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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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待到子時，屋外霎時響起聲聲爆竹，腦袋一點一點的陸寄芙立刻精神了，拖著自個兒爹娘去巷子放煙花。
衛衍牽著許長寧站在府門前的臺階上，如此便像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子。
許長寧的手裏忽被塞進一個東西，她低頭看去，竟是一枚錢幣，正面刻著“萬歲千秋”，背面是星鬥圖案。
她疑惑地看向衛衍。
“壓歲錢。”他不自在地扭過頭去，耳根子有些發紅。
許長寧輕笑道：“你刻的嗎？”
“不是我是誰？”
她的笑意更甚，直接回答是他不就成了嗎。
“我從未給旁人刻過，如今紆尊降貴刻這玩意兒，也只你得了這等殊榮。”
哪有人這麽誇自己的呀，許長寧點了點頭，附和道：“你說得是。”
衛衍滿意地覷了她一眼，“那我明年還給你刻。”說罷覺得哪裏不妥當，又改口道：“每年都刻。”
陸深聽見身後兩人一對一答，摟著妻子調笑道：“我還以為是他開竅了，沒成想是找了個傻姑娘。”
衛初儀屈起手肘用勁戳了他一下，“說得跟你多機靈似的，那也是人家願意遷就他。”
陸深立時捂著胸口做出一副受傷狀，“呃……夫人下手好狠。”
嚇得衛初儀連忙去檢查他的胸口，“你讓我看看。”
陸深一把捉住她的手，“嘿嘿，我沒事兒。”登時嬉皮笑臉起來，哪還有方才半點痛苦的模樣。
衛初儀臉一黑，這下使了全身的勁兒不停往他手臂掐去。
“嗷——！”
“別掐了別掐了……”
“疼疼疼！”
衛衍不等過完上元便要動身回書院。
衛初儀替他收拾東西時看到那把木劍，想起什麽，輕聲道：“你父親他也是很想你回去的。”
她看到衛衍背影頓了一下，不過那麽一下子，又接著收拾起東西，不知聽沒聽進去。
衛初儀良久嘆息一聲。
夫妻二人站在府門前送他們，陸深拍了拍衛衍的肩，“要是在你爹那兒混不下去了，盡管來投靠我。”
衛衍臉一黑，牽著許長寧離開了。
許長寧現下又變回了小郎君，到了人多了地方便主動松開了手，免得衛衍又被以為成斷袖。
兩人正要去乘車，便見得他們馬車前圍了一群人。
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子坐在車轅上，看似想要將車駕走，那幾個身著錦衣的男人將她攔住。
站在女子對面那男人道：“來，往爺這兒撞，借你十個膽兒你也不敢。”
那女子漲紅了一張臉，“滾開！”
“你今日怎麽都要跟我回去，你爹都把你賣給我了，還想賴？”
“我都說了會把錢還你，你何必纏著我不放。”
那男子上前幾步用折扇托起女子的下巴，笑道：“你上哪兒找錢還我？你也還不起，不過你倒是可以用別的法子償還。”
餘下幾個男子吹起了口哨調戲她。
女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朝他呸了一口。
男子抹了一把臉，陰沈道：“不識擡舉的臭娘們兒。”
說罷擡起手往她臉上扇了過去，“啪”的一聲，女子臉上霎時顯出五個指印。
人群裏炸開了。
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卻也沒人敢上前幫襯。這位沈立軒是國舅爺的兒子，誰也不敢招惹皇親國戚，多是站在一旁看戲。
建康城裏紈絝子弟強搶民女的戲碼時常上演，衛衍平日裏見了也是當做沒看見，若不是這女人現在坐在他的馬車上。
他一路搡開了那些個擋在他身前的人，直走至馬車前。
沈立軒感覺來者不善，挺直身板硬邦邦道：“怎麽的，你又是誰？這是要英雄救美？”
其中有個紈絝子弟認出他來了，上前與他套近乎，“喲，衛公子。又轉臉對沈立軒道：“您才來建康城不曉得，這位是揚州刺史家的公子。”
沈立軒瞪著眼睛，“我管他是誰，誰都不能來壞爺的事。”
衛衍斜睨著他們，“滾開。”
那女子對衛衍投去感激的目光，“公子……”
衛衍淡淡瞥她一眼，“還有你。”
女子頓時楞住。
