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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來,嬴政依舊能每夜見到方盒,只是這兩年的故事講得極慢,說的都是鹹陽宮中的一些後妃之爭。

嬴政只能從中找到一些那人收攏人才和發展秦國的法子,不過這些對他也十分有用就是了。

若單單只是如此,嬴政也不會不快,畢竟他現在很多時候遇事也都有了自己處理的能力。

可是昨日方盒卻講到了一件事情。

原來嬴子楚去世,嬴政即位為秦王,從此時起便少以談到趙姬,原本此時那人是可以自己掌握權力的,可是嬴政不知道他為何把大權交給了呂不韋,還稱呼呂不韋為仲父。

呂不韋還不知與自己合作之人是那個嬴政,還在為著自己有了潑天的富貴又在秦國身居高位而沾沾自喜。

那個嬴政就一直看著他處理政務,而自己把精力大多放在了在外的拉攏人才和賺錢之事上。嬴政覺得對方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呂不韋,在心中又覺得對方是本末倒置了。

可是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那人放任呂不韋幾年不管,為的竟只是看一場好戲——趙姬與一名叫嫪毐的假閹人的好戲。

直到昨日,嬴政才知道,原來盒中趙姬和呂不韋一直藕斷絲連,等嬴子楚死後,兩人更是猖狂,只是後來不知是哪裏出了岔子,呂不韋可能是發現了與自己合作之人可能是盒中嬴政的人,差點嚇得半死。

然而當他要與趙姬斷了關系時,那個趙姬居然不願意!

沒有辦法,呂不韋才尋了一個那樣的男人入宮與趙姬私通。

而那個嬴政就是想看看兩人在宮中如何私通的,簡直是太氣了!

原本方盒中的事情並非現實,可按照以往的經驗,那裏面發生的事,十有八九都會在現實中發生,尤其是那個嬴政未曾幹涉的事情。

所以母親如今真的與呂不韋還有關系嗎?

嬴政這兩年和母親的關系可好了,母親不再找仲姜的麻煩,對他也十分關心,還和仲姜學了廚藝做飯給他吃。

應該沒有吧,嬴政想,呂不韋都走了那麽久了,他二人如何能有聯系?

思及此,嬴政又對呂不韋十分生氣,暗下決心等他回了秦國,他一定要收拾呂不韋。

“政兒,想什麽呢,用膳了。”

嬴政擡頭就瞧見自己母親的笑容,心裏更難過了。

“母親……”他喚了一聲。

“怎麽了?”趙姬擔心地上前摸摸他的額頭,發現他沒什麽事之後,又問,“哪裏不舒服嗎,還是今日在學堂又有人欺負你了?”

嬴政搖了搖頭,想問的話始終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說:“沒事,就是覺得母親對政兒太好啦,政兒好開心,母親會一直對政兒這麽好嗎?”

“這是自然,傻孩子,母親不對你好對誰好?”

這話嬴政還是信的,起初的時候趙姬的脾氣是很差的,但凡聽說有人欺負嬴政她都能上前理論,後來被嬴政勸了許久,又再三地保證絕沒有人能真的欺負到自己,又寫信請了父親勸她,她這才慢慢地收斂了性子。

但也正是她那段時間的那些行為,讓嬴政與她的關系好了不少。

現在嬴政也不想去想那麽多了,但是那個叫嫪毐的比趙高在他的小黑本本上的名字還要靠前。

嬴政也是第一次那麽渴望殺了一個人。

但這些他無人可說,只能壓在心中。

好在平日裏有李牧、阿芙幾人陪著,尤其是趙府把學堂搬到了後山之後,孩子們極少在學堂見到趙府中人,這小日子便過得越發自在了。

只是,另嬴政可惜的是,草料棚不能待了,他又得另外尋清凈處去。

這日,嬴政在後山的涼亭內躲清凈,思考著等他回國之後要怎麽處置呂不韋,身邊只餘阿鳴守著。

他想呂不韋此人雖然罪無可恕,但是卻也是真的很有才能,就看如今他那諸國聞名的名聲就知道了。

那人說過,要物盡其用,如果那麽簡單地就把他殺了,嬴政還真有些舍不得。

就在他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結果的時候,山間突然傳來說話聲,讓嬴政忍不住地蹙了蹙眉。

