臣引薦的。”卞裕旋即否認，“兒臣不知皇妹緣何與游氏兄弟相識。”
“他們熟嗎？”皇後突然也問。
卞裕不知為何，心中不快——但這不快既不因為聖人，亦非皇後。
反正咧嘴忍不住回：“在雲同皇妹熟得要命，連她不能吃羊肉都知道。”
“怪不得游侯父子入宮，請旨求娶夢雲作世子妃。”
卞裕聽得上首聲音，臉色一白，仰頭再看去，聖人和皇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笑道：“聽你說的，游家那小子人品是信得過的，也與夢雲熟絡……”
“這事應該先問皇妹自己的意思吧？”卞裕心中不快更甚，郁結成團，頭一回不尊不孝，打斷皇後講話。
聖人和皇後又對視一眼，皇後頷首：“裕兒提醒的是，的確要看夢雲自己的意思。”
卞裕胸口處的憋悶才稍稍緩和些。
辭別聖人皇後，本來要回東宮，卻不知不覺走到和雲宮附近。
迎面撞見冷夢雲的貼身婢女櫻桃，他加快步伐上前：“你家殿下呢？”
“參見殿下。”櫻桃卻左躲右閃，垂頭不答。
卞裕想了想，心倏地提起來：“又偷偷出宮了？”
冷夢雲的確又溜了出去——游在雲有約。
她本來不想去的，這小子，找得也太頻繁了！
但游在雲說自己馬上就要回淮西，這一走可能兩、三年都見不著，她又軟了心腸，決定去送別。
游在雲嘮嘮叨叨，說一大堆，她問他淮西有什麽好玩的，他又答一大堆。
到了最後，游在雲突然轉身扭頭，直直對她，灼灼盯她。
冷夢雲心一緊，本能避開對視，卻聽游在雲道：“雲姑娘，昨日我求爹爹去你家提親了。”
冷夢雲懵的，沒反應過來。
他盯著她，喉頭先滑了滑，才緩慢阻塞問道：“你可願嫁我為妻？”
冷夢雲連“啊”兩聲：“不是，你說什麽呢？你知道我家在哪嗎？”
游在雲淡淡笑起來，朝她單膝跪地行拜禮：“參見我的公主殿下。”
冷夢雲一楞一暖，但心裏更多的是亂糟糟，當游在雲是朋友，但沒想過和他做夫妻。她感覺自己大抵是不願的，但不敢深究，嚅唇數遍，最後出口的竟是指責：“你怎麽能這樣呢？”
自己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冷夢雲愧疚，伸手把游在雲扶起來。
游在雲還是看著她的臉，緩浮苦笑。
冷夢雲愈發過意不去，別開臉去：“雖說我倆是朋友，但……我爹，我父皇他答應了嗎？”
良久，游在雲微笑道：“殿下，微臣知道你還不喜歡微臣。”
冷夢雲暗暗松口氣，知道就好，別怪她心腸硬，男女之事講究你情我願：“實在是對不住……”
“但能不能先暫時答應微臣訂親？”
“啊？”
游在雲便告訴她，自己的母親得了重病，也就這一兩年光景了。他和水流皆未成家，所以，身為長子和世子的他想先訂親，安慰母親。
倘若母親去後，冷夢雲依然對他無感，便取消婚約。
“那你為什麽偏要找我訂，不找別人呢？”冷夢雲反問。
“那是因為我回家以後常在娘親面前念叨你，她曉得我喜歡的只有你。”
冷夢雲雖對游在雲男女之情，聽到這話也面紅耳赤，更受不住他那一雙脈脈凝視，眸中全是自己的眼睛，答應下來。
夢雲公主與游世子在歲末訂了親。
宮中喜事連連，太子也快成親了。
按規矩，成親前有司寢宮人教導太子男女之事，但卞裕容不得旁人玷汙他和鄒文君的感情，將司寢宮人統統攆了出去。
這事傳遍宮中，亦進了冷夢雲耳中。她先是怔忪，繼而感嘆：“太子和太子妃真的是一世一雙人。”
雖然卞裕之於自己，仇多於恩，但這一霎，冷夢雲竟打心底祈盼他和鄒姐姐能如願。
但她心裏又有兩分莫名的惘然。
“殿下？公主殿下？”婢女輕喚。
冷夢雲慢慢回神。
“怕是難咯。”婢女仍繼續方才的話題，“自古以來，哪有聖人沒有三宮六院的。”
冷夢雲敲她栗子：“別說了，這不是和雲宮的人該操心的！”
“哎喲！”婢女捂額。
冷夢雲走得遠些，不知不覺咬唇。
東宮，卞裕的確在操心。
攆走司寢宮人後，他得到了一些指導畫冊，一頁頁冷著臉，黑著臉翻過。翻地時候本沒什麽，翌日起床，卻紫紅了臉——他早在束發之前就已經出過了，不是第一回臟床，卻是第一回做夢臟床。
他昨晚夢到冊子裏的畫面的，令他心驚肉跳，慌張不安的是：冊子裏和他在一起的人不是鄒文君，而是冷夢雲。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了。
可是夜入睡，他又繼續做和冷夢雲的夢，床第二回臟了。
日日如此。
繞著和雲宮走也好，睡前念經也好，點安神香也好，甚至數九寒天涼水澆身，卻依然改變不了便宜皇妹入夢。
他安慰自己，這夢荒誕無稽，毫無意義，等和鄒文君成婚就好了。
於是全禁宮都見到一個對大婚越來越期盼，越來越看中的太子殿下，終於，他執著太子妃的手，深情款款行夫妻禮，不曾晲一眼觀禮人群中的冷夢雲。
交杯飲罷，夫妻事成，鄒文君羞怯伏在卞裕胸膛上，他收臂將她攬緊，心裏長松一口氣，今夜，不會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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