沈立軒本看不慣他，見他對這女人也是這副態度瞬間氣順了好多，突然大笑起來：“你還以為你是天仙啊，等著誰來救你呢？”
一面吩咐身邊的人道：“把她給我拖下來！”
那群人霎時蜂擁而上，女子奮力地掙紮，到底力氣沒那麽大，摔到了地上。
她一把抱住了身邊這人的腿，“公子救我。”
許長寧剛過來就被這女子抱住了腿，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她欠你們多少錢啊？”
沈立軒惱怒道：“多少錢也沒你的事。”說罷上前幾步揚手要打許長寧。
還沒打下去，他的手便被擒住，回頭看去又是方才那人。他剛要爆出一句粗口，手便傳來一股鉆心的疼，“啊——！松開松開，你要做什麽，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衛衍稍微使勁將他推了出去，“不知道。”
沈立軒猛地撞到一個人身上，站穩後甩了甩手，恨恨道：“我爹是國舅爺，他饒不了你的……”
“那你快回去告狀吧。”
衛衍此話一出，四周忽然響起陣陣嗤笑。
沈立軒的臉跟打翻了墨似的。
他身後那人湊到他耳邊道：“這衛衍不好惹，他爹跟國舅爺不對付，您若是闖了禍事，國舅爺怕是要責罰您的。”
沈立軒也有些發怵，可他也不願輕易放過那女人，便為難許長寧道：“你不是問她欠我多少錢嗎？她欠我一萬兩黃金，你是要幫她給了？”
許長寧低頭看了看，那女子搖著頭嗚嗚咽咽道：“不是的……我爹只欠了他二十金。”
許長寧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子，抖落幾個銅板出來，她彎腰撿起，大大小小的銀兩加上幾個銅板只有幾銀，她一把遞過去。
沈立軒瞠目結舌道：“……你打發叫花子呢？”
此時有人道：“國舅爺來了！”
沈立軒慌慌張張地接過銀兩，轉過身去，果然一眼看到沈安掀著車簾覷著自己。
他嚇得腿都軟了，驅步邁過去，嚅囁喊了聲爹。
沈安冷哼一聲，將車簾放下，隨即馬車轆轆往前駛去。
衛衍看著那群護衛的靴子瞳孔一縮，上面的標徽，在吳興郡那幾個死士身上見過。
眾人見沈立軒跟著離去，沒啥好戲看了，也都紛紛散開。
許長寧拉起身邊這位女子，“沒事了，你走吧。”
女子咬著唇：“他定還會回來找我的，公子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裏。”
許長寧為難地看向衛衍，見他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便拉了他一下，指著這女子道：“她怎麽辦？”
衛衍回過神來，“別管。”
女子臉色一白，挽著許長寧的手臂不讓她走，“公子。”
沈安的書房內。
上首那人俯視著跪在自己身前的沈立軒。
“父親，我錯了。”
男人笑了一下，沈聲道：“若不是你與洛兒有幾分相像，你也配上我沈家的族譜？到底只是皮相相似，終究上不得臺面。”
沈立軒低著頭，不敢說話。
沈安上前揪起他的衣襟，道：“你是嫌日子過得太安生了，好叫禦史臺那幾個握筆桿子的多參我幾本？”
沈立軒飛快搖著頭，“不會的，父……國舅爺，您是陛下的親舅舅，他不會拿您怎麽樣的……”
“踏入朝堂便只有君臣！他又何時把我當做舅舅……他今日召我進宮，你知道他要做什麽嗎？”
也不等他回應便接著道：“咱們陛下，正在一點點奪回我的政權，他要我當好自己的國舅爺，其他什麽都不要想，如此可和你的意？”
沈立軒總算明白他為何今日這般生氣，自己這是被他抓著來發洩了。他是想安安心心做個吃喝不愁的紈絝子弟不錯，實則是他以前窮怕了。
府裏的下人都與他說離世的沈公子是壞事做盡，聽說從前的沈公子可是鬧出過人命的，恰好攤上那個鐵骨錚錚的禦史大夫，將他判去了刑場，結果自然是連國舅爺也沒能保住他。
他才不過學了個皮毛，每天最多去賭坊轉轉，喝喝花酒而已。
“你今日街上遇到那人是衛仲旌的兒子？你去招惹他了？”
沈立軒一楞之後，點了下頭。
沈安又冷笑起來，狠狠將他推開，“陛下很是倚重他，你倒是會挑人啊……我便是養一條狗，也比你聽話些！”
沈立軒突然被推得摔倒在地，他顫巍巍地爬起來，靠近沈安道：“我……並沒能討到好處，國舅爺，我知錯了，我再不敢出去惹眼了。”
