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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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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黛玉聞言,知自己關心則亂了,抿著唇兒笑著打了他一下:“就你機靈。”

淩珺只笑盈盈看著她,倒把黛玉看得不好意思了,因擡手握住臉,只從指縫裏露出兩個眼睛:“你總看著我做什麽?”

淩珺屈指彈了她的手一下:“看你好看唄。”

黛玉放下手,躲開他:“你不是正經人,我不與你說了!”

說著撒手往宮門裏跑了。

淩珺站在原地,看她裙裾翩飛,如飛花一般飄遠,卻忽的又停住,轉過身來。

黛玉遙遙看著他,口唇微動,卻沒有聲音,言畢又一笑,才真正跑走了。

淩珺目力極好,黑夜於他毫無遮掩,因此看得清清楚楚,她說,“我等你回來。”

回味半晌,笑著轉身,擡手放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團子,也不回頭,更不停頓,邊走邊一揮手往後拋去。

那團團的貓兒打著滾兒落地,隨即四蹄撒開往仁壽宮正殿跑去。

黛玉回來,太後正坐在桌邊吃茶,顯見是在等她。

“太後,怎麽還吃茶,晚間又該難眠了。”她走上前輕輕奪下茶盞,道。

太後也不惱,笑瞇瞇地道:“珺兒走了?”

黛玉莫明覺得臉上有些熱意,輕聲頷首:“嗯。”

太後仍是打趣地看著她,往常黛玉可以面不改色,可今日他來過,也不知怎的,便總有些心虛:畢竟在他母親眼皮底下。

太後見她不似往常落落大方,終於知道害羞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

從前仿佛一切只是自己兒子一廂情願,這丫頭總是一無所覺、問心無愧的樣子,真叫她暗暗擔憂。

雖說可以直接賜婚,可當娘的,總是希望兒子能得償所願,以真心換得真心。

因也不過分,怕她羞過了頭,心裏記在兒子身上,又疏遠他,只擺擺手道:“天也晚了,該安置了,你們年輕人覺多,快回去歇息吧。”

黛玉知道她要理佛,剛來時也想陪著,太後卻不允,“小孩子家家的,做什麽學這個,左了性子可不好。”

兩句話便打發了她去看書。

黛玉少不得又想起賈環,王夫人成日拘著他抄經書,說是要“養養性子”,只把他養的越發畏縮了。

卻從不見給寶玉“養性子”。

黛玉從前只嘆:原來當真有人如此品格,行動以人為先的。

如今才知,後宅鬥爭陰損如斯,實在可憎。

想著,便屈身告退。

只還未擡腳,就見門邊竟有一只巴掌大的奶貓,拖著一條與身長極為不符的,長長的白尾巴,扶著門框站著。

驚訝一下,下意識回頭望太後。

太後和李女官也瞧見了,都稀奇不已,李女官扶著太後走過來,站在黛玉身側打量那小東西,遲疑道:“這是……貓?瞧著不像。”

黛玉讚同的點點頭,李女官笑道:“世間萬物,沒有長得一模一樣的,有那長得出格的,也不稀奇,連人也有呢。”

黛玉一聽,也有道理,又點點頭。

太後笑著輕拍了她一下:“你個小墻頭草。”

黛玉小小吐了下舌頭,好奇的看向小“貓”。

那小家夥卻只直勾勾的盯著她,似乎唇角一翹,接著黛玉耳邊響起熟悉的聲音。

“等我回來娶你。”

黛玉驚訝的睜大眼睛,不由偏了一下頭,側耳細聽,卻只剩餘音回響。

又看向門檻處,那小家夥已然轉身跑開,黑夜中只有長長的尾巴一翹一翹的醒目,卻也漸漸瞧不清了。

太後道:“想是哪個宮裏的嬪妃養來解悶的,不知怎麽跑了出來。”

