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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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隨著兵器相撞之聲響起，眾人似是終於自惶惶中驚醒，四顧相覷，滿面不安。
帝王親兵早已拱衛高臺，黛玉仍下意識擋在皇後身前，一面去尋林如海身影，一面分出幾縷心神記掛淩珺。
她本就心竅玲瓏，過了初時的關心則亂，自是知道依他的本領，斷不會有事，可到底仍免不了掛懷。
此時群臣已退至高臺下，叛軍欺至近前，黛玉終於看清，領頭的竟是賈珍父子！
她立刻看向元春，只見對方面色慘白，滿頭珠翠金冠在篝火照耀下發出顫顫巍巍的光，整個人已是搖搖欲墜，全靠抱琴撐著，想必是不知情的。
元春早已如驚弓之鳥，察覺到黛玉看過來的眼光，心中不知如何覆雜，卻竟在驚懼中添了一絲親近安慰，就像在一條即將沈沒，卻不能掙開的小船上突然發現原來還有人同乘，自己並不是獨自一人覆滅。
這般想著，便忍不住投去同命相憐的眼神。
黛玉自然知道，卻面上如常，只微微垂首：
父親素來不喜賈珍父子行事荒唐，從不過多來往，自己更是在賈家借住多年也不過寥寥幾面，如今卻要因對方的狼子野心被牽連。
更不知二位舅舅可有牽涉其中，外祖母和眾姐妹又何辜······
正胡思亂想間，忽覺肩上一暖，回首看去，是皇後娘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見黛玉面色泛白，皇後牽起她的手，將人拉至身側，眼中滿是關懷，輕聲安撫：“別怕。”
黛玉心下稍定，回了一個笑。
下頭卻起了騷動，只聽賈珍揚聲高喊：“眾位大臣乃國之棟梁，若肯歸順，待新皇登基，自然免受牽連，繼續為國為民效力。”
話落昂首捋了捋羊角須，話鋒一轉，又發狠道：“即便諸位不顧念自身，一意要成就寧死不屈的美名，也要想想此刻留在京中的一家老小！”
“賈珍！你這不忠不孝的亂臣賊子！竟敢行如此犯上作亂謀逆之惡事，還在此口出狂言！無才無德的宵小奸賊，如何敢起了篡位奪權之心，不怕招來天下萬民唾罵，株連九族嗎！”
有人疾言斥責，更有人悄悄垂首後退。
“如今形勢，誰為翁中鱉、籠中鳥，誰為捕獵人，持箭者，安大人還看不清嗎？”賈珍被如此迎頭痛罵，卻不怒不急，只哼笑一聲，隨後眼波一轉，看向如松竹一般立於一側的人。
“林姑父，你是拎得清的，如何？”
林如海冷眼看去，在周遭投來的各色視線中上前一步，與方才激昂怒斥的殿閣大學士安遠直同站一處。
“為臣者，當行忠君之事，當為社稷捐軀，絕不與奸佞同汙！”
賈珍也不意外，只往高臺處望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林姑父自是風骨忠臣，不懼生死榮華，就不替大妹妹想想？我若成事，自然會護佑一二，若是敗了，林家卻也難逃株連，姑父不如······”
林如海恨急，咬牙怒目：“不必多言！當日你與甄家勾連，害我妻子，又使人給我下毒時，怎麽不顧念一二？當真以為我不知嗎！”
所以他拼死扳倒甄家，進京後更一力支持削藩王、瓦解世家勢力，本以為還要些時日，不想對方如此沈不住氣，竟就反了！
林如海想及莫名落水的淩珺，又思及變故突生時因擔心女兒第一時間看向高臺，卻無意瞧見的，聖上那一瞬間的神情，心中已慢慢有了猜想。
看著心虛驚異，強自鎮定的賈珍，心中冷笑：如此，甚好！
賈珍別開眼，不敢看他，口中只道：“······京中已全然在北靜王爺掌控中，諸位可要想好，過了今夜，可便沒有機會了！”
下面的聲音傳到高臺，卻已入不了黛玉的耳，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時茫然四顧，視線卻找不到落點。
