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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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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是夜,建康城郊外。

數十位身著夜行衣的精兵成列,打頭那人率先下了馬。

崔宇疾步上前,恭敬匯報道:“主子,黑面閻王.沙羅鐵柱.李有發現了。”

衛衍眉心跳了一下,“誰?”

“便是今夜禁軍出動那只尋犬。”

衛衍深吸一口氣,忍了又忍道:“那還不快跟上去。”

“是!”

崔宇朝身後打了個手勢,即刻率領軍隊穿進了叢林小徑。

林中的院落在月光下顯得萬分孤寂,寒鴉棲息在枯樹上悲號,似哭似笑,聲聲攝人心魄。

沈立軒撿了塊石子往樹上的烏鴉擲去,怒罵道:“他娘的晦氣玩意兒!”

這只死烏鴉吵得他心煩意亂,每叫一聲他的太陽穴都要跟著跳一下。他心裏有種無法言喻的不安,這種感覺從夜幕降臨一直持續到現在,而這烏鴉的號聲便像一道道催命符,叫他愈發心悸。

他回到屋子裏,往嘴裏灌了大口涼水,隨即披起外裳往院子外走去。

不想方踏初院子,他身邊那隨從匆匆迎上前,神色慌忙道:“主子,這裏情況不對,快走。”

沈立軒頓時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味,他突然心跳加速。

他趕緊轉過身想要逃走,沒料十來個黑衣人從房檐跳了下來,他環顧四周,卻是幾面都來了人,不過一瞬便將他二人圍困在那兒。

“沈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他循聲回頭看去,這些黑衣人讓出路。只見一位身穿勁裝,手中握著劍的男子朝他一步一步走了過來。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不禁驚呼出聲:“衛衍?”

衛衍笑起來,“是我。”

沈立軒的隨從連忙站到了沈立軒身前,做出保衛姿勢。

衛衍只是利落提劍,這人還未得及動作便往後倒了下去,噴湧而出的鮮血霎時濺到了沈立軒臉上。

沈立軒嚇得連往後倒退了幾步,慌亂地四處張望。

“不用看了,院子裏的死士全都死光了。”

他咽了咽口水,艱難地道:“你……怎麽找到這兒的。”

衛衍摸出一盒脂粉扔給他。

他下意識接住,尚未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就見衛衍身後突然躥出一只巨型黑犬,猛地朝他撲了過來,一下將他撲到在地。隨即將他的衣袖和脂粉一起含咬住,嘴裏發出警戒的低吠。

衛衍揚眉一笑,解釋道:“聞著味過來的。”

沈立軒額頭頓時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回想起先前發生的一幕幕,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徐朔不過是故意引他上鉤的誘餌罷了,刻意讓他發現,在身上塗抹脂粉為他們引路。

他們在這裏等著他呢。

衛衍見他不說話,彎了彎嘴角道:“不求我饒你一命嗎?”

沈立軒突然大笑起來,直笑得喘不了氣才慢慢道:“求你?求你有用嗎?”

衛衍嫌棄地瞥了他一眼,像看瘋子似的,“罷了,我眼下也不會讓你死。”

他轉而吩咐崔宇:“搜他身上的鑰匙,救人。”

徐朔甫一睜眼便看到衛衍,勉力發聲道:“沒想到死前看到的是這張臭臉……”

衛衍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也不想與他逞口舌之快,只道:“你還不會死。”

徐朔不由笑了一下,“跟你這種人真的聊不下去。”他當然知道他不會死,他都在馬車上了。

“那你就別說話。”

“我說給自己聽不行?”

衛衍沈默半晌,盯著他那條受傷的腿道:“我傍晚被急召入宮,他們沒我的指令不敢貿然前來救你。”

徐朔掀起眼皮覷了他一眼,“你還會自責啊?倒是有些良心。”

“此事的確是我出了紕漏。”入宮一事是他沒能預料到的,他在宮裏耽擱的時間太多。

“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計劃,我這回進去怎麽都要掉層皮。要怪也只能怪姓沈那孫子,真會下狠手。”

徐朔實在有些佩服自己的心胸,若是換成其他人,哪能像他這樣絲毫不計較的。

他又問:“查出些什麽了?”

“那處確是他們與胡人接頭的據點,沈立軒不是每次都露面。我暫且把他關押起來了,只需盤問出他們的接頭暗號。”

徐朔若有所思地點頭,隨即往下瞅了瞅,“我這腿以後是廢了?”

“不至於。”衛衍遞給他一塊手帕。

“幹嘛?”

衛衍皺眉想了想,把手帕丟到一邊,轉而把崔宇喚了進來,淡淡道:“把他按住。”

徐朔陡然精神了,猛地彈坐起來,還沒坐穩又被崔宇按回去。

他頓時睜大眼睛,瞪著衛衍道:“你別過來,不然我咬舌自盡了啊——!”

隨即馬車裏先後響起兩聲慘叫。

崔宇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上被徐朔咬出的牙印,嘴裏嘶嘶吸著冷氣。

他方才聽徐朔說到咬舌自盡,伸手過去想鉗制他,誰知道徐朔嘴一張就咬住他的手了!