“你要知道，我能給你的，同樣也能收回來。”
沈李軒拼命點頭，“我曉得的，我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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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子時，屋外霎時響起聲聲爆竹，腦袋一點一點的陸寄芙立刻精神了，拖著自個兒爹娘去巷子放煙花。
衛衍牽著許長寧站在府門前的臺階上，如此便像是其樂融融的一家子。
許長寧的手裏忽被塞進一個東西，她低頭看去，竟是一枚錢幣，正面刻著“萬歲千秋”，背面是星鬥圖案。
她疑惑地看向衛衍。
“壓歲錢。”他不自在地扭過頭去，耳根子有些發紅。
許長寧輕笑道：“你刻的嗎？”
“不是我是誰？”
她的笑意更甚，直接回答是他不就成了嗎。
“我從未給旁人刻過，如今紆尊降貴刻這玩意兒，也只你得了這等殊榮。”
哪有人這麽誇自己的呀，許長寧點了點頭，附和道：“你說得是。”
衛衍滿意地覷了她一眼，“那我明年還給你刻。”說罷覺得哪裏不妥當，又改口道：“每年都刻。”
陸深聽見身後兩人一對一答，摟著妻子調笑道：“我還以為是他開竅了，沒成想是找了個傻姑娘。”
衛初儀屈起手肘用勁戳了他一下，“說得跟你多機靈似的，那也是人家願意遷就他。”
陸深立時捂著胸口做出一副受傷狀，“呃……夫人下手好狠。”
嚇得衛初儀連忙去檢查他的胸口，“你讓我看看。”
陸深一把捉住她的手，“嘿嘿，我沒事兒。”登時嬉皮笑臉起來，哪還有方才半點痛苦的模樣。
衛初儀臉一黑，這下使了全身的勁兒不停往他手臂掐去。
“嗷——！”
“別掐了別掐了……”
“疼疼疼！”
衛衍不等過完上元便要動身回書院。
衛初儀替他收拾東西時看到那把木劍，想起什麽，輕聲道：“你父親他也是很想你回去的。”
她看到衛衍背影頓了一下，不過那麽一下子，又接著收拾起東西，不知聽沒聽進去。
衛初儀良久嘆息一聲。
夫妻二人站在府門前送他們，陸深拍了拍衛衍的肩，“要是在你爹那兒混不下去了，盡管來投靠我。”
衛衍臉一黑，牽著許長寧離開了。
許長寧現下又變回了小郎君，到了人多了地方便主動松開了手，免得衛衍又被以為成斷袖。
兩人正要去乘車，便見得他們馬車前圍了一群人。
有個十四五歲的女子坐在車轅上，看似想要將車駕走，那幾個身著錦衣的男人將她攔住。
站在女子對面那男人道：“來，往爺這兒撞，借你十個膽兒你也不敢。”
那女子漲紅了一張臉，“滾開！”
“你今日怎麽都要跟我回去，你爹都把你賣給我了，還想賴？”
“我都說了會把錢還你，你何必纏著我不放。”
那男子上前幾步用折扇托起女子的下巴，笑道：“你上哪兒找錢還我？你也還不起，不過你倒是可以用別的法子償還。”
餘下幾個男子吹起了口哨調戲她。
女子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朝他呸了一口。
男子抹了一把臉，陰沈道：“不識擡舉的臭娘們兒。”
說罷擡起手往她臉上扇了過去，“啪”的一聲，女子臉上霎時顯出五個指印。
人群裏炸開了。
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卻也沒人敢上前幫襯。這位沈立軒是國舅爺的兒子，誰也不敢招惹皇親國戚，多是站在一旁看戲。
建康城裏紈絝子弟強搶民女的戲碼時常上演，衛衍平日裏見了也是當做沒看見，若不是這女人現在坐在他的馬車上。
他一路搡開了那些個擋在他身前的人，直走至馬車前。
沈立軒感覺來者不善，挺直身板硬邦邦道：“怎麽的，你又是誰？這是要英雄救美？”
其中有個紈絝子弟認出他來了，上前與他套近乎，“喲，衛公子。又轉臉對沈立軒道：“您才來建康城不曉得，這位是揚州刺史家的公子。”
沈立軒瞪著眼睛，“我管他是誰，誰都不能來壞爺的事。”
衛衍斜睨著他們，“滾開。”
那女子對衛衍投去感激的目光，“公子……”
衛衍淡淡瞥她一眼，“還有你。”
女子頓時楞住。
沈立軒本看不慣他，見他對這女人也是這副態度瞬間氣順了好多，突然大笑起來：“你還以為你是天仙啊，等著誰來救你呢？”