心口傳來一陣難忍的絞痛，痛的她險些彎了腰，越發白皙的像失了血色的手攥起抵在胸前，仿佛這樣便能緩解一絲痛處。
“······玉兒，玉兒！”
有人緊緊握住臂膀，輕拍背部，焦聲喚她名字。
黛玉眼神終於聚焦，看見皇後關切的臉。
她定定望了幾息，終於落下淚，皇後這才松了一口氣，拿了帕子與她拭淚，又著人將她攙到後面太後處坐下。
太後似不曾受到外頭絲毫影響，手中數著一串佛珠，正閉目養神，見她進來，輕嘆口氣，“坐吧。”
黛玉撐著行了禮，便坐在那裏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響起兵刃相撞的聲音，有呼聲喊殺聲陣陣傳來。
本該是驚慌害怕的，可此刻她再也提不起半點心力去多思多想。
忽然膝頭一沈，慢半拍的垂首看去，是一只小小的黑貓跳上膝來，正仰頭看她。
黛玉自從父親口中聽見那些話，就下意識尋找那個身影，遍尋不獲，越發心中空落，如失了依靠，這會子將小貓攏在手中，才漸漸覺出幾分暖意。
“娘娘！娘娘！”
外間突地傳來一陣驚呼，黛玉猛地起身，小貓“喵”地一聲跳下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黛玉顧不上旁它，快步出去，只見地下釵環散落，還有大片血跡，元春胸前插著一只長羽箭，華貴的宮裝洇出一片鮮紅。
她被抱琴扶坐在地上，面如金紙，唇色蠟黃，滿頭細汗，有淩亂的發絲黏在臉側頸間，整個人已是進氣少，出氣多，卻仍伸著手，像是要抓住什麽一般。
她手向著的前方，皇帝扶著皇後站著，神色莫變。
黛玉自高臺看去，只見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支著銀甲的軍隊，局勢已變，賈珍賈蓉被押跪於臺下，再無半分先前的得意。
她猶如在夢中，對一切都鈍鈍的，只回過頭來，看著眼前。
元春高擡的手抖的越發厲害，眼見著便要支撐不住，皇帝終於將皇後安置一旁，邁步過去。
“賢德妃，還有什麽話，就說吧。”
元春握住那只手，斷斷續續道：“皇上······求，求您，求······饒恕，臣妾的······母家······”
她用盡了全力，也再不能多說一個字，只睜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的男人。
皇帝垂著眼，叫人看不清情緒，半晌，道：“好，朕答應你，若榮府查明與此事無關，便不株連。”
話落，那只豐潤白皙的手也再支撐不住，軟軟滑落。
“那逆賊見窮途末路，竟狗急跳墻，奪了弓箭想弒君！是賢德妃娘娘，推開聖上擋下了這一箭······”
黛玉擦幹臉上的水珠，將帕子投進盆中，接過小宮女遞來的香膏，原來是這樣。
她起身走到窗前，今日是一個極好的天氣。
聖駕昨晚便移居行宮，這裏不曾受到牽連，外頭仍是山青草翠，綠水天藍，仿佛昨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縣主，皇後娘娘命人煎了炙甘草湯，這個要飯前吃的，”小宮女捧了碗過來，“這會子吃下，待會兒正好用膳。”
黛玉接過，卻不想喝，只捧在手裏，仍望著窗外出神。
小宮女還要再勸，卻見有人進來，便斂聲退出去。
淩珺把湯從她手中端過來，勺子攪拌兩下，舀起一勺餵至她唇邊。
黛玉不看他，偏過頭去。
淩珺頓了一下，便將勺子放回碗中，“對不起，讓你擔心······”
黛玉搖頭：“事關重大，我不怪你。”
自昨晚見到身披銀甲的他時，黛玉便知道這是一出黃雀在後的好戲。
淩珺想說什麽，黛玉擡眸：“我只問一句，外祖母和兩位舅舅可知情？”
“不知。”
黛玉心裏擰緊的那根線終於松下來，她不是對賈赦賈政有什麽期待，只是如果他們也有參與，那母親便太過可憐。