黛玉還有些怔怔的,聞言有些莫名心虛的點點頭。

回到暫住的偏殿,黛玉因方才的事一絲困意也無,便推開窗子,坐在窗下看月亮。

這偏殿後窗外有一汪荷花,如今還只有綠葉茵茵,在月光下,上頭隨風滾動的夜露閃著瑩瑩的光。

星星點點,極有意境。

黛玉托腮,心情隨著明月清風越發輕快。

她只仰著頭,因此沒看見不遠處一只小胖團子極靈活的跑過來,不留神竟像是在滾動。

團子滾到窗下停住,仰頭看看,躍躍欲試的蹦跶兩三下,待蓄力完成,一躍跳的老高。

黛玉正看荷葉,忽然眼前躥出一個東西,只是還不待她看清,便又落下去了。

黛玉想傾身去看,還不等低頭,那小東西又出現在面前,眼見它急的張牙舞爪,卻仍控制不住要落下去,忙伸手接住。

小家夥似乎累壞了,趴在她掌中“呼呼”直喘。

這不是方才正殿門口的小家夥嗎!

黛玉稀罕的看著,忍不住用手戳了戳它圓潤的身子,小家夥“哼唧”一聲,卻仍是一動不肯動。

黛玉看了一會兒,將它擱在窗臺,小東西這才爬起來,坐正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沈的張口:“等我回來娶你。”

黛玉怔了一瞬,忍不住笑出聲來,忙又掩住口,恐驚擾了正殿,只擡手關了窗子,把小家夥捧回桌上。

原本見了這個似貓非貓的小家夥,又聽了那話,她便心中知是淩珺,還真是……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

她兀自碎碎念,不見那小胖貓說完便眼巴巴的看著她,似乎在等待誇獎。

黛玉出神了一會子,垂眼看那小貓,越看越喜歡,便伸出兩根手指撓了撓它下巴:“你就留下罷,可好?”

小貓眨眨眼,高興的“喵”了一聲,又道,“等我娶你!”

還是淩珺的聲音。

“咦,”黛玉疑惑,“這是怎麽回事,你竟不會說旁的話嗎?”

小貓聞言有些蔫了,扁扁嘴,低下腦袋。

是只會說那一句嗎?

黛玉摸著下巴,繞著它轉了一圈,擡手拔下發間竹簪,掰下一片葉子。

那葉子掉下的瞬間便長大了,黛玉在上面寫了幾行字,打開窗朝空中拋去。

看著葉子飄飄搖搖消失在雲間,才回身進來。

淩珺才到王府,頸間掛著的小荷包便顫了顫,他揮退隨侍,到了書房才勾著線,將荷包自衣襟拎出打開。

那小巧荷包玲瓏精致,上頭還繡了個貓爪,正是黛玉給的那個。

將憑空出現的葉子取出,看見上面的字,他無聲笑了笑,擡手又放出一只小貓兒。

這只瞧著便更機靈,亦矯健多了,淩珺作了個手勢,它便認真點頭,穿窗而出。

淩珺坐會桌案後,隨手翻了翻公文,挑出幾本來,邊看邊等它回來。

這兩個小東西並不是貓,而是一種叫胐胐的靈獸,性子溫順,模樣兒討喜,養在身邊能使人忘憂消愁,性情愉悅。

是他在王府後山發現的,因王府建地靈氣豐盈,極適合修煉,所以常有小動物們出沒。

淩珺原都隨它們去,並不幹涉,只瞧著這兩只小東西機靈可愛,心念一動,便將它們收了,每日抽了空兒指點教導一番,最近才算能用。

黛玉正拿了糕點餵貓,忽然原本吃的津津有味的貓就激動起來,抓著她的手蓋在腦袋上,似乎這樣就能把自己藏起來。

黛玉正納悶,桌子上方便又憑空出現一只貓兒。

比她手底下的這只略大一些,上上下下漂浮在空中,認真的盯著她看。

黛玉來回看看,確定這倆是認識的,便擡手也遞了塊海棠糕過去。

那小貓猶豫一下,伸爪接過,有禮的朝她頷首示意。

隨後抱著那塊糕點落在桌上,正對著黛玉虛虛扣在桌上的手,那裏露出了一只小小的耳朵,這會子還顫了顫。

它就這般盯著那耳朵,快速而優雅的將海棠糕吃完,還矜持的舔了舔爪子。

接著便朝著那耳朵低而威嚴的“喵”了一聲。

黛玉感覺到手底下的毛團一抖,隨即拖著長長的白尾巴灰溜溜的鉆出來,站到那後來的身旁。

“多謝款待,我是月見,”那大些的帶著小些的給黛玉恭謹行了一禮,認真道,“我妹妹就送給您作靈寵了,還望笑納。”

黛玉聞言嚇了一跳,根本來不及多想,也忘了自己本就想留下它,只連連擺手:“不,不,一塊糕點而已,很不需如此!”

