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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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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嘩啦啦的水聲, 在寂靜的暖閣裏,如同鼓點一般,砸在門口站著的李福安心裏。

李福安往門邊站了站, 忽見太子從暖閣裏走了出來, 他忙上前一步,“殿下可是要就寢——”

“孤出去走走, 你不必跟著。”

李福安:……

夜深人靜,毓秀宮裏漆黑一片,只有主屋的內室裏,一豆燈火在窗上印出昏昏瑩輝。

少女曼妙的影子印在絹絲窗紗上。

她似乎剛剛沐浴過, 頭發披散, 從影子上可以看見細小的水滴正從她的發梢一滴滴, 緩緩落在她胸口的衣襟裏。

夜風拂窗, 朦朧月色下,空氣中似乎有淡淡的暗香浮動, 自昏亮的窗子裏彌漫開來。

晏溫撚了撚手中的佛珠, 眸光隱晦。

……

沈若憐坐在窗前,用幹帕子擦拭發梢,腦中不住回想今日的一切, 尤其是晚宴上裴詞安的酒和晏溫派人送來的羹。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卷進了一個咬合的齒輪中,被來回拉扯碾壓。

想起那天晚上晏溫臨走前那個眼神, 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心裏亂得很。

她現在有些怕他,可是畢竟是從前一腔熱誠喜歡過和依賴過的人, 她又做不到完全怕他。

沈若憐長嘆一聲, 又開始忍不住想,自己真就和裴詞安走到這一步了麽?

其實和他真正在一起接觸, 也才一個多月,可六禮若是順利走完,最快年底她就要和他成親了。

沈若憐心裏忽然生出一絲不真實感,她煩悶地撐開窗子,清冷的空氣瞬間從窗縫鉆了進來。

不知為何,那潮濕冷冽的空氣中夾雜著淡淡的青竹香。

沈若憐一楞,似是想到了什麽,眼波蕩漾,旋即又若無其事地將窗戶重新關上。

徑直落鎖熄燈,躺回了床上。

翌日一早,沈若憐起身去鳳棲宮,拜別皇後。

剛到門口就見晏溫也在,她腳步一滯,狀若無事般走了進去,眼神飛快掃過晏溫眼下,笑著同二人打招呼,“母後,皇兄。”

小姑娘身上披著暖茸茸的晨光,笑盈盈地露出頰邊兩個可愛的梨渦,眉眼彎彎的看起來格外嬌俏。

晏溫回頭,視線落在她臉上,也溫和笑著,同她柔聲道了句“嘉寧來了。”

寵溺的語氣和溫潤的神情,讓沈若憐差點兒以為回到了一年前。

她恍惚了一瞬,走到皇後身側坐下。

“嘉寧昨日人逢喜事,今日看起來格外艷麗好看。”

皇後難得有雅致,同她開起了玩笑。

沈若憐低下頭,似嗔似嬌地小聲道了句,“母後說笑了。”

嬌嬌軟軟的聲音,配著微紅的面頰和低垂的眼睫,全然一副小女兒的嬌羞之態。

“裴卿一表人才,和我們嘉寧倒是一出好姻緣。”

晏溫的聲音似是沾了晨間露水,柔和而清潤,語氣中還透著絲絲溫雅的笑意,像一片羽毛輕輕劃過沈若憐的耳畔。

沈若憐垂下的眼睫微微顫了顫,手心裏生了層薄汗,不知為何心跳忽然隱隱加快。

見她不說話,皇後再度開了口,“不過如今納采過了,下一步就是等問名的結果,嘉寧是想住回宮中,還是回公主府去?”

皇後話音剛落,沈若憐忽然感覺頭頂上方有道視線沈了一下,緊緊壓在她面上,似乎不肯放過她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她扯著唇笑了起來,嬌聲同皇後撒嬌,“母後,嘉寧想回公主府去住,不過嘉寧舍不得您。”

皇後笑睨了她一眼,“去吧,知道你心在外面,不過母後可得叮囑你,雖然如今你與裴家那小子走完了納采禮,但在正式成親前,你們還是要避著嫌些,知道麽?”