還是草料棚好啊,除了每日躲著餵馬那人,便再無人打擾,可是即便是這後山也時不時地會碰到上山來的人,他並不想與不相幹的人打交道。

想到此處,嬴政向下望了一眼,想著要不要躲一下,誰知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便沒動,繼續坐在石凳上望著山間景致發呆。

“小公子,要先走嗎?”阿鳴也看到了來人,開口問道。

“不必,再坐會兒。”

阿鳴歷來不是多話的,聽他如此說便仍舊坐在一旁看書不語。

此處的風景甚好,聽聞是當初趙家還頗有權勢時建造的,那時不少的人慕名而來就為了這座小山,後來趙家沒落了,趙家的山自然也就無人問津了。

嬴政想自己日後回了秦國也要有這麽一座自己的山頭,誰也不許上去,就他一個人,清凈。

“誒,小公子?”

毛遂的聲音響起,嬴政回過頭去,起身行禮道:“毛遂先生。”

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默契,不提當日在屈幸書房發生之事,見了面行禮作罷。

但嬴政知道,毛遂是看好自己的,若是有一日自己需要他,招攬他的機會也很大,因此也還算重視對方,所以剛才看到是他才沒有離開,專門留下來打招呼。

“公孫兄,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秦國小公子。”毛遂為嬴政引薦,“小公子,這位是公孫龍。”

嬴政訝異,這位他當然知道,也是他想結識的,不過想要結識公孫龍並非是因為他能於自己有多大的助益,純粹是他覺得對方有意思,想與對方結識。

見過禮之後,嬴政道:“公孫先生,政兒聽說過公孫先生曾言白馬非馬之說,覺得十分有意思呢。”

公孫龍與毛遂是好友,他時常聽聞這趙家學堂如何如何好,又說屈幸才華出眾,又說秦國小公子大智若愚,今日他便來此處見識見識,沒想到還沒上山就遇上了,他也未曾料到這一國小公子竟如此平易近人。

看來毛遂所言這孩子大智如愚還真不是毫無依據。

聽他說到自己的言論還誇讚自己,公孫龍就更吃驚了。

毛遂也驚訝道:“小公子還聽說過這個?公孫兄的這話可是遭了不少人的反對呢,便是我也是難以理解的。”

什麽白馬非馬,這不是無稽之談嗎?

嬴政卻煞有介事道:“不難理解啊,敢問毛遂先生可知樹?”

“樹?”毛遂指了一下亭外的一棵蒼天大樹,面露疑惑。

見嬴政點頭,他道:“自是知曉,此乃榕樹是也。”

嬴政又點頭,“這是榕樹,那是柏樹,那是松樹,他們都是樹,但我若說榕樹非樹有何不可呢?”

毛遂看了一眼一旁的公孫龍一眼,突然覺得有點好笑,自己在此處似乎有點多餘了。

他是明白嬴政的意思。

“可是,榕樹他就是樹啊。”

嬴政笑道:“公孫先生只說白馬非馬,卻也沒說白馬是馬之言是為錯啊。”

“哈哈哈,好!”公孫龍大笑道,“終於有人懂我了,毛遂兄,今日這一趟算是沒有白來了。”

見他認同自己,嬴政自也是高興不已,遂就此題與之攀談起來,一旁的毛遂見他二人高興自然也是欣喜,也勉強參與到了其中。

不知不覺的竟就到了下午上課之時。

今日下午安排的是箭術,上課的地點依舊是在後山的蹴鞠場。

蹴鞠場本就不大,烏泱泱幾十個學子站在那處就顯得人很多的樣子。

所有的孩子一起,這群孩子大的大,小的小,有些連拉弓都費勁,而有些卻已經像模像樣,其實根本沒有太大的可比性。

但是不管在什麽年代,被比較總是免不了的。

正直夏日,下午的陽光刺眼,嬴政並不喜歡曬,於是拿了一本書在人群中躲陰,身旁的李牧已經長得快要比母親高了,站他身側正是合適不過,而他們不遠處又是趙兆一行人。

嬴政看著趙兆一行人對他人的箭術評頭論足,忍不住地翻白眼。

“哈哈哈……這也實在是太弱了吧!就這樣,也不知道偷偷下來練習一下,丟人啊!”

