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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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小鸚哥被制住，霎時收聲，滴溜溜的烏眼珠無辜的眨了眨，似乎有些不解。
彎月見狀，指著它哈哈大笑出聲。
這時新月端著個東西從院門進來，老遠便興沖沖道：“姑娘，今晚吃鍋子嗎？”
黛玉松開手，小鸚哥趕忙撲著翅膀飛到另一根高些的架子上蹲著，彎月朝它做了個鬼臉，乖覺的遞上帕子。
黛玉邊擦手，邊瞧著她手裏的黃銅鍋子道：“這是從哪裏來的？”
新月道：“圓月姐姐整理庫房時找出來的，還有成套的炙烤家什……如今這時節，正是吃鍋子的時候，咱們今晚就吃這個吧？”
冬日清冷，雖今日陽光尚好，可在廊下站了許久，此時也快凍透了，想著大家圍爐而坐，熱鬧又暖和，黛玉也意動，呵了呵手，道：“今日有野雞，叫廚房熬一鍋濃濃的雞湯做底豈不正好？”
新月脆聲應下：“再準備些新鮮的綠葉菜，還有各色牛羊肉……”
彎月早巴上了她的胳膊，吸溜著口水道：“還要好酒和姐姐親自調制的佐料！”
新月笑睨了她一眼，把黃銅鍋子塞過去，“說起吃就來精神了，那就跟我去廚房打下手吧！”
兩個丫頭抱著鍋子說說笑笑去了廚房，黛玉回身進屋，快步走到熏爐邊暖手。
不一時圓月掀簾子進來，手中還拿著一封帖子。
自定親以來，短短幾日，黛玉收到的請帖、拜帖比在賈家幾年所見還要多，她以為又是哪家夫人小姐要開雅宴，不料圓月卻道：“姑娘，賈家送了帖子來，說是寶二爺和寶姑娘下月要成親了。”
黛玉聞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圓月便將請帖讀了一遍，黛玉等她念完，接過細看，果然是寶玉和寶釵的喜訊。
她緩慢將帖子疊好，遞回給圓月，喃喃道：“怎麽如此突然……”
“送信的婆子說，是宮裏娘娘親自賜婚。”圓月道，“說起來，寶姑娘她哥哥的事才過去幾天啊，怎的就這樣著急……”
黛玉盯著熏爐中跳動的火苗默然不語，半晌道：“等一會兒你親自過去一趟，把王府送來的野雞送幾只給老太太添菜，順道替我看看她老人家。”
這親事來的突然又蹊蹺，賈母又一向不讚同薛家，黛玉有些擔心。
圓月自然知道，點點頭立刻：“那我這就去，姑娘別擔心，老太太什麽沒經過，不會有事的。”
圓月辦事向來周到，出門時心中一動，又繞到廚房把彎月也帶上了。
至傍晚，天色將將要擦黑，兩人從賈府回來。
新月已將鍋子支起來了，“咕嘟咕嘟”的濃白野雞湯在澄黃的銅鍋中夾雜著蒜頭、綠蔥和一些大料不停翻滾，香氣隨著白霧似的熱氣飄散出老遠。
黛玉正瞅著裊裊霧氣出神，見二人回來，忙起身迎進來，“如何？老太太可還好？”
圓月道：“好！老太太說叫姑娘別總記掛著她，只管安心備嫁，若有事，她自然命人知會。”
黛玉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又問面色如何、精神如何、心情如何。
圓月一一答了，末了道：“只是我們要走時，寶玉忙忙的撞了來，說了好些子胡話，瞧著精神不大好。”
黛玉原本也隱隱替他擔心，只畢竟大了，又各自有了婚約，因此也不好說什麽，只道：“他歷來是個無事忙，成日裏記著這個，又念著那個，一遇上自己的事兒，倒做不得主了。”
圓月亦是滿面認同，二人感慨半晌，那頭彎月偷了塊炸好的酥肉邊吃邊湊過來：“姑娘，你知道為什麽賈家突然同意和薛家結親了嗎？”
賢德妃喜歡薛寶釵，這是賈府上下皆知的事，因此黛玉道：“不是貴妃娘娘賜婚嗎？”
彎月得意搖搖手：“寶玉自丟了玉，就總是渾渾噩噩的，前些日子還不知怎的又掉進湖裏了，撈上來就大病一場，總也不見好，後來薛家幫著尋回了通靈玉，他總算能下來床了，卻一時癡傻，一時清醒的。二太太不知聽誰說的，沖喜能沖好，趕著就進宮求貴妃娘娘去了！”
滿月在一邊聽了半晌，道：“沖喜也不必非要薛家不是，寶姑娘雖然不錯，可她那哥哥卻是個很能拖累人的，做下多少傷天害理的事，說出去豈不叫人戳著脊梁骨過日子，寶玉可是國公府的鳳凰蛋……”
新月正往鍋邊貼面餅，也道：“可不是，再者她哥哥剛沒，做妹子的就急著辦喜事，好說也不好聽呀……賈家不是最忌諱這些？”