原本聽了哥哥的話,眼睛亮晶晶望著黛玉的小家夥見狀,肉眼可見的黯淡下來。

它哥哥瞧了它一眼,朝黛玉道:“還請姑娘不要推拒,收下它罷!”

說完不等黛玉開口,又道:“它雖無甚大用,修煉亦不成,卻能使人開懷愉悅,解憂忘愁,姑娘收下它,略有一分解悶也是好的。”

黛玉一見就喜歡這個小家夥,因此很有些心動的看過去,只見它正隨著哥哥的話使勁點頭,可見也是肯的。

黛玉忍不住展顏,伸出一根手指,小家夥便“噌噌”過來,伸出爪子抱住,爬到她手心。

“你叫什麽名字呀?”黛玉將它托到眼前,又問月見,“為何你能說話,它卻不能?”

只見那桌子上的貓兒怒其不爭的瞪了妹妹一眼,道:“它一向不求上進,慣愛偷懶的,於修煉上既不用心也不盡力,若不是王爺點撥,只怕靈智亦不知何時能開。”

黛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原來如此。”

又問:“是榮親王讓你來的?”

月見便點頭,又憑空抓出一封書信,捧給她。

黛玉拿過來:原是淩珺怕她無趣,便送了這小家夥來,還說會留它哥哥在身邊,如此,無論在哪,它都可感知,亦能傳音。

黛玉看罷,仔細將信收好,道:“既如此,便叫它留下罷。”

頓了頓又道:“我原也喜歡它的。”

月見便道:“請姑娘賜名,賜了名,它便認主了。”

黛玉料想月見的名字是淩珺起的,便凝眉想了片刻,道:“那便隨著你,叫月翡吧。”

又問小家夥,“喜歡嗎?”

“娶你,娶你!”月翡高興的直叫,還得意的朝哥哥扭了扭。

月見面色卻面色一變,擡手在腦袋上一抹,將淩珺的一句話收回。

月翡再張口,便只剩“喵喵”了,直氣惱的一蹦三尺高,朝著哥哥呲牙咧嘴。

月見板下臉,一擡手按住它,教訓道:“若想早日開口說話,便勤加修煉,莫要偷懶,偷了旁人的算什麽!”

月翡被它按著,氣得“嘭”一聲把頭砸在桌上,不肯擡起。

黛玉笑吟吟看著,它們雖不是貓,卻形似,音也像,不知道的定想不到它能聽懂人言。

月見放心離去後,黛玉便用帕子給月翡拾掇了個小窩窩,看著它一頭鉆進去,便也笑著回床榻睡下了。

一躺下,夜深人靜,腦海裏被得了可愛靈寵沖散的那句話又聚攏起來。

黛玉輾轉不眠,咬著帕子一時笑,一時羞,一時又生氣。

也不知什麽時候睡著的。

翌日,便把月翡擱在肩上,去陪太後用早膳。

太後一見,驚奇不已。

黛玉笑著道:“昨晚回房,它竟趴在窗臺上,趕也不走,我見小家夥生的可愛,便留下了。”

太後點點頭,道:“是個可愛的小東西,你既喜歡,就養著吧。你放心,回頭它原主人找來,我正好替你討過來。”

黛玉抿唇笑著行了一禮:“謝太後。”

她自然知道,不會有什麽原主人,說起來,還是它原主人送來的呢。

太後用了半碗粥,拿了一個雞油卷兒餵月翡,邊隨口道:“珺兒他們一早出城了,也不知這會子到哪裏了。”