沈若憐正想開口,忽聽晏溫淡淡道:

“母後說的是,孤也正想叮囑嘉寧,這正式成親前,還有四禮,況且如今問名結果未出,一切都可能有變數——”

晏溫壓下眼皮看她,濃黑的眼睫在他琥珀色瞳仁裏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影。

他唇畔掛著和煦的笑意,面容清雋,語氣溫柔,同每一個兄長對自己妹妹的關切一樣,溫聲對她說:

“嘉寧還是需要和裴卿適當保持些距離才是。”

沈若憐感覺心臟在胸腔裏狂跳,身上像是被他的眼神捆住了一樣,哪哪兒都不舒服,偏偏又說不上來到底哪兒難受。

她動了動身子,極力平覆了心緒,笑著同他道:

“嘉寧知道了,謝過皇兄。”

窗外陽光艷麗,越發清晰映出小姑娘靈動嬌美的五官,杏眼氤氳著水汽,紅唇瑩潤小巧,皮膚白嫩到發光。

不管是否是刻意裝出的笑意,她正眉眼盈盈地看著他,笑容明艷動人。

晏溫喉結滾了一下,不動聲色地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過了半晌,淡淡“嗯”了一聲。

在鳳棲宮用完午膳,秋容來稟說東西收拾好了。

昨日納采的大部分東西都留在了宮裏,沈若憐只將裴詞安送給她的那些香料,讓秋容收拾了帶走,她看了看秋容帶的東西,回身對皇後說:

“那母後,兒臣出宮了。”

皇後拍了拍她的手,似真有些不舍,嘆道,“去吧。”

晏溫也跟著起身,“母後,兒臣恰好也要出宮,正好送嘉寧一程。”

皇後怔了一下,神情變得古怪,語氣也淡了兩分,“去吧,正好送送你妹妹。”

沈若憐沒敢擡頭,總覺得皇後將那“妹妹”兩個字壓得有些重。

跟著晏溫一道出了鳳棲宮,一直到上了馬車,兩人一路無話,沈若憐身子這才漸漸放松了些。

晏溫一上馬車,就斜倚在榻上閉目養神,一副全然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沈若憐巴不得他這樣,尋了個離他最遠的角落坐下,若不是皇後知道晏溫要送她,她就是自己走路也不想和他待在這個逼仄的車廂裏。

空氣有些窒悶,沈若憐看了看,將車窗打開了一些,春日裏染著陽光的清新空氣一下子湧進了車廂,她覺得呼吸都順了不少。

然而還沒深吸上兩口氣,晏溫忽然掀起眼簾,瞅了她一眼,“關上。”

沈若憐嚇了一跳,身子一抖,下意識向後躲了躲。

晏溫瞧見小姑娘一副怕他怕得緊的模樣,還眨著一雙迷茫的大眼睛看著自己,咬了咬後槽牙,語氣隱忍,“孤要休息,吵得很。”

沈若憐順勢說:

“皇兄既然要休息,那我便自己回府吧,免得我在車上也像外面那些人一樣,擾了皇兄清凈。”

小姑娘語氣冷冷的,一點兒也沒有從前軟糯的樣子可愛。

晏溫瞥她一眼,沒搭理她。

沈若憐:“……”

她覺得心口有些哽得慌,關了車窗,逼仄的馬車裏空氣都變得煩躁,又不能太過表現出來,只好無聊地坐在角落裏絞著帕子,在心裏祈禱馬車能再快一些。

想著想著,她的思緒就開始不著邊際的神游起來,所幸未過多久,馬車便拐進了公主府門前的巷子裏。

公主府門前的巷子清凈,平日裏並沒有太多嘈雜的人聲。

沈若憐聽見馬車外的聲音小了下來,渾身別提有多舒暢了,就連唇角也不再緊繃著,彎了起來。

晏溫睜開眼,視線在她微微勾起的唇上掃了一眼,在她準備起身離開的時候,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昨夜孤送去的羹,嘉寧覺著好喝麽?”

