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法

在村上最寬敞的一片地方，擺放一張一尺多高的案幾，鋪薄萱數張於桌面，流明坐於幾旁，執素毫一支，蘸取硯臺青墨少許，款款落筆，揮灑之際，俊朗的面容是一派平和淡然。

案幾前，坐著一位年過半百的老人家，手腕放於案幾上的棉墊上，他認真的看著流明寫字，詢問自己患了何癥。在他身後，是排列長長一隊，井然有序的和善鄉親。

鏡子就坐在離流明不遠處的大樹下，托著腮，凝神望他，入了神。

白日西移，男子身軀正灑光輝片片，臉容泛著玉石一般的光澤。如此情境，鏡子腦袋有一瞬間的空白恍惚，仿佛見其九天仙人於蓮池旁拈花閑游，叢花中有仙子素手弦樂，妙音靈籟裊裊。

周遭人們似乎沈浸在這格外靜謐的世界裏，連鏡子也神游其中，怔忡未醒。

流明男子收筆微微一笑，如春風般撫暖人心，微笑道：“您的病只需吃幾服藥便會好。我先看下一個，一會兒再給您抓藥。”

明朗聲音打破了一個世界的沈寂。

鏡子聽聞聲音，似如夢中初醒，條件反射般醒過神來，見流明已將紙張壓於小石下，接著替下一個把脈。

若不是說今日聽流明說要到此處看病，鏡子也不知道流明會每隔一段時間要替全村子的人家義診。聽流明說，他師傅在世便留下了這樣一個傳統。身為醫者，當以救人醫病為己任。莫負醫德。

好善良的流明啊，鏡子有些癡迷的看著流明笑嘻嘻的想，不過，我好喜歡。

時光轉瞬即逝，夕陽斜暉，流明的影子被拉長了投射在地面竹葉疏散斑影上。

眾人就這樣沐浴在夕陽下，周圍泛著金黃色光暈，膚色也有了金黃色的光澤，他們被融化在夏日西下的餘暉中。

流明起身，招呼鏡子，開始抓藥。

與流明生活多日，鏡子已經學會把紙張鋪在桌面上，學會包藥了。並且，鏡子包藥的速度比流明快多了。

正忙活間，遠遠聽見有孩童哭喊，是跑動間扯著嗓子的喊，眾人聞聲望去，果見一個八歲男孩跑來了。

在離眾人三尺的距離，他停下喘息幾口氣，忙又哭道：“嗚嗚，阿安掉深水溝裏去了。”

阿安是村子王嬸家的幺子。王嬸生了十個，前面全是閨女，只這一個男童，寶貝得不行。聽聞噩耗，王嬸當場臉色大變，急急跑去。

村民們也紛紛行動起來，孩子落水不是小事，他們希望自己跑的快點，能夠救了阿安。

鏡子楞神了。她見流明也丟下手中的藥材開始往前跑，便也跟著跑了起來。

跑了幾步，鏡子便停下了。這速度也太慢了，她從來都是用飛的啊。這樣想的時候，鏡子伸展雙臂，運法起飛了。

在大家驚詫的表情中，鏡子第一個來到了深水溝前。

深水溝的清涼氣息撲面而來，深水中已望不見男童的身影，怕是已經在呼救掙紮中沈下了水。倒是水中央冒著泡。鏡子見狀，伸出食指，在空中這麽一繞，有道粉紅色的光束罩在了那裏。

她的食指慢慢往上擡，那水中的男孩的身軀便也慢慢往上移動，慢慢地，慢慢地，男孩露出腦袋，露出脖子，露出肩膀……最後，整個身體都露出了水面。

男童被粉色的光澤帶到了岸上，這時跑的最快的幾名男子恐懼的望著，囔囔：“妖法！妖法！”

鏡子收了法力，有些奇怪的望著他們。

即便她使妖法了，又怎麽了。她救人呢。

那幾名男子見鏡子望著他們，他們均捂頭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誰要殺他們？鏡子莫名的瞅了他們一眼，然後快步走到男童面前，又對著男童的胸口註入粉紅色的光澤。那是她吸日月精華所練出的花氣。

陸續地有人來，慢慢的，深水溝前聚滿了人，眾人望著鏡子的眼神俱是驚異，但卻又迥然不同：有驚喜、有恐懼，有怔楞，有敬畏……有人嘴裏囔鏡子是妖精，有人卻拜服於地，喊著仙女。

鏡子不睬，她現今只做兩件事：一，救男童；二，等流明來。

圍觀的眾人看著鏡子所作所為，卻每一個敢上前來。畢竟，鏡子所用的法力，是他們沒有見過的，不是人類所能會的。

這簡直充滿了神秘性。

清新的空氣夾著芳草的氣息鋪面而來。鏡子收了手，那男童動彈幾下，醒了。

“孩子！”王嬸驚喜地跑上前抱住了他。

流明走在人群前面，見到此情此景也是驚詫。鏡子已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施法術。

“流明，她到底是誰？”

“她怎麽會法術？是仙法還是妖法？”

“她一定不是凡人，她是來自天上的仙女嗎？”

“她不是說，自己來自山上嗎。難道是山上的妖精嗎？”

“啊！什麽，妖精。”

人們猜測不休，鏡子上前一步，正想說自己就是妖，卻被流明拉了手，接了話頭：“大家不要亂猜，鏡子不是妖。她只是會些法術而已。鏡子從小住在山上，幼時曾遇高人，得傳些許法力，這才顯得與眾不同。鏡子和大家一樣，都是凡人，非妖非仙。”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議論，表示讚同。

“是啊，鏡子剛才救了阿安，我們是有目共睹的。試問妖精怎麽會救人呢。我相信流明的話。”

“我也相信流明的話。”

“對呢，鏡子這麽可愛，這麽善良，一定不是妖怪的。一定是仙女。”

流明握緊鏡子的手腕，說道：“好了，沒事了。我們回去繼續抓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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