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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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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撕心裂肺

府上人人自危, 凡與大房接觸過的丫鬟小廝皆被帶去北邊的空閑院落內,待醫師驗過後待上小半個月無癆病的癥狀才可出來。

盧夫人前些日子來見過南棲,是以綠墨瞧著太醫把脈, 眸光緊張地盯著太醫長著花白胡子的面龐, 唯恐從中聽見不好的消息。

所幸,太醫細細把脈後又問了些問題, 南棲沒在意到的綠墨替她細細答了。最後得了身體無恙的脈案。

屋內眾人長籲一口氣。

而盧清瑤所在的金玉堂便沒有這般好運了。為防一人傳一人,院內的下人皆被下令安置在府上北面的荒院內。

她身邊近身伺候的只留了盧嬤嬤和大丫鬟饒芙二人。半點也見不著往日世家夫人的排場與闊氣。

支摘窗依著吩咐開了一半,屋內未生地龍,燃著幾盆銀絲炭。

饒芙面上罩著一塊細綢布,替床榻上臥著的美人掖好被角。外頭小丫鬟匆匆跑進來, 遞過來一手爐後又匆匆跑出去, 唯恐染上什麽似的。

饒芙將手爐放入被褥中, 去暖著盧清瑤冰冷的手。一時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 隔著面紗,淚水糊了滿臉。

盧嬤嬤從外頭端了藥進來,聽得這哭聲眉頭擰起也不忍心罵她,只道:“哭什麽哭, 夫人好好的呢,若被公子聽見有的你好受的。”

白玉勺攪了攪濃稠的藥汁,盧嬤嬤在床榻邊沿坐下。看著自小照看到大的姑娘遭了如此大罪, 嘴上讓饒芙別哭,布滿褶皺的眼邊卻已是泛了紅。

盧嬤嬤強忍著心頭的哀痛,舀了勺藥汁湊近於盧清瑤唇邊, 輕聲細語慢慢地說道:“夫人, 該喝藥了。喝了藥便好了,老奴陪你去如芳園看新開的花。”

她病得越發重了, 如今只覺腦袋昏昏沈沈,渾身提不上勁。

蓋著厚厚的被褥,手中捂著手爐仍覺得有寒意從衣裳外頭往骨頭縫隙裏鉆。聽得盧嬤嬤喚她,盧清瑤擡了擡手,想將胳膊從被褥中伸出來。

擡了擡手眸光所見的被褥沒有半分動靜,她的胳膊不聽話了。盧清瑤泛白的唇邊扯出了抹笑,配上蒼白的面容只覺悲愴可憐。

她如今,竟連自己喝藥也不能了。

她如今不知道自己得了什麽病,只看大丫鬟的反應便知不是什麽好消息。眸光略過盧嬤嬤眼底的擔憂,她動了動唇瓣問道:“下午我咳血暈過去後,太醫如何說?”

饒芙不知要如何回答,只低低啜泣著。盧嬤嬤依舊端著藥碗,嘴中說出的話卻漏了破綻:“夫人多慮了,只是風寒,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尋常身子骨再好的人病了也得難受段日子。夫人平素裏少染風寒,好好用藥將養著定會馬上好起來。”

盧清瑤聰慧,這般的話騙不得她。

她輕輕笑出了聲,怎會是尋常風寒。

雖是虛弱,她的聲音卻依舊透著世家夫人的威嚴:“若是尋常風寒,這院中的下人怎會只剩你二人?嬤嬤你別瞞著我了,我知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見得她臥於床榻上,闔上了那雙往素裏清冷殊麗的眸子,面上了無生意的模樣。

盧嬤嬤終究是忍不住,大哭了起來,哀嚎著道:“我的清瑤姐兒,太醫說你得了癆病。嬤嬤想不明白啊,好端端的怎就得了癆病。我的清瑤姐兒怎就命這般苦。”

盧嬤嬤是盧清瑤的奶嬤嬤,她是盧家家生子,自小看著盧清瑤長大。她親生的一對兒女在盧家領著差事,對盧家肝腦塗地。

她與盧清瑤相處的日子較誰都長,早就將她看作親生骨肉般疼。如今見她了無生氣的模樣心疼的要命,口中開始罵道:“要是讓老奴尋到是哪個殺千刀的帶了癆病的東西進來,老奴第一個饒不了她。”

發現是癆病後,院中盧清瑤貼身用的東西,包括床榻上的被褥帷簾通通都要燒掉。蕭玨的人也與太醫院派來的太醫細細盤查過了,並未發現不妥之處。

只能繼續暗地裏盤查,且也從下人處落手。

金玉苑內的下人及旁的院內與其有過走動的,通通都被關起來。每一人除卻爹娘,有什麽旁的親戚,這幾日有無走動,去了哪處,帶了什麽回府上皆被一一問了過去。

著一襲墨色緙金絲斕袍的郎君面色不好,他坐於圈椅上,橫亙著手背的一道疤痕從衣袖下露出。瑞鳳眸沈沈看著太醫院院首,只盯得後者額上冒出些冷汗。

“黃老,你實話與某說,要治好能有幾分把握。”“莫要拿虛的話來騙某,如今,某聽不得一絲假話。”蕭玨低沈的嗓音似從喉中擠出,說得有幾分把握時郎君的聲音微不可聞地顫了顫。

被稱作黃老的太醫嘆了口氣,看著面前不茍言笑的刑部尚書,絲毫不敢懷疑他話中的威脅之意。

做太醫的,說話都喜歡留一半,八成的把握說五成,五成的把握說三層。這樣若事後出了什麽意外,貴人也怪不到他們頭上。

“六成,老夫只有六成的把握。好在府上夫人與發病之物接觸不久,沒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癆病發病之初除卻經驗老道的太醫,旁的醫師瞧不出不對,只當是尋常風寒入體引起的咳疾。