“就是就是,簡直丟人!”

被罵的人是信陽君府上的小公子趙劍,庶出,只因還算聰慧,進而被家中送到了趙府學堂,但這趙劍人卻完全不敵他的名字有氣勢,除了在讀文識字方面展現出了比旁人更高的天賦之外,幾乎什麽也比不上旁人。

嬴政和他不算熟稔,只不過是點頭之交,因為方盒中從未提過這個人,他有些擔心。

趙劍大抵是身子弱,前些時候連弓都拉不開,這次倒是將箭射了出去,只不過沒有碰到靶子罷了。

被眾人嘲笑了他也沒有任何沮喪的表情,更沒有要與那幾人較勁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放下弓往旁邊走,誰知在走到場邊時,卻突然被趙兆給絆了一下,眼看著就要摔到地上去。

“小心!”嬴政看到了,下意識跑上前去,結果沒曾想那趙劍看著瘦弱,卻重得很,他一個沒拉住,和對方一起倒在了地上。

“哎喲喲,這是幹啥呢,咋滾到一塊兒去了呢?”

“阿政,沒事吧。”李牧幾人從後面擠了過來,趕緊地將兩人扶起來。

嬴政搖搖頭,還未說話,就聽影師傅道:“嬴政。”

“到你了,快去吧。”

影師傅是個怪人,只要是他的課,他就只管教眾人他想教的,學子們吵起來打起來他一概不管,打得厲害了,他甚至能拿了一壺酒邊喝酒邊看好戲。

他是屈幸的好友,幾年前的筆墨紙硯便是從他手中傳出去的,也因為他,嬴政與燕太子丹的關系還算處得不錯,只是近來許久未見燕太子丹了。

“我勸你啊,還是別去了,省得丟人。”嬴政思緒被打斷。

這趙兆一張嘴就讓人想把他的嘴給縫起來。

平日裏這種事情嬴政幾乎不在外面冒頭,他與先生商量好的,只表現得寫字好一些,樂藝和棋藝好一些,其他的一概裝得毫無天分。

其實關於這箭術、劍術、馬術,凡事涉及身手的,他都裝得挺累的。

嬴政轉頭看他道:“你敢與我比嗎?”

“哈哈哈,你是認真的嗎?”趙兆之前因為嬴政抄的《禮記》他還沒能緩過神來呢,這會兒心裏窩著火,但語氣卻十分玩味,“嬴小公子?”

嬴政如今早知道了什麽話最是氣人,專揀那樣的話,回道:“當然,我從不與無用之人開玩笑。”

果不其然,趙兆兩步向前來到他的面前,“你……”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牧給擋住了。

這時,旁邊卻突然傳來一個慵懶的聲音。

“我說你們,能不能不要只是嘴上吵吵,咱們這是箭術,不是嘴術,趕緊的!”

嬴政微微吐出一口氣,他不打算裝了,如今正是好機會,想揍人還有人洗幹凈了脖子湊上來的,當真稀奇。

楊立看著嬴政那氣勢有些慫,忙把水囊遞到趙兆面前,“老大,他不會真的能射中吧?”

誰知水囊又倏地砸回了自己臉上,“射個屁!”趙兆不屑,“他中過嗎,他要是能射中靶心,我站靶子跟前去讓你射。”

嬴政忍不住地冷笑了一聲,扭頭看他,“不然這樣吧,我一箭射入靶心,你站到那兒去,我射十箭,你一箭射入靶心,我亦如此,如何?”

“你鬧呢,在這兒的,有幾個能射中靶心的?”趙兆早猜到他不敢了,說,“不敢你就明說,裝什麽裝?”