彎月又晃過去偷了根酥肉，吃的眼睛瞇瞇的，道：“這就是寶姑娘的能耐了。”
說著把薛家已討要借銀相挾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出來。
幾個姑娘聽的目瞪口呆，一時屋裏只有“咕嘟咕嘟”的雞湯翻滾聲，和……彎月窸窸窣窣一塊接一塊吃酥肉的聲音。
小酥肉裹著蛋液炸的外酥裏嫩，焦香撲鼻，真好吃，新月姐姐手藝越發好了。
彎月趁著大家出神，邊吃邊想。
“彎月！”正吃的滿足，不防一聲嬌斥傳來，接著耳朵被拎起來。
“你這小老鼠，慣會偷吃！”新月把她拎到幾人圍坐的桌邊，自己過去守在爐旁，“虧得我多做了些，不然還沒等開飯呢，就要全進了你肚裏了！”
彎月吃的嘴上油汪汪的，這會子討好的朝眾人笑。
幾人都沒心思打趣她，滿月遲疑著道：“寶玉竟值這麽些銀子，也算不得虧······”
“胡說什麽。”黛玉心情覆雜，隨口道。
賈家偌大一個國公府，竟淪落到這步田地······
她旁的不關心，只惦記賈母。
雖說老太太嫁妝、體己豐厚，可那麽一大家子人，只怕終有坐吃山空的一天。
況且她老人家是斷斷不忍自己吃好的，看著兒孫受苦的，少不得大家節衣縮食。
圓月見她似有愁緒，心裏哪有不明白的，因勸道：“姑娘不必憂心，薛家豪富，如今兩家結親，自然會互相幫襯······”
正說著，林如海下朝回來。
丫頭們忙住了口起身行禮，林如海擺擺手，幾人便各自忙碌去了，留父女二人敘話。
林如海解下防風大氅隨手遞給跟著的小廝，接過女兒倒的熱茶握在手裏，先喝了一口，才道：“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黛玉糾結半晌，道：“今日賈家送請帖來了，寶玉和薛家姐姐下月初二成婚，請咱們到時去吃喜酒呢。”
林如海聞言，面上倒平常的很，像是絲毫不覺意外，只喝著茶淡淡應了一聲。
黛玉也不好再說什麽，倒顯得她多事，因此便不再提。
寶玉坐在床上靠著床柱楞神，今日他在院子裏餵魚，撞見幾個小丫頭，因他素日慣愛同她們玩笑的，因此小丫頭子也不怕他，都齊齊上來打趣。
口中說著什麽“恭喜、賀喜”，“早生貴子”的。
寶玉一頭霧水，拉著她們叫說清楚。
小丫頭們見如此，知道寶二爺又犯了瘋病，這才怕起來，抖抖擻擻的道：“是……是貴妃娘娘下旨賜婚，寶二奶奶下月便要進府了。”
話一落地，就見原本直勾勾盯著人的寶二爺眼中一亮，喜不自禁的一疊聲道：“是林妹妹嗎？娘娘給我和妹妹賜婚了？太好了！我要娶林妹妹了！太好了······”
小丫頭們已傻了眼，呆呆地看著寶二爺撒開手，高高興興的蹦跳而去。
幾人後怕不已，四下瞧瞧，空無一人，忙心虛的躬著身子跑了。
卻說寶玉心花怒放的回到怡紅院，迎頭撞上麝月，一把拉住她，想要把自己滿溢的喜悅昭告天下：“麝月！我要和林妹妹成親了！”
麝月原就是要出門找他，聞言唬了一跳，忙將人拉進屋裏，邊道：“二爺可是聽錯了？快莫要胡說，若傳出去可怎麽好！”
林姑娘如今是準王妃，可不是能隨意沾惹的。
“我沒有聽錯，我怎麽會聽錯？”寶玉不依道，“你別想哄我！一路回來，我留心著呢。府裏這樣熱鬧，到處掛著大紅彩綢，難道不是為著我和林妹妹的親事？”
麝月恐他再說出什麽了不得的話，忙道：“真是二爺聽錯了，不是林姑娘，是寶姑娘！娘娘是給你和寶姑娘賜的婚！”
寶玉正喜滋滋的扯著紅綢，聞言有些茫然似的轉頭：“你說誰？”
這時鳳姐和晴雯一起進來，寶玉便丟開麝月，猛地沖到跟前抓住她：“鳳姐姐，麝月說娘娘給我和寶姐姐賜婚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鳳姐此來便是和他通氣，王夫人徹底惱了薛寶釵，又沒法子，因此雖捏著鼻子認了，卻半點也不肯伸手操持這樁婚事。
賈母心中也藏著某種擔憂，隱隱覺著寶玉知道了必得鬧一場。
因此新郎官竟直到這會子才知道。
鳳姐哪裏知道他方才一番作態，此時笑著道：“是啊，我正是要來告訴你，下月初二是好日子，你和寶姑娘的親事就定在那日！”
說著招招手，小紅便捧著一襲大紅喜服上前來。
鳳姐道：“快試試，若有哪裏不合適的，我好叫她們趕著改了！”
寶玉直直的看著那大紅，擡頭環視身邊，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都掛著笑。
鳳姐等見他只傻站著，都一疊聲催促。