沈若憐下車的動作一僵,隨即毫不遲疑徑直跳下了馬車,站在車底下,她才有了回頭看他的勇氣。

坐在馬車裏的男人顯然面色極差,沈若憐又後退了兩步,搓了搓鼻尖,笑容明媚而真誠,“多謝皇兄的祝福,我定會和詞安百年好合的。”

說罷,她見坐在車裏的他似乎動了一下,作勢想要下來,她急忙又後退了兩步,借著秋容將自己擋了半個身子,蹲身恭敬道:

“皇兄慢走。”

沈若憐蹲著身子,視線落在自己腳尖,她只感覺那人盯在她身上的視線十分有壓迫感,她梗著脖子沒動,光天化日的,她的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此處是公主府大門口,他總不會一沖動又過來抓她吧。

果然,馬車裏沈默了良久,忽然傳來男人一聲嗤笑,“走吧。”

直到馬車拐到了大路上,沈若憐才長舒了一口氣,覺得這麽多天的混亂直到此刻總算是徹底結束了。

打從那日她去萬壽樓醉酒後那激烈的一吻開始,她覺得一切都幾乎朝著失控的方向發展,尤其是進宮那夜晏溫攔住她說的那些話,還有昨夜的一切,都讓她心裏又慌又亂。

所幸她如今出了宮,納采禮也結束了,估摸著下次再進宮免不得與他碰面的時候,大概就要等到一個多月後她的及笄禮了。

沈若憐又舒了口氣,心情好了不少,攬著秋容的手臂,膩膩歪歪回了府。

-

過了十幾日,沒了宮中的管束也再沒有晏溫的消息,沈若憐在公主府的日子過得越發滋潤,整日裏都開心得找不著北。

這日一早,白玥薇托褚鈺琛給她送來了封信。

沈若憐讓人將褚鈺琛帶進來,接了信後,也不說話,就一臉探究地看著褚鈺琛,直把他看得面色漲紅。

那褚鈺琛年歲比她和白玥薇大不了多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支吾了幾聲,道:

“公主別這麽看著我了,那夜我也不是故意要拋下公主不管的,只是悅薇她——”

沈若憐將褚鈺琛送來的信蜷成一個筒狀,學著以前夫子的樣子,在手心裏一邊輕敲了幾下,一邊圍著褚鈺琛轉了一圈,上上下下將人打量了個遍,笑瞇瞇道:

“若想讓我原諒你,倒也可以,不過嘛——”

沈若憐繞了一圈後,在褚鈺琛面前站定,尾音拖得長長的賣了個關子,用蜷成筒的信點了點他的肩,才一臉神秘湊過去:

“你得告訴我,那晚你和小薇薇都發生了什麽?!”

“噗——”

褚鈺琛的臉漲得更紅了,還沒張口,一旁一直坐著沒說話的裴詞安先笑噴了出來。

裴詞安見沈若憐瞪過來,忙擦著嘴唇擺了擺手。

小姑娘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裙裝,梳著飛仙髻,面頰桃粉,大眼睛裏水光瀲灩,瞪過來的時候瑩潤的紅唇微微撅著,別提有多可愛了。

裴詞安覺得心裏像是被羽毛掃過一般,酥酥癢癢。

他掩唇輕咳了一聲,起身走到沈若憐身旁,將她手裏的信拿出來,又扶著她的雙肩讓她在一旁坐下,笑道:

“我的好公主,您就別難為他了。”

褚鈺琛正感激涕零地想開口感謝裴詞安替他解了圍,就聽裴詞安接著道:

“這麽明顯的事還用問麽?”

這回輪到沈若憐掩著嘴看向褚鈺琛,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褚鈺琛看看那沈若憐又看看裴詞安,撇了撇嘴,“我算是看清了,你們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沈若憐正笑得歡,聽到褚鈺琛口中念叨的話,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她看了眼裴詞安,見他顯然也聽到了,一雙眼睛含著不加掩飾地深情,正朝她看過來。

不知怎的,沈若憐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絲尷尬,急忙別開頭去。

裴詞安輕咳一聲,“好了,不鬧了,公主看看白小姐給你寫的什麽吧。”

“哦哦,好。”

沈若憐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掩飾住尷尬,匆忙低頭去拆開信封。

“寫的什麽?”