其實除了李牧和阿芙,還真是很少有人能一箭射中靶心的,主要還是他們年紀小,箭術課也不多,沒有熟悉不知其中技巧,但是嬴政和李牧二人時常在晚間來此處練習,別說是這青天白日,就是月黑風高時就著微弱的月光他都已經能做到了。

這可是他勉強能趕得上李牧的一點。

然而趙兆卻一無所知,眼睛早已經不知在頭頂放了幾時了。

“要比,咱們就比誰的成績好!”趙兆笑道,“你可別說我年紀大欺負你年紀小。”

嬴政認真地點了點頭,“行,那到時候你輸了,也千萬別為年紀大輸了我一個年紀小的哭鼻子,難看!”

他長得可愛,這時候不管怎麽樣說話也都還是沒有什麽氣勢,旁人大多數也就當個熱鬧了。

倒是一旁的影先生笑著對此一言未發。

“勞先生做個見證。”先生這什麽也不管的性子,正適合他們這樣鬧。

果然,影先生似乎覺得十分有趣,他從腰間取下自己的酒壺,學著他說道:“行。”

嬴政無語,這些大人就是這樣,幹嘛總是學人家!

他走上前去,取了箭、上了弓,動作不急,慢慢地瞄準了靶心,他那鄭重其事的樣子,就是看得李牧幾人都有些緊張,怕他因為緊張而發揮失常。

趙劍問道:“李牧,他能行嗎,何必賭氣?”

李牧轉頭看了看趙劍,見到對方臉上一臉的愧疚,這才說道:“你不必擔心,他可以。”

“切,就吹吧,看他小身板,別笑死人了。”趙兆就在一旁,嘴上是這麽說,但是看他站直的脊背也看得出來,他有些緊張了。

因為他在那一刻突然想起來,他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在嬴政面前占到過任何的便宜。

在蹴鞠場後,有一個山道直通山頂,山頂景幟很不錯,平日裏學子們總是喜歡到上面去讀書玩樂,也就是上課的時間幾個無課的先生也可以清閑地去賞一賞美景。

毛遂將公孫龍引薦給了屈幸,幾人便說起這山上的風景,約著一同到山頂對弈一局。

然而才走到山道口,就見到了蹴鞠場上的精彩場景。

“那秦國小公子有意思,不若看看?”公孫龍第一次見嬴政,似乎比毛遂這種身在此山中的人看得更清楚些,但也沒多說,只是表現得對嬴政比較有興趣而已。

屈幸望著場上,嗯了一聲,“就在此處吧,免得去擾了他們的興致。”

毛遂笑:“也就屈先生你在學子面前嚴肅刻板,我要是過去,他們指不定還能給我讓個位。”

“這是,總要有人嚴厲一些。”屈幸也笑,他的心中卻已然擔心起來,如今秦國的狀況並沒有明朗,他們的安排也不知行不行。

不過小公子的光芒本就不是那麽容易被掩飾的,也該被發現了,如今即便真的被人盯上,他們應該也能很輕松地像當初的公子一樣離開趙國了。

不如任他飛一次。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嬴政也在想這個問題。

他在想自己若是出了頭,自己身邊這些人會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

可是他很清楚,他們都很清楚,他們也不可能永遠不知道自己的真實面目,已經快到時機了,明年他就要回秦國去,此次便可算是一次試探了。

想到此處,利箭飛出。

場外眾人都看出來他恍恍惚惚不在狀態,可偏偏那箭頭就像是長了眼睛,咻的一聲,直直沒入靶心。

“好!幹得不錯!”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影先生拍起手掌來,“下一位,趙兆?”

他一說眾人都看向了趙兆。

趙兆可還從來沒有射中過靶心呢,這時候已經楞住了,對上嬴政的眼睛時也沒了先時的氣勢。

誰知嬴政從場內走下來時,卻說了句有些不著四六的話。

“他又無法搶得你的東西,你欺負他做什麽?”