一面吩咐身邊的人道：“把她給我拖下來！”
那群人霎時蜂擁而上，女子奮力地掙紮，到底力氣沒那麽大，摔到了地上。
她一把抱住了身邊這人的腿，“公子救我。”
許長寧剛過來就被這女子抱住了腿，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她欠你們多少錢啊？”
沈立軒惱怒道：“多少錢也沒你的事。”說罷上前幾步揚手要打許長寧。
還沒打下去，他的手便被擒住，回頭看去又是方才那人。他剛要爆出一句粗口，手便傳來一股鉆心的疼，“啊——！松開松開，你要做什麽，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誰？”
衛衍稍微使勁將他推了出去，“不知道。”
沈立軒猛地撞到一個人身上，站穩後甩了甩手，恨恨道：“我爹是國舅爺，他饒不了你的……”
“那你快回去告狀吧。”
衛衍此話一出，四周忽然響起陣陣嗤笑。
沈立軒的臉跟打翻了墨似的。
他身後那人湊到他耳邊道：“這衛衍不好惹，他爹跟國舅爺不對付，您若是闖了禍事，國舅爺怕是要責罰您的。”
沈立軒也有些發怵，可他也不願輕易放過那女人，便為難許長寧道：“你不是問她欠我多少錢嗎？她欠我一萬兩黃金，你是要幫她給了？”
許長寧低頭看了看，那女子搖著頭嗚嗚咽咽道：“不是的……我爹只欠了他二十金。”
許長寧摸了摸自己的錢袋子，抖落幾個銅板出來，她彎腰撿起，大大小小的銀兩加上幾個銅板只有幾銀，她一把遞過去。
沈立軒瞠目結舌道：“……你打發叫花子呢？”
此時有人道：“國舅爺來了！”
沈立軒慌慌張張地接過銀兩，轉過身去，果然一眼看到沈安掀著車簾覷著自己。
他嚇得腿都軟了，驅步邁過去，嚅囁喊了聲爹。
沈安冷哼一聲，將車簾放下，隨即馬車轆轆往前駛去。
衛衍看著那群護衛的靴子瞳孔一縮，上面的標徽，在吳興郡那幾個死士身上見過。
眾人見沈立軒跟著離去，沒啥好戲看了，也都紛紛散開。
許長寧拉起身邊這位女子，“沒事了，你走吧。”
女子咬著唇：“他定還會回來找我的，公子能不能帶我離開這裏。”
許長寧為難地看向衛衍，見他站在那裏不知道在想什麽，便拉了他一下，指著這女子道：“她怎麽辦？”
衛衍回過神來，“別管。”
女子臉色一白，挽著許長寧的手臂不讓她走，“公子。”
沈安的書房內。
上首那人俯視著跪在自己身前的沈立軒。
“父親，我錯了。”
男人笑了一下，沈聲道：“若不是你與洛兒有幾分相像，你也配上我沈家的族譜？到底只是皮相相似，終究上不得臺面。”
沈立軒低著頭，不敢說話。
沈安上前揪起他的衣襟，道：“你是嫌日子過得太安生了，好叫禦史臺那幾個握筆桿子的多參我幾本？”
沈立軒飛快搖著頭，“不會的，父……國舅爺，您是陛下的親舅舅，他不會拿您怎麽樣的……”
“踏入朝堂便只有君臣！他又何時把我當做舅舅……他今日召我進宮，你知道他要做什麽嗎？”
也不等他回應便接著道：“咱們陛下，正在一點點奪回我的政權，他要我當好自己的國舅爺，其他什麽都不要想，如此可和你的意？”
沈立軒總算明白他為何今日這般生氣，自己這是被他抓著來發洩了。他是想安安心心做個吃喝不愁的紈絝子弟不錯，實則是他以前窮怕了。
府裏的下人都與他說離世的沈公子是壞事做盡，聽說從前的沈公子可是鬧出過人命的，恰好攤上那個鐵骨錚錚的禦史大夫，將他判去了刑場，結果自然是連國舅爺也沒能保住他。
他才不過學了個皮毛，每天最多去賭坊轉轉，喝喝花酒而已。
“你今日街上遇到那人是衛仲旌的兒子？你去招惹他了？”
沈立軒一楞之後，點了下頭。
沈安又冷笑起來，狠狠將他推開，“陛下很是倚重他，你倒是會挑人啊……我便是養一條狗，也比你聽話些！”
沈立軒突然被推得摔倒在地，他顫巍巍地爬起來，靠近沈安道：“我……並沒能討到好處，國舅爺，我知錯了，我再不敢出去惹眼了。”
“你要知道，我能給你的，同樣也能收回來。”
沈李軒拼命點頭，“我曉得的，我曉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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