黛玉也吃好了,便住了筷,道:“慈安縣不遠,下午應就能到了。”

太後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麽,只逗著月翡玩。

這般倏忽一月過去,前去送靈的人家陸續回京,腳程快的便早已到了家中。

賈家因賈敬突然賓天,賈珍、賈蓉父子倆早已告假回來,因賈母等還未回京,黛玉便仍在宮中。

如今賈母等俱已到家,賈敬也算是黛玉的舅舅,若不在京裏還罷了,既在這裏,原該去祭拜一二。

可太後恐人多眼雜,又是白事,再沖撞了,便不大肯允她出宮,賈母也適時遞了話來,叫她過了這事兒再回去。

黛玉知道老太太不喜賈珍行事,連著寧府都不大願意去,也不意外。

再者,她來京這些年,連賈敬的面都不曾見過,只是礙於禮數才要去祭拜,既然外祖母都如此說了,便安心又在宮裏住了半月,只叫人以林家的名義送了拜儀等。

卻說淩珺因是主事的,要留下善後,又要盯著北靜王等,便足比旁人晚了半月,要不是有月翡,黛玉還不知要如何擔心。

此行北靜王並甄映春等皆安分守己,並不曾鬧出什麽亂子。

淩珺失望之餘,卻也有些收獲。

周行排查慈安縣時,在街上撿回一個人,這人叫打得血肉模糊,奄奄一息間仍是不住口的叫罵賈家。

淩珺便在回程時將他帶上了。

他歸心似箭,棄車馭馬,卻因北靜王帶著幾位女眷拖拖拉拉,總也不能隨心,因此一路板著臉走在隊伍最前頭。

周行落後半步,回頭望了望,笑著湊過來:“王爺不怕身後有冷箭嗎?”

淩珺目不斜視:“若連這個都要我操心,要你何用?”

周行一笑,輕飄飄往後瞟了一眼,意有所指道:“冷箭屬下自然可以擋住,別的就……”

說著擠眉弄眼的停頓,示意他往後看。

淩珺皺眉:“哪裏習得這扭扭捏捏的毛病,你若不想做侍衛了,正好縣主身邊缺個內侍,我可以成全你。”

周行看著王爺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下身一涼,終於閉上嘴。

甄映春挑起車簾,望著前方那個騎著馬的挺拔背影,眼中晦暗不明。

他的侍衛發現自己在看他了,似乎打趣的說了什麽,可那冷心冷肺的人,一點要回頭的意思都沒有。

她當然知道這人模樣兒生的極好,可即便他百拙千醜、面目可憎,她也不在乎。

她想要的從來不是這個人,而是他身後的位置。

從小家裏就以二姐姐為尊,說她貴無可貴,甄映春對此卻嗤之以鼻:王妃而已,上面還有親王妃,有皇後,有太後,有什麽了不得。

可惜,當今聖上已有皇後……

她身為甄家最優秀的女孩兒,若不是生不逢時,未必不如木訥老實的二姐姐。

所以,當姑母告訴他,太上皇有意另立新帝,並要從甄家選一位適齡女子為後時,她心裏激動萬分,以為多年來只能藏在心中的夙願終於要實現了,卻沒想到,甄家一夕抄家,她成了階下囚。

她,她甄家落到今天這個田地,和他心上人的父親脫不了幹系!

若沒有林如海浸淫江南官場數十年,皇上就便想如何,也沒那麽容易找到罪證。

甄映春冷笑,真是小瞧他了,原以為當初賈敏的死會使他就此消沈,渾噩度日。

卻沒想到,不知何時,林如海身為太上皇的門生,竟轉投了當今聖上,且一直沒放棄,只是將調查由明轉暗。

這麽多年,他看似中立,謹守中庸,實則早已選邊站了。

甄映春咬牙:只怪父親顧忌太多,在榮親王出手相救後,便再不敢下手,卻害了整個甄家……

不願再想,她揚眉盯死了那個有可能帶給她無上榮耀的人:皇後的位子,她勢在必得,誰也不能攔了她的路!

搬磚告一段落,我回來啦~

ps:胐胐,出自山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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