眾人皆是一楞,隨即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趙劍。

“去吧,你若能表現得好些,我便還看得起你。”

嬴政牢記那人說的,只要不是十惡不赦的人,教訓的時候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是最好不過的,這個道理嬴政也是搞了許久才明白過來什麽叫做巴掌和糖,為此他還浪費了不少的糖。

“多謝小公子相助。”趙劍本就不傻,自然知道對方是在為自己說話,可是他也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幫自己,左右是幫了,他當然也是要謝的,還道:“為了我得罪他不值當。”

“你既知我是為了你,你下次便硬氣一點,只要不讓人傷害了你身邊的人,適當地反抗一下也是可以的。”嬴政這話是在對他說,也是在對自己說,此時此刻出了口惡氣的他,太爽了。

好一會兒,眾人才看向場內。

趙兆面如菜色,可打賭是他應下的,方才氣勢有多足,現在就有多羞愧。

他太清楚自己射不中靶心了,可他又想起剛剛嬴政說的話,什麽叫表現得好些呢?

他還想為什麽嬴政可以而自己卻不行呢?

想到此處,他舉起了弓,盯準靶心,暗道自己一定可以,誰知剛一用力,手卻一軟,箭就落在了地上。

一時間,眾人唏噓,哄笑聲雖壓著,但也很難不入耳。

這跟好表現實在是扯不上半點的關系。

別說是趙兆,就連那些平日裏在趙兆身邊的那群跟班此時都覺得很丟臉,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現在的情況。

他們想,這下肯定得把氣撒在他們的身上了吧?

然而,沒想到的是,趙兆惡狠狠地將那弓箭一丟,說道:“來吧。”

眾人頓了頓,方想起他說的是當靶子的事。

“算了,我放你一馬。”嬴政心情好了,說,“你與我和趙劍賠個不是,並保證以後不再找我們的麻煩,我便饒了你。”

沒曾想趙兆不領情,他怒道:“不必!你不敢了嗎?”

趙兆覺得自己這般身份,影師傅在,他也發現了先生們在遠處看著,在覺得更加丟臉的同時,他也想他們應該不敢讓自己有危險。

而且平常嬴政膽子那麽小,說不定不敢射出那箭也不一定。

他既然這麽要求,嬴政怎麽可能不成全他?

“你居然用激將法?”嬴政笑說,“甚好,趙兆兄,你成功了,來吧。”他說著便又上前去,竟是真要以趙兆做靶子似的。

眾人有擔心的有看好戲的也有擔心壞了事的,獨獨影師傅還在一旁笑嘻嘻地看著好戲呢。

嬴政路過他時,忍不住地嘴角抽了抽,他對於查不出底細又沒在方盒中出現的人物很是警惕,可今日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既開始了,當然得玩得痛快。

“這真的能行嗎?屈先生,要不要下去攔著,出了事可不好。”毛遂現在對嬴政的印象很好,他可不想讓嬴政再像幾年前那樣被趙國的人仇視,好不容易這兩年才好起來呢。

“不必擔心,這孩子,他應該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不是還有影師傅在嗎?”

屈幸沒有表現得太過在意,現在在外人看來他與嬴政的關系也就是師徒關系,只不過因著對方在異國他鄉,多照顧了一些,但也沒有更多的了。

“哦,對,影師傅在,應該也沒有問題。”毛遂笑說,“我只知道小公子愛藏拙,卻不曾想竟藏了這麽多,若是他日小公子回了秦國,怕是會成為趙國的一大對手。”

屈幸的心提起來,可表面卻不顯說:“可即便如此,我們教書育人,總不能因此並不教他,我早想好了,學堂不應與那些紛爭攪合在一起,若仔細追究起來,我也不是趙國人呢。”

這話倒是不假,在當今這個世道,多的是背井離鄉為他國做事的人。

那樣的人到了別國被稱之為客卿,有那極受歡迎的,但是更多的是默默無聞壯志難酬的人,他們唯一能做的便是表現自己的能力,讓人看到,進而重用自己。

幾句話間,蹴鞠場上兩個孩子的位置都已經站好了。

嬴政依舊像方才一樣嚴肅認真地拿起了弓箭,他臉上沒有表情,那樣子像是隨時要把箭沒入趙兆的心口,即便他頂著一張稚氣未脫的可愛的臉也讓人心驚。

趙兆等著人喊停呢,但是嬴政都已經將弓提起來了他也沒有聽到有人有攔下嬴政的意思,不由得也慌了,腦門上直冒汗,可他現在認輸會讓人嘲笑一輩子的,他才不要。

他都下定決心了,誰知嬴政又開口了。

嬴政喊道:“趙兆兄,不要擔心,我箭術很厲害的,我會小心的。”

本來許多人因為他方才射中靶心的事對他積攢起來的信心蕩然無存,這聽起來怎麽那麽不靠譜呢?