慢慢點頭，終於肯喝下他再次餵過來的湯藥。
給大家拜個晚年，保證假期結束前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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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兵器相撞之聲響起，眾人似是終於自惶惶中驚醒，四顧相覷，滿面不安。
帝王親兵早已拱衛高臺，黛玉仍下意識擋在皇後身前，一面去尋林如海身影，一面分出幾縷心神記掛淩珺。
她本就心竅玲瓏，過了初時的關心則亂，自是知道依他的本領，斷不會有事，可到底仍免不了掛懷。
此時群臣已退至高臺下，叛軍欺至近前，黛玉終於看清，領頭的竟是賈珍父子！
她立刻看向元春，只見對方面色慘白，滿頭珠翠金冠在篝火照耀下發出顫顫巍巍的光，整個人已是搖搖欲墜，全靠抱琴撐著，想必是不知情的。
元春早已如驚弓之鳥，察覺到黛玉看過來的眼光，心中不知如何覆雜，卻竟在驚懼中添了一絲親近安慰，就像在一條即將沈沒，卻不能掙開的小船上突然發現原來還有人同乘，自己並不是獨自一人覆滅。
這般想著，便忍不住投去同命相憐的眼神。
黛玉自然知道，卻面上如常，只微微垂首：
父親素來不喜賈珍父子行事荒唐，從不過多來往，自己更是在賈家借住多年也不過寥寥幾面，如今卻要因對方的狼子野心被牽連。
更不知二位舅舅可有牽涉其中，外祖母和眾姐妹又何辜······
正胡思亂想間，忽覺肩上一暖，回首看去，是皇後娘娘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見黛玉面色泛白，皇後牽起她的手，將人拉至身側，眼中滿是關懷，輕聲安撫：“別怕。”
黛玉心下稍定，回了一個笑。
下頭卻起了騷動，只聽賈珍揚聲高喊：“眾位大臣乃國之棟梁，若肯歸順，待新皇登基，自然免受牽連，繼續為國為民效力。”
話落昂首捋了捋羊角須，話鋒一轉，又發狠道：“即便諸位不顧念自身，一意要成就寧死不屈的美名，也要想想此刻留在京中的一家老小！”
“賈珍！你這不忠不孝的亂臣賊子！竟敢行如此犯上作亂謀逆之惡事，還在此口出狂言！無才無德的宵小奸賊，如何敢起了篡位奪權之心，不怕招來天下萬民唾罵，株連九族嗎！”
有人疾言斥責，更有人悄悄垂首後退。
“如今形勢，誰為翁中鱉、籠中鳥，誰為捕獵人，持箭者，安大人還看不清嗎？”賈珍被如此迎頭痛罵，卻不怒不急，只哼笑一聲，隨後眼波一轉，看向如松竹一般立於一側的人。
“林姑父，你是拎得清的，如何？”
林如海冷眼看去，在周遭投來的各色視線中上前一步，與方才激昂怒斥的殿閣大學士安遠直同站一處。
“為臣者，當行忠君之事，當為社稷捐軀，絕不與奸佞同汙！”
賈珍也不意外，只往高臺處望了一眼，意有所指道：“林姑父自是風骨忠臣，不懼生死榮華，就不替大妹妹想想？我若成事，自然會護佑一二，若是敗了，林家卻也難逃株連，姑父不如······”
林如海恨急，咬牙怒目：“不必多言！當日你與甄家勾連，害我妻子，又使人給我下毒時，怎麽不顧念一二？當真以為我不知嗎！”
所以他拼死扳倒甄家，進京後更一力支持削藩王、瓦解世家勢力，本以為還要些時日，不想對方如此沈不住氣，竟就反了！
林如海想及莫名落水的淩珺，又思及變故突生時因擔心女兒第一時間看向高臺，卻無意瞧見的，聖上那一瞬間的神情，心中已慢慢有了猜想。
看著心虛驚異，強自鎮定的賈珍，心中冷笑：如此，甚好！
賈珍別開眼，不敢看他，口中只道：“······京中已全然在北靜王爺掌控中，諸位可要想好，過了今夜，可便沒有機會了！”
下面的聲音傳到高臺，卻已入不了黛玉的耳，她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一時茫然四顧，視線卻找不到落點。