究竟是他太老實,還是這世道變了。

衛宅整座院子裏都亮著燈。

許長寧一直無法入眠,自從衛衍進宮直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她擔心發生了什麽事。

不想等到衛衍回來時,還看到了傷痕累累的徐朔,嚇得她連忙跑過去問:“怎麽傷成這樣?”

徐朔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無礙,除了腿骨折了其他都是皮外傷,也被你夫君接了回去。只是我一個人不方便,要在你家多打擾幾天了。”

許長寧飛快點頭,“我這就去就把房間收拾出來。”

徐朔在衛府這幾日,嘴裏說著打擾,使喚起人卻是十分順手。

端午快被他折騰瘋了。

“三更半夜把人叫起來,說餓了。”

“還非要吃西瓜,大冬天的我上哪兒給他整個瓜啊!”

“沒事還要去院子蕩秋千。”

“不理他吧一個人可以在那兒嚎半天,連帶著隔壁的狗都叫喚起來。”

許長寧忙著煎藥,端午在她耳邊念叨了些什麽都沒聽清,只道:“他受了傷,依著他些吧。”

“您說他這傷是不是半夜去偷東西,叫人抓住打了一頓?”

許長寧這句倒聽清了,反駁道:“他不是這種人。”

應當是被政敵下了黑手,他之前得罪了那麽多官員,現下也猜不出究竟是誰幹的。

端午撇了撇嘴:“連郎君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折磨我。”

許長寧聞言動作一滯,想到衛衍越來越忙,她如今見他竟是比面聖還要難。

好不容易到了休沐這日,她一大早去了衛衍的書房,難得地見到他坐在那裏。

他看什麽看得入神,直到她站到書案前擋了他光線,他才慢慢擡起頭。

“怎麽不多睡會兒?”

許長寧不想說自己太想他,不然又該他得意了,只好問:“我能幫你做些什麽嗎?”

衛衍笑了一下,“有啊,你過來。”

她走到他身邊便被他拉著坐下,他把她圈在懷裏,方要把臉湊過去,就被許長寧一巴掌推開。

“你能不能正經些!”

“……我又不會在這裏把你怎麽樣。”

許長寧臉又紅了,連忙起身要走,“你忙吧。”

衛衍把她拉住,“不逗你了,當真有事要你幫我。”

她咬了咬嘴唇,將信將疑道:“什麽事啊。”

“幫我寫些東西。”

徐朔杵著拐棍,一蹦一跳地到了衛衍書房,不想入眼的是許長寧坐在衛衍大腿的畫面。

“我來得不是時候啊。”

衛衍不耐煩覷他一眼,“那你來做什麽?”

“無聊得慌,來找幾本書看。”

徐朔蹦跶到書架前,翻開一本書,邊道:“你家端午生病了?還想讓他去街上幫我買些游記來著。”

許長寧想到端午裝病的事,幫他打著掩護,低聲笑道:“是啊,染了風寒。”

徐朔點了點頭,“該多鍛煉一下了。”

此刻的端午正在陸府和陸寄芙涮著羊肉火鍋。

除夕這日,建康城的街市上舉行了盛大的儺戲祭祀儀式。

皇宮禁軍各部軍士頭都戴黑紅面具、身裝錦繡花衣、手執金槍龍錦扮作鬼神。

整個儀式有千餘人參加,衛衍也在其中。

許長寧一眼便尋到了衛衍,即便都帶著面具,單看他的個子也要比旁人出挑些。只是他應當看不到站在人群裏的她。

她原是站在街道最外圍的,卻生生被身後的人擠到前面來,這下衛衍不想看到她都難了。

眼看隊伍快走上來,衛衍就要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時,許長寧不知何故忽然慌起來,想著趕緊背過身去。

衛衍像看穿她了想法似的,忙攥了她的手,隨即往她手裏塞了什麽東西。

許長寧楞了一下,反應過來時衛衍已經走出好遠了。

她低頭看去,掌心裏躺著幾顆被紙包裹好的飴糖。

衛初儀笑瞇瞇地盯著她,“人都走了,還楞在這裏做什麽?他們得忙到晚上呢,陪我回去準備年夜飯吧。”

許長寧把糖收好,點了點頭。

她們一走進陸府就見徐朔和端午面對面地吵。

因為徐朔來時的時候看到端午和陸寄芙在那兒踢毽子,哪有一點染風寒的模樣。

端午便說自己是剛好的,徐朔非說端午騙他。

兩人就因為這麽點破事吵了起來,聲音大得跟放炮仗似的。

從她們回府一直吵到晚上,最後兩人都吵累了,徐朔擺了擺手,聲音沙啞道:“休戰。”

端午讚同,“吃飯。”

於是兩人轉身往屋裏走去,突然炸響一道震耳欲聾的聲音。

屋裏幾雙眼睛齊刷刷盯向他們。

徐朔和端午面面相覷,搖了搖頭,不是他們,他們聲音沒有這麽大。

還未弄明白怎麽回事,空中又接連響起了方才的聲音,外邊沖進幾個護衛連忙把府門關緊。

“外面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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