可嬴政已經不等他們去想了,第一箭出去直直射到了趙兆的腦門——之上。

趙兆白眼一翻,正好看到頂在自己腦門上的箭。

他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第二箭已經射了過來。

眾人驚訝!

因為這一箭竟然直接將前一支箭羽劈成了兩半,射在了同一個位置。

隨即是第三箭,第四箭……第十箭,無一例外,全部都同一個位置,除了最後一支箭完好無損,其餘幾支全部已經成了爛木頭。

嬴政呼出一口氣,嚴肅的表情卻沒有緩和下來,說:“我累了,師傅,政兒好像有些暑熱,能先回去嗎?”

這平日裏聽著暖暖呼呼的孩子的聲音,這時候聽起來卻讓人背脊發涼。

那些招惹過嬴政的人這時候心裏也直直打鼓,這怎麽比李牧還嚇人呢?

李牧其實同樣驚訝,他知道阿政的箭術還算不錯,但是應該也是與自己差不離才是,怎的竟是如此出神入化了?

他完全不敢保證自己站在場上能做到嬴政那樣。

“去吧。”全場只有影師傅的表情完全沒有波動,像是對這情況早就心中有數。

嬴政擡頭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帶著已經展示過的屈鳴往蹴鞠場外走去。

而場邊,幾位先生正在等著他。

“先生……”他一一見禮。

屈幸嘆息一聲,“一起上山看我與公孫先生對弈吧。”

嬴政擡眼,故意做出知錯的表情,點點頭,沒有拒絕。

屈幸沒提方才之事,而是對公孫龍說:“我這個學生,棋藝也是很不錯的。”

“這倒是真的,小公子前途無量啊。”毛遂說著這話,語氣裏卻止不住地惋惜。

他不禁開始懷疑小公子平日裏倒數的課業,小公子真的那般不堪嗎?

若那些都是他假裝的呢?

其實他早有些懷疑,只是一直未曾證實,好不容易勸說自己接受了小公子並非具有天賦之人,這時候卻突然又給了他巨大沖擊。

四下無人,在毛遂看來這裏都是自己人。

他想了想說道:“小公子藏得還真是深啊。”

嬴政說:“沒辦法,身不由己,先生能理解我吧?”

毛遂沒想到他如此坦誠,又問:“那敢問小公子平日裏的課業?”

“正如先生所猜測那般。”

一時間幾人間靜默無聲,倒是蹴鞠場上又恢覆了方才的熱鬧。

林間樹多,夏季正是枝繁葉茂之時。

天地間寂靜一瞬後,毛遂才聽見林間鳥鳴,隨後耳邊也由遠及近地傳來蹴鞠場上的聲音。

他張了張唇,沒說話,倒是一旁的公孫龍先開口,“小公子此時說這些,不怕我等出去之後到處胡說嗎?”

嬴政說:“我既此時說出來,自然也不怕了,更何況,我覺得先生與我是有緣之人,先生當不會涉及這些事,我希望能像今日遇到先生那般,談書論道,卻不必談及那些世俗之理。”

屈幸只是走在後頭一言不發,只聽著幾人交談。

早有這麽一日的,只是他們並沒有安排好是哪一日,如今說出來,他這心裏似乎也輕松不少,小公子之才斷不該被埋沒。

到達山頂涼亭很快,亭中有一殘局,不知是誰擺的。

公孫龍說:“雖想與屈先生對弈,但恐對弈不過,不若,讓我與小公子對弈一局可行?”