心口傳來一陣難忍的絞痛，痛的她險些彎了腰，越發白皙的像失了血色的手攥起抵在胸前，仿佛這樣便能緩解一絲痛處。
“······玉兒，玉兒！”
有人緊緊握住臂膀，輕拍背部，焦聲喚她名字。
黛玉眼神終於聚焦，看見皇後關切的臉。
她定定望了幾息，終於落下淚，皇後這才松了一口氣，拿了帕子與她拭淚，又著人將她攙到後面太後處坐下。
太後似不曾受到外頭絲毫影響，手中數著一串佛珠，正閉目養神，見她進來，輕嘆口氣，“坐吧。”
黛玉撐著行了禮，便坐在那裏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響起兵刃相撞的聲音，有呼聲喊殺聲陣陣傳來。
本該是驚慌害怕的，可此刻她再也提不起半點心力去多思多想。
忽然膝頭一沈，慢半拍的垂首看去，是一只小小的黑貓跳上膝來，正仰頭看她。
黛玉自從父親口中聽見那些話，就下意識尋找那個身影，遍尋不獲，越發心中空落，如失了依靠，這會子將小貓攏在手中，才漸漸覺出幾分暖意。
“娘娘！娘娘！”
外間突地傳來一陣驚呼，黛玉猛地起身，小貓“喵”地一聲跳下地，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黛玉顧不上旁它，快步出去，只見地下釵環散落，還有大片血跡，元春胸前插著一只長羽箭，華貴的宮裝洇出一片鮮紅。
她被抱琴扶坐在地上，面如金紙，唇色蠟黃，滿頭細汗，有淩亂的發絲黏在臉側頸間，整個人已是進氣少，出氣多，卻仍伸著手，像是要抓住什麽一般。
她手向著的前方，皇帝扶著皇後站著，神色莫變。
黛玉自高臺看去，只見不知何時出現了另一支著銀甲的軍隊，局勢已變，賈珍賈蓉被押跪於臺下，再無半分先前的得意。
她猶如在夢中，對一切都鈍鈍的，只回過頭來，看著眼前。
元春高擡的手抖的越發厲害，眼見著便要支撐不住，皇帝終於將皇後安置一旁，邁步過去。
“賢德妃，還有什麽話，就說吧。”
元春握住那只手，斷斷續續道：“皇上······求，求您，求······饒恕，臣妾的······母家······”
她用盡了全力，也再不能多說一個字，只睜大了雙眼看著面前的男人。
皇帝垂著眼，叫人看不清情緒，半晌，道：“好，朕答應你，若榮府查明與此事無關，便不株連。”
話落，那只豐潤白皙的手也再支撐不住，軟軟滑落。
“那逆賊見窮途末路，竟狗急跳墻，奪了弓箭想弒君！是賢德妃娘娘，推開聖上擋下了這一箭······”
黛玉擦幹臉上的水珠，將帕子投進盆中，接過小宮女遞來的香膏，原來是這樣。
她起身走到窗前，今日是一個極好的天氣。
聖駕昨晚便移居行宮，這裏不曾受到牽連，外頭仍是山青草翠，綠水天藍，仿佛昨晚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縣主，皇後娘娘命人煎了炙甘草湯，這個要飯前吃的，”小宮女捧了碗過來，“這會子吃下，待會兒正好用膳。”
黛玉接過，卻不想喝，只捧在手裏，仍望著窗外出神。
小宮女還要再勸，卻見有人進來，便斂聲退出去。
淩珺把湯從她手中端過來，勺子攪拌兩下，舀起一勺餵至她唇邊。
黛玉不看他，偏過頭去。
淩珺頓了一下，便將勺子放回碗中，“對不起，讓你擔心······”
黛玉搖頭：“事關重大，我不怪你。”
自昨晚見到身披銀甲的他時，黛玉便知道這是一出黃雀在後的好戲。
淩珺想說什麽，黛玉擡眸：“我只問一句，外祖母和兩位舅舅可知情？”
“不知。”
黛玉心裏擰緊的那根線終於松下來，她不是對賈赦賈政有什麽期待，只是如果他們也有參與，那母親便太過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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