小紅也捧著喜服往前走了走，寶玉卻仿佛看到了什麽吃人猛獸，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小紅不解，正要再靠過去，就覺手上一輕，擱著喜服的紅木托盤被人打掉了。
“我不娶寶姐姐……”寶玉將喜服掀翻在地，猛地踩了幾腳，“我不要寶姐姐！我只要林妹妹，除了林妹妹我誰也不娶！”
鳳姐呆楞過後，見寶玉已經有些歇斯底裏，忙指揮著人想將他制住。
奈何寶玉不知怎的，突然神魔附身了似的，雙眼通紅，滿是仇恨的盯著眾人：“要我和寶姐姐成親，除非我死了。”
和臉上狀若癲狂的表情不同，他此時的聲音冷靜而陰沈，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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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聞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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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緩慢將帖子疊好，遞回給圓月，喃喃道：“怎麽如此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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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盯著熏爐中跳動的火苗默然不語，半晌道：“等一會兒你親自過去一趟，把王府送來的野雞送幾只給老太太添菜，順道替我看看她老人家。”
這親事來的突然又蹊蹺，賈母又一向不讚同薛家，黛玉有些擔心。
圓月自然知道，點點頭立刻：“那我這就去，姑娘別擔心，老太太什麽沒經過，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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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道：“好！老太太說叫姑娘別總記掛著她，只管安心備嫁，若有事，她自然命人知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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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一一答了，末了道：“只是我們要走時，寶玉忙忙的撞了來，說了好些子胡話，瞧著精神不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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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亦是滿面認同，二人感慨半晌，那頭彎月偷了塊炸好的酥肉邊吃邊湊過來：“姑娘，你知道為什麽賈家突然同意和薛家結親了嗎？”
賢德妃喜歡薛寶釵，這是賈府上下皆知的事，因此黛玉道：“不是貴妃娘娘賜婚嗎？”
彎月得意搖搖手：“寶玉自丟了玉，就總是渾渾噩噩的，前些日子還不知怎的又掉進湖裏了，撈上來就大病一場，總也不見好，後來薛家幫著尋回了通靈玉，他總算能下來床了，卻一時癡傻，一時清醒的。二太太不知聽誰說的，沖喜能沖好，趕著就進宮求貴妃娘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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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家偌大一個國公府，竟淪落到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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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見她似有愁緒，心裏哪有不明白的，因勸道：“姑娘不必憂心，薛家豪富，如今兩家結親，自然會互相幫襯······”