“先等等。”毛遂攔住他們。

他激動道:“小公子方才所言,是說給老夫聽的?小公子一早便想與我謀事了?早在第一次見。”

毛遂這才想起來,自從第一次見到小公子,小公子在他這裏的印象就總在發生變化。

從一開始對他不屑憐惜到後來的可憐嘆惋,再到後來的喜愛欣賞,又到如今的猜不透。

總的來說,他對於小公子早已經不是對先時的敵國質子之子的不好的印象了,而這些都是小公子刻意為之,自己是一步一步陷入他的陷阱。

思及此,毛遂又覺得自己是否會想得太多了。

小公子對自己何必要費那麽多的心思呢?

“想來也是我多心……”

“不是。”嬴政卻突然打斷了他,“我一直是很欣賞先生的,早在先生還在平原君府上的時候,對於公孫先生亦是如此,只是我不欲與平原君爭奪人才,但兩位先生主動來到趙府,想必此處有讓兩位滿意的地方。”

他這麽說,兩人哪還有不明白的?

滿意的地方,說的不就是屈幸嗎?

再看屈幸平日裏雖然不怎麽管小公子,卻總能在關鍵時候幫著小公子的。

“小公子,費這麽大心思,在下何德何能?”

嬴政說:“先生又何必妄自菲薄,先生若無才能,當初怎能入得了平原君府,先生若覺自己無能,又如何能在平原君府待那麽久的時間,又怎麽願意出了平原君府來這趙府。”

話雖如此,但是在座幾人都很清楚,他是從未想過自己來此處的未來在秦國那邊。

若是知道,他不一定會來,這也是為什麽嬴政要取得他的信任的原因。

“我之所以選擇此時,因為我相信毛遂先生已經完全願意跟隨屈先生,如若不然,怎麽會帶公孫先生前來。”嬴政想得很明白,“只是先生大抵沒猜到屈先生是為我做事的,即便我們曾經一起從質子府過來。”

“今日,我向先生坦白,是希望先生想清楚,若是不願,那便可以和公孫先生一同離開,我聽聞今日平原君已經處理了那姬妾之事,想來不久後,平原君府又將門庭若市了。”

兩人一驚。

這事情發生在公孫龍出府前不久,而他來到趙府後幾乎一直和小公子待在一處,沒想到小公子就已然知道了平原君府內的消息了。

見他們反應,嬴政笑了笑,“知道此事倒是沒什麽大不了的,平原君巴不得消息馬上散播出去呢。”

毛遂兩人反應過來,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

“說起來,明端倒是個可用之人。”毛遂自顧說了一句。

明端便是被那姬妾嘲笑的跛子,他身負才能,卻因為腿腳不便而四處碰壁,為了見到平原君,他以下人的身份入府,誰知還沒開始施展自己的計劃,便被平原君的姬妾嘲笑,而後他大放厥詞,要讓平原君殺了姬妾洩憤,平原君覺他不自量力,想來他也不願再為平原君做事。

嬴政當然也已經探查到他的底細,已經讓伯原與之接近,他當是願意為自己做事的。

只是現在毛遂說起此事,這是應了?

“嗯,他是不錯,如今也算是我的人。”

“啊?”毛遂真的驚訝了,他這個人別的本事不多,最厲害的便是說,故而好友也多。

“他說他近日與神廚伯原交好,上回我還給小公子帶了吃食回來,我以為他是已經心灰意冷了,如此說來。”毛遂忍不住笑,“該不會伯原也是小公子的人吧。”

得到小公子肯定的眼神,毛遂笑不出來了。

默了片刻,他問:“不知在下能為小公子做些什麽?”

雖然小公子沒說,但他既然有這般謀劃,只怕在秦國那邊也有所安排,最為重要的是,他其實收到消息,小公子的父親嬴子楚如今在秦國頗有威勢,說不定真能成就大業。

但小公子給了他信任,他總得讓小公子看到自己的實力才是。

嬴政也不客氣,說:“我想要廉頗。”

【畢竟咱們始皇陛下是射過鯨的,咱們就假裝他箭術入神吧,本篇本質是爽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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