見沈若憐不說話,褚鈺琛第一個坐不住了,他將頭探過去問。

沈若憐放下信,表情覆雜地看了兩人一眼,忽然擦著眼淚大笑不止:

“小薇薇那天去萬壽樓之事,不知被誰捅到了她哥那,她又被她哥關了禁閉哈哈哈,你們算算,今年才過了四個月,她被關了有三個月了吧哈哈哈。”

褚鈺琛:“……”

裴詞安:“……”

於是幾人又浩浩蕩蕩去了趟白府,白煜看在沈若憐的面子上,將白玥薇放了。

白玥薇抽抽搭搭抓著沈若憐不肯撒手,生怕她一走,她哥又把她抓回去關禁閉。

沈若憐笑得眼淚直流,褚鈺琛一臉心疼地看著白玥薇,裴詞安實在憋不住笑,幹脆站到了房門外去吹冷風。

幾人在白府待了會兒,外面天朗氣清,春濃花艷,裴詞安見沈若憐實在坐不住,便提議眾人一起去京郊的馬場騎馬。

上次沈若憐腳受傷好了後,又央著裴詞安帶她去了幾次馬場,如今挑上一匹溫順些的小母馬,她已經能自己騎上在場子裏遛彎了。

四人去到馬場的時候,恰好剛過午膳時間,馬場沒什麽人。

只是馬場的管事告訴沈若憐,她從前一貫騎的那匹小母馬最近幾日生病了,沒法兒騎。

沈若憐有些失望,低著頭磨磨蹭蹭半天,對其他三人道:“那你們去吧,我……我去那邊看你們騎好了。”

裴詞安見她神色失落,看了看另外兩人,猶豫了一下,低聲同她道:

“不然公主和我同乘一騎,我帶著公主去兜風如何?”

沈若憐猛地睜大眼睛看他,又在觸及他目光的一瞬間匆匆低下頭去,可內心掙紮了半晌,她又實在忍不住想騎馬兜風。

白玥薇見她猶豫,拍拍她的肩,勸道:

“怕什麽,你看我和老褚每次都是騎一匹馬,有誰敢說什麽麽”

褚鈺琛瞪她一眼,“你還好意思說?你自己明明會騎馬,每次非要賴在我的馬上。”

“賴在你馬上怎麽了?你每次摟著我不也摟得挺美的麽?褚鈺琛,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一個女人,說話就不能矜持點兒!”

眼看著那兩人就要吵起來了,沈若憐急忙將兩人分開,搓了搓鼻尖,小聲嘟囔了一句,“那、那也行吧。”

裴詞安笑了一聲,故意道:

“公主你放心,我不會像褚鈺琛那樣的。”

他這話一出,褚鈺琛還沒說什麽,白玥薇先是面頰一紅,拉著褚鈺琛就跑了。

裴詞安陪著沈若憐去了場邊休息的客房,等著她換了身騎馬裝出來。

裴詞安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眼波微漾,笑道:“公主其實很適合這樣的裝扮。”

他不是第一次見她穿騎馬裝了,但不知道為何,她這次瞧著卻比往日每一次都大方恣意。

沈若憐也覺得自己穿上這身衣裳,仿佛就和馳騁疆場的女將軍一般威風,被他這麽一說,她有些飄飄然,笑著揮了揮小鞭子,“那還不快走。”

裴詞安看向她的眼裏盡是笑意。

沈若憐和裴詞安到了馬場,裴詞安扶著她上了馬,“那公主……我也上來了。”

沈若憐耳尖微微泛紅,攥緊了手中的韁繩,小小地點了下頭,“好。”

得了她的準允,裴詞安才翻身上馬坐在了她身後。

初時沈若憐和裴詞安同乘一騎還覺得有些別扭,不過裴詞安刻意避免觸碰到她的身體,再加之沈若憐第一次騎這種高頭大馬,心裏好奇又緊張,註意力很快就被騎馬這件事吸引去了。

裴詞安帶著沈若憐跑了幾圈,呼嘯的風聲和馳騁的快感讓沈若憐興奮不已。

“詞安,再快些!我們去追上小薇薇他們!”

她身側有裴詞安的胳膊護著,自己不由敞開雙臂感受春風吹拂,正高興地想和裴詞安說再快些,結果一回頭,就見馬場旁邊的二樓上,站著一個雅白色身影。

晏溫正負手站在欄桿前,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不知是不是沈若憐的錯覺,她覺得她還在他唇角看到了一抹淡然而興味的笑意。

沈若憐心臟陡然一緊,笑容忽然僵在了臉上,險些從馬上跌了下來。

裴詞安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沈若憐的腰,將她拉進懷裏,放慢了馬速側頭看她,“怎麽了?”