正說著，林如海下朝回來。
丫頭們忙住了口起身行禮，林如海擺擺手，幾人便各自忙碌去了，留父女二人敘話。
林如海解下防風大氅隨手遞給跟著的小廝，接過女兒倒的熱茶握在手裏，先喝了一口，才道：“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黛玉糾結半晌，道：“今日賈家送請帖來了，寶玉和薛家姐姐下月初二成婚，請咱們到時去吃喜酒呢。”
林如海聞言，面上倒平常的很，像是絲毫不覺意外，只喝著茶淡淡應了一聲。
黛玉也不好再說什麽，倒顯得她多事，因此便不再提。
寶玉坐在床上靠著床柱楞神，今日他在院子裏餵魚，撞見幾個小丫頭，因他素日慣愛同她們玩笑的，因此小丫頭子也不怕他，都齊齊上來打趣。
口中說著什麽“恭喜、賀喜”，“早生貴子”的。
寶玉一頭霧水，拉著她們叫說清楚。
小丫頭們見如此，知道寶二爺又犯了瘋病，這才怕起來，抖抖擻擻的道：“是……是貴妃娘娘下旨賜婚，寶二奶奶下月便要進府了。”
話一落地，就見原本直勾勾盯著人的寶二爺眼中一亮，喜不自禁的一疊聲道：“是林妹妹嗎？娘娘給我和妹妹賜婚了？太好了！我要娶林妹妹了！太好了······”
小丫頭們已傻了眼，呆呆地看著寶二爺撒開手，高高興興的蹦跳而去。
幾人後怕不已，四下瞧瞧，空無一人，忙心虛的躬著身子跑了。
卻說寶玉心花怒放的回到怡紅院，迎頭撞上麝月，一把拉住她，想要把自己滿溢的喜悅昭告天下：“麝月！我要和林妹妹成親了！”
麝月原就是要出門找他，聞言唬了一跳，忙將人拉進屋裏，邊道：“二爺可是聽錯了？快莫要胡說，若傳出去可怎麽好！”
林姑娘如今是準王妃，可不是能隨意沾惹的。
“我沒有聽錯，我怎麽會聽錯？”寶玉不依道，“你別想哄我！一路回來，我留心著呢。府裏這樣熱鬧，到處掛著大紅彩綢，難道不是為著我和林妹妹的親事？”
麝月恐他再說出什麽了不得的話，忙道：“真是二爺聽錯了，不是林姑娘，是寶姑娘！娘娘是給你和寶姑娘賜的婚！”
寶玉正喜滋滋的扯著紅綢，聞言有些茫然似的轉頭：“你說誰？”
這時鳳姐和晴雯一起進來，寶玉便丟開麝月，猛地沖到跟前抓住她：“鳳姐姐，麝月說娘娘給我和寶姐姐賜婚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鳳姐此來便是和他通氣，王夫人徹底惱了薛寶釵，又沒法子，因此雖捏著鼻子認了，卻半點也不肯伸手操持這樁婚事。
賈母心中也藏著某種擔憂，隱隱覺著寶玉知道了必得鬧一場。
因此新郎官竟直到這會子才知道。
鳳姐哪裏知道他方才一番作態，此時笑著道：“是啊，我正是要來告訴你，下月初二是好日子，你和寶姑娘的親事就定在那日！”
說著招招手，小紅便捧著一襲大紅喜服上前來。
鳳姐道：“快試試，若有哪裏不合適的，我好叫她們趕著改了！”
寶玉直直的看著那大紅，擡頭環視身邊，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都掛著笑。
鳳姐等見他只傻站著，都一疊聲催促。
小紅也捧著喜服往前走了走，寶玉卻仿佛看到了什麽吃人猛獸，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小紅不解，正要再靠過去，就覺手上一輕，擱著喜服的紅木托盤被人打掉了。
“我不娶寶姐姐……”寶玉將喜服掀翻在地，猛地踩了幾腳，“我不要寶姐姐！我只要林妹妹，除了林妹妹我誰也不娶！”
鳳姐呆楞過後，見寶玉已經有些歇斯底裏，忙指揮著人想將他制住。
奈何寶玉不知怎的，突然神魔附身了似的，雙眼通紅，滿是仇恨的盯著眾人：“要我和寶姐姐成親，除非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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