且高門大戶的夫人也不會接觸到生了癆病的人。是以上回那太醫並未查出不對來。

六成,蕭玨起身,一直緊緊攥著椅背的手掌松開了。他看著面前的太醫做了個揖,聲音鄭重道:“只要黃老能治好某的妻,某欠你一條命。”

刑部尚書的禮也不是誰都能受的,黃老連忙側開身躲避,面上白須晃了晃,連聲道會盡力。

雲廬從外邊來,見了蕭玨抱拳道:“公子,金玉苑的下人全部排查了一遍,近日並未與患了癆病者接觸過。”

這倒是斷了線索,從府上所有奴仆下手倒是能查的出來,只是分辨其中說的真話假話,探查每個人近些日子的去向便要費許多功夫。

蕭玨卻不打算就這般放過了背後害了他的妻的人。擡起手掌沈聲道:“既來源不是府上,便去臨安城內找。患病者定是人人躲著走,你讓手下多多留意,得了消息切莫打草驚蛇。看府上有誰同患病者有勾連。”

雲廬領命又出了去。

進了廂房內,蕭玨下意識放輕了腳下動靜,見盧嬤嬤正端著藥碗給床上人餵藥。

他走過了去接過藥碗接了這活,盧嬤嬤和饒芙退至一旁喚了聲公子。

見他嗯了聲,從手邊那過錦帕細細擦拭盧清瑤唇邊溢出的一抹藥汁,低垂的眸中滿是認真。

盧嬤嬤心中即是熨帖又是擔憂,見狀忍不住勸道:“公子,夫人如今還病著。您應該避嫌才是,若染上了太夫人和大夫人那不好交代。”

蕭玨依舊穩穩坐於床榻邊,大掌從被褥邊探了進去,待感受到裏頭被塞了湯婆子一片溫熱不會冷著人後才放心收回了手。

墨玉腰封襯得身量挺拔,脊背寬闊。他淡淡嗯了聲,唇輕啟說道:“無妨,母親祖母那我自有交代,倒是你二人,可有發現清瑤身邊的物甚有何不妥之處,有什麽是經常佩戴不曾離身之物?”

擱下藥碗,蕭玨不做聲靜靜地瞧著盧清瑤,好似怎麽也瞧不夠般,瑞鳳眸一眨不眨沈沈地看著她。

盧嬤嬤年紀大了,細想之下並未發現不妥。饒芙時常跟著盧清瑤,這會兒聽得郎君這般問,以為找到了那物甚能讓夫人的病有好轉機,當下絞盡腦汁從平日裏最愛用的釵環鐲子想到用餐的碗和勺。

平素裏用的多的都被理了出去,叫太醫一一看過了都查不到異常之處。饒芙正巧苦惱地擡起頭,看著帳上掛著的一個大紅色香囊,繡線劈成細細的以蘇繡雙面技法繡成。

是夫人已逝的母親給她的。前些日子夫人貼身佩戴似乎被盧家二小姐壓裙角的一金鑲玉飾物勾破了,她帶了回去重新縫好還給了夫人。

這幾日夫人一直在病中戴不得香囊,盧嬤嬤便做主掛在了帳上。

饒芙當即開口便道:“公子,這香囊還未查過,前日裏...”她長話短說,道明了香囊經手過的人。

知曉盧清瑤平日裏有多寶貝這香囊,蕭玨亦不忍傷她心,往日裏鐵血冷面的人如今低下頭去輕聲細語狀似哄道:“瑤瑤,這香囊給黃老查看一番,若無礙便還回來可好?”

似是怕她誤會,蕭玨又接著說道:“某不是不信岳母,只是這香囊經手的人多,實在叫人起疑。”

看著他熟悉的面龐帶著關切,也不知是關切她,還是憂心此事與盧瑯意有關,生怕會牽扯出他藏著的心上人。

盧清瑤闔上了眸子,輕輕地點了下頭,便別過頭去做翻身狀,不願再看他。

蕭玨解了香囊,令饒芙和盧嬤嬤親手將香囊送到太醫手上,兩者連連應是便退了出去。將偌大的廂房留與他二人。

屋內一時靜靜的,只聞炭火燃起的細微劈啪聲。

人在極度靜的室內總會多思,盧清瑤雖病著,可躺著久了意識漸漸清晰起來。她想到了潭姐兒,若她去了姐兒還這般小,該怎麽辦。

雖說太夫人和大夫人會疼她,可若蕭玨娶了新婦,後頭的生下了新的孩兒。夫妻和睦,還有孩兒乖巧可愛,那時她的潭姐兒該如何自處。

南棲,不就是母喪父再娶,好端端的官家小姐初入府時還生了一手的凍瘡。

不行,她得為潭姐兒多想想,心中一時百般思緒略過。

她擡眸看著蕭玨,因病得太久無時無刻都顯得疲憊的眸子仿若恢覆了以往清淩淩的模樣。

她費力地從被褥中擡起了胳膊,素白的寢衣滑落,露出白似玉,能看出些微青筋的瘦弱皓腕。

“蕭玨,我有話同你說。”柔弱的聲音似是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哀求。

後者受不了她這樣,大掌搭上她細弱的腕邊,從裏頭再扯了床薄衾來蓋於她露出的肩與手。

伏下身去,溫熱的氣息落於盧清瑤面上,瑞鳳眸一錯不落地看著她,將她的手貼於他的面上,輕聲道:“瑤瑤,我在,你說。”

“夫君,我知道我說這話是逾越了,可我心難安。若我去了,你娶誰都可以,但不能娶盧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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