……

馬場空曠,二樓上風有些大,晏溫雅白色的寬大袖擺和衣角隨風鼓動,修束齊整的玉帶卻勾勒出紋絲不動的頎長身姿。

他背在身後的手摩挲著佛珠,微瞇著眸,饒有興味地看著場中同乘一騎的二人。

少女坐在男人懷中,婀娜的腰身被紅色的騎馬裝收束地利落有致,黑色護腕和麂皮短靴包裹住她纖細的手腕和腳踝,一頭墨發用大紅色發帶在腦後高高挽起,沿著背部流暢的線條垂下。

這身裝扮顯得她越發明艷而靈動,仿若馬背上的精靈,又帶著幾分颯爽。

晏溫見過嬌俏艷麗的沈若憐,也見過她梨花帶雨的軟糯模樣,還見過寒山寺裏安靜素淡的她,甚至黑夜裏她動//情的模樣他也見過。

卻獨獨從未見過少女如此張揚恣意的樣子。

就好像離了皇宮,離了他,在裴詞安的陪伴下,她才真正的肆意生長,如一朵開到荼蘼的花。

她不經意回眸的一瞬間,陽光似乎都在她的笑容上跳躍,天地間驟然失色,然而當她朝他看過來時,那笑意便如同瞬間枯萎的鮮花,變得僵硬。

晏溫呼吸陡然一滯,眸底暗了下來,背在身後的手也不自覺攥緊了佛珠手串。

心裏忽然有種說不出的煩悶。

裴詞安顯然也隨著沈若憐的視線看到了他。

兩個男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晏溫視線緩緩從裴詞安臉上移到沈若憐腰間。

——裴詞安在他看過去的時候,胳膊不自覺將沈若憐的腰肢攥得更緊。

像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晏溫淡淡看了一眼,視線重新移回裴詞安臉上,離得有些遠,彼此的表情都看不真切,但視線中的力道卻有如實質。

半晌,晏溫漫不經心地笑了一聲,轉身進了房間。

沈若憐看了眼二樓那道緊閉的房門,手中擺弄著韁繩,對裴詞安笑道:

“想不到皇兄也來了。”

打從那日公主府門口一別,她已經十多天未想起過他了,如今乍然一見,雖是隔著馬場的遙遙一瞥,卻也讓她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但她看著他時,仍然還是會覺得那個男人俊美矜貴,亮眼到讓旁人都失了光輝。

沈若憐低頭抿著唇,感覺裴詞安側頭看了她一眼,松開放在她腰間的手,輕聲問,“公主可要過去同殿下打個招呼?”

沈若憐想了一下,搖了搖頭,“算啦,我現在過去,他肯定就不讓我騎馬了。”

她捋了捋馬鬃,“走吧!你帶我走遠點兒,往那邊兒的林子裏去,別讓我哥再看見咱們了。”

裴詞安認真盯著她看了一眼,輕笑一聲,“好。”

豈料當裴詞安才打算帶著沈若憐去往馬場另一邊時,馬場的管事從遠處跑了過來,“裴大人且慢!”

裴詞安勒住韁繩,蹙了蹙眉,看向那管事,“怎麽了?”

管事喘了口氣,晃了晃手中的馬鐙,指著沈若憐左腳底下那個,氣喘籲籲道:

“方才、方才太子殿下瞧見公主的馬鐙壞了,讓小的、過來給公主換個馬鐙,繞了公主和裴大人的雅興,實在抱歉。”

沈若憐順著他的話看向自己左腳底下那個馬鐙,的確是斷了一邊兒,若是這樣踩著,極有可能踩斷後身體失去平衡摔下馬。

裴詞安顯然也看見了,臉色瞬間變了,他急忙翻身下馬,又將沈若憐扶了下來,“那公主,我們再換匹馬?”

沈若憐看著管事忙活著開始換馬鐙,也沒了方才的興致,“算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回吧。”

“也好。”

裴詞安將馬背上的披風拿下來披在沈若憐身上。

往回走的時候,他朝方才的二樓看了一眼,見太子殿下又回到了剛才的位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面上淡雅的神情,又好像是在遠眺風景。

裴詞安忍不住又回頭探究地看了眼沈若憐,見她神色懨懨,裴詞安停了下來,面對著她。

沈若憐也跟著停下,不解地看向他,“怎麽不走了?”

裴詞安猶豫了一瞬,緊緊盯著她的神色,“公主,我可以握你的手麽?同褚鈺琛和白玥薇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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