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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貪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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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貪墨

“李四郎, 你這回可發了,砍了好幾個蠻族人頭,一定拿了不少犒賞吧!”

李四郎嘿嘿直樂, “那是當然!要是現在拿回家, 都夠我快活兩三年了!”

嘴上這麽說,其實李四郎心裏可沒有表面上那麽自得。這是他第一次正經上戰場, 也是他第一次殺人。

在戰場上時,看著那些蠻族人提刀砍他的同袍,到處都是喊打喊殺的動靜還有戰鼓和號角的聲音,李四郎當時只知道要把平時訓練的力氣加倍拿出去, 只知道要提刀砍回去, 要不然死的就是自己!

當時腦袋裏都是空的, 什麽也沒想, 也許想了,但已經很快被他忘了, 連敵人的鮮血濺在臉上他都沒有感覺, 紅了眼睛就是殺殺殺!

等下了戰場,提著自己腰間掛著的好幾個蠻族人的左耳去登記戰功時,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殺了人, 後知後覺哆嗦了手腳。

老實了一輩子的平民百姓,做過最壞的事就是偷點公家的磚頭, 摘點別人院裏的果子……放在一年前, 李四郎打死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手起刀落砍下一顆人頭。

可是領到犒賞的時候,李四郎是真的高興和自豪, 這種喜悅跟自家地裏收獲了莊稼是不一樣的, 這是他實打實的軍功,是他成為一個英雄的證明!

時下的規矩, 有了師傅,不單逢年過節都要奉上孝敬,平時得了什麽好處,也不能忘了給師傅一份。於是拿了犒賞的李四郎樂顛顛的挑了最好的一塊布帛送去給了陳副將。

陳四娘說是副將,其實只是憑著雲麾將軍的信重才得了這個位置,論官職,她連燕隨雲那個雜牌將軍都不如。

之前跟著雲麾將軍去剿匪,雖然也打了一些山賊,但那些山賊都是軟腳蝦,一聽說大軍過來,嚇得褲子都尿了,沒幾個是真能打的,就算打起來了,也大多沒有傷及性命,而是活捉起來發配去服苦役,因此論功勳,並沒有多少。

不說別人,陳四娘自己也不滿意,覺得這種小打小鬧像是特意去鍍金的。因此她沒有接受雲麾將軍給提拔的官職,始終掛著個無名副將的職位,終於等到這次戰場立功。

這一回打蠻族,陳四娘收人頭都要收瘋了。死在她手裏的蠻族就不下五十。不出意外,等將來論功行賞時,光是這一戰,就能給她掙來一個七品武騎尉的官。

要說心裏不暢快,那是假的。

陳四娘不怕喝酒,今天慶功宴上也喝了一些,但身為雲麾將軍的副將,將軍早早離席,她也沒有待太久,早早回來了。

其實要按陳四娘自己來說,她覺得將軍還是生得太美了些,坐在慶功宴上時,那些老大爺們看得眼都直了。不過將軍既然做了將軍,日後天天行軍,肯定要不了多久就曬黑曬粗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長得跟她一樣的體型啊!

到時候她們兩個大女子馳騁疆場,靠身體也能壓死蠻人!

陳四娘的壯碩是相撲館為了專門餵出來的,她不知道她的將軍再努力也不可能長成跟她一樣的體型。

正暢想自己與將軍的美好未來,忽然就見夜色裏冒出個毛腦袋,然後就是傻徒弟李四郎那張笑嘻嘻的臉,“師傅,徒兒孝敬您來了。”

陳四娘擺擺手讓他收回去,她軍功比李四郎多多了,可不缺這點東西。

見師傅不要,李四郎喜滋滋自己收回去了。就聽師傅問他今天拿了幾個人頭多少犒賞。李四郎炫寶似的數了一遍給她聽。

陳四娘聽了一會兒,卻是橫眉怒目起來,“傻子,給你的犒賞少了都不知道!”

李四郎說沒少啊,“五尺布和五十個大錢,我數得清除著呢!”

陳四娘:“一個人頭是一尺布和二十個大錢。”

李四郎震驚,“可是錢糧官明明說是……”說著他瞪眼狠跺了一腳, “他欺負我不識字!”

受騙的顯然不止李四郎一個,大多數兵卒都是不識字的,要換做以前,莫說是犒賞的數目不對,就是軍功被別人占了,兵卒們也是稀裏糊塗的,畢竟他們又看不懂,就是被人坑殺了,都不知道仇家是哪個,就算察覺到不對勁,小小的底層兵卒,又怎麽抗衡錢糧官呢?

但這次不同,李四郎這個四層兵卒有個師傅是雲麾將軍身邊的紅人,要緊的是,他師傅還肯為他出頭,於是事情很快鬧大。

次日一早紀禾清起身洗漱完,還沒來得及用早飯,就被吵吵嚷嚷的動靜吸引了。

“外面怎麽回事?”

一名親兵在門口道:“稟將軍,陳副將說錢糧官貪昧了兵士的犒賞,現在正鬧著要往您這裏來。”

紀禾清面色微微變化,貪昧犒賞這事兒其實自古有之,上面擬定的數額發下去,中間總要被盤剝走一些,她也早就準備,原本以為還要再打幾次戰,才會有明顯的苗頭出來,沒想到這麽快就鬧大了。

這種事鬧出來,很影響軍心和士氣,也幸好剛剛大勝一場,若是在打仗中途鬧出來,甚至可能影響一場戰役的結果。

她略一思索,決定先不忙著吃早飯,先把這件事解決了。

於是走出營帳,在軍營內的一片大空地內,讓人把錢糧官和與他對峙的士兵都提上來。

帶領著他們剿匪過數次,又憑著計謀贏得一場大勝,如今雲麾將軍在軍中的威望非常高,她一出來,一些士兵眼中立刻燃起了光亮,身板也挺直了。

有些人其實隱隱擔心貪墨犒賞這種事是不是上行下效,擔心錢糧官昧去的那些會拿去孝敬大將軍,害怕自己的不公得不到伸張,害怕大將軍將這事隨便壓下。

但見雲麾將軍出了將軍營帳,要把這事兒擺到太陽下處置,一個個才都心安了,熱切地看著她。

紀禾清一到,陳四娘立刻上前,竹筒倒豆子似的劈裏啪啦將前因後果說了個遍,說到後來義憤填膺,“將軍,大家背井離鄉拋家舍業上戰場拼命,為的就是保家衛國,還能給家裏老小掙些家業蒙蔭,竟然有人敢貪昧大家拼了命拿到的犒賞,此事必須嚴厲處置!”

紀禾清頷首,“陳副將說得在理。”她望向周圍一圈站著的士兵,“誰站出來說說?”

“我!”李四郎立刻出列,將自己和兄弟們被扣走的獎賞一一說出來,說到一半眼睛就紅了,盯著那錢糧官的目光十足痛恨。

此時在李四郎眼裏,這錢糧官的可惡已經超越了曾經盤剝過他們一家的地主鄉紳。

不想錢糧官也是一臉冤屈,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幾個紮實的響頭,“將軍!自打跟了您,我就改邪歸正,您又賜我擔任營中分管糧草的錢糧官,我感激不盡,夙興夜寐,不敢有絲毫懈怠,我對天發誓,決不是我貪墨士兵們的犒賞啊!”

他說得涕泗橫流,一片真誠,連李四郎砍了都覺得這人是無辜的了。

紀禾清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貪墨的另有其人?”

這人還挺眼熟的,紀禾清回憶片刻,想起來這是自己第一次剿匪時,金風寨